我到高三文尖班的时候,苏杨已经是那个喜欢在垃圾桶旁吃盒饭的学习委员兼数学课代表了。
我问他:你为什么喜欢在垃圾桶旁边吃东西啊?
苏杨说:因为方便扔,省事儿。
我又问他:就是懒呗?
苏杨摇摇头,扔给我一堆和学习无关的书:省事儿就等于省时间啊,省出来的时间我就看看世界,否则我都不知道我懂得太少了。
我把书揽在怀里:这些,就是世界?
苏杨很认真地点点头:嗯,现在它们对我来说,就是世界。
后来苏杨因为“他的世界”被罚站了好几次。每当自习课上他偷着看课外书的时候几乎都会被捉到,然后被看课的老师赶出教室,训斥他不误正业。
因为苏杨实在太笨了,别人偷看课外书都是一只眼睛看,留出另外一只眼睛来观察老师。苏杨不是,他本来身材高大坐前排就引人注目,看课外书的
候把书就毫无顾忌地摊在桌子上,看到有趣的地方的时候还嘿嘿傻笑。
据说苏杨从高二的时候就喜欢班里一个比他成绩还要好的小贝。小贝是我们班的团支书,个子高,人长得漂亮,多少男同学蹬着梯子够也够不着。
我告诉苏杨:你但凡长得好看一点儿,再蹬俩梯子,或许就能够着小贝了。
苏杨第一次表示认同我,紧张地问:长是没法长了。你说我怎么才能变得好看点儿?
我给苏杨出了很多大招,比如割双眼皮儿,去医院治青春痘,还有换个不那么老气的发型。
苏杨将信将疑,问我:能行吗?
我说:能行。
苏杨听了我的主意,决定攒钱。苏杨每天的零用钱是5块钱,吃一份盒饭3块,买两份报纸是1块,再吃他冰混,就没钱了。
如此下来,苏杨攒了一个星期也没攒够换发型的钱,他告诉我:我还是用魅力吧!
在我的印象里,魅力是个跟苏杨毫无关系的一种东西。除了会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方法来解一道看起来无解的数学题以外,苏杨好像跟一个长着青春痘的冬瓜没什么区别。
即便如此,苏杨还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跟小贝的关系越走越近。
苏杨追女孩子的方式很特别。除了送参考书送零食以外,每次苏杨抱着一堆来自黄岗的数学测试题,苏杨都最后一个发给小贝。
他说:小贝,让你全班最后一个感受到痛苦。
小贝也特别温柔,告诉苏杨:嗯,但是真正考试的时候我想第一个痛苦。
自从苏杨和小贝好上以后,垃圾桶旁边就多了一个吃零食的女孩,一边吃一边聊天,一边聊天一边讨论数学题或者语文题或者英语题。从此,再也没有人趁着苏杨吃东西的时候,狠拍一掌他的虎背熊腰。
后来他们成功登上了班级里最被讨厌的同学的排行榜。主要是因为我们在备战高考的痛苦里殊死搏斗的时候,苏杨和小贝两个人,打着情骂着俏就把考试题目背完了。
班主任立在讲台上,威严地训斥我们:你们连这道题都不会背?连这道题都不会背,还谈什么高考,谈什么实现梦想,谈什么实现自我价值!
小贝倚在苏杨旁边:苏杨背不完是不行的哦,是要被小贝打手心的哦!
这都他妈区别怎么这么大呢?
我们很少看见苏杨和小贝做亲密举动,更见不到他们约会。早自习之前,他们已经坐在课桌前互背考题了,晚间休息的空档,他们也在垃圾桶前吃盒饭,偶尔聊几句我听不懂的天文或是地理,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后来苏杨告诉我,他和小贝,也是约会的。
在学校的旁边,有一片庄家地。偶尔,苏杨会带着小贝去那里谈谈未来,谈谈人生。小贝踩在田垅上,苏杨在下面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并着排向前走。
小贝问他: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