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英雄(8)

时间:2016-09-05 12:06:30 

“二少爷,把他们几个拖出去砍了吧!”王大杠把腰刀“唰”地抽了出来,在空中不住地晃动着说。

“好汉爷饶命……饶命……”红脸歪嘴蹲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哀叫着。

“要不是你们这帮人绑票勒索,我钱如山何偿能走上这条不归路?!刘三,把枪还给他们。可是,三老大,别和我钱某耍什么花花心眼子,来个什么回马枪之类的玩意儿,要是这样,这就是下场——”说完捡起桌子上的镜面匣子,向空中一抛,右手接住转动了几个漂亮的圆圈儿,“叭叭”两枪掀掉了前边两个人的狗皮帽子。

“二少爷,领教了,领教了,不敢不敢。”红脸歪嘴头点得像鸡啄米,连声不迭地叫着。

一切都归于平静,只有山风在如凄如诉地呜咽着。钱如山望着惊魂未定的几个人,笑了笑说:“是我连累大伙儿了,这两布袋银圆,咱们二一添作五地分掉,各人找个安身之地,找上个家口过安稳日子去吧。干土匪这一行,不是长久之计。你们想想,哪朝哪代能容让这打家劫舍的人存在下去?得势一时,不能得势一世,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个个英雄了得,最后也得招安受降。我准备下关东当兵吃粮去,谁愿意去的,我和他结伴同往。”

“我愿同往。”王大杠不假思索地答道。刘三有些不太情愿,小声地咕哝道:“二少爷,这日子多快活,钱来得快,又来得多……”

“这里不是咱们的久留之地了,再找个离这儿又远又背静的地方。官府饶不了咱们,赵大眼也不会善罢甘休的。”钱如山一脸凝重地吩咐。

此时,钱家二少爷,当年丁武举的徒弟钱如山绑票傅若林的消息,像寒冷的北风一样,在全县上下传扬开了。

十 推家门误中埋伏力闯三关

寂静的午夜,天空瓦蓝,群星闪烁,寒气袭人。钱如山沿着熟悉的街道,借着微弱的星光,向岳父家摸去。在闯关东之前,他决计到丈人家一趟,留下些银圆给老婆和孩子日后用。这样,才能使他在外流亡的岁月中减轻点心中的愧疚。快接近大门时,脚下踩上了一团稀软的东西,双脚猛地一滑,高大的身躯一下失去了重心,像堵大墙一样轰然摔倒了。就在他想来个鲤鱼打挺飞身跃起时,十几条黑影像幽灵般地从暗夜中闪现出来,疾箭似蹿到了他的跟前。有的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他立觉手脚沉重,周身的力气一个劲地往心脏里收缩,身子像被压上了一座大山;有的抓住了他的脚腕子,狠劲地挤压他的脚后筋,一股强烈的酸麻直顶他的脑后勺,他不由自主地将头向后使劲地仰起来;有的拧住了他的双手,他四肢腾空,活像一只凶猛的鲨鱼脱离了水面,在松软的沙滩上挣扎着。有人不时地大喊:“下死把的来呀,这可是只能吃人的老虎!”

街道上火把齐亮,县衙役和民团的头儿冷笑着走过来如释负重地说:“钱二少爷呀,你终于被我们擒住了!”

戴上重刑具的钱如山,被押到了杨县长的大堂上。杨县长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厉声说:“都说饱暖生淫欲,饥寒起盗心,你这富家少爷却反其道而行之,怎么也当起打家劫舍的匪人了呢?”

“就是为了替我那文弱的三弟出口恶气,让这些为富不仁的人拿点钱买罪受。”

“你的几个同党哪里去了?所勒索的银圆到哪里去了?”

“银圆都分掉了,同伙们也都星散了,各奔东西,不知他们跑到了哪里。”

“那你知道是谁出卖了你吗?”

钱如山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料想不到。”

“是你的手下人刘三,他现在已经投奔赵大眼了。是赵大眼又放风给了我们。”杨县长冷笑着说。钱如山打了一个冷战,人心哪,这一层薄薄的肚皮,胜过了千重山,万重水,变幻莫测,难以估量啊!

