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园的“鬼市”传奇

时间:2017-04-14 10:52:36 

从百姓传奇可以了解到当时的人情人事,下面是小编为大家推荐的潘家园的“鬼市”传奇:

潘家园的“鬼市”传奇

常玩潘家园的行家都知 道,要想淘到好货,就得逛“鬼 市”……一直以来有个说法,外国人来北京一定要做三件事:“登长城,吃烤鸭,逛潘家园”。登长城,吃烤鸭,是毫无疑问的,但逛潘家园有那么重要吗?

此处的潘家园,专指位于北京东三环南路的“潘家园旧货市场”。

潘家园的货色实在无法统一称呼,旧货的说法很勉强。事实上,这里几乎要什么有什么,新货更是多得很。细数起来,诸如仿古家具、古籍字画、玛瑙玉石、陶瓷、中外钱币、宗教用品、民族服饰、“文革”遗物、春宫画……还有人在这里卖手艺,比如“葫芦徐”。

如果非要归纳出潘家园货色的共同性格,大概可以叫“奇货”,也就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正因为如此,秋天时竟然有人把蝈蝈也拿到这里来卖。

如果把潘家园的货色组合起来,兵器系列可以武装一支古典军队;乐器系列可以组织数个乐队;戏剧行头可以打扮一个京剧团、藏戏团;可以建庙;可以建一个荣国府,一个翰林院,一个古钱庄,一个图书馆……

总之,潘家园比任何一个博物馆的藏品都要丰富得多。你想到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拿来卖,卖不卖得出去不好说,但至少没人会笑话你。

潘家园的面积有六七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号称全国最大的旧货、收藏品、民间工艺品市场,也是亚洲最大的1日货市场。它像个大集市,周末双休日开业。现在有3000多个固定摊位,养活从业人员近万人,摊主包括汉、回、满、侗、维、鲜、苗、蒙古、藏等民族。

就这么一个地方,这几年来名声骤然显赫。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夫人希拉里曾在这里买了一把民国的小锡壶。泰国公主诗琳通、罗马尼亚总理、希腊总理也都先后光顾此地。

据说,韩国首尔古玩街有80%的货来自潘家园;日本大阪古玩城的老板每月来潘家园一次,一次就用130辆卡车拉走十几车货;逛潘家园的老外多得很,很多摊主都会用英语讨价还价。

潘家园旧货市场起源于1992年上半年。一些下岗的当地居民,在现址西南马路边的坡上摆摊,把家里的1日家具、1日电器等1日货拿来卖。先是几个摊,然后是几十个摊,市场就慢慢形成了。当时摊主大多是自行车来,自行车去,面前摆一块布,布上摆着破收音机、破钟表之类,一站就是一天,不惧风吹雨打。

因为当时的潘家园地区还比较荒凉,文物、工商部门对此地的监督也不那么严格,所以红桥、天坛附近倒腾古玩工艺品的商贩就看中了此地,大批迁移过来。两年下来,潘家园就有几百个摊位了,沿着马路边北上到了华威路。

买的多了,卖的也多了,潘家园的人气就旺了起来。“在潘家园旧货市场能脱于文物”的说法不胫而走,渐渐地,原先的跳蚤市场也就演变成古1日物品市场了。

潘家园的事太多,道太深,把这里的行话全弄明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谓淘货、掌眼、捡漏、串货、抓货等几个较为常见的用语,一般人都不知道,即便是潘家园的摊主之间,也是隔行如隔山,想全弄明白是不可能的。

潘家园最具江湖感觉的景象是鬼市。“鬼市”说的是凌晨三四点钟专卖古董的一种临时集市,出现于清末民初。之所以大早晨成市,是冈为这个钟点警察管理不严,可以脱手一些来路不明的物件。当时有一些贵族沦落到变卖家产为生的地步,面子上又拉不下来,为躲避熟人,也就到“鬼市”上捧着古董站街。所以古董行都知道,鬼市出好货。

潘家园每周有两天鬼市,周六和周日,其中周六鬼市尤为火爆。凌晨4点钟,潘家园门口人影憧憧,摊主们用三轮车载着装满小件工艺品的纸箱子,顾客们开着车、走着路聚集在潘家园市场门外,噌杂拥挤,把大门顶得叮咚作响。等到4点半大门一开,人群一拥而入,迅速各就各位。

开市以后,虽然人多,但市场并不喧哗,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老顾客人手一只手电筒,本意是为了把货看得更清楚,这都是从上辈子传下来的规矩了,现在倒不必那么隆重,因为潘家园市场的灯非常亮。但手电筒是必须要带的,这只是一个标志,说明买家懂行。

天渐渐亮了,鬼市时间结束,市场继续营业,此时就可以看清楚大家的表情了。卖家的动机都一样,赚钱:而买家绝对是一道风景,人人不同:有专心致志真心淘货的,有来打探自家藏宝的大概价钱的,有附庸风雅的,有看热闹的。

摊主们并不忙碌,他们时常三五成群,扎堆闲谈、泡茶、下棋。他们只是商品到顾客手里的最后一道环节,在他们之前还有很多环节。

以古旧家具行业为例,货到顾客手里大致要经过四个环节:在农村“铲地皮”,挨家挨户收东西——就地集中收购——修理修补——拿到市场上出售。

最厉害的角色不做国内生意,他们把成箱的柴木家具出口到国外。货物在这条商业链上从头走到尾,价格不知道要翻多少倍。去年年底,有人在山西花300元买了一对黄花梨椅子,最终卖了24万。当然是生意就会有赚有赔,卖价比进价还低的情况也经常发生。

尽管潘家园人的身份、动机千差万别,但还是形成了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比如,别人拿在手里的东西,你不能问价。要等别人放下,你再拿起来问价;不能因为被人捡漏就恼羞成怒,要认栽。

既然是江湖,就少不了传奇般的发迹故事。

潘家园里老头老太太很多,他们年轻时也许根本没想过当富翁,本来只是想在晚年找个营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结果就成了先富起来的人。这里很多人90年代中期就靠一块破布起家,现在房车都有、身家数百万的人比比皆是。

以上的发迹故事是真实的。如果提起传说中的发迹故事,那简直就没边了。比如说,有人花15元买了把宝剑,结果卖了15万;有人花300元钱买了个碟子,经鉴定竟然是元青花,结果卖了37万;有人花300元买了1副麻将,结果卖了6万……

这些故事的源头往往是卖家,他们中有一些特别善于讲故事的人。家父暴病,卖宝应急,这类故事已经没人信了。现在流行的是不会讲故事,比如说顾客看上了一本周作人亲笔签名的藏书,他会憨憨地说:“我也不知道是啥书,反正少了100不卖!”顾客心中窃喜,自以为捡了大漏,为避免惊动卖家,赶紧交钱走人。这学费就算交上了。

但是,比起找托儿、“埋地雷”(自己先把东西埋到墓地里再带人去发掘),这种故事简直就是善意的玩笑了。

不可否认,潘家园滋牛了很多不良现象。比如:一家公司在潘家园伪造6幅中央领导题词,诈骗数额接近70万元;一块假奥运奖牌骗走4万元;漂染的狗皮当虎皮卖……

潘家园成交的物品,无论古玩还是杂件,万元以上者,买家都会千分小心,万般求证。

在潘家园讨生活,心态一定要好,最好能培养出一种对胜负感觉近乎麻木的气质。他们每个人都听了无数故事,也都能讲出无数故事。

目前,潘家园市场年成交额大概在4到6个亿之间,市场管理收入在1000万左右。每到摊位租金收费的日子,商户们特别踊跃,排两个钟头的队也要把钱交上,看得出他们对在潘家园做生意的机会无比珍爱。

潘家园是江湖,但只是江湖的水面部分。潘家园的水到底有多深?要多深有多深。

一本连古人都找不到的

珍贵典籍,竟然就压在潘家园

的旧书堆底下

1999年1月份,正是北京的严冬季节,冷风刺骨。喜好收藏的刘建业先生顶着寒风来到了潘家园。此时是早晨7点多钟,天尚未全亮,而前来淘宝的人已经络绎不绝了。

刘先生浏览了大半个市场,没有发现值得收藏的物品,却冻得手脚冰凉,嘴唇麻木。但他并不气馁,继续寻找。在市场中部的一个地摊上,黑糊糊地摆了一堆旧书,由于没人光顾,摊主揣着手坐在那里养神。

刘建业走过去信手翻了儿下,见上面堆的都是些清代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不觉有点失望。正准备离去时,摊主把卜面的书移开,在被压着的1日书中露出了一个淡蓝色的书签。

刘建业眼睛一亮,凭着多年鉴赏的经验,他意识到这应该是明代万历版的古书。 摊主似乎也知道这部书的价值,没等刘先生说话,他就从书堆中把书拿出来,递到刘先生手中。

接过书一看,刘先生喜出望外,古朴的暗黄色书皮、淡蓝色的书名标签、仿宋体的《十三经注疏》书名,没错!这就是明万历版的典型版式。

打开书仔细审视,书的首页上赫然盖着“礼部之印”的红色印章,书口上“万历二十一年刊”几个小字历历在目——此书不但是万历官版,而且是清廷礼部的藏书。它隐藏在民间数百年,不想竟在地摊上邂逅了!

他将书合拢,眼睛又扫向了那堆旧书,见下面还有,于是迫不及待地从书堆底下搜寻,一本、两本……一下子竟翻出了19本,总卷数达65卷之多。

面对着这难得的珍宝,刘建业激动万分,凛冽的寒风中,他的额头上竟沁出了汗珠。他抬起头来,见摊主正用惊奇的眼光望着自己。

刘建业小心地将19册书拢在一起,问:“这书多少钱?”

