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纠结
赵粮库回到高台庄,满腹心事。本来,他还从城里给高忠善带回来几盒花里胡哨的补品,但一直没有勇气送去。他不知道和高忠善面对面时该怎么说。
高忠善是个好面子的人。去年,镇里把他划为困难户,春节前要送温暖给他。可高忠善梗着脖子说:“我有吃有喝困难个啥?我还有闺女在城里打工,用不着政府把我当‘五保户’!”
这样一个好面子的人,如果知道女儿在城里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他怎么受得了?如果不说,让高忠善一直蒙在鼓里,他这个当老哥的也不地道,好像是和高芳芳合伙欺骗高忠善似的。
赵粮库一时没有办法,索性不去见高忠善,躲一天算一天吧。
这天晚上,赵粮库在家里看电视,看到一条新闻:市里开展扫黄打非运动,电视上,几个年轻女孩戴着手铐,手拉着手,披头散发捂着脸从镜头前走过。接着,播音员又介绍了几个案例,说有个花季少女,因为卖淫得了艾滋病,死了。
赵粮库看到这里时,坐不住了,骂自己糊涂。高芳芳那是在做错事,用播音员文雅的词说是在错误的深渊里堕落。自己这个做叔叔的,怎么能听凭侄女在深渊里往下落呢?这事不能瞒了,再瞒下去,高芳芳就会落得越来越深,总有一天,她会像电视上的那些女子一样,被警察铐上,甚至染上脏病,走向不归路。
赵粮库提着那几盒补品,来到高忠善家。高忠善躺在床上,看见赵粮库登门,吃力地坐起来,要起床。
赵粮库快步来到床前,把高忠善扶靠在枕头上,不让他起来。
“老哥,听说你前几天到临河市去了。那地方怎么样?”高忠善问。
赵粮库说:“好着呢,晚上就跟青天白日的一样,都是灯。”
高忠善咧嘴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芳芳这丫头有福气,在那么好的地方打工挣钱。我告诉你老哥,你侄女挣钱多着呢,一个月的工资顶我们累一年。那丫头也孝顺,发了工资就寄回来,说是给我治病。”
望着高忠善喜滋滋的样子,赵粮库开不了口,但一想到电视上那些戴手铐的女子,赵粮库终于狠下心来。他敬了一支烟给高忠善,支吾了半天说:“兄弟,有一件事情我本不想说,可我要是不说呢,就昧了良心,对不起我们几十年的交情。”
高忠善紧张起来,催促赵粮库赶快说。
赵粮库鼓足了勇气,压低了声音说:“兄弟,芳芳在市里不是打工,她做的事不地道。”
高忠善一下坐直了身子,瞪着眼问:“老哥,芳芳她做了什么不地道的事情?你快说啊!”
赵粮库咬咬牙,说:“芳芳她——大侄女她——她在城里当小姐!”
屋里一下没了声音,赵粮库惊恐地看着高忠善,高忠善惊恐地看着赵粮库。忽然,高忠善的身子痉挛起来,嘴里吐着白沫,接着,腿一蹬,眼一闭,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