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水果刀就被我放在口袋里,我也一直没用过它,我一年也吃不了几次水果,我甚至差点都忘记了我还有一把水果刀。
要不是出了那件事,我可能会扔掉那把水果刀,我现在多么希望,我从来没有买过那把刀,或者,它那天就不在我身上。大侠白玉堂怎么可能会用那样的刀呢?我真是昏了头了。
那天是星期六,我按照雇主的约定,去到一个小区里给那家的小孩子做家教,那小孩子五年级,我去辅导他语文、英语、数学,那人家是做水果生意的,给的费用不低,最让我高兴的是,他们家是一次一结,每上完一次课,临走时,女主人就会拿出一百元给我,这样,每当我返校时,我就觉得我变得有份量了,回来比去时多了一百元的重量,别小看一百元啊,差不多够我一星期饭菜钱。我是骑着自行车去做家教的,江城的公交除了春季的三、四月和秋季的十月、十一月收费一元钱外,其他都是两元钱一次的空调车,这来回就得四元钱,你就像现在这个天,哪里用得着空调呢,我都热得流汗,空调车里还是吹着热风,这不是浪费能源么,更关键的是,这公交我可坐不起,我骑车,省钱还自在,当我在城市的大街上快速骑行时,我就想,我以前作为大侠白玉堂时,在北宋京城人家的屋顶上飞一般掠过,是不是比这更畅快?
其实,我那天的速度并不快,我严格按照江城的交通规矩骑在非机动车道上,在一个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我惊叫一声,赶紧偏离龙头,冲向旁边的花坛,我的想法是,我自己摔伤了不要紧,可别撞上人了,然而,等我爬起来,我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跌坐在我的车前,车倒了,车前轮还在骨碌碌地转,我立即扶起老太太,还好,她身上并没有血,她甚至还冲我笑了一下,这一笑,让我不再紧张,我说,没有摔坏你吧。
老太太扭扭头,甩甩腿,又挥挥手,说应该没事,没觉得哪儿痛。她说着弯下腰去捡拾她丢下的布袋,忽然说,哎哟,我好像腰有点痛,别不是撞坏腰了吧。
听到她这样说,我脸都吓白了,我把车子扶起来,看着老太太哎哟哎哟地叫着,我想起我哥遭遇的事情来,背心沟沟里立即涌起一阵汗雨,怎么办?怎么办?跑不跑?我的口袋里只有一百元钱,我出发前还想着,一百元出去,二百元回来,我的钱和钱结婚了,希望明天能给我生出个钱娃娃来,我拿出一百元钱说,老人家,你看,我给你一百元钱行不,我这急着去给学生家教呢。
老太太犹豫着,似乎在想要不要接这一百块钱,其实,这一下,我是有机会骑上车跑走的,可是,我是白玉堂啊,我做不出来,我怎么能跑走呢?
就在这时,上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喊着,妈,妈,我在楼上看见你摔倒了,你没事吧?女的上来搀住了老太太,把老太太上上下下地拍打着,像拍打着一床被絮。
老太太说,腰好像有点痛。
男的立即吼起来,那赶快去医院啊。
我拿着那一百元钱不知说什么好,我的脸色那时大概极为难看。老太太说,是个学生,这样吧,你带我去检查一下,没什么毛病,你就走,你放心我们也不是讹人的人。
听老太太这样一说,我放心了,我就跟着他们打了个车去了江城第一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挂了号,我陪老太太一家人去了门诊室。接诊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医生,她的左腮边有颗痦子,她问了问情况,让那老太太躺在诊床上,用手按了按老太太的腰腿,看她的神情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她坐回到办公桌前,开始在病历上写字。
没问题吧,医生,没问题吧,我问。
做个检查,女医生头也不抬地说,这个不好说,先住院检查。
女医生飞快地写好了处理意见,老太太的儿子拿过来对我说,你跟我一道去交费吧。
当我跟着老太太儿子去交费时,我被那数字惊住了,医院说要先交一千块钱押金。一千块钱?我说,能不能少点,我没有那么多钱。
那你有多少钱?
一百,我说,我只有一百块钱。
老太太的儿子说,你怎么回事,你只有一百?
我说,我真的只有一百。
你把身份证给我,老太太的儿子说,你是哪个学校的,你得赶快给我弄钱来交费,你不能撞了人,只一百块钱了事了吧。
我脑子乱成一锅粥,我一边掏身份证,一边想,给我哥打个电话吧,看看他能不能给我凑一千块钱来。
我把身份证递过去后,就拨我哥的手机,可我哥的手机怎么也接不通,我呆呆地看着手机,一脸茫然。
白玉堂,老太太的儿子念着我的名字对他妈说,他叫白玉堂,江城大学研究生院的。
白糖?老太太说,我不管什么白糖红糖啊,小伙子,你得尽快让我住上院啊。
他妈的,我白玉堂什么时候成了白糖了?我又惊又怒,我抓着手机一遍遍地拨打我哥的号码,可是,他一直是关机的。一千块钱,我到哪里去弄来一千块钱?我脑子里飞速地转动着,其实我也知道,我怎么转动脑筋也没有用,我变不出钱来,我很奇怪,在这样的时候,我还会想起以前的我,要是在以前就好了,我可以让他们去找包大人,去找展昭,去找欧阳春,或者,我抽身上房,到哪个贪官家里弄几块银子就成了,我想象着我正将一搭裢银子放在老太太和她儿子面前,对他们说,好好治病,银子不是问题。
这样想的时候,我的嘴脸不由自主地咧了一下,我想笑。可是老太太的儿子一声断喝打破了我的笑容,你还愣着做什么?你快想办法啊!你不拿钱来,身份证就暂放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