摊主想了一下说:“8000元。”

听摊主报过价,刘建业已知此人不甚懂书,因为这19册书的真正价值远不止8000元。但即便是8000元,对刘建业也是一个难以承担的价位了。

他卜.意识地摸了摸衣袋,兜内仅有不到2000元。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失之交臂?于是他与摊主讨起价来。他将兜里的钱悉数掏出来,只有1800元,又翻遍身上的衣袋,连硬币都凑起来,不过1900多元。

他坦诚地将这些钱全部送到摊主面前,说:“这19本书是我需要的资料,但它是残本,这部书应有400多卷,你这仅是其中一小部分,我身上只有这1900多元,换你这19本书,正好100多元一本,你看可以吗?”

摊主说:“刚才已经有人看过了,还没报价,但您出的价实在是低点了。”

刘建业说:“我完全是个人收藏,不是那种‘倒爷’,只能尽自己的所能。但如果是‘倒爷’要买,他可能还要把价钱压得更低……”

摊主看刘先生一脸真诚,可能觉得1900元也不是个小数了,再加上天气太冷,恐怕错过这个买家,书卖不出去,于是犹豫了一下,才说:“看您像是个做学问的,又这么实在,就让给您吧。要是碰上‘倒爷’,我是少于6000元不卖的。”

刘先生松了一口气,付完款,将书收进书包。此时什么朔风凛冽,什么三九严寒,他全忘记了,心里只有因获得珍宝而抑制不住的高兴。走出潘家园市场,他才想起来,身上的钱已悉数给了摊主,连回家的车钱都没有了。

那天,他是顶着寒风,徒步十几里走回家去的……

很快,《北京晚报》以将近整版的篇幅报道了此事,全国新闻媒介争相转载,就连香港报纸及美国、日本的华人报刊也进行了报道。

此事产生了轰动效应,北京潘家园市场内原来并不引人注目的古1日书交易一下火了起来。到这里来的淘宝者把书摊上的各类古1日书刊几乎抢购一空,就连拍卖市场上古籍善本的成交率也有了提高。

这位刘建业先生是中国收藏家协会常务理事,现任中华世纪坛管理中心副主任,文博研究馆员,在古书画、古籍善本的鉴赏上有很深的造诣。

事隔多年,有位记者专程去采访,问他:“您倾囊购书,堪称佳话,但这书真有如此高的价值吗?”

刘先生说:“在潘家园我只肯定了此书是清宫所藏万历官版。回来后仔细翻阅,才发现它还是清宫学者用来校对明末汲古阁版《十三经注疏》的范本……”刘先生指着其中一本书扉页上的朱笔小字,对记者说:“你看,上面写着‘乾隆四十三年岁在著雍阉茂六月十一日用汲古阁本校起’,著雍阉茂是干支纪年戊戌的古称,当年校书人依据此书校对汲古阁本,证明它确是清宫范本。”刘建业又翻开其他几册书说,“你再看,凡是与汲古阁本有出入的地方,都用朱笔标了出来,其学术价值可想而知。”

见记者仍然不能完全理解,刘先生说:“《十三经注疏》是中国历史上史学、经学研究的经典著作,始刻于南宋,到了明中期,南宋皈已经湮没,明嘉靖年间依宋版重刻,史称‘闽版’。万历十四年至二十一年再由皇家敕刻,历时七年始成,史称万历本,我得到的就是万历本原书。此书在清嘉庆年间就已无存,当时的大学者阮元曾有明确记载。清中期就己难寻的明代名著,现在居然重现于世,你说其价值有多高?”记者接着问:“常听人讲起您在1日货市场上捡漏的故事,我想请教一下,您为什么就能沙里淘金,屡试不爽呢?”

刘建业笑了笑,说:“其实,旧货市场上有不少好东西,但想要得到它,首先要认识它,这就需要练好自己的基本功,下苦功夫钻研,掌握正确的鉴赏方法。否则,两眼一摸黑,遇到真东西也不认识,能怪别人得宝太轻易吗?”

他把全部的家当都拿出

来了,就赌这只青花碗能转手

卖大钱

白明家曾是收藏很“殷实”的老宅门人家,祖宗留下的基业非常丰厚。但是在80年代初期,白明怂恿他父亲把今天看来价值不菲的古玩卖给了一位远房的香港亲戚。比如说,一件画着“四妃十六子”的康熙朝青花罐子,当时卖的时候也就百十块钱,如今同等品相的物件,保守来说不下二十万!

不过,白明的父亲是个“县团级”干部,月薪68元已经不算少了。而他爷爷留下的这堆东西能卖1万多块,差不多是近20年的薪水,很难不让人动心。

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白明偶然得到一本香港杂志,是专门讲古玩的,翻开一看,居然看到那位远房亲戚的照片,手里拿着的东西很眼熟——正是他们家的玩意儿,标出的价钱简直吓死人,一眼都看不出来数字有多少个零。至此,白明寝食难安。

他闲不住了,一门心思地想拿古玩赚钱,尤其是想赚那位香港远房亲戚的钱!于是,他逮着熟人就喊:“我们家可是有海外关系的,您府上有古玩吗?”

就在白明到处炫耀有“海外关系”的时候,一位跟他半生不熟的李先生找上门来了。此人不知在外面做什么,大家都叫他“李工”。

一天,李工把白明请到家中小饮。酒酣耳热之时,他凑过脑袋,似乎是不经意地说起当年白明家卖出去的古玩是多么值钱,那个香港亲戚是多么贼……

白明摇摇头,说:“李工啊,能不能不再念叨这倒霉事了?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快给忘了,就让我睡几天踏实觉吧。”

李工瞪着眼珠子说:“小子!你还算是个爷们吗?这样的深仇大恨你能说忘就忘了吗?”

“那您说我到底该怎么着?”

“当然得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啦!跟他还有联系吗?”

白明说:“倒是留着他的联系电话,可我也不能跑到香港跟他打架去呀!”

李工说:“谁让你去打架啦?我的意思是有联系就好,咱们来个‘堤内损失堤外补’,从古玩上赚他的钱!”

白明说:“我也拿过一些玩意儿想卖给他,但都没有被相中。人家说我眼力不成,拿去的不是垃圾就是赝品!”

“你怎么不早找我呀?今儿个机会就来啦,你可是真有福气。”

李工说着,从床铺底卜抱出来一只罩有蓝布面的盒子,像捧着他们家祖宗牌位似地拿出来一只青花大碗。这只青花瓷碗端庄古朴,花色艳丽,外壁绘着一条威武的游龙,碗沿上清晰地写着六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字:“大明宣德年制”。

看着傻愣愣的白明,李工笑道:“这个宝贝是人家从潘家园鬼市上淘来的,真的假不了,你有什么想法?”

李工的意思就是,让白明把这只“宣德青花大瓷碗”卖给那位香港亲戚。他说了:“人家这宝贝要价两万,到了那边至少也要个十五六万,这东西值这个价钱。你们家的那个亲戚可不是外行,我敢保证光看见照片他就得过来找你!”

白明当时就动心了,一拍大腿说:“这买卖我做了,到时候咱们对半分利!”

李工一摆手,不屑地说:“不用分了!这桩买卖以你为主,这就是你的‘第一桶金’,人家要是能买下这只青花碗,后边有的是买卖等着跟他做,到时候咱俩都能肥得流油!”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筹划怎么尽快做成这笔买卖。李工说,这东西是他从一位收藏家手里“抢过来”帮助白明的,打有借条,限期三天,开价两万。白明一算计,只剩下两天,时间紧迫。因为首先要做的事情是让那位亲戚看到这件东西的资料,但那时候没有数码相机,唯一的方法就是用胶卷拍下来,再快寄给对方,在当时最快也要七八天,等对方反馈过来,怎么也超过半个月了!

白明急赤白脸地说:“您那位朋友也太苛刻了吧?就给三天的时间!”

这时候就看出李工多有经验了,他从书柜里取出来一本“首都博物馆”的老版本画册,翻开一看,一只青花龙纹大碗映入眼帘。

李工说:“这两个可是一个窑里烧出来的,都是大明朝宣德年间的官窑瓷器!”

白明忙不迭地把画册上的照片与眼前的古玩仔细地对比一番,还真的是一模一样,只是眼前的青花大碗的碗心处有一点“伤残”,那叫做“炸釉”,就是瓷器的釉面上出现了细微的爆裂纹。他问李工,这会不会影响到宝贝的价值?

李工耐心地解释说:“正是因为有这点儿‘残’,才说明是真品呢!你知道这只青花大海碗当年是干什么用的吗?这叫‘骰子碗’(也叫‘骰子盔’),是皇宫里玩‘掷骰子’游戏用的道具。据说,明宣宗皇帝朱瞻基(就是宣德)继位后,立胡氏为皇后,胡皇后体弱多病,也不漂亮。但宣宗身边还有个孙贵妃,花容月貌,为宣德皇帝生了儿子。于是,宣德就废掉了胡皇后,立孙贵妃为皇后。这个孙氏特别喜欢‘赌博’,皇上就总哄着她掷骰子玩儿……”

可眼下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那位有钱的亲戚看到宣德皇帝和孙贵妃当年的“爱情信物”呢?白明没辙了,眼看着就要跟这趟“富贵”失之交臂,实在是不甘心。李工也非常焦虑,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突然站住脚,用手狠狠地一拍脑门,大喊一声:“活人差点让尿给憋死!”李工的意思是,赶紧把画册上边的照片剪下来,传真到香港去!

白明喜出望外,按照李工的吩咐,小心翼翼地把画册上边的照片剪了下来,贴在一张白纸上。李工说,白明写,大意是:亲爱的伯伯,今天从我们家老箱子里又翻出一只青花瓷碗,估计是明代的,现已经有朋友愿出18万元收购。我想还是先请您过目,敬待回复。

一切办妥之后,两人匆忙赶到电报大楼,把照片传真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香港亲戚果然打来了电话,白明激动得一个劲儿地叫“伯伯”。

电话里头的伯伯说:“我就知道您府上一定还存有好东西的,那件东西是出价18万吗?”