可两年后,韩复榘的正规部队把土匪剿灭,被活捉的人在南门外的乱葬岗子用机枪集体枪决时,刘三突然跪在地上大叫:“二少爷,我不该出卖你呀!后悔没听你当年的那番话!”

“听说你这个人笑里藏刀,把傅会长折腾了个死去活来,我要让你过三关。过了这三关,说明你的前世造化好!来人,先给他挂杆子。”

两根只有筷子般粗的丝线绳子,用紧紧的杀扣子系在了他两个大拇指的关节下。两个人使劲地拉着绳子慢慢地吊向高杆,两个拇指承受着人身下垂的重量,那种疼痛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人吊升到杆子顶端后,突然松开绳子,让他的身子自由坠落。但快接近地面时,又突然停下。这种名叫挂杆子的吊刑使犯人手臂脱臼,腹部开裂。在场的人一个个屏声静息,牙齿不由自主地咬着下唇,恐怕情不自禁地惊叫出来。随着被吊人身的慢慢升高,绳子越来越细,一点点地往肉里钻着,骨节“咯咯”作响,多骨少肉的拇指白肉绽翻,紫红的血液顺着细绳滴滴跌落下来。一般人只离地几尺,就惨叫不迭地不管冤假把供招了,可钱如山已经挂到杆顶了还没吱一声。他因经常练武,紧咬牙关,气提丹田,在身子急速下滑后,突然停顿时,感到五脏一震,剧痛使他短促地“哎呀”一声便昏死了过去。他被慢慢地放了下来,两个大拇指血淋淋的,紫黑得如同熟透了的葡萄粒。冰冷的凉水浇在了他的头上,众目睽睽之下,他慢慢地从疼痛中苏醒了过来。

“说,你那三个同伙跑哪里去了?”杨县长慢条斯理地问。

钱如山吃力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再给来一次。”杨县长下令。

钱如山的身子像一根柔软的面筋,渐渐地抻长着,双脚乱摇,鼻涕涎水流在了一起,顺着下巴一节节地滴坠着。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旦软瘫下来,经不起下坠突停时重力冲击的脏腑,就会使肚子破裂,肥肠满地……因此强忍着剧痛,仍旧紧咬牙关,极力提起丹田之气。身子慢慢地吊上去,少顷又急速地坠下来。他再一次低沉嘶哑一声“啊——”又昏死了过去……

三天后,再一次过堂,钱如山要过“仙人桥”。六盘已经烧得暗红的煎饼鏊子排成一条线,棒炭火在下边冒着悠悠的蓝光,红中略带青色的鏊子面,显得十分狰狞可怖。钱如山被脱掉了鞋袜,白皙的双脚赤裸着站在了地上,冰冷的地面紧吻着他的脚掌,不一会儿感到了一阵阵麻木的刺痛。他感到屋子里的空气上半部分温热,下半部分阴凉。“给我过!”喊声凄厉,惨烈的场面出现了——

钱如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咬了一下牙关,抬起了有些麻木的双脚站在了第一盘鏊子上。随着“吱啦啦——”一声响,一股青烟从脚下腾起,焦煳腥臭的皮肉味,浓烈地钻进了人们的鼻孔,有人忍不住地捂起了嘴巴和鼻子。尖燎燎的剧痛像无数条锐利的钢针,从他的脚心刺往心尖,他不由得干呕了一声,身子晃了两晃。这短暂的停顿后,开始一盘盘地走了下去。每走一步伴着一声“吱啦”,脚下冒起一股青烟,如同双脚踏在了厚厚的黄尘之上,随着脚步移动,尘烟四起,像腾云,如架雾。终于走到了尽头。可钱如山转过身来冷笑着对杨县长说:“县长,我再给您搭上一趟。”又一步步地走了回来。

“真是一条好汉子!”杨县长紧皱眉头也不禁感叹地说。这过“仙人桥”也是有讲究的,如果怕痛一上去就快走,就会把脚掌上的皮肉很快烙烂,一块块地粘在一盘盘红红的鏊子上,最后筋骨裸露暴痛而死。稍一站立,双脚烙上一层黄焦的硬壳,然后再走就不至于烙掉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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