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

时间:2017-04-10 12:46:22 

百姓传奇是民间文学中的重要门类之一,故事大全小编为大家带来一篇李一,快来看看吧

过了除夕夜,吃了初一的饺子,我便告别家人,外出游荡。舞风踏雪,披着满天冰冷的星星,戴着一钩细细的月芽,从赤市到黄市再到绿市,到达兰市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八下午。心急如焚,必须赶紧回家上班了,虽然是春节的日子,两天没在公司露面,人力资源部记我旷工也是没有多少商量。匆忙给天民打电话,说明我必须明天一早离开,又让他给我找一个中档的宾馆,订一个能打五折以上的房间。这一路上我都是住宾馆,大过年的,任谁家都是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着实不堪忍受,而空空荡荡的宾馆又安静又舒服又便宜,在荒凉的西北高原,这日子并没有什么客人。

天民哈哈大笑,“到了再说,到了再说。算你小子有缘,明天咱们连兰市的战友聚会。”

这让我无可奈何,不便推辞又确实需要推辞。虽然在三连待过两年,兰市的战友我并不熟悉,这次仅仅是冲着天民来的。

天民不听我支支吾吾的解释,“到了再说,到了再说。你虽然没福气做我们兰市的女婿,也是唯一的嘉宾了。”

无可奈何,似乎我没有一点战友情谊,只好住在了天民家,“你不是还有年假吗,住下住下。”还知道有年假,一个小学校长还懂得挺多。

天民告诉我,三连在兰市一共十二个人,这要算上留下来的两个女婿和一个媳妇,多少年最齐的一次。本来应该是十三个,去年不在了一个。“正好你来了,还是十三个,还是十三个。”天民哈哈大笑,使劲地拍着我的肩膀,也不管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受用。

我和天民几乎是前后脚到三连报道,但是那时候我们并不认识。两个月后我给连里派到了一个远离连队的山沟执行任务,除了一部干电池电话,完全与世隔绝,在那里整整待了两年。我们俩熟悉起来是因为我们俩同时调到了团部,一个司令部的臭参谋,一个政治部的烂干事。臭味相投名扬鄂尔多斯高原。若不是我骑着团部那匹最好的白鼻梁枣红马一蹦子蹽了,他非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我。

简单地擦把脸开始喝酒。天民从床下拖出一箱“青稞王”,拿桌上的餐刀划开取出两瓶。“还是老规矩,谁喝好了谁倒下,谁最后一个醒过来谁收拾。”我并不和他叨叨,从我们俩第一次喝酒已经无数次了,他从来没有喝过我。当年,我们在团部宿舍的土炕上,或者是在阿古拉大叔的蒙古包里,常常是攥着杯子就翻倒了。并且他从来都是第一个躺倒最后一个醒来。可是现如今在这整整齐齐的餐厅里岂可以随便躺倒?还要等到谁最后醒来谁收拾,他老婆再给面子也该和我急了。幸好他心里有数,刚倒上酒就把好话说了前面,“都是这把年纪了,当然还是身体第一。”

一边喝酒天民一边告诉我,聚会安排在他们学校的会议室。饭菜也是在学校的食堂做。“放假了,学校没人,我把师傅喊来帮个忙就行。花不了多少钱,愿意凑的凑点,差的数我补上。”

天民从兵团回来就顶替母亲在这所小学当了老师,读了两年进修学院,教了一辈子孩子,几年前开始做校长。

没有喝多少酒,两瓶酒只喝了一瓶多点。但是第二天醒得很迟,满屋子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早饭也来不及吃,天民在旁边不停地催。

十几个人,差不多都先我们而到了,说说笑笑,看得出他们是既熟悉又不经常见面。天民把我介绍给大伙。一个人过来问“还记得我吗?”,又一个人过来问“还记得我吗?”我不断地摇头,我确实一个人也回忆不起来,我甚至无法想像,眼前这些身体或胖或瘦,头发或白或秃的当年同一个连队的战友就是他们。这就是当年那一群一起战天斗地的孩子?唱起歌来喊得破天。

两个战友正在画黑板,一边写“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一边写“看今朝夕阳红烂漫”。越来越热闹,教室大小的会议室笑声一片,嗡嗡响。

“下面再添些花好。”一个染着棕黑色长发的女子站起来,指着黑板,告诉正在画黑板的战友。海蓝色带大红格子的外衣,胸前挂着长长的白色羊毛围巾。我眼睛一亮,突然感到这是一个十分秀美的造型,这正是我心中当年的战友,虽然他们不可能年轻,但是他们应该是永远这样秀美。

我问天民,“她是谁?”