白明激动坏了,都不敢喘大气:“那是人家瞎要的数儿!您要是看着喜欢到时候就看着给吧,多少都没所谓的……”

伯伯说他对此物件“很感兴趣”,以肯定的语气说:“我准备订往返的飞机票,三天后的晚上6点钟,我即便不去,也会有人在民族饭店门口和你见面!”

挂了电话后,白明骑着破自行车直奔李工家,讲得正高兴,李工忽然沉下脸色,不紧不慢地说:“你想得太简单了吧?看来这件好事是老太太睡大觉——吹灯喽!”

白明一听就急了,问道:“凭什么呀?”

李工说:“你傻呀?你会算数吗?你伯伯到底什么时候来?”

“电话上说得很明确,后天下午6点左右,在民族饭店门口见。不见不散!”

“唉……要了命啦!后天人家才到北京。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此物在我这里最多‘停留’三天的时间,今天可是‘大限’啦!”

白明说:“那人就那么死性呀?宽泛两天又怎么啦?他跟钱有仇是怎么着?”

李工严肃地说:“别说这种话,其实我比你着急。可是你知道这个行当里的规矩吗?说一不二,说好三天就是三天,多一分钟都不成。您以为就你伯伯喜欢它?告诉你吧,40多个‘伯伯’都等着要呢——你让我怎么办?”

白明急了:“那你想想办法吧,总不能折腾了半天,眼看钱就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吧?”

李工沉吟着,一支接一支地抽劣质香烟。最后,他坐到白明对面,严肃地说道:“兄弟,只能是你自己先把这宝贝买下来了!”

听罢李工的话,白明先是一惊,然后就乐了。他的月工资100多块,在当时年轻人里算是“高薪”了,但一下子拿出两万块现金来,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李工看着我,叹气道:“唉……穷命就是穷命呀,看来你是真没有发财的福气。你就真的挤兑不出两万块钱来?一转手可是十儿二十万呢!算了,就当没有这么一回事儿吧……”

白明的脑壳都发热了,两万块钱虽说是个“天文数字”,但也不是高不可攀。用两万“换取”十几二十万,还是值得铤而走险的!他一咬牙一跺脚,问道:“钱不够,东西凑!行吗?”

李工慢悠悠地说:“那得看是什么东西。”

白明赶紧往家跑,把那只“宣德青花大碗”的事情如实说给老婆听,硬是把家里六千元的存折拿上,又取了老婆的翡翠手镯,加上价值不菲的德国小提琴,奔着李工家去了。

李工居然也不上班了,说“舍命陪君子”。白明把钱财物件在他的眼前摆了一大堆,李工就对着灯光看了看翡翠手镯,说:“翡翠吗?灯下不观色!要仔细看了再说。你拿来的这堆破烂可充不}:钱数啊!”

白明赶紧说:“这是小提琴,德困造的,是我爹留下的。”

李工把那提琴取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眼睛有点放光。他拍了一下大腿,说:“认命了!”

秋末冬初的北京,下午6点左右天就快黑了。熙熙攘攘的民族饭店门口,真有两位先生在那儿等着。白明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上前打了招呼,那两位西服革履的人真是他伯伯叫来的人。

进了房间,两人急着要“看东西”,白明就小心翼翼地把那“宣德大碗”捧到了来者眼前。没想到,其中一位颇有风度的中年男子看过之后,大叫一声,直接躺在了床上。

另外一个人瞪火了眼睛问他:“是这件东西吗?”

白明赶紧回答:“当然是呀!”

那人又说:“我没问你要这件,前几天用传真机发出来的照片是这件东西吗?”

白明有种不祥的预感,咬着牙继续回答:“没……没错,就……就是它呀?”

“小子,可不许说谎呀,你可是把我们两个人给坑苦喽!”

白明知道说谎也没用了,这里边肯定出了问题,急得他脸都白了。他只好照实说:“那……那照片,确实不是此物。但……但是它们难道不一样吗?人家说了,这是宣德皇帝和孙娘娘‘掷骰子’时候用的青花大碗,正经的景德镇官窑!”

“照片!回答我那照片是怎么回事?”那人急了。

“照片是我从画报卜剪下来的,难道不是一样的东西吗?”白明也急了。

“啪”的一声,那人狠狠地打了白明一巴掌,说:“我真该替你伯伯抽你一顿!这两件东西怎么会是一样的?差十万八千里呢!这个还烫手呢!”

白明知道,说这件东两还“烫手”,就是说它是新制作出来的。可他还是不死心,跳着脚嚷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碰下嘴皮就把这宝贝给否啦,这可是我买的!”

那人奚落道:“能花多少钱买呀?超不过二百块钱吧?”

白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您……您让我一头撞死得了。连钱带货,我花了两万块钱买的呢!”

那人阴着脸说道:“您先前讲的可是你们家的‘箱子底儿’,要价十八万哟?”

白明顾不了许多了,逼着来人问:“您说它假,好,您倒是说说它假在哪/』L啦?”

行家毕竟就是行家,简单几句话就把他说得哑口无言:“你看,真正的宣德青花瓷器讲究的是规规矩矩,尤其这龙的画法非常严谨,威武矫健,连一片鳞都不能画瞎了,龙的眼睛更是炯炯有神。你再看看这件破烂,龙的造型画得像一条蚯蚓,龙的眼睛不是‘点睛’点出来的,而是草草地画了一个横道儿,看着极不舒服。当年御窑厂要是敢这么糊弄皇上,那就得满门抄斩!再说这颜色也不对,宣德用的是进口钴料,烧出来的色泽是深沉而又华贵。而这件东西的青花色彩是轻飘的、浮躁的,挂着一层‘贼光’,毫无历史留下的沧桑和神韵,与真品相差甚远。想玩瓷器?想拿古玩赚钱?先好好读读书,好好学学你伯伯。你可是害苦了我们呀,大年底的都忙得不可开交了,却为画报上的一张图片,买了往返的飞机票跑过来……”

白明双眼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他都不记得那天是怎么离开房间的,只记得恍恍惚惚地在华灯齐放的长安街上游荡。后来,他想起了什么,发了疯似地奔李工家跑,手里紧紧地抱着那位“供”了三天的“祖宗”。

突然,“咣当”一声,他和一位骑自行车的人迎面相撞,手里的“宝贝”从蓝布面的盒子里飞了出来,在路灯下划了道闪亮的弧线,摔在马路上,“哗啦”一声碎成了八瓣五。骑车的人飞也似地跑了。白明来不及多想,收拾好碎片,继续往前跑。

到了李工家门口,白明对着防盗门连砸带踹,大骂道:“姓李的,你出来,你个……”

李工过了半天才慢慢地把门打开,轻声对他说:“干吗呀?这么大的火气?”

“少废话,你把我们人家都给骗啦!”白明吼道。

李工说:“咱可是事先都说好了,东西是人家的,钱已经付给人家了。至于是真是假,一人一说法。我不是权威,您也不是吃素的!”然后…抱拳,哀求道,“兄弟,有什么话明儿再说成吗?你嫂子犯病了,羊角风抽上啦!”

白明说:“李工,别来这套!您先给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拿假货骗我?您这是‘陕刀子剁烧鸡——杀熟’呀!”说着,他把那个蓝布面的盒子撂在桌卜,里面发出“哗啦”一声口向。

李工先是一惊,然后镇静卜来,看他满脸又是汗又是血的,问道:“跟人家打架啦?”

白明说:“没有,人家认出来是假货就走了。人家走了我可走不了,退钱吧您哪!”

李工小心翼翼地抱起盒子,轻轻地摇了摇,听着里边“哗啦哗啦”的声音,脸色立刻多云转晴了。“摔碎啦?”李工笑着问道。

“是碎了,刚才一着急,跟骑自行车的撞上了……碎了怎么着?碎了也是假的呀!”

“你不懂规矩我不怪你,把一个宝贝生生给摔碎了,跑回来愣说是假货要退钱,你自己说说天底下有这么不讲理的吗?”

白明的眼睛都红了,说:“这可的确是假的,不信您看看这条龙,画得跟蚯蚓似的……从哪儿看它都是个新玩意儿,怪我有眼无珠还不成吗?”

“什么都甭说了!想退钱吗?可以呀,把完整的东西给我拿回来!”说罢,李工坐在沙发上,从半盒劣质香烟里抽出一支,点燃了看着他。

白明傻眼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李工站起身来,拍了拍白明的肩膀,说:“回去吧,倒霉的事儿大大都有,赶上谁是谁。走吧,我们两口子也该睡觉了。”

这老外满屋子古董都看

不中,就喜欢一只散发着奇怪

气味的陶罐……

老外“追寻”中国的文物古董,要么是真的内行大师,要么就是糊涂,但都有个共同的特点——挑剔。

白明认识一位老外,那人人高马大,长着一副典型的斯拉夫体型,头如覆斗,满脸络腮胡子就像钢针竖立。就是这位看上去似乎还没有完全“进化”、连一句中国话都说不利落的“洋金刚”,对中国的文物却有着一双惊人的“慧眼”。

有一回,白明看见他存潘家园某古玩店里挑货,面对一尊彩色的陶马,张嘴就吐出来一个“唐”字,然后对白明说,他知道如何鉴别陶马的真伪,比如用湿毛巾敷在器物上,然后淋上清水,一点一点地往下裹掉出土时附着在上边的泥沙,这个过程中就可以看出作伪的痕迹。

他还说,这尊陶马他很喜欢,但还不太想买。如果这匹马的马头是昂起来的,或者马的蹄子有一只是离地的,那他将不惜代价地重金买下。看来,这洋人不仅深谙中国古陶文明中的动物艺术造型,还明了其市场价格的涨幅空间!

