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处空出了个副处长的位子,要从我们一处的正科级干部里提拔。
对于这个难得的机遇,虽然动心思、暗使劲的不少,但办公室主任高妘跟我们处长的关系非同一般,不仅大伙觉得这铁定是老天对她的恩赐,就连她自己也这样认为。
话说这高妘,三十刚刚出头儿就弄上了“副调研员”,享受副处级待遇。她人漂亮,善计谋,性格也颇为开朗。起初,偶尔有人没把握好叫她“副处”,大伙都不好意思地偷眼瞧着她的反应,她却大大咧咧地说:“‘副处’就‘副处’呗,‘副处’有啥不好?尚未结婚就成了‘副处’,说明本美眉特有魅力不是……”
说起这提拔干部的事,揣摩和推测毕竟不是结果。正常的干部选拔任用程序不去说它,却说在那“潜规则”中,要在我们这儿提拔个副处长,关键是看处长想提携谁……结果,那高妘和大伙同样都万万没有想到:处长提出的人选居然是小林和大田!
虽然他们俩也都在正科岗位干了四五年,不仅优势明显不如高妘,而且他们俩都和处长多有不睦。可处长为啥要弃亲举疏?高妘想不通,大伙也都揣摩不透。
当时,高妘仿佛被当头一棒闷蒙了,自己扎到屋子里不见任何人。大伙也都暗暗地观察着动静儿。
真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第二天那高妘竟然没事人似的,而且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了起来。但在这特别敏感的时候,大伙没人再与她开“副处”的玩笑了。可她却上赶着跟大伙说:“怎么都哑巴了?虽然那副处的位子没我的份儿,可你们别忘了——本美眉照样享受那‘副处’待遇呢!”
再看那小林和大田,自打被提名为三处副处长的人选后,就像欠了高妘几辈子都还不清的债似的,总是躲着她绕着她。他们越躲越绕,她却偏往他们跟前凑!
这会儿,那小林一不留神就被她单独堵在了办公室里。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在自己失意之时,居然还能主动来帮他出主意——他听了她的妙计后,激动得就差没与她拥抱了!然后,她又神出鬼没地把那大田单独堵在了旮旯儿里,又为他出了更妙的计策……
于是,那小林按照她的计策找到了大田,并在与他闲聊中无意说出:“你那宝贝古董现在黑市上能值10万了,你看这么着行不——我出15万,你把它让给我,我有点急用。”
大田没点儿商量地回绝了小林后,也按照高妘的妙计去做他的准备了,但他在高妘那妙计的基础之上又下了一番更大的心思!
由于这样的机遇实在难得,而且稍纵即逝。被提了名也只能算是曙光初露,把那副处的位子坐在屁股底下,那才是真真实实的结果。大田这么一想,更是一点儿都不敢怠慢,一切准备就绪后,当天傍晚就拎着个纸壳箱子叩开了处长的家门……
却说躲在暗处盯着大田的小林,见他果真上了钩,就继续按照高妘的计谋——立即拨打纪检监察部门的举报电话,叫他们去处长家现场查验行贿受贿的事实!
还真别说,随着反腐败斗争的不断深入和强化,有关部门真也是雷厉风行、闪电般出击,让咱老百姓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希望和光明。这不,正当那躲在暗处的小林窃喜之时,人家纪检监察人员就进了处长的家门。
可就在那小林得意忘形,觉得自己的屁股离那副处位子越来越近之时,一个败在那高妘与大田合谋圈套儿的事实,不容雄辩地摆在面前:那大田给处长送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价值昂贵的古董,而是一套22本的《党史人物》系列丛书!
相比之下,那大田和处长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了许多!
可形象也只是表面上的,处长要忙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哪有心思和时间去读书呀!于是,第二天早上去上班,处长就叫司机把那套丛书原封不动地拎上了车,到单位又叫司机径直把它扔到了高妘的办公桌上!
高妘心里非常清楚这套丛书的来龙去脉,她也十分了解处长的秉性,她以为又像往常一样,别人送给处长的东西,处长用不着的就都扔到她这儿来。于是,她也没介意办公室里还有很多人在场,就把那摞丛书解开,顺手拿起一本一边翻着,一边不无炫耀地对大伙说:“看来呀,咱那正处嫌本‘副处’空虚了,特意搞了些营养为本美眉补身子了哈!”
听她这样一说,在场的人就“哄”地笑了,然后就七手八脚地拿起那丛书翻看——“哇,这本书里有一捆儿人民币!”
“哎,这本里也有一捆儿人民币!”
“嘿,这本里也是!”
……
高妘给那大田的妙计没有这一项。她没指望用计夺取本该属于自己的“副处”位子,只想搞恶痛快痛快,顺便也让那无情无义的处长出出洋相。所以她也万万没有想到——那大田的计谋,比她更高超,更老道:他竟然把除上下两本外的20本丛书的里面,都掏成一个一万元钱大小见方的矩形,并把钱嵌在了书的里面!
出了这码子震惊官场、波及社会的事件后,不仅要从我们一处提拔干部的意向被撤销,而且处里原来的班子也被就地解散了。
在对原处长进行调查时,他对自己与高妘的关系也说出了实情儿:她年轻漂亮,他的确也曾对她动过心,但也只是在心里;平时他总爱多看她几眼,也常跟她在一起说说话,唠唠嗑;对她做过最不正常的事情,就是有几回揉挲过她的手背;说他使尚未结婚的她成了“副处”,那是她自己瞎忽悠,别人更是听风是雨、添油加醋。至于这次没有提名她,是因为要给三处提拔干部,除了要弄走一个捣蛋鬼,他也真舍不得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事情都说清楚以后,他除了常常自言自语“该死的‘副处’”这样一句话外,几乎成了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