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早上,我回到办公室,惯性地打开电脑的邮箱收件匣,阅遍所有新邮件,其中一封是邀请函:写字楼的帅哥,美女们,今晚下班后六点三十分,于嘉禧酒楼桂花房聚餐,王经理请客。发件人是王经理的助手,莫生。
王经理为何请客?既不见得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也不是这“钻石王老五”的生辰大寿,大家心生疑团,众说纷纭。正在这时,阿财抽着两大袋饮料,气喘吁吁地跑到办公室来,边忙着把饮料分发给我们,边闷闷不乐地说:“兄弟姐妹们,今天一别,相见不知何时了。”我惊讶:“难道你要辞职吗?干得好好的,怎么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不是辞职,是给炒掉的,‘炒鱿鱼’挺香的呢!其实星期二就应该离开了,昨天才买到车票,今天是特意来辞行的。”说完,称要回宿舍收拾行李,便马上离开了。我们歪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阿财是莫生的舅舅,有那么好的后台。虽然他只是仓库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搬运工,但一向勤勤恳恳,他以厂为家,一干就是十几个年头;每逢过年过节,经理都赠送他佳果礼品。就凭这些,好呆他是辞职的吧?
中午下班,我们办公室的同事都没有到公司饭堂就餐,一起约上阿财,吃最后的午餐,离别之情实在无法言语,但此时再也不见他展露大大的笑脸了,出于关心也好,好奇也好,我们终究打破沙盘问到底。他才喃喃说出事情:“上个周日,我一个人值班,按王经理的吩咐把物料仓库的边角余料搬出来卖给收破烂的老头。但在搬运过程中,我发现好几匹布还是崭新的,还有五箱金属钮扣,上面都没有贴上标识批号。我马上致电给王经理,告知他实际情况,而他一口认定全部都可以变卖出去。眨眼到了星期二,大老板从台湾回来,到处找那几匹布和金属扣,听说是有重要客人预订的。王经理一听闻,急起来,把我拉到老板面前问话,却句句声称是我私下卖掉的,不由得让我解释半句。老板一生气之下,把我炒掉了…….”这时,我们都看到阿财委屈的泪珠,溢满了眼眶,只好安慰他东家不打,也能打西家。我们歇斯底里明白,阿财是一家的经济之柱,虽然厂里已按劳动局的规定,作出一定的赔偿;但膝下两儿一女,他的生活何其容易?
吃个午饭,我们赶回去上班,恰巧在公司门口碰到了莫生,正想责怪他一顿,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去?还没出口,他已经一脸苦楚,默默地低头走回办公室去。
上班时,大家完成自己的份内事,都喜欢上网溜达溜达,意外地发现了本地民心网站上的一个匿名文章,讲述的正是我们公司的生产管理规章,和车间工人的超时加班,及工资拖欠等问题,发表的时间正好是本周星期三。这让我们情不自禁地想起昨天市劳动局的几位工作人员突击来访公司,在行政部带走了好几份人员管理的记录,还私下和车间几位工人进行了密访。试想,如此熟悉公司生产运作,了解人员管理的人,而且文笔挥洒自如,莫过于莫生了,我们都拍手叫好,并私自把文章整理打印出来,细细再考究一番。这时,莫生刚好来到我们的办公室,传递一些文件,我马上拉着他,举起美文,大夸他就是我们的偶像,他抢来一看,紧皱眉头:“话不乱说啊,谁说就是我的挥毫呢?台湾的领导因为阿财被炒一事,把这篇文章和劳动局突然搜查一事都算在我头上来了。现在每天面对的都是高层领导的私密谈话,你就不知道哪有多难受,跟审问犯人没两个模样。”
突然,满是窃窃窃私语的办公室,变得鸦雀无声,大家埋头在桌上的文件里。
眨眼间,至了下午下班时间了。我们手挽手来到附近的嘉禧酒楼,却没有半点欢声笑语,想起已经离开的阿财,想起那篇不留名的“巨作”,我们虽然吃着桌上的大鱼大肉,热情碰上王经理的酒杯。但谁的心都在颤抖:这只是一个安抚人心的饭局,下一个阿财将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