但是,老外也不是都懂行的。

远存二战爆发之前,有一位法裔犹太考占学者,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想圆他的收藏梦。

此人是西方某著名大学的“高才”,专修人类学中的“东方考古”,尤其对中国古代陶器情有独钟。

这天,他造访了北平的一家古玩店,恰巧掌柜的不在,只有一个小伙计热情地接待了他。老外把店里的玩意儿倒腾了个遍,也没有从中找到心仪之物。无意中却看到窗台上有个东西很是引人注意——这是一只灰色的、圆形的、透着古朴的陶器。

老外把此物抱在怀里,仔细把玩观赏,爱不释手。凭他的学识和经验,断定这个器物应当是一件汉代的陶罐。具体是干什么用的呢?生活器皿还是祭祀用品?一时间还说不准。

从历史的角度上看:这个物件的体征很像“无釉灰陶”的制品,略带着一点类似“绳纹”的外饰,应该是属于西汉早期的用器。

从物理的角度上看:此陶罐的内外斑斑驳驳地遍布附着物,也就是中国人说的“包浆”或者叫“皮壳儿”,这个特点可以说明它有着一定的实用性和古老的年代…一

老外非常敬业,从陶罐的内壁上小心翼翼地抠下一小块附着物,然后放在嘴里尝了尝。这可不是什么怪癖,考古学家在没有任何仪器帮助的条件F,只有用自己的味蕾去鉴别器物局部的PH值。很快,老外的舌头就告诉他:此附着物是碱性的,证明它应该出土于中国的北方某地。

有了结沦以后,剩下的就是讨价还价了。中国的古玩商很老到,不能让他们看出来自己对此物的钟爱,得学会顾左右而言他。

就在老外认真思考的时候,古玩店的伙计却一把将这个陶罐抢了过去,还厌恶地看着他。这下老外急了,看来机会不等人,当断不断,后悔莫及!

他只好单刀直入:“朋友,这件东西我买了。”

“不卖!”

“你们不是在开古玩店吗?为什么不卖?”

“师傅不让卖。”

“如果你想从中赚一点钱,我可以满足你,并绝对为你保守秘密。”这位老外显然有些着急了。

“如果您非得要这个罐子,我可以送给你,但是绝不能卖给你。”伙计认真地说。

伙计的话,让老外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底下有这等好事?

老外说:“上帝一定会保佑你的,我的孩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然后,他要求伙计找一个盒子放这只陶罐。

伙计不屑地说:“恐怕没有合适的家伙能装它,这您可就得花钱买了。”

老外忙说:“应该的!应该的!”并爽快地掏出了一大把钱递给了伙计,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陶罐收好,满脸欢喜地走了。

没过多久,这老外又返了回来,对伙计说:“朋友,我不能白要您的东西,我也要送你一件礼物。”

他把腕子上的劳力士手表取了下来,亲手为伙计戴好,然后拍了拍伙计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了句:“Good luck!(好运)”转身就走了。

伙计就把手臂抬起来,将这只劳力士贴在耳朵边儿上听,高兴地笑了。

这位老外回到欧洲后,迫不及待地将此件陶罐送往某研究机构进行鉴定,他希望从这器物里的附着物上入手,搞清楚这什“一千多年以前的祭器”,到底曾经存放过什么东西。

几天以后,化验结果出来了,那结果却令老外大惊失色。这神秘的附着物竟跟人类的排泄有关,一大串的化学字母很是令人费解,但是让任何一位中国老百姓去鉴别,都会十分明确地告诉他——那是尿碱!

这边的伙计正在偷着乐的时候,掌柜的回来了。

伙计忙不迭地为掌柜的倒了洗脚水、铺好了被窝之后,方才感觉到有点要麻烦,看来今儿晚上这打是非挨不可了。

掌柜的问:“怎么不把尿罐子拿进来?”

伙计说:“送人了。”

“送他妈谁啦!”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

“送给了一个洋鬼子。”伙计捂着火辣辣的脸说。 “这里边一定有猫儿腻,小兔崽子你老实说,不然的话我打折你的腿!”掌柜的光着脚、趿拉着鞋蹿到屋子中央,用手拽着伙计的耳朵骂。

伙计就如实地说了一切。

掌柜的点上了一锅水烟袋,靠在太师椅上“呼噜呼噜”地抽着,若有所思。他心里明白,看来是这位洋学者找上门来“打眼”了——纯属活该! 他拍着桌子,骂道:“那也不可!此虽为溺器,却是接老爷我的金水之物。如今你把它送与洋人,岂不是在折我的寿数?”

伙计忙把那只劳力士手表奉上。

掌柜的拿起表看了看,“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不屑…顾地说:“什么破玩意儿?一不带嘣簧,二没有珐琅彩,糊弄孩子的把戏。去,拿着你的这只破表,马上给我滚蛋!从今以后不许再进我的门……”

伙计哭哭啼啼地走了,辗转多年之后,他终于自立门户,并富甲一方,据说就是靠着那只“破”劳力士手表起的家。

老外这回是被“不成熟的科学观”给打了眼。

而那个古玩铺里的大掌柜的,却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同样也打了眼。

一个卖核桃的老太太怎

么可能说谎?“收藏家”丝毫没

起疑心,当即掏钱买下古董

白明先生认识一位懂画的朋友,称他为老于,国画、西画都喜欢。他常以自己懂画为自豪,认为懂画就是懂艺术!于是,凡是带色儿的东西,老于都敢发表评论。

老于退休以后,闲来无事,就组织了一帮孩子,到乡村开展“美术夏令营”。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乡下古村落,据称当年“宋辽相争”时,杨家将里的某位英雄曾在此屯兵并大破辽阵。近几年,这里竟热闹了起来,有写生画画的,有到农家院来旅游的,乡亲们的生意自然也就红火了。

这里村边有卖山里红和大枣的,有卖老倭瓜和柴鸡子的,还有卖野核桃的,什么“虎头”、“狮子头”、“鸡心”……这些Ij』货可不是小孩子的零嘴,都是町供行家们把玩的艺术品。

老于就一个摊儿接一个摊儿地挑核桃,一边挑一边给人讲:“这核桃,在手里揉上几年,等揉出了‘包浆’,就可以当老东西卖,除我之外,没人能看得出来!”于是,有人就把老于的面相给记住了。

有一回,老于在选核桃的时候,那摊主是个老太太,她低声地问老于:“这位先生,您是个搞艺术的吧?”

老于只笑了笑,没说话。

老太太又说:“我没瞧错,您不光搞艺术,您还是个收藏家。对不对?”

老于有点惊讶:“收藏家咱可不敢当,但我确实喜欢收东西。”

老太太问:“您都喜欢收哪一类的玩意儿?”

老于说:“凡是沾‘古’的,我都喜欢收藏。”

那老太太四下望望,见没人,问他:“您收不收老古瓷?”

本来是要走的老于,一下子又定住了。看着眼前这位满面沧桑、一脸真诚的老妪,心想:有这等的好事儿,天上掉下来的呀!但他仍旧不失警惕地问:“您这儿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老瓷器?”

潘家园的“鬼市”传奇(2)

老太太说:“穷?穷也得分时候。有皇匕的那会儿这儿可不穷!这村子里大户人家多了,还净出太监呢。文革的时候,这儿砸古瓷砸海啦!但也有胆大的,没舍得砸。我们家就藏着没砸!”

“你们家的人胆儿大?”老于问道。

老太太挺神秘地笑了:“当然,我那个死鬼老伴,那会子是村儿里的基干民兵连长。”

老于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亲切地跟老太太说:“人妈,到您家里见识见识,您不介意吧?”

老太太就把自己的摊位交给别人照看,拉着老于说:“你跟在我的后面,别咋呼!这事儿不能让外人知道。”

“连长夫人,一切都听您老的。老于先给老太太敬了个礼。

穿过了一片菜地,又绕过几处农居.七拐八拐,才来到老太太家,老于此时已经是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老人领着他径直进了里屋,挺费劲儿地从一个大木头柜子里搬出来两只大瓷罐子。老于认出这是“将军罐”,从造型上看应该是清早期的。只是,这两只罐子全被“罩”上了一层红红的油漆,看着实在别扭。

老于有点泄气了:“这是怎么回事?挺好的古玩,您怎么给它们穿这么一身‘盔甲’呀?”

老太太说:“你以为我们家老头儿是民兵连长,我们就什么都不怕啦?也怕!这罐子原来是带色儿的,红红绿绿,那上边画着些骑马耍大刀的小人儿,活灵活现的,一看就是封、资、修,可真的义舍不得砸,就想出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

老于一听,不禁喜出望外,什么“红红绿绿”、什么“小人儿骑马耍大刀”,那是大清朝康熙年问的作品呀!

康熙十三年吴三桂煽动的“三藩之乱”曾让景德镇的烧窑业大遭破坏,到了康熙十九年以后,御窑场才恢复官窑制造,同时民窑瓷器业亦是长足发展,形成了“官窑”、“民窑”两相生辉的局面。也许康熙爷力求让社会安定团结,于是将这山水、人物题材作为本朝瓷器绘画中的一大特色,以此教化民众。尤其是有“斧劈皴”之称的气势磅礴的山水画法和形象生动的“刀马人”古装人物故事,极具时代特点,为康熙年间五彩瓷上的代表题材……

老于正想得出神,那老太太捅了捅他的胳膊说:“这位老师,您仔细看,这上边还有字儿呢。”

老于仔细观瞧,一只罐子上用黄颜色的油漆写着“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另一只则写着:“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老于眉开眼笑,挑起大拇指说:“看来是各庄有各庄的高招儿,老太太,您真高,您实在是高!我妈当年要是能跟您这么聪明该多好,连红卫兵的影儿还没见着呢,她老人家就把该砸的和不该砸的全给砸了。”

老太太严肃地说:“这位大收藏家,您可小许埋怨老家儿,谁长着后眼呀?再说了,您也甭跟我们比,我们是贫下中农,在村儿里成分好。”

其实此时的老于已经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贫下中农家里怎么会有这么抢眼的古玩?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多想,只是兴奋,盘算着古玩行里这样的一对五彩人物的将军罐,该值个多少钱?怎么也不会低于两万块吧?

老于小心翼翼地问:“多少钱?”

老太太笑道:“这罐子可是好东西,值不少钱呢。”

老于就说:“大妈呀,这对罐子给您六百块钱,合三百一只!成吗?”

