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滚的家在城边上,一块洼地里,再过去一点,就是郊区了,算是城乡接壤处。这是一栋孤伶伶的三层高的小砖楼,四面不着人家。门前一条大马路。白天,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煞是热闹;晚上,车稀人少,路灯闪烁,显得空寂,所以,砖楼四周围了围墙,门口加了铁门。张滚还养了两条大狼狗,蜷卧在铁门两边,让它们一边吐舌头一边隔着铁栅栏凶狠地瞪视着外边的任何动静。
张滚没有想到,两条狼狗被毒死了。
狼狗是被人拿毒包子毒死的。狼狗的脑袋平摊在地上,嘴边各是一滩乌血,一旁有小半块包子皮。张滚踢开铁栅门,到砖房跟前看了看,又出来绕着围墙转了一圈,明白了,贼人已经盯了他很久,已经摸清楚了他的生活规律,选在昨天晚上下的手。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贼人万万没有想到,他昨晚一夜未归。
张滚很容易就能想像到,贼人毒死了狼狗,就守候在围墙两旁,等他开车回到家,下车,趁他掏钥匙的工夫,一边一个堵上来,拿刀逼住他。接下去还有什么好说的?交钱,交钥匙。胆敢不交?那就交命。他已经听说过这类命案,但没在意。想不到自己也差点挨上了。
这类事情经不得想像。越想像,越恐怖。张滚身上的冷汗暴了出来。一阵一阵地暴。他的背脊骨凉嗖嗖的。不住颤栗。
他把车开进院子,锁好铁门,找几块塑料布将狼狗盖住,回到楼里,泡了茶,坐在沙发上小口喝着。他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细细地想着。
他想,假如昨天晚上杨小依让他一同进了旅馆,完事以后他一定会开车回家,那么,惨剧就不可避免了。他又想,假如昨天晚上遭到杨小依拒绝以后,立即回家,惨剧也是不可避免。可他居然在驾驶室里就睡着了。而且,没有保安来敲醒他。没有蚊子来骚扰他。连尿泡都没有憋到发胀。只要任何一种情况让他醒来,别无选择,肯定都会回家。可是,都没有。他就那样极其难看却又极其舒服地一觉睡到天将亮。因此,避过一难。一切都阴差阳错,冥冥中得到一种护佑。他觉得自己是遇到菩萨了。
那么,菩萨在哪里?
他一下想到杨小依。
二
张滚在闻香楼订了个包房,专请杨小依。
他要答谢杨小依的庇佑之恩。
杨小依很奇怪,昨天不是请我吃过饭了么?怎么今天又请?
张滚就把昨晚上差点被劫的事情说了一遍,让杨小依惊讶不已。
张滚说:“明白了吧。我是该感谢你吧。’
杨小依摆手说:“不关我事,那是你祖上积了阴功,报在你身上了。
“祖上?哼,祖上!”
张滚似乎对祖上很不屑,不想提。他用双手捧起酒杯,满脸庄肃。他一天到晚都是嬉皮笑脸的,满口浪话,没有这样庄肃过。
张滚说:“来,妹子,敬你一杯!”
杨小依稍稍偏过脸说:“你这样称呼不对吧。说不定我年纪比你还大哩。”
“怎么可能?”
“那你看我好大了?”
“二十还——多那么一点点。”
“你讲得好啊,还当我是细妹子哩。”
“就是细妹子。”
“我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你说我好大了?”
“难道新社会还有童养媳?我们中原大地是早就废除那个旧习俗了。”
“我真的不骗你。我们是法定年龄结的婚。”
“那我真还看不出。——怎么看都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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