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不和崔表娘纠缠，只朝里屋喊：“亮功，昧良心的东西，你休想躲着，快给我滚出来！”
李亮功想，到了这关口，躲躲闪闪反而坏事。如果拖到天明，或者让李子嚷得别人都晓得了，那就没救了。李亮功就从某个屋角一闪而出，道：“李子，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想不到你这样的女子，竟也如此凶恶。”
李子愤愤道：“想不到的事多了。想不到你这样的两面三刀无情无义，想不到一坛子银元，就把你还原成一茅坑狗屎”
“少耍泼，你挑明了吧，究竟想干吗？”
“干吗？一块银元不少地交还给我。再面对面立一条：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立这么一条，好办。交还银元，没道理。钱坛子是我用命从一个强盗手里夺来的，如何归得你？再说，我从刀下死里逃生，说明我这人命大福大，这财气只有我消受得起。”
“无耻！无赖！我现在就满村喊，让人都晓得你是恶狼，让大伙都来打狼。”
“喊得出口吗？喊‘我当婊子，跟大土匪来来来睡觉，卖屁股换一坛子银元。’没想到我家亮功大智大勇夺下不义之财，准备赈济遭受匪灾惨重的户头。三老四少们，你们评评理，谁是义士，谁是匪婆子不改匪性，定夺定夺！”
李子差点儿昏过去，本要说“李亮功若把银元送给遭难户除非世上伪君子死绝了。”她不扯淡了，想想这贼如此趁人之危，心里充满憎恨，但她又不得不想办法夺回银元。
“亮功，你们是机关算尽了。太聪明就会太糊涂。你也不想想，这么多银元，后果就如此简单？我实话告诉你们吧，船山还有来来来十二支快枪残部，他们是来来来起事时的铁杆弟兄，全是自割其股共同歃血，领受了来来来临死前最后一个遗嘱：‘保护好李子，保护好我给李子的那笔遗产。’你今晚侥幸得手，害了他们的看守哨’。不过，那只是十二个中间的一个。我想他们明天就会找你。你只有立即退还银元，才可能免掉杀身之祸。我把话最后讲明了，路，你自个儿选。”李子平生第一次撒了个弥天大谎，可她哪里知道，灵泉寺罗汉树下那个死鬼，当真是土匪金魁。
李亮功如遭雷击，脸色立马死灰。这如何是好？他想，现在是什么也补救不了了，除非——杀人灭口，金蝉脱壳。
李亮功平添一股力量，他一个纵身猛扑，李子的脖梗儿便被紧紧地勒住了。
崔表娘迅即助阵，她见李子两只手乱打乱抓，连忙解下裤腰上的丝带，将李子牢牢实实缚住了。
李亮功说：“不能怪我心狠，实在是有福不能共享了，我要你活，你要我死。我夺你性命，实乃不得已。我会把你埋葬在风水最好的山林李子，你还有什么愿望，尽快道来。”
“李亮功，你赢了。赢得很干脆很漂亮，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要求我漂漂亮亮地死去？”
李亮功说：“我懂了，你想有一个满意的死亡方式。”
李子道：“总算最后一次被你知心了。我一生爱漂亮爱完整，你就千万别杀我别破坏我的身体。”
李亮功说：“可以，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 李子道：“活埋。” 李亮功一惊，道：“听你的，我照办。” 李子道：“埋在凤冠山古柏树下。” 为了不出意外，李亮功找了一块土布，连塞带捆扎，将李子嘴巴堵牢了。
外面一片漆黑。一女一男，一前一后，沉重又悄无声响。他们快速爬上了凤冠山，到了古柏树下。
被捆了手堵了嘴的李子，说不能说，比划又不能比划，就不在乎死活地站到李亮功挥起的大锹前。
李亮功吃惊了。这是为什么？她不是要求完尸吗？怎么又要让他劈死呢？
他扬起了锹刃，不知是心软还是手软，他收住了。什么意思？这里是远离人烟的荒僻深山，料她难逃一死。于是，他摘下她嘴里的那团土布。
李子连连喘了几口气，说：“我要与古柏为伴，依树而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