老太太乐着说:“你还是到村口买核桃去吧,别在这儿扯臊了。”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把罐子往柜子里放。

老于就急了,说:“别介!您老也出个价儿,看看能不能把我给吓着!”

老人站起身说:“这老古瓷是我们家几辈人传下来的,是什么年代的,该值多少钱您肯定比我明白。老话儿讲得好,叫‘老不瞒小,小不欺老’。这罐子我们既然给刷了油漆,就不能当国宝似的跟你胡要钱,但您也不能就拿几百块钱打发我不是?你真喜欢,两千块钱拿走,我可不勉强您啊。”

老于就蹲下身子,重新把两只罐子审视了一遍,先掂了掂分量,又用手指头弹了弹,听听声音,再把它们翻过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罐底。就这儿没有刷漆,方才展现出庐山真面目。

老于没发现有什么破绽,就一咬牙一跺脚,从腰包里掏出一叠人民币,大大咧咧地说:“老太太哎,点钱吧您呐!”

老于一手提着一只大瓷罐子,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来了几位朋友,大伙跪在客厅的地板上,折腾这对刷满红油漆的瓷罐子。

有人说:用开水烫,就能把上边的油漆褪掉。于是,几大壶的开水淋了下去,结果没有奏效。又有人说:用水砂纸打磨,把油漆打掉。老于不干,怕这样会伤害里边的“彩头”。

百般无奈,老于打电话向白明讨教。

白明说:“您不妨用化学方法试一试,不是有一种稀料叫‘褪漆剂’吗?”

“嘿!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真有你的!”老于直奔化工商店。

化学方法果然奏效了,褪了漆的瓷罐子有如一对出水芙蓉,展现在大伙的面前,光光滑滑、白白净净。怎么是没有彩的“素活儿”?老太太说的“刀马人物”都哪儿去啦?老于立时就晕菜了。

后来,在白明家里,各路行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有说是半成品的,有说是冥器的,白明却说:“诸位,别在这儿瞎嚷嚷!其实只有咱们于兄最有发言权。”

老于无精打采地说:“还能说什么呀?我上当了呗,这是一对‘大瞎活’。您琢磨琢磨,谁没事给不带彩的素白罐子上边刷油漆呀?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那老太太的故事编得真是天衣无缝!”

白明说:“请大家注意,这罐了也不是完全假,至少它的底是真的,这是一种瓷器作假的方法,将仿器的器底从圆足内全部去掉,再将旧物的器底按尺寸给打磨好镶入,被换了的旧底大都带款儿,是款儿真器假,这叫‘后接底’,所以那些‘挂袍’(即被刷上油漆)的瓷器,往往故意把底儿给您露出来。赶上个二把刀的人,一看底儿——这眼就算打上了。我以前就在潘家园看到小少这样的东西,不新鲜啊!”

大伙惊异地发出了一阵啧啧之声。

人们同情老于,都劝他:“没事没事!吃一堑长一智,留着吧,多好的教材呀,您为大伙今后不再为此类赝品打眼而做出了贡献,我们会记着您这份情义的!”

老于说道:“唉!可惜的是我把罐子上边的字儿给洗掉了。那句豪言壮语说得多好: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这还用问吗?收藏的怕造假的呗!

“这种茅房里做出来的东 西,别说换钱去英国,连去趟天 津的路费都不够!”但凡逛过潘家园这类古玩市场的人,一般都有过这种经历:逛着逛着,身后就有一两个神秘的不速之客尾随着,就像甩都甩不掉的“跟屁虫”。只要一回头,这人就抢步上前搭话,神情严肃、语调低沉:“先生,您要古董吗?刚从墓里挖出来的!”

这种事情白明先生见多了,每回都是先谨慎地环顾一下四周,然后趴在跟踪者的耳朵边上,以同样严肃的神情、深沉的语调说一句:“去你妈的!”

这一招特别奏效,那“跟屁虫”保准是一溜烟儿就跑了,连头都不敢回。但市面上大部分人都是气急冒火,坏了寻珍觅宝的兴致。这算是好的,有那耳朵根子特别软的,一听说人家手里有“宝贝”,心里就痒痒了:他的东西肯定是来路不正,所以才鬼鬼祟祟地怕见光呀。

门明曾经买过一辆面包车,老出毛病,有朋友就给他介绍了…位修车师傅——老张。

老张挺实在,修车都是利用节假日时间,而且是一分钱也不收。每次修完了车,白明就请他吃饭,饭桌上聊到了文物古玩,老张就很感兴趣。

有一次,老张说:“我如今是受了你的影响,开始喜欢古玩啦,我拜您为师如何?”

白明说:“我自己还没整明白,怎敢为人师表?您有啥事儿随时招呼我,甭客气。”他是想打发了对方,可没想到老张是真“喜欢”上古玩了!

一天,老张找到白明说:“老弟,看来这修车的工作该和我道拜拜啦!”

“您改行了?”他问道。

老张踌躇满志地说:“我如今也是收藏家啦,跟你学的。”

白明哑然失笑:“说说您都收着什么了?化油器还是车轱辘?”

“都告诉你我不想干修车这行了。”他神经兮兮地说,“我憋着宝啦!”

“什么宝呀?”白明不经意地问。

“一只明代万历年间的五彩大罐子!”老张兴奋地说。

玩瓷器的都知道,这明代的瓷器到了“隆(隆庆)万(万历)”时期,虽不如“永(永乐)宣(宣德)”那么珍贵,但也是“制作日巧,无物不有”。

据说明万历年间,还凑合着用江西浮梁县的“麻仓白土”制瓷,再往后就基本没有了,那会每百斤“麻仓白土”就合银价九分,算起来很贵。而所谓“万历五彩”又是“景器”(特指景德镇烧瓷)中“官古瓷”(即御窑场专制)中的上上品。

民国初年,在古玩市场上还不难见到万历五彩,可时价就已经四五千块现大洋了,比同时期的青花瓷贵得多。其工艺是在烧好的白瓷上先高温烧出青花,再施以红、黄、绿、紫等釉上彩,制作复杂,煞是美艳。故有史料记曰:“万历五彩其能力最大,纵横变化,层出而未有穷者也……”

白明不太相信,便调侃道:“哦?您家祖上是开古玩铺的,给你分了遗产?”

“不是!”

“香港徐展堂之流的大收藏家跟你有旧交,送给您的?”

“不是!”

“那就是半夜摸黑儿起来,在1日货巾-场里捡着漏儿啦?”

“也不是!”老张嘿嘿一乐,眨了眨眼睛,道出了他那只“万历五彩大罐”的来历。

在逛古玩市场的时候,老张被“跟屁虫儿”给盯上了,才说了几句话,老张就随着那个人出了古玩市场,拐弯抹角地来到一家叫不上名的小旅馆。在一间地下客房里,还有三两个灰头土脸的人正等着他,屋子里昏昏暗暗,一股子臭脚丫子味儿,呛得老张直捂鼻子。

老张就骂:“这儿怎么跟公共厕所是一个味儿?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看?”

那几个人低声说:“大哥,您可别嚷嚷,我们是盗墓的,不是没钱住好地方,是怕出事儿!”

“我不怕事儿,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这几个人就从床底下拉出来一只大纸箱子,里边放着个至少用了两卷手纸一道一道缠得严严实实的物件,费了老大的工夫才打开。老张一看,果真是一只五彩大罐,上边绘的是“海水龙纹”。除此之外,还有两把铜镜。

卖主说,他们是在南方烧砖取土时挖出了个明代古墓,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已经被别人拿走了,就剩下这点玩意儿。他们越想越怕,寻思着赶紧出手,能卖多少就卖多少。

老张问:“卖多少钱?”

卖主说:“这罐子在外边至少卖十几万,卖好了值个几十万也说不准。谁让我们几个是有案在身呢?这罐子一万元归您了,两个铜镜要四千,总共是一万四!您发财去吧……”

老张说:“我没带这么多钱呀。”

那人说:“我们跟着您去取吧,不是不相信你,出了f j您把我们给举报了,到时候咱可连哭都找不着调儿。”

老张就完全相信了,心想:人要想发财,拦都拦小住!这个五彩罐子如果真的能卖到几十万…一

“大哥,您到底要还是不要呀?”

老张被卖主的问话给唤醒了,才发觉自己刚才有点失态,忙说:“要,当然要啦!”于是,就带着那几个人出去取钱——成交!

听了老张的故事,白明大惊失色道:“坏啦,您可是上了跟屁虫的当了!”

老张却笑着说:“别来这套好不好?瞧见我发财,您就眼馋了,咱俩是不是朋友?”

白明说:“正因为咱们是朋友,我才替您捏把汗。走!看了东西再说。”

来到了老张家一看,还真不含糊,老张居然为这两只破罐子做了个展柜,还装上了两盏射灯。两束冷光打下来,真有种老古董的感觉。老张说,街坊四邻们走马灯似地前来观赏,都羡慕死他了,为了防贼,他还给家里新安了防盗门。

白明哭笑不得,跺着脚说:“老兄呀,这东西也实在是太假了,您从来就没真正见过所谓‘万历五彩’是什么样儿,你的胆子也忒大啦!”

老张认真地说:“我和书上对照过了,有一模一样的东西!”

“呸!我什么时候教过您照着书本上的图片,就可以出去买古玩啦?可千万别到外边说我是你师傅啊!”

老张慌了,说道:“别吓唬我,我可指着这个宝贝换钱送我儿子去英国呢。”

白明说:“别说去英国,把这个破玩意儿卖了,连去趟天津的钱都不够。”

老张又问:“那两个铜镜呢?总不会也是假的吧?那上边可满是绿锈,抠都抠不下来。”

白明说:“赶紧扔到凉台上去,放在屋子里都埋汰。不定是在哪个村儿茅房的尿臊窝子里给沁出来的,你还当宝贝似的,敢把它们往大衣柜里放,也不怕招来大蛆?”

