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寒颤。
你过来。老爸说。
我一步一步靠近老爸。老爸喊我过去,我不敢不过去。当然快走近老爸时,突然意识到不妙。我想逃,可已经来不及了,老爸一只手像鹰爪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变戏法一般变出竹枝条。竹枝条在我屁股上跳起了踢踏舞,我杀猪一般嚎叫起来。我真的一点都不坚强,一有疼痛便会惨叫,加之,因为恐惧的恐惧。死赖子,越来越胆大了,嗯,居然连米都敢偷。老爸一边抽打我,一边控诉我的罪行。天啊!老爸居然认为是我偷了米。
今天老爸比我先回到家。他一回到家,就发现米缸是打开的,地上落了一地的米。唉,要怪只能怪我和爷爷。我只顾讹爷爷的钱,爷爷只顾封我的嘴,两人都忘了去把米缸盖上,把散落在地上的米收拾好。可以想象老爸愤怒到什么程度。他在屋里打转,转得像驴拉磨一样。老爸已经确认是我偷了米,因为他看见我中途回了家。从学校回家的路,要从砖瓦厂边过。我回家,老爸只要一抬眼皮就能看到。老爸已有十足的证据。他不能再沉默了,肚里能行航空母舰都不行。
不是我。我在惨叫的同时没忘记为自己申辩。
还敢说不是你,不是你会是谁?老爸的竹枝条变本加利了。
真的不是我。
还说不是你,老爸已经咬牙切齿了,还嘴硬,不打死你看来你不松嘴。是爷爷。我话一出口,我就感到自己无可救药了。我与爷爷拉了钩,我收了爷爷两块钱,我答应爷爷保守他的秘密,可我就是这么不可救药,一挨打,没打多长时间,就把爷爷供出来了。不坚强,一点都不坚强。
你胡说。老爸几近怒吼了。
他不相信爷爷会偷米。是的,做儿子的,怎么会相信父亲会偷自己的米呢?
真的。我说。为了让老爸相信我,我把前前后后的经过都说了出来。对不起了爷爷,我不把你供出来,我就要担偷米贼的罪名。更主要的是,竹枝条抽在屁股上很疼,真的很疼。我不把你供出来,竹枝条就会抽得没完没了。
老爸颓然坐到凳子上,手上的竹枝条无声无息地落到地上。看来,我的招供,对老爸的打击忒大了,他受不了。做父亲的,怎么会偷儿子的米呢?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老爸开始吸烟了,一支接一支吸,大口地吸,使劲地吸。每一次使劲,烟头的火苗就会闪亮起来。吸到第五支还是第六支,我没数准,烟没完全吸完,老爸将烟头使劲地一掐,站了起来,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老爸回来了,屁股后面还跟了爷爷。我一看到爷爷,我就感到自己矮下去了。我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可怜地无缝。我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可是家里没有可藏身的地方。我就这么可怜兮兮地暴露在爷爷的目光之下。老爸很礼貌地请爷爷坐,老爸声音极轻极柔地问爷爷:一年十担稻谷可够吃?我听得出来,老爸极轻极柔的声音是通过压制才变成极柔极轻的。爷爷把手摆成梆榔槌,说:够了够了,足够了,我一个老头子吃不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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