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叶恬赢得没了兴致,便到赌场门口散散步,无意中看到了他们围坐路灯底下开赌局。
鬼使神差地,她便走过去一探究竟。
那天顾淮南是最大的赢家,面前堆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钞票。
他跟别的赌徒不同,押注时眼里没有一本万利的兴奋,倒是出乎意料地冷静,眼神淡淡地扫一眼所有人,只要下注,便通常十拿九稳。
叶恬被他勾起了赌性,她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认真的对手了。
其他人见叶恬过来了,都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旁。
唯有顾淮南,仿佛不认识她似的,只是专注于他手里的牌。
“嘿。”叶恬大大咧咧地跟他打招呼,“跟我赌一把怎么样?”
顾淮南看了一眼两手空空的叶恬,有些不以为然地笑道:“那你的赌注是什么?”
“她是叶大小姐……”有人偷偷拉了他一把,那意思是叫他不要招惹这个小祖宗。
看来他人缘倒是不错的,虽然赢光了别人的钱,别人倒并不希望他倒霉。
可他就跟没听见似的,一双冷冷淡淡的丹凤眼,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凛然无惧的样子。
叶恬笑了,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平等地对待过她,他们都怕她,在与她对视的时候,眼神永远带着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她似的。
更何况,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有几分呆头呆脑的男人,居然长得如此俊俏,眉目疏朗,一张薄薄的嘴唇,说不出的清爽利落。
她顺手就将自己手上的玉镯子取下来拍在桌子上:“我用这个,赌你面前所有的钱。”
那一局,叶恬输了。
她从记事起,就没输过,可这一局她却输得很高兴。
叶恬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认认真真地数着方才赢来的那一把零钞,又将从叶恬那儿赢来的那个镯子递回去给她:“叶小姐,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并不敢赢你的东西。”
叶恬却是摆摆手:“愿赌服输,这个镯子,就是你的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顾淮南。”他弓着身子,声音却是不卑不亢。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一举一动,看在叶恬眼中,都是那么熨帖妥当。叶恬在临走之前忽然转身,朝他一笑:“顾淮南,你记住了,我喜欢你。”
顾淮南一愣,可很快便回过神来。
堂堂叶大小姐,怎么会看上他这种无名之辈,也许她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他并没有把这当回事,好好地将那镯子收了起来。
第三章
可叶恬却是个从来不开玩笑的人。
她说喜欢,便是铁板钉钉的喜欢。
叶恬一回到家,便径直冲进书房找到了叶荣晋,点名道姓地要顾淮南做她的贴身保镖。
她自小没有母亲,叶荣晋宠她宠得没个边,更何况,不过是个小小的保镖。
那时候答应得十分爽快的叶荣晋,大概根本没有想到,没过多久,自己的宝贝女儿便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非要嫁给那保镖不可。
叶恬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所以一旦喜欢一个人,便连矜持也顾不得了,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挖空了心思对顾淮南好。
一时之间,关于赌场穷小子攀龙附凤的故事,被改编成许多版本四处流传,流言甚嚣尘上。
叶荣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又怎么舍得给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
他第一次冲叶恬拍桌子:“你要是想跟他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叶恬却是铁了心,叶荣晋嘴上说说,她却敢真的把刀子往自己脖子上架:“你不用死,你要是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死的是我。”
他们父女在这儿闹得不可开交,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淮南竟扑通一声跪在了旁边。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顾淮南仰起头来望着叶恬,一张脸涨得通红,“对不起,我是有女朋友的。”
他历来遵从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古话,既然跪都跪了,那说的自然便是真话。
叶恬一愣,刀从颈间滑落下来,不慎落到她的脚上,她穿着凉鞋,脚背被刀锋割破,划出一道狭长的伤口来。
明明伤的是脚,疼的却是她的心,叶恬失神地望着他:“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顾淮南的确是有女朋友的,若不是为了女朋友祁悦,他也不至于要逃到澳门来讨生活。
他跟祁悦出生在上海,青梅竹马,打小就认定了彼此。
可祁妈妈却要将祁悦嫁进当地颇有势力的有钱人家,他们俩才不得不瞒着家里,偷偷跑来澳门。
两人赤手空拳来到澳门,没什么谋生的本事,为了糊口,顾淮南只得来赌场做看护,而祁悦只能在酒店当服务生。
叶恬起初还不信,直到她亲自去了那家酒楼,见到了祁悦。
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酒店丑陋的制服压根儿遮不住祁悦的天生丽质,叶恬不得不承认,她实在美得不可方物。
她还看见,那天她输给顾淮南的那个镯子,被祁悦不经意地戴在右手手腕,倒还挺配她的沉静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