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约生死之约吧。
弯月如钩。朦胧的月色中,梯田里的一个稻草垛边,凤英正焦急地注视着村头的小路。忽然,春光从稻草垛后闪出,一把抱住了凤英。
“哎呀,吓死我了!”凤英娇嗔地推开春光,伸出右手一把拧住春光的耳朵,生气地问,“为什么迟到?”
“哎哟,轻点!”春光痛得直叫,“阿爸让我喂马,所以来慢了!”
凤英松开了手:“再迟到,我就不理你了!”
“好,我保证!”春光笑嘻嘻地说,把头凑近了凤英的脸,想要留下个吻。
“你们干吗?”忽然,一束强光射来,呵斥声如雷炸响。
“阿爸!”春光如受惊的山雀,拉着凤英撒腿就跑,“哗啦”一声,稻草垛被撞倒了。
春光回到家时,月儿早没了踪影。昏暗的火塘边,阿爸正弯腰坐在竹椅上抽着旱烟。见春光进屋了,阿爸从嘴里拔出烟斗,“嘭嘭嘭”地敲着地面。
“那妹仔是凤英吧?胡来!”阿爸猛一嗓子,吓了春光一跳。
“为什么?”春光不解地问。
“按族里的辈分,你应该叫她奶奶,你们怎么能谈对象?”
“奶奶?”春光差点笑出声来,但看着阿爸凶巴巴的脸,忍住了。“阿爸,我们只是同姓而已,连亲戚都不算,怎么不能?”春光小心地辩解。
“同姓的就不许恋爱结婚,这是祖宗的规矩。”
“阿爸……”
“别说了,刚才我去找凤英的阿爸了,不许你们再来往。”
这晚,春光像个滚筒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把床板弄得吱吱响。春光的思绪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山寨里还没通上电,打工的浪潮也还没兴起,寨里的后生多,也没什么娱乐活动。秋收之后,田里垒起了稻草垛。晚上,后生们来到田里,先是嬉戏打闹,累了就扯上几把稻草铺在地上,或坐或躺,看天上闪烁的繁星,听四周的虫鸣蛙叫。更多时候,男女则分坐两旁,对起了情歌。唱着唱着,有的人就对上了眼。
凤英俏丽可爱,清亮的嗓音如欢叫的杜鹃,后生们都喜欢她。不知是因为多读几年书有些文化,还是因为春光的马在坡会上的斗马比赛中经常夺得冠军,春光发现凤英看他时的眼神总有种妩媚与柔情,使得春光脸热心跳。大伙好像也看出了端倪,一天晚上,大伙明知道春光不会唱山歌,却哄笑着要春光和凤英对山歌。
凤英站了起来,有些羞涩地抿嘴笑着,然后开口唱道:“山中青藤根连根,世上情人心连心;妹抛丝线哥接紧,踩条道路两相连……”
春光张不开口,窘得脸上发热。这时,明月正挂中天,春光灵机一动,动情地唱了起来:“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样都行?流行歌曲对山歌?春光一曲唱罢,就突然有人喊:“抱一下,亲一个!”众人也跟着起哄。春光涨红着脸要躲开,凤英却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现在,春光与凤英好上了,可他们却面临着一场危机。
春光知道,他的阿爸好面子,如果他去娶一位奶奶辈的女人,阿爸在寨里的颜面何存?春光的大姐就是这样被棒打鸳鸯的,最后被迫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春光忽然担心起凤英来,凤英的阿爸也是个老顽固,要是她阿爸也把凤英嫁给她不爱的人,以凤英的刚烈性格,会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来?
果然,春光和凤英再也不能自由地见面了。白天,他们随家人一起下地干活;晚上,两人都不许离开家门半步。
这天上午,春光和阿爸来到田里。阿爸刚赶马到山坡上吃草,春光就看见凤英背着个背篓向他走来,步履匆忙,神色紧张。春光的心“咚咚”地乱跳,正要开口,凤英忽然唱起了山歌:“想你想得人心焦,茶饭不香睡不着。今晚有心来相会,就到元宝岩上来。若是月落哥未到,今生见妹难上难……”
唱罢,凤英痴痴地看了春光两眼,快步地向山上跑去。
“等我!”春光冲着凤英的背影大喊,刚要说什么,春光的阿爸回来了,他赶紧低头干活。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吃完晚饭,春光就谎称累了想睡觉。一进房间,春光立即从窗户爬出,溜出寨子,向暮色中的大山深处奔去。
大山深处就是元宝岩所在的地方,那元宝岩下有一片梯田,由于离寨子远,便有人在那搭了间草棚,放置些柴米油盐,方便大家。
此时,半个月亮已爬上了天,但森林里却漆黑一片。顺着一条荆棘丛生的崎岖山道,春光摸索着前进。森林里不时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哐哐”像有人在砍树;“呜呜”如小孩在哭泣……越往前走,春光越感到恐怖。突然,一股怪风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声响,似有什么鬼怪向他扑来,吓得他转身就跑。
跑出十來米远,春光放慢了脚步,壮着胆子回头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这时,他不经意间抬起头,透过浓密的树梢,他发现月亮快跑到西边的山头上了。
“不好,要迟到了!”他突然想起凤英白天唱的山歌,便大叫一声,猛转回身,疯一般往元宝岩飞奔。
月亮快落山的时候,春光赶到了元宝岩。此时,凤英已站在了悬崖边。春光喘着粗气,急得大喊:“凤英,我来了!”凤英惊喜地望着他,泪如雨下。
元宝岩下的草棚里,春光和凤英相拥而坐,他们决定不再回家。一个月后,双方的亲人才找到他们。看着这对相爱的恋人,大家都不忍再拆散他们,最后同意了他们的婚姻。后来,山寨里不许同姓恋爱结婚的陈规陋习也渐渐废除了。
以上就是生死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