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花不知对方在想什么,只以为此人看不起自己。他捏着棋子,凌空踏出……罗邪目光收缩,大袖展开,结于青瓦上的刀丝层层旋动,如一张大网罩向云落花,也不管对方背上的是什么人。云落花指尖棋子弹动,漫天花雨手法将黑白棋子掷出。每一枚棋子都拦截住一缕刀丝。夜空里刀芒闪烁,仿若群星争辉……二人身影交错而过,云落花眼里凶光闪动,指尖一弹,这次不是棋子而是一缕劲风破空而出。
华山派弹指神通……罗邪身子平平后仰,才堪堪躲过这夺命一击,她动了真怒,十指连弹点点刀丝冲天而起,修罗问天斩昂扬劈出。弹指神通被击散于风中,云落花背着个人已无处可逃。
这时,杜郁非远远喊道:“罗牙儿,留活口!”
另一方向也有人喊了声:“手下留人!”
但罗邪的问天斩既已砍出,又如何收回?一道白色的人影从远处如电而至,他一双大手迎向修罗问天斩,将层层刀丝全都斩落,掌风余劲更将罗邪震起。罗邪冷笑于半空划出绝美弧线,长袖一甩刀丝凌厉劈向对方头颅。突然杜郁非的踏雪剑惊天刺出,拦在二人之间,罗邪和白袍人同时向后一闪,各自退出五步。
这时众人才看清白袍人的样子,那是个身形伟岸面带笑容的白胖子,一双肉肉的手掌合在一处,仿佛得道高僧,却又偏是俗家打扮。
“立地成佛”程求败……杜郁非嘴巴发苦,侠客山庄这是倾巢出动吗?这梁子是结定了。
程求败看着云飞花,苦笑道:“其他人呢?我到底是来晚了?”
袁彬带着一队锦衣卫,押着曹玄在不远处道:“曹玄在此,书航和彭七郎都被斩杀。”
程求败眼神一黯,低声道:“那我算不算自投罗网呢?”
杜郁非道:“今次只办凄凉殿的案子,和侠客山庄无关。”
程求败拍了拍心口,面色恢复常态,指了指云落花和曹玄道:“那就好,如此,我能否将山庄的人带走,什么凄凉殿,我是从来都没听说过。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弟,我也没见过。”他说的最后一句是指刘琦。他的意思是放弃刘琦,以换取曹玄和云落花。
杜郁非沉默不语,这时卢天行不知从何处带来了许多东厂番子和官兵,将街道各处封得严严实实。
“杜大人,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呢?”程求败看着东厂的番子,又看看锦衣卫。
“当然是锦衣卫做主,东厂算什么东西?”罗邪怒道。卢天行面色微变,但强忍不发。
杜郁非道:“你若留下,他们就可以走。”
程求败侧头一笑,低声道:“鱼死网破的结果是?
杜郁非道:“你若留下,他们就可以走。”
程求败侧头一笑,低声道:“鱼死网破的结果是?”
“一换二又不吃亏,何必鱼死网破?”杜郁非反问。
云落花急道:“老程,你不可跟他们走。”
程求败举手示意不要多言,慢慢道:“天下皆知,我侠客山庄行事光明磊落,但我也不能听你随便一说就跟你走。诏狱那地方,估计没什么人会愿意去。我们一对一,我输了就跟你走。”
“你输了本来就要跟我们走。”罗邪好气又好笑。
“我可以选择不打,谁能挡我?”程求败微微仰起头,方才还是一脸佛像的人,此刻居然一身跋扈之气,“当然,我不是和你罗邪打,和你打没意思。”他又笑道,“杜郁非,我只对你的踏雪剑感兴趣。”
杜郁非抬头看了看夜空,苦笑道:“我好大面子,人人都想着我。好,你我就一战定胜负。”
杜郁非和程求败,重新回到府衙的院子,这里为了二人比武已经清场。连罗邪他们都不得入内,比武前杜郁非再三告诫罗邪,必须保证曹玄、云落花的安全,务必让他们远离卢天行。
“我名字虽然叫求败,其实早败过多次。”程求败笑道,“名字而已,出道时候用的,那时年少轻狂,如今已是暮年,旱就不追求这个了。但名字却也无需更改。”
杜郁非舒展了下身子,低声道:“人还道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呢。其实我有很多疑问想问。”
“打赢了我,随便问。”程求败抬手微笑道。
侠客山庄的庄主、白道至尊程求败,十七岁出道,一身”龙象般若功”纵横天下三十五载。这样的人,疯子才愿去挑战。
二人就这么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在程求败身后的天空,云层越聚越拢,一缕云絮慢慢绽放出金丝般的霞光,一道两道三道……身形原本就极为高大的程求败,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左手云淡风轻地拍出一掌。那一掌夹带起万缕金光,仿若如来的
五指山按向杜郁非的头顶。
杜郁非怀抱宝剑,感受到那摧枯拉朽的掌力,毫不犹豫地使出”白驹过隙”身法,仿佛从对方的指尖溜出,并在半空剑指对方眉心。程求败右手一抬护住面门,五指扣向踏雪剑剑锋,剑锋和手指一碰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杜郁非连翻三四个跟头才落在飞檐上。
程求败看着指尖那道白痕,微微一笑:“好险,功力弱个半分,就要见血了。”巨大若小山般的身躯忽然掠起,整个人炮弹般撞向飞檐。
杜郁非眯着眼睛,灵动掠向飞檐下方,照着对方肚子就是一剑。程求败嘿嘿一笑,人若陀螺旋转,竟将踏雪剑顶开。嘭!那强壮的身躯撞在屋檐上,砸开一大片砖瓦。而杜郁非被他撞得失去平衡,落向下方的石阶。程求败人在半空,居高临下一掌拍落,掌风中隐约响起
龙吟象鸣,据说每一掌都有十龙十象之力。
“高手过招,三招定胜负。”杜郁非不知为何,脑海中冒出童年时养父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这就是第三招,程求败的掌风封死了周围一切可以移动的角落,即便是自驹过隙身法,也无处可逃。无处可避就要硬接,但那十龙十象之力如何硬撼?一定会有破绽,一定会有空隙……杜郁非立于原地,剑锋四下游动,仿若灵蛇寻找游动的契机。但那泰山压顶的力量已经完全碾压过来……
赤月中天,星辰飘零;连山雪照,大艰难书……忽然杜郁非的脑海深处回荡起这十六个字,整个夜空的星辰,在他眼中星罗棋布地旋转开,连山雪照,大艰难书……杜郁非周身绽放起并不耀眼,但足以突破一切的剑芒!他长啸出剑,一剑就是漫天风雪!
