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里似乎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清新,新月如钩,繁星点点。天空洁净得像姑娘刚洗过的脸庞,一尘不染。夜风湿湿地吹拂着山岗,新长出的树叶子在星空下油亮地发着光,风一来便刷啦啦地响,那光也随着风连片闪动,比天上的星光还要耀目。
阿哈迷寨子各家各户昏黄的油灯次第熄灭,遥远的地方不时传来一两声丝竹之音。随后,那似有似无的声音也在夜幕里悄然隐去,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从来没人把笛儿吹响过。风儿继续从山脚下的峡谷中往山上吹来,掠过高大的龙树与寨子,在寨子头的树林间与树叶缠绵嬉戏,经久不息。
区政府二楼上的一间屋子里,一盏如豆的油灯固执地亮着,与天上的新月相互映照。油灯下,沈霞在看书,肖雪一直在摆弄官必虎刚发给她的小手枪。装卸,擦枪,上膛,瞄准,一招一式不厌其烦地练习着,瞄准时她两只冷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恨不得从草丛里找出两个土匪来,一枪毙掉。
肖雪的确是暗下决心,要练好枪法,上山为民除害,为王天龙报仇雪恨的。如果苍天再多给她一些时间的话,她绝对可以成为一名神枪手,剿匪女英雄,可惜所有的事都不由人们的想象,还没等她从官必虎那里学到真本事,所有的一切都被黎明前的枪声打碎了。
就在肖雪专心致志地瞄准时,院墙外传来一声怪叫,随后像一只猫被捂着鼻子哼哼:
征粮征粮,饿死老娘。
共党共党,共妻共产。
区政府周围,夜里经常会有一些破坏分子出来虚张声势,有时是撒传单,有时是喊口号。
沈霞听见叫声一把把肖雪拉离窗口,小心,有坏人。
肖雪熟练地把枪上了膛,冷冷道,送上门来了更好,我还愁找不到他们呢。
说完就要冲出门去,沈霞拦住了她,别去,区政府就几个人,会吃亏的。
说完迅速吹掉油灯,顺手摸出手枪。
肖雪摸摸腰间的手榴弹,说,横的怕不要命的,今天他们要是敢闯进来,我就和他们拼命。
话间未落,一块小石头“砰——”的一声从窗口射入,落在肖雪面前。肖雪就着月光看到石头上包着一张纸,急忙划亮火柴,把纸打开,只见纸上落着四个字:
危险!快撤!!
肖雪呀的一声尖叫起来。沈霞一口吹灭了火柴,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埋怨道,你不要命了?!
肖雪拉开她的手,双手颤抖地拿着纸条,激动得快哭起来。
王天龙,王天龙!
王天龙?
这是他的字,难道他还活着?
不可能,你别瞎想了,天龙他已经死了,我们亲眼看着王家人把他埋了。
不,不,他一定没有死。这是他的字,他给我们报信来了。快,快告诉区长他们去,撤离这儿。
沈霞反应过来,对,对,快走。
肖雪因王天龙的死而绝望的心,瞬间又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