老张抓着头发,大哭起来:“一万四啊,干什么不成?打麻将能和多少圈儿呀……”

古玩市场上的“跟屁虫”设局行骗,固然可恶。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是在农贸市场里,有人追着推销五斤咸带鱼,没人会要!因为大家都吃过,都见过。然而古玩可不是一般人在日常牛活中能常见到的。

如果有跟屁虫来搭讪,这样说最好:“哦?占玩——好东西呀!可我没钱,要不您先借我点儿?”

捡破烂的张老头收这张

旧桌子只花了20块钱,没想到

引来一大帮人争抢,价钱飙升

到了12万!

张老头做梦也没想到,这张桌子是黄花梨的。可是他有福气,碰到了李牧。

其实这张“桌子”应该是条案,明代的黄花梨条案。距今至少也有300多年的历史了。张老头是个收破烂的,当然不懂这些,但是李牧懂。李牧是个退休干部,玩老家具也玩了不少年了。打从他看到这条案起,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它。

那天,李牧到张家口去看望一个老朋友,迷了路,向张老头打听,结果就看到了他板车上的这张条案。这条案是对面那户搬家的人刚卖给他的,20块钱,搬家公司的车还停在门口没开走。

李牧围着条案转悠了半天,问张老头卖不卖。

张老头小眼睛一转,说:“在这儿不能卖,你跟我过来吧。”在这里当然不能卖,这破东西没准值个几百块钱呢,万一被刚才的卖主看见,再来找后账,那多麻烦啊。张老头多了个心眼,把李牧带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街。

到了小街,张老头用脚刹住车,不紧不慢地说:“你想买啊?给多少钱?”

要是换上别人,怎么也得先问问他多少钱收的,然后再给加个30块、20块的,他也就卖了。就算他不说实话,报个高点的虚价,至多给个100块、200块的,也就买下了。可是李牧是山东人,厚道,实在,一张口差点把张老头惊得从车上掉下来。

实际上,张老头等了半个钟头,李牧一直围着这张案子转,一边转,一边还不住地又是敲又是摸又是闻,就差舔了。

只见这张条案包浆油润,木材细腻,整体色调呈黄褐色,木纹或隐或现,以手触之,手感温润。其做工细致,线条极为流畅,真可谓庄重、秀丽,典雅、简洁。李牧认定,这是一件典型的明代家具。

张老头趴在车把上,扭头看着他,心里暗说:“这桌子我得要他80,不行,200,要不要先300试试……”等了半天,张老头脖子都酸了,李牧的兴致却丝毫未减,仿佛正在搞一项重要的研究,早把张老头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张老头实在忍不住了,直起腰,又问:“哎,你给多少钱啊?”

李牧这才想起钱的事,心里暗想:“这可是件难得的好东西啊,自己玩了这么多年的古家具,从没奢望过能拥有一件这样的条案。可惜不知道这东西现在的市场价能值多少。小过,至少也得值个七八万吧,嗯,先给他三万试试。”

但是,捡漏这事可不是光靠眼力就行的,很大程度上,这也是一个心理上的拉锯战。不是亏了买的,就得亏了卖的。历来总是这样,无论是买方亏了还是卖方亏了,亏的都是厚道人。

李牧把三万的价格一报,张老头立刻从车上来了,也不知道是跳下来的还是掉下来的,反正是惊得不轻。张老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可他毕竟也是出来闯荡多年的人,脸色没有变化。

他咬了咬牙,说:“少于五万不卖。”

李牧一看,心想这是个懂行的人啊,不禁心生敬意。其实这案子五万也值,这些年黄花梨的价格涨得这么快,要是再放上几年,拿到拍卖行去,卖个十几万也是有可能的。这是李牧当时的想法,他还不知道,这张条案目前的价格己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李牧打定主意,就让张老头留下地址,自己去取钱。其实李牧没钱可取,这些年的退休金早就都换成古董了。但没关系,可以找张家口的那个朋友借。那个朋友的儿子自己开了个不小的公司,对老爸又特别孝顺,就凭自己和他的关系,借这么点钱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李牧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和这个朋友关系太好,结果反倒坏了好事。

李牧来到李勇家,也来不及和他叙f日,先把巧遇黄花梨条案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先借我五万块钱,要是那老头把东西卖给别人了,就麻烦了。”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牧的这个朋友也是厚道人,不但厚道,而且负责任。听完了李牧的讲述,他沉默了。他有钱,李牧这个人也信得过,但这钱不能借。因为这个李牧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人,这样误入歧途,自己不能不拉他一把。上次去李牧家,李牧的老伴抱怨了整整一天:“这老家伙,这么一把年纪了,到处乱跑不说,还在家里堆满了死人用过的东西。把家里塞满了还不算,还把退休金都花光了。现在又长本事了,学会借债了,整天在外头连蒙带骗的弄钱买破烂,这人已经快疯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李勇一心要帮他“戒藏”,但是直接和他讲道理肯定也讲不通,他决定跟李牧一起去看看那件东西。

两人来到张老头家,李牧一边看这案子,一边给李勇讲:“你看啊,这是明代黄花梨的条案,在中国古典家具发展史上,明代是黄金时代。这个时期家具,无论是造型、装饰还是工艺、材料,都已达到了尽善尽美的境地。这件东西不仅是明代的,而且是黄花梨的。黄花梨知道吧,就是降香黄檀。是一种名贵的木材,产于咱们国家的海南岛。这种木材只有树心能用来做家具,可是树心成长得特别慢,所以,可以说是百年成材。海南黄花梨在明代被选为了制作家具的上好木材,清代中期以后,就基本被用光了。现在,它已经被国家林业部列为一级珍稀、濒危的保护植物。这黄花梨不仅纹理清晰、细腻,如行云流水,十分漂亮,而且工艺性能也非常优越,它的缩胀率最小,不易变形,不管寒暑,都不开裂、不弯曲,韧性很好,持久耐用,百年不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是,这种木材,其实就是中药里面著名的‘降香’,又称‘降香木’和‘降压木’,有降血压、降血脂、提神静气、安神醒脑等药用价值,如果把它摆放在家中,对身体也是很有好处的……”

李牧在这边讲,张老头在那边仔细地听,一边听一边点头,心想:这还真是个宝贝,这件东西不能卖便宜了。

李勇越听越觉得李牧走火人魔。不就是一张破桌子吗?还什么提神、降压,怎么不说补血养颜呢?怪不得老李的老伴生那么大的气。李勇想到这里,拉着他就走:“就这破桌子,五万?劈吧劈吧烧火还差不多……”

李牧看李勇不买账,急得汗都出来了,一个劲地央求:“就借这一回,回北京马上就把钱还上。”

两个人这么一折腾,张老头心里又没底了,这东西到底值不值钱啊?

最终,李牧没犟过李勇,无奈之下拂袖而去,直接回了北京。一回去,李牧就赶紧四处借钱,可是一F子借五万块,对他来说真不是个小数目,凑来凑去也没凑齐,李牧绝望了。

他长叹一声:“也许此生真的是与此物无缘吧。但是这么珍贵的东西,万一被不懂的人给毁了可就太可惜了,不行,就算我不买,也得找个懂行的先把它买下保护起来。”想到这儿,他一咬牙,来到了古玩城。

李牧和古玩城里的老黄比较熟,所以这次就直接找到他门上。老黄不是专门搞家具的,但这几年家具升值比较快,所以碰到好家具也收。李牧上门的时候,小周正在老黄店里聊天,李牧和小周不熟,但也认识,所以没背着他,直接把黄花梨条案的事和老黄说了。

老黄眼睛亮了,马上叫一个徒弟去开车,收拾收拾就要跟他走。还没出门,老黄又想,五万也不是个小数,自己又不是专搞家具的,万一打了眼……随即又找来一个专搞家具的朋友。

四个人刚要走,小周说:“黄老师,也带我去见见世面呗。”

老黄想,多一个人也无所谓。就这样,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出了古玩城,直奔张家口而去。

到张老头家的时候已是下午,一行人进屋,发现屋里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见他们来了,张老头就把那两人带往别处。他们连水也没顾上喝一口,就直奔案子而去。

老黄带来掌眼的这位师傅姓马,收藏豸具多年,练就了一双“毒眼”,一看就知道东西是真是假。马师傅默不做声地看了一会儿问:“是五万吧?”

张老头嘴一撇,不住地摇头:“少了十万不卖。”

李牧急了:“不是说好五万的吗?”

“是,你一个人来是五万,带了这么多人来就得十万了。”

马师傅又沉默了一会儿,说:“大爷,这梓吧,您给我们找间屋子,弄点水,我们歇会,也合计合计。”

张老头出去后,马师傅立刻把门关上,开门见山地说:“这东西十万也值,大家赶紧凑凑钱,先把它买下来。这可是正经的明代黄花梨条案,这么便宜的价,咱们这辈子恐怕也碰不上第二回。”

“那这东西能值多少钱呢?”

“要是现在卖,至少能卖个三五十万,但黄花梨这两年涨价涨得特别厉害,要是放个三两年再卖,恐怕百八十万不会有问题。”

可是,老黄就带了五万,小徒弟当然指不上了。李牧更是没钱,马师傅倒是带了一万多,但凑在一起也还差得远。

这时,小周开口了:“我这儿还有三万。”所有的人乐坏了,真是老天相助!小周却并不急于把钱拿出来,他说:“既然是大家凑钱,那利是不是也都有份啊?”

