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传奇是从古至今一直流传下来的故事传说,从中我们可读到中国古代流传于民间那些人和事,打鱼的老贾就是一个经典的百姓传奇
老贾是北街人,在大坑沿儿住。北街的大坑很大。大坑是我们那地方的俗称,南方称水塘,别的地方称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北大坑的周围全是很粗大的杨柳树,每到夏天,有不少人在下面乘凉。我们家乡人还有个赶饭场的习惯。每到春、夏、秋三季,都爱端着饭赶饭场,边吃边说笑,很是热闹。
老贾叫贾洪云,一只眼睛,个子有一米八几,大块头,饭量大,吃饭老用小盆儿。据说有一天他家吃捞面,老贾连吃三盆都没走到饭场内。因为他边走边“呼噜”,虽然距饭场那么近,但还是走到半道就吃了个净光。由于他饭量大,早些年老缺粮。为补缺,他就常背着鱼网下颍河里打鱼。
那时候,颍河水还未污染,河里常有打鱼船。老贾家穷,置不起渔船和滚钩,只好拎网打散鱼。他每天早晨或下午趁收工和上班前下河,赤脚,裤脚绾老高,屁股后面背个鱼篓,在河边一网一网地撒。老贾的鱼网都是自己织的,有两分眼和四分眼。两分眼很稠密,专用来打小鱼。四分眼用的极少,多是等涨大水时逮大鱼用。老贾的撒网技术很高,纲绳很长,纲绳长就撂得远,贪深水。而且抡得圆,抡得圆覆盖面就大。在河边撒网只能逮一些四指长的“船钉子”。所谓“船钉子”就是意指那鱼儿只有船钉那般大。当然若能逮到“船钉子”已属不错,逮得最多的还是更小的鱼儿——我们那里称作“柳叶儿鱼”的那种。这种小鱼儿到市上卖不上好价钱,因为要用油炸了才好吃。老贾有时跑上几里路还打不到半篓儿,多是卖给供销社食堂里,也不要钱,换几个馍就得。
小时候,我们一群娃子常爱跟着老贾看他打鱼。我们站在沿上,老贾站在挨水的地方。河边有砂礓和烂泥,老贾爱一跳一跳地挑路走。砂礓硌脚,他的大脚趾老是朝上翘着。到了深秋,水发凉,老贾的双手会泡得发红。老贾撒网的动作很麻利,半弯着腰,一手抓住网纲,一手很熟练地将网一折一折地叠在手中,然后掂起网,双目朝河水里眺望,见哪里有水纹儿乱动,便一网盖下去。盖下去后他并不急于收网,而是直起腰很长地出一口气,很潇洒地顿一顿纲绳,这才一把一把地开始收网。每到这时候,我们的心也随着他的手一把一把地收紧,当然是盼着这网里能有个好收成。可惜,每一次都比较让人失望,拉出的网里一片黑,很少有发白的光亮——因为网里发银白光的多是鱼,直等到老贾收完了,也只有几尾小鱼。有时还会网上一只癞蛤蟆。癞蛤蟆用惊恐的目光望着老贾和岸上的我们。老贾往往会骂一声,一折一折地放网摘鱼,然后才将那个癞蛤蟆从网里抖落下来,看也不看,拎起网就朝前走。癞蛤蟆许久才从惶恐中醒过来,朝前试探地蹦一蹦,看真无危险了,这才一跃跳入水中,然后伸出头来,很感激地回望老贾一眼,便没了。
令人料想不到的是,老贾不但在河里打小鱼,有时竟偷人家养的鱼。文革中期,有些生产队为发展多种经营,常在水塘里养鱼,到年底给社员分些鱼吃。养鱼的人为防人偷,多在水塘里插些木桩或放些树枝什么的,目的是挡网。怎奈老贾偷鱼有方,他不怕冷,都是先下水越过障碍,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香油瓶儿,将油撒在水面上。鱼儿闻香前来抢食,老贾便一网盖下,然后急促地提纲,连网带鱼背起来就走。往往一网就能网几十斤。当时的鲤鱼卖到两块钱一斤,一下就可发个小财。
这种勾当干得多了,自然遭人防。养鱼的生产队见鱼大了,便在塘边搭茅庵派专人看守。这样就给老贾偷鱼造成了困难。有一天深夜,老贾又去一个名叫秋树庄的地方偷鱼。他先去看鱼人睡的茅庵里侦察一番,听得里边鼾声如雷,便在这岸下了手。不想刚将网提起要走,却被人生擒了——原来看鱼的人是两个,他们一替一个守夜,守夜的那一位见老贾来 ,急忙躲进了一棵大树后,等他刚一提网,算是捉贼捉了赃。
第二天,秋树庄的人便给老贾打了花脸,身背渔网,脖子里挂一串上斤重的红鱼,敲锣打鼓地押他到镇上游街。游完之后,就将他送到了公社派出所。因为各村大多来报过案子,派出所就开始审老贾。不想老贾很是配合,全交待了。由于次数太多,派出所要用算盘计算。老贾这几年一共偷鱼二百二十七次,数量千斤之多。材料一整,便把他送进了县监牢。
老贾被判刑5年。
劳改场里的头头儿听说老贾是个渔翁,便派他去鱼塘养了五年鱼。
不想这一下却成就了老贾,等他刑满释放后,正赶上改革开放,他承包了门前的大坑,靠养鱼很快成了先富起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