“李一呀,你可能没有什么印象,当年是咱们连最活跃最有思想的女生。”

李一?我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幅图画。

瓦蓝蓝的天空,天寒地冻,滴水成冰。高高的白杨树,树梢子随风在蓝天下摆动,呼啸着,发出涛一般的风鸣。连部对面的黑板报前,一个女生站在条凳上,正在聚精会神写板报。她不时停下,搓一搓冻僵的手,看一看写过的字,小心翼翼地挪一下脚,接着写。条凳旁边放一盆冒着热气的水,一块抹布。很粗糙的水泥黑板,写错的字要用水才能擦得干净,但是必须用热水,冷水一边擦一边结冰,很难再写上字。这个女生就是李一。略圆的脸庞,齐肩的短发,洗白了的军装,套着肥大的绿色棉衣。从各个角度看去都是一尊塑像,站在条凳上,定格在黑板报前,一个年轻女兵,像那白杨树上正在默默生长的冬蕾,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那一年我们都是十八岁。

天暖的时候我回连队,又看见了她,一模一样地在写黑板报。只是脱掉了绿棉衣,洗白了的军装,划出一个美丽女孩

秋天,指导员到山里来。一边拿出纸卷烟,一边不经意地说,“连里正在批判李一呢。”

批判那个写黑板报的女生,这不可能。我不客气地问,“为什么?”

指导员并不抬头,“她学哲学发言说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毛泽东思想也是一分为二的。”

那一年,中央在庐山开了会,全国都在学哲学。

那一年,我还分不清怎么是一分为二,怎么是合二为一。但是我认为李一是对的。

指导员停下手中正在卷的烟,抬起头,“你也认为毛泽东思想是一分为二的?”

我没有任何思索,仿佛这是一个一瞬即逝的辩解机会。

“毛泽东思想是发展的。”

指导员点点头。

“发展是对立统一。”

指导员又点点头。

“对立统一的核心是一分为二。毛泽东思想是发展的,所以毛泽东思想是一分为二的。”

那时我根本不知道有三段论之说,只是情急中把在报纸上读到的话串到了一起。

指导员又卷他的烟,“你这是抬杠,不兴胡说呀,这可不是小事情。”

指导员走了,我常常想起李一。抓紧时间看书,也常常发楞,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呢,李一。

冰雪封山之前,指导员又来了。

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李一的消息。那天我摇了电话,可是当总机问我要哪儿的时候,我只好说不要了。我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也不敢给谁打电话。我着急得等待着指导员说李一的事,顺手把桌上的稿纸裁下一条递给他,因为见他拿出的烟纸很厚。

“李一写检查了。”指导员一边卷他的烟一边说,看样子他还记得我的关心。

“写检查?”我想过她和别人争论,想过她委屈地在黑板上抄写别人批判她的稿子,但是没有想到什么叫写检查。“检查什么?”

“错了当然要做检查。”指导员并不抬头,“这已经很好了,要是报到团里师里就会很麻烦。”

“又有什么麻烦,还能关禁闭?”我对写检查无法理解,那就是要对大家说“我错了”,可是说自己什么错了?这些日子我看了很多书,越看越认为李一是对的。

指导员仍然在仔细地卷他的烟,“有些事情,性质是可以转变的。”

我没有话说了,昨天刚刚读的一章叫做“量变质变”。

似乎是一切都突然过去了,像白雪皑皑的山坳一样寂静。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听说过李一,再也没有见过李一。

李一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画花。

天民告诉我,李一也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去年退休了。他们是一起顶替来的,一起读的进修学院。开始的时候教语文,后来突然改教美术了。“她特别喜欢儿童画,你看,多漂亮。”

黑板上画出了一片图案样的花,海蓝色的叶片,红色的叶脉,白色的花朵和花蕾。

我给每一个人敬酒,隐隐约约记起了他们当年的模样。走到李一面前时,我说,“毛泽东思想是一分为二的”。她吃惊的看着我,眼睛闪起童稚的光。她的眼睛很大,这是我第一次从正面看着她。

记不得我是怎样离开了兰市,上班的时候还在头疼。天民打来电话问好了些吗。我强咬着牙说没事了,“我不是第一个躺下的,也不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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