老黄愣了,这个问题还真没想过,既然提出来了,那就讨论讨论吧。大家牵线的牵线,掌眼的掌眼,不分给人家也不合适,但怎么分法,大家发生分歧了。

小周想买下这案子就立刻回去卖了分钱。老黄在生意场打混多年,可不会这么鼠目寸光,现在正是黄花梨一路飙升的时候,就和股市的大牛市似的,现在卖了多亏啊,怎么也得等上两年再卖。马师傅也比较支持老黄。可是小周有小周的想法,要是现在不分到现钱,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李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争什么,争什么?不管以后怎么分钱,也得先把东西买下来才行啊,万一让门口坐着的那俩穿西服的给买走了,你们还打算分钱呢?分点油钱还差不多。

老黄赶紧递给他一杯水,说:“求求你了,老兄,您可别开乌鸦嘴。”

但李牧说的也有道理,大家争执了一会儿,终于达成妥协,先把东西买下,回去卖卖看,如果价格理想,就立刻卖掉,如果遇不到太好的买主,就存一存再卖。其实小周心里明白,什么价格算理想,也是人家说了算。

大家都把钱拿出来,一凑,一数,差了两千块。不过十万的东西,差两千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其实张老头一直都在外面转悠,知道他们在屋里商量,可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他们在屋里唧咕了这么半天,是不是义不想要了啊?但门一开,张老头的想法立刻就变了,心想:这东西人概还是卖便宜了。因为他看到了桌子上堆得小山似的钞票。多年收废品的经验告诉他,这是凑的钱,但凡是凑钱买东西,这东西一定很值。

本来这东西张老头不想卖了,可是人家都把钱摆出来了,也不好再涨价。不过天助老张,他们差了两千块钱,正好可以把这事再拖一拖。张老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我还不想卖呢,别说两千了,就是少两块,我也不卖。”

“这么大老远的,上哪给你取钱去?先交个定金,把东西拿走不行吗?”

“不行!”

老黄脾气比较急,正要和他吵,张老头的老伴出了个主意,大家都不说话了。

老太太说:“你们看这天也黑了,现在回北京,路上也不安全。我弟弟家的房子就在隔壁,现在也没人住,要不你们晚上就先住那儿。你们不都带着卡吗?明天一早开着车去银行取点钱不就行了。”

这办法不错,但还有一件事让他们不放心,那两个穿西服的是什么人?

“哦,那是村南头老李家的二小子,现在在什么保险公司,跑到我家卖保险来了,说了半天,我也听不懂。”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就想着住一宿,这笔买卖一定跑不了。

这时,李牧忽然说:“要不还是今天走吧,我到朋友那儿去借借看,两千块应该可以借到。”但大家都累了,没人同意他的提议。

吃过晚饭,大家舒舒服服地睡下了,但有一个人睡不着。他就是小周。白天的事让他觉得如鲠在喉,这群人里面就他没地位,他也是出了钱的,凭什么要听他们的摆布?

小周越想越气,十脆爬起来跑到院里去了,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等明天他们取了钱,自己这份钱就无足轻重了。那这利的事,还有自己的份吗?

他在院子里一圈又一圈地转悠,忽然灵光一闪,掏出手机拨通了孙聋子的电话。这孙聋子是玩古家具的老手,专买卜好的黄花梨,出价痛快,只要他认准的东西,一样也没漏F过。他家就在廊坊,离这里不远。

孙聋子的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他儿子。父子俩得知此事后,连夜赶到张家口。

其实除了小周以外,还有一个人没有睡,这就是张老头。张老头正翻来覆去地琢磨:十万卖了吧,怕卖亏了,要是不卖呢?又怕回头人家不要了,再找不到出这么高价的买主。琢磨来琢磨去,心想,算了,也别太贪了,就十万卖给他们吧,明天拿了钱就踏实了。

这么一想,他就睡着了,刚睡着,门叩响了。孙聋子父子来了。二人进门后,简单地说明来意,张老头带他们去看了条案。三个人挑灯夜看——果然是好东西。孙聋子二话不说,直接就掏出十万放在炕上,张老头下意识地摇摇头,他就立刻义加上一万,张老头在犹豫之时,人家义加了一万。还没等张老头想明白,父子俩已经搬案子走人了。

张老头看着炕上整齐的一堆钱,追他们也不是,不追也不是。钱倒是多赚了两万,但明天怎么和李牧他们交待啊?在屋里转悠了好几圈,张老头终于一拍大腿,干脆叫起老伴,带着钱走人了。

小周也回去美美地睡觉去了。孙聋子是讲信用的,他提供了这么有用的信息,自然少不了好处费。至于明天早上,大家一定会大骂张老头,到时候,他就跟着大家一起骂,骂完了,还得搭老黄的车回北京呢….

看上去不谙世事的小谭

这回可捡了个不小的漏。可是

人家捡漏都是赚大把的钞票,

他却是买了一个大大的教训

小谭的身世本和古玩沾不上什么边,但是他运气好,遇到了一位很能耐的师傅,所以就误打误撞地进了古玩行。

小谭的这位师傅是收藏世家,在古玩店也经营了些年,后来因为年纪大了,又孤身一人,看看棺材本也够了,就关了店铺,回家养老。“退休”之后,他打算收一个小徒弟。说是小徒弟,其实就跟个保姆差不多,主要是照顾他的生活,当然精神好的时候,他也可以教这小徒弟看点东西。那时小谭刚到南京投奔表哥,他年纪小,又没有学历,工作很不好找,正好表哥认识这位老师傅,就把他介绍了过去。

小谭是个细致的孩子,又懂事又勤快,这位师傅对他十分满意。精神好的时候,师傅就把自己留着的那些好东西教给他看,还说慢慢教给他经商的规矩与经营的门道。

可是,师傅这一肚子的本事,只给小谭传授了两年,他老人家就驾鹤西去了。师傅的弟弟把他留下的好东西全都卷走了,又卖了房子。小谭不但丢了工作,而且连个住处也没有了,无奈之际,他只得独自出来打拼。

如今的小谭,已不是昔日刚来南京时那个落魄的小孩子了。凭着师傅这两年的教授,他己能独自鉴定一些比较典型的明清器物,他立志,要开一家自己的古玩店。

可是他没有本钱。就算有本钱,他还是开不了,因为他只从师傅那学到了一些很基本的鉴定知识,至于市场,至于经商,至于古玩行里的水有多深,师傅还没有来得及教给他呢。所以,他现在最好的出路是——找个工作。

这样,他就找到了杨青。

杨青是个和他一样年轻的小伙子,两人年纪差不多,眼力也半斤八两,所不同的是,幸运的杨青有个舅舅在天津开古玩店,无论是资金还是眼力上都给了他巨大的支持,而小谭那位经验丰富、火眼金睛的师傅却已撒手而去。

杨青做人很厚道,他并没有完全把小谭当雇员,而是与他兄弟相称,甚至还允许小谭自己买点东西放到店里去卖。这样,小谭一般留在店里看摊,有空的时候,自己也到外面收点东西,没钱买大件的,就买小件,赚点差价,心里也挺美。

渐渐地,小谭就对古玩市场有了一些了解,越了解,他就越觉得这个自己在行外时看着波澜不惊的古玩行,居然不但风急浪大,而且遍布暗礁。最让他头疼的是价格,尤其不好把握。

但机会说来就来了。一天下午,小谭接到一个电话,是找杨青舅舅的,请他帮着去看件东西,杨青的舅舅在天津呢,对方说那让杨青来看看也行。杨青也正忙着呢,就跟小谭说:“你去一趟吧。”

小谭也没多想,挂了电话,匆匆赶往电话里说的那处小院。

进了小院,看到侧面的小屋里挺热闹,四五个人围着一口青花缸指指点点,争论得挺激烈。给他打电话的人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见他进来,有点失望,只轻轻点了点头,就又把目光收回到了缸-卜。别人都不认识他,见他年轻,穿着也朴素,更不会去理会。

小谭的到来使刚才的争论暂停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热烈的状态。小谭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屋里一共五个人,四个人辩论赛似的对着此缸各抒己见,一个人只听,不说话,手里夹着根烟,不住地吸。

小谭不好意思挤到前面,只好站在外围晃着脑袋,虚着眼睛对这只缸左看右看。隔着一圈人,隔着缭绕的烟雾,小谭看着这只缸,只觉得眼熟,后来忽然一拍脑门,明白了七八分。他也不说话,一边看,一边听着大家的争论。

这次的争论很有意思,对这口缸的断代,四个人有三个看法,每个人看法都和小谭的不一样,但又都说的有根有据,十分有理。

大胡子非常自信地认为这是个赝品,还说得慷慨激昂,比现在电视台那些鉴宝节目中的专家还自信,还有派头。小谭心说:唉,这是一“棒槌”。什么是“棒槌”呢?就是外行、菜鸟,不怎么摸门,和针比,缺眼儿。

小眼镜,二号辩手(细声细气,斯斯文文,一看就是知识分子),这位二号选手对于大胡子不看东西就发表言论的行为很是不屑,但他认为东西是新的。他可是仔细地看过东西以后才谨慎地得出这个结论的。

一直在抽烟的那个人手中的烟剩了个烟头,他把它狠狠地摁死在烟灰缸里,然后又点燃一根新的。

三号辩手是一个小瘦子。性格温和,说话慢悠悠的:“我觉得应该不新,明显是仿万历的,可能是民国仿的。万历的东西,一是康熙仿的比较多,一是民国仿的比较多,我看是民国。您看呢,梁总?”

梁总就是给小谭打电话的那个人,他皱着眉头,仿佛自言自语:“万历的风格是没什么问题,但我觉得是康熙仿。我有件康熙早期的东西,青花发色挺像的,也是这样灰蓝灰蓝的。康熙仿万历五彩的东西也比较多,但也仿青花。我看这青花的发色灰蓝灰蓝的,就是康熙的,可是这画工又比较软……”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什么,冲着小谭说:“哎,对了,来,你也来看看。”

小谭这才有机会走到近前,上手看这件东西。只见这缸高约40厘米,口径约有50厘米,器犁有一点不周正,但基本没有伤。缸上的图案是三条栩栩如生的鱼游于繁密的水藻之间。其青花发色蓝中偏灰,釉质厚实温润,白中闪青。小潭把它轻轻搬倒,看了看底部,底是砂底,底足边缘有一片很小的磕,露出的胎体润泽如丝绸。小谭又一手扣缸底,一手托缸沿,用力把它向上提了提,的确很重,但并没有什么打手之感,有的只是熟悉与亲切——它和师傅家那半只万历残缸实在是太像了。

想起师傅,小谭忽然觉得一阵难过,眼窝一热,竟差点滴下泪来。

看到他难过的样子,抽烟的那个人再次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摁死在烟灰缸里:“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说实话,这缸是我从一个拆迁户那买的,说上辈儿留下的,什么年代他们也不知道,搬家不方便,就卖了。我花5000买的,可能是被骗了,不过有什么话,就请直说,这点钱,我还赔得起。”话虽这么说,可是那也心疼啊,就冲他那一脸的严肃,小谭也不敢轻易开口。

又看了一阵,小谭终于llx定了信心,放好大缸,朗朗说道:“万历本朝!”