这是什么武功……程求败难以抵挡那狂龙般的剑气,双手平推连退二十余步,依旧无法摆脱那堂皇而来的杀气。最终他在府衙大门外停下,杜郁非的踏雪剑抵在他的喉咙口,鲜血已从他的脖子渗出。但踏雪剑并未继续向前……
程求败沉声道:“这是什么剑法?”
杜郁非深吸口气收剑入鞘,全身上下被汗水湿透。但他无法回答对方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理解怎么能刺出这一剑。这漫天风雪,足以杀戮四方、惊动鬼神的一剑。
“你输了。该问问题的是我才对。”
杜郁非道:“凄凉殿成立于何时,和纪纲案有什么关系。近来的罗飞案、徐朝阳案,是否都是你们的手笔。那侠客山庄和凄凉殿有什么区别?”
“这说起来就话长了。”程求败盘膝坐在石阶上,那石阶居然还有一些凝结的冰碴,方才那一剑到底是什么……
“侠客山庄不是凄凉殿,侠客山庄是天下江湖人聚会的地方,山庄当然也做行侠仗义的事,但基本不会去惹那种大的官司。山庄主要是对付恶霸豪强、黑道巨擘惹下的乱子。而凄凉殿则面对的是官府刻意制造的冤案,我们每年会在各地收集大量的案子,再从中筛选出需要接手的。”
“谁能确定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杜郁非问。
“我明白你的困惑,但事情总要有人做。”程求败说这话的时候,才有点像五十多岁的老人, “我们选出案子,确定冤情,就会派出暗影判官出去办事。所谓暗影判官,就是你今天见到的那几个。当然其他地方还有,但这几个差不多算是身手最好、资历最老的几个
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我们会给蒙冤的犯人一个选择,宽恕或是复仇。若是选宽恕,他们会想办法让蒙冤的犯人出狱,并且给与补偿。若是复仇,则犯人依旧在牢里,但使得他蒙冤的人将受到制裁。这一切的开头,就是在永乐十三年。”
“纪纲案是永乐十五年。”杜郁非道。
“不错,但是在永乐十三年,我和项君天死了个好朋友。”程求败目光望向远方,慢慢道,“天下第一才子,解缙。”
杜郁非恍然道:“修《永乐大典》的解缙。”
“解大才子,原为永乐帝宠臣,但因卷入太子和汉王的纷争,被逐出京师。贬官被逐其实不算什么,你也被贬过官,应当明白的。但永乐八年,解缙他脑袋里不知哪根弦出了问题,居然弄了名目奔赴京城,并私下谒见太子。后来被汉王朱高煦告发。永乐帝将其关入诏狱五年。,’程求败道,“只是五年而已,罪不至死。解缙为侠客山庄做过很大贡献,我和君天都欠他一份情。永乐十三年,我们意识到锦衣卫的纪纲要动他,所以亲自去诏狱探望他。”
“你给了他宽恕或复仇的机会?”杜郁非问。
“不算是,那时候还没有凄凉殿。我们只是对他说,形势严峻,他随时可能会死。所以问他是否愿意跟我们回山庄。即便是权势滔天的纪纲,我们又何所惧?但他不愿意,他说永乐帝没让他走,他不会走。只要熬过去,就还能当官。”程求败苦笑道,“当官到底有什
么好?那年冬天,解缙被纪纲杀于雪中。”
杜郁非道: “于是你们决定斗垮纪纲。”
“是的,我们用两年时间收集他的罪证,在永乐十五年终于扳倒了他。扳倒纪纲后,我们正式成立了凄凉殿。之后做了很多快意恩仇的事。”程求败流露出回忆的微笑,但紧跟着又面露愁容,“但掌生杀大权并非好事。因为谁都会犯错,所以我们也曾经杀错人。更叫人无语的是,并非人人愿意你给他翻案。有些人死也不肯翻案。永乐十九年后,凄凉殿做的事越来越少,每一个案子都由我亲自过目。所以我可以很明白地回答你。罗飞案,不是我们做的。徐朝阳案?是的,因为这家伙死有余辜。”
“罗飞案,不是你们做的?”杜郁非拳头砸在台阶上,眼中浮现出金英和卢天行的身影。
“所以,你是被人摆上台,要你和我们侠客山庄结仇。”程求败仰天看了一眼微微发白的天空,心头一阵酸楚, “只是可惜了那些死去的人。”
杜郁非知道程求败并非不愤怒,也并非不伤心,但是那么多年的江湖路,这个老江湖已见惯了生死:“即便如此,你还是要跟我回诏狱的。死的这些人,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但我的朋友,苏月夜小姐,能否放回来?”
程求败道:“先小人后君子,你将云落花和曹玄放回去。苏月夜自然会回来。山庄人说话,一言九鼎。”
“好。”杜郁非并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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