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不要对准我

时间:2016-06-07 14:25:21 

这天,报社记者阿东找到同事阿林,递给他一张照片。画面上似乎正在下雨;所以不是很清晰,但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是一间简陋的教室,一个中年女老师正在黑板前认真地书写着,背上背着的那个孩子歪着脑袋,睡得正香。

整个画面太有冲击力了,阿林一把拉住阿东,问他是从哪儿拍到的这幅照片。阿东一笑,说照片上的主人姓吴,在一个偏远山区代课已经整整二十年。这幅照片是一个朋友偷拍下来传给他的。阿林一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拿给我看!”

阿东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说呢?”

阿林默默地盯着阿东,许久,两个人突然同时一击掌:“走!找老师去!”

阿林和阿东说行动就行动,几天后,他们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照片中的那个小山村。到了地方才知道,现实巾的小村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贫穷落后。小村不大,找人自然容易。随便问一个人,对方便把他们两个领到了老师家。

一见面,两个人便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阿东还把特意准备的变形金刚玩具取了出来,交给老师,作为送给孩子的见面礼物。老师愣住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笑道:“你们弄错了。我是代课老师不假,可我背的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孩子叫小全,今年三岁,父母都在外地打工,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回来几天。由于父母在大城市没法带孩子,更没有时间照顾他,所以就把小全留在了村里。而小全又没什么亲属,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都不在人世了,所以照顾小全的责任便落在了他七岁的姐姐小花的身上。小花就像大人一样,在家里既当姐姐,又当父母,照顾起了弟弟的一切。小花很想读书,也很愿意读书,可读书后弟弟就没人照顾,没办法,她只好把弟弟带到了课堂上。小全比较听话,姐姐上课的时候他就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玩儿,困了的时候,小花就把他哄睡。可是当阴天下雨的时候就比较难办了,因为学校那间破教室早已年久失修,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这时候小全要是睡觉就成了问题。每当雨天,小花带着弟弟来上学,小全困了,老师便把小全背起来,让他在白己的背上睡觉,

听完故事,阿林和阿东都唏嘘不已,说即便那孩子不是老师的,老师的精神一样打动人,他们还是坚持要采访她。老师摆了摆手:“如果你们的采访真能产生效果的话,我建议你们去采访一下小花。虽然我代课二十年了,也盼望着能转正,可毕竟我已是不惑之年了,怎么都能活下去。可小花还是个孩子呀,一切都没开始呢。如果你们真的能报出去,那就等于救了她呀!”

阿林和阿东紧紧握住老师的手:“谢谢您,老师!”转身向小花家走去。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在小花家,他们却吃到了闭门羹——小花拒绝接受采访。不管他们怎么解释,小花就是不开门。没有办法,两个人最后只好请老师出面。老师追问了好半天,小花这才说出她不接受采访的原因。她说父母在外打工,最怕的就是和这些摆弄相机发表文字的人接触。因为老板不喜欢。老板怕他们和记者们胡说,然后记者又乱写,那就会对老板产生不利的影响。所以,老板一但发现哪个人跟记者有来往,那就只有一个下场——卷铺盖走人。小花的父母没啥文化,找份儿工作不容易,他们可不想因为这事儿丢掉了饭碗。小花无意间听到了父母的对话,就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所以不管吴老师怎么说怎么劝,她就是不同意接受采访。后来没办法,老师和阿林他们商议,决定进行偷拍。于是,老师把两个人安排在隐蔽之处,等小花义带着弟弟来上课,正好弟弟又睡着了的时候,她借口说现在地上潮气大,还是由小花抱着小全睡更好。小花信以为真,把熟睡的弟弟抱在怀里,自己依然在听着课。这一幕,被阿林和阿东两个人完完整整地拍了下来。

偷拍结束,两个人极为兴奋,因为根据经验,他们完全可以断定,就凭着抱着弟弟上学这几幅照片,肯定会引起轰动,到时候,社会上肯定会掀起一轮关于留守孩子生活、教育等问题的大讨论,这样他们就不虚此行了。当晚,他们讨论到深夜才上床休息,决定返回家后就把这一切发出去。

一夜很短,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就辞别吴老师,离开了小村。可刚刚走出山洼洼,前面小路上站起了一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花?!”阿林和阿东一愣,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小花已经在这里等了他们好一会儿了,不由问道,“你有事儿吗?”

“两位叔叔,我求求你们,别把昨天偷拍的东西发出去了!”

“你……你听谁瞎说的?我们俩昨天就没去过你们学校……怎么拍呀?”

“你们偷拍,有人看到了,然后告诉我了。”小花的眼睛扑闪着泪花,“叔叔,我求你们了,千万别发出去!”说着,两腿一弯,就要下跪。

两个人急忙扶住她:“小花,放心,叔叔拍你对你爸爸妈妈没有任何影响,他们的老板就是知道了也不会难为他们的,他们更不会失业。”

“有影响……要是我爸我妈看到我的照片,他们会担心我和弟弟的,他们会分心……爸爸妈妈出去打工是为了我们,要是我让他们分心……那我对不起他们……他们分心了就会影响挣钱,那他们回来的时候就更少了……那我更对不起弟弟……我不能让爸爸妈妈为我操心!叔叔,我求你们了!”

阿林和阿东看着小花,鼻子一酸,他俩使劲儿咬了咬嘴唇:“小花,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爸爸妈妈为你操心的!”

“谢谢叔叔!”小花说着从草丛里取出一个大盒子,“这是老师送我的,说可以让小全不闹人。这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东西,我把它送给你们,算作对你们答应帮我的答谢!”

礼物,正是阿林他们送给老师的那个变形金刚,两个人咬着嘴唇:“小花,这个留给你小弟,叔叔不要,放心,叔叔答应的事儿一定办到!”

小花摇摇头:“叔叔骗人!我爸妈说了,求城里人办事儿,不送礼物或者礼物送不出去,人家肯定不给办!”

两个人脑袋“轰”的一声,僵硬着胳膊把变形金刚接了过来。喜悦浮现在小花的脸上,她道了声谢,然后说一声她要回家照顾弟弟,就一身轻松地转身跑了回去。

看着小花那弱小的身体逐渐消失在山洼里,阿林和阿东呆呆地站在那儿,手捧着变形金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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