大家的目光刷地投向小谭,这个结果实在太出入意料,所有的人都等着他进一步的解释,可是,他却已经说完了。

他没有读过太多书,说不出那么多的道理,当初师傅教他时就告诉他,这样的就是康熙的,那样的是乾隆的,这种花的是成化的典型画法,那种的发色要好好看看,是嘉靖的典型发色。这两年里,他每天都在师傅的库房里抚摸这些东西,日子久了,对这些东西慢慢地熟识,面对它们,就像面对一个很熟的朋友,无论他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帽子,是背影还是侧影,只要是这个熟人,他就认得。况且师傅家正好有半只万历的残缸,和此缸几乎就是同胞兄弟,他一进门的时候,就对这缸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可是这个过程,他怎么才能和大家说清楚呢?

小谭急得直咽唾沫。人家见他说不出道理,很是失望。这算什么?一个小毛孩子信口雌黄,你说万历就万历啊?

大胡子冷笑道:“小年轻,别随便说话,这东西要是不新,我嚼嚼吃了它!”这话一出,刚才看民国的小瘦子和看康熙的梁总也含糊起来。

这位大胡子,也得算个小有名气的人,据说他做灯具生意赚了不少钱后,就喜欢上了收藏。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就收藏了上百万的东西。暂且不论眼力,就冲这“魄力”,他的话就不可能没有几分分量。当然,有分量也只限于这次争论后的一年之内,因为据说一年后,他请了一位国家级的鉴定专家,把他的东西都看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个人一生买一件假货不难,但若是一屋子藏品中一件真的都没有,也挺不容易的。”

原来这位仁兄竟在几个古玩奸商合伙的忽悠之下,到全国各地淘换假货。更为可恨的是,有的奸商还专门拿假货当标准器,头头是道地讲给他听,还夸他学得快,标准器都是假的,那还上哪儿买真的去?

但这都是后话,谁也没长后眼,在这场辩论时,他还是有很有威信的。人家都放话了,“东西不对就吃了它”,谁还敢不信呢?

小谭就不信。

“这东西肯定真!”他梗着脖子,对着这几个“棒槌”和疑似“棒槌”,气得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为了证明自己的看法是对的,他又加了一句:“你们要都不信,这缸卖给我!”缸的主人一听,来精神了:“小兄弟,你真要啊?”小谭愣了-F,但马上还是点了点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看来这个天上掉下的便宜,不占还真就不行了。小谭虽然对物品的市场价不是很清楚,但他也知道,用买萝卜的价买人参一定是亏不了的。

缸的主人说:“这东西在我这儿也放了好久了,我也不知道真假,你要真是喜欢,6000块,拿走。”

他一说完,小谭就拍案而起。他严肃地说了一句话,四座皆惊。

“等着,我去借点钱!”

他就这么走了,留下的人都没说话,各怀心思。没多久,小谭就回来了。6000块,桌上一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干脆得大家都没有机会说话。

缸买回来,就放进了杨青的店里。这6000块钱呢,本也是找杨青借的,两人说好,等东西赚了钱,两人平分。

那要是赔了钱呢?两人根本就没往这上想,肯定不会赔钱

缸放了很久,一直无人问津。有一天来了个上海人,一眼看中,一口价就给8万。

当时小谭没有在,杨青就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卖,小谭一听心里也很没底,随口说了一句:“得要10万”。电话挂了,一会又打过来,人家又一口答应了。小谭一听,直拍大腿,心想:“完了完了,卖便宜了。”意外的是,等小谭回到店里时,看到缸还在原地。上海人又不要了?当然不是。一般人出门身上怎么可能带那么多钱?前些年不像现在,到处都可以刷卡,那个时候还得付现金呢。所以上海人当时并未买走东西,而是约好第二天带钱来取。小谭想了想,嘴角一歪,笑了。

第二天傍晚,小谭见到了这位上海人,斯斯文文的,提着一只皮箱,还带了个体格健壮的小伙子,不用问,付现金,而且拿东西的人也找好了。“14万是吧?”小谭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是14万昵?明明讲好10万的嘛!”上海的客人一听,有点急了。小谭也一脸的困惑,赶紧叫杨青:“咱不是说好14万的吗?”杨青和小谭早就串通好了,他比小谭的表情还困惑:“不是和你说十十(不念十,要念丝)万

杨青本来不结巴,可是一着急,就有点结巴起来。10万就说成了“丝丝万”,问题就在这了,大家面面相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也不能歧视人家的生理缺陷啊。

这上海人实在是喜欢这个缸,算了,加4万就加4万吧,幸好卖主没理解成40万。看看天色已晚,银行也关门了,算了,明天再来取吧。

小谭一面得意,一面也很失落。这上海人怎么义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可见这缸要价还是低。这怎么办呢?第二天,小谭一大早就出门了,为什么呢?又变卦了啊。虽然这一次杨青极力反对,希望见好就收,但小谭坚决要求要这么做。小谭有自己的打算,要是这一次上海人还能答应,那就卖给他。只要能成交,我就有钱开自己的古玩店了,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也就算熬到头了。杨青哪里能想到这些原委,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上海人来了,杨青硬着头皮接待他,很不好意思地对人家说:“抱歉啊,这缸昨天有人要了,人家出30万,1万定金都交了。”上海人这次真的恼了:“我们不是都讲好价了吗?你们也太不守信用了!”杨青满脸堆笑:“是,是,你看我这朋友,不会办事。但这东西也不是我的,我也没办法,人家昨天晚上来的,还交了定金,您也没定金啊。”这话把上海买丰堵得不轻,脸都气紫了。但杨青又接着说,“要小您看还能不能给个更高点的价,我再帮您跟他商量商量,毕竟是您先要买的嘛。”

上海人沉默了半天。还是不得不佩服人家理性和有涵养:“这样吧,这缸我出28万,你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现在就给卖主打电话,如果可以,现在就让他(一指身边的小伙子,他也跟着来了两回了)搬着缸,我们一起去银行,付现金、转账都可以。”杨青赶紧再给小谭打电话。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可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了。6000块买的东西,硬要28万,还不知足吗?其实小谭这回倒不是不知足,而是觉得这个谎没圆,面子上变不去,硬要30万,少一分就卖给别人。

上海人终于暴发了:“这东西我不要了!就是l块钱,我也不要了!你们太不讲信用了1 10万,14万,30万……你们当我不知道吗?你们一直在跟我耍花招!你们这么做生意,要吃大亏的!”说完拂袖而去。

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谶。

上海人走后,小谭回到店里,心情很复杂,又失落,又庆幸。

这缸到底值多少钱呢?还是找个人帮着估估价吧,要是再碰上买主,可不能再像这回似的了。两人这么一商量,就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杨青的舅舅。赶紧给舅舅打个电话,请他火速赶到南京。

舅舅听明白了两个小家伙的请求,一口答应。过了两天,舅舅就来到了店里。店里的圆桌上摆着那只青花大缸。舅舅一眼就看到了它,水也没来及喝,就直奔它而去。围着它先转了一圈,然后搬倒,看看底,再立起来

越看他心里就越高兴,“行,你们两个眼力有长进,这样的东西也敢收了。”

两人听着当然更是高兴:“舅舅,您看这是什么时候的呢?”

“万历的啊,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那您看能值多少钱呢?”

“嗯,这个啊……”舅舅+边说,一边要把这缸翻过来,再看看底。他头一次看底的时候,是一个人搬着这个缸慢慢翻的,缸比较大,他翻着比较费力。j小谭机灵啊,早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了,所以这一次再翻缸,他就过去帮忙。

一个人看东西的时候,另一个人伸手帮忙是古玩行的大忌,两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或是动作不一致,很可能导致东西的破损。这一点,小谭是早就知道的,但是可惜的是,直到此事发生以后,他才真正地明白。

小谭帮着杨青的舅舅翻这口缸,两个人用力一翻,这缸就鬼使神差地翻到了桌子下面。

三个人,全傻了。

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大痛无知觉。

呆呆站了很久,杨青的舅舅第一个回过神来。他蹲下身子,小心地把躺在地上的大缸扶着立起来,小谭别过脸去,不忍看,不敢看。

杨青倒是伸着脖子,看明白了。缸的一半还是完整的,另一半已碎成了几块。

杨青的舅舅毕竟是老江湖,他虽然也十分懊悔并且痛心,但还是理智地指挥着两个年轻人,收拾起碎片。

小谭看着那半只熟悉而陌生的残缸,百感交集。

一个月后,杨青的舅舅寄来了14万块钱。

舅舅在信中告诉杨青,其实这缸按当时的行情,就是完整的,也值不了28万。那上海人的出价,实在是不低。至于他汇的这14万块钱,有4万是卖残缸的所得,还有10万,是他赔给这两个年轻人的。

年轻人不懂规矩,帮他翻缸,罪有可恕,可自己在这行多年,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实在是不可原谅。他心中的愧疚,难以言表。最主要的问题,还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真品又少了一件。

小谭心里明白,这件事,主要的责任当然在于自己。这10万块钱,与其说是赔款,还不如说是杨青的舅舅赞助给杨青的,这与自己,几乎没有关系。

小谭望着杨青取来的这些钱款,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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