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故事】龙凤玉坠(5)

时间:2014-09-09 20:18:23 

5、尘缘

候荣一看商南取出来的东西,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只见商南手里拿着的,正是多年前他亲手从毛石里开出来的那块珍品玉璧!就是它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刹时间,他之前对商南的好感统统消失了,铁的事实不容怀疑,商南分明就是“独眼雕”!

商南哪里知道候荣内心的变化?还只当他是对玉璧惊艳,因而笑道:“这确是一块好玉,为了它,我还牺牲了一只眼睛,但今天遇到凤儿,让我懂得了什么才是珍贵的,因此我想把它切开,制成一对龙凤玉坠,我和凤儿一人一块……”他边说边比划,一脸的兴奋。

候荣冷冷地看着他,说:“此玉一旦切开,它的价值会大打折扣,你明不明白?”

商南一点都没觉出他的异常,依旧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不然我干吗为了它毁了自己的一只眼睛?不过为了凤儿,我觉得值!也是巧合吧,凤儿名字中带‘凤’,而我则属龙,不正合了‘龙凤呈祥’吗?昨天我偶然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要把它切开了,而且听说为了这玉璧,已经死了不少人,今天我把它切开后它就不会那么值钱了,这也算是它的一个完美结局吧?”

候荣于是接过玉璧,将它随身藏好。商南走后,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他却做不到,他的手一次次伸向的菜刀,他知道自己的心魔又犯了。他很想亲手杀了商南,可又怕对不起商掌柜夫妻俩。想来想去,他干脆又跑到城外的“名寺”去请教了尘大师。

他跟了尘这一别就是十年,如今了尘已不是当年的了尘,“名寺”也不是当年的“名寺”,了尘的事迹闻名天下了,名寺的内外也变得金碧辉煌,了尘也更加发福了。

了尘见了候荣,依旧请他禅房里喝茶,一样的面对面,一样的温茶。候荣告诉了尘,说他遇见仇人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被仇恨折磨得憔悴不堪的候荣,了尘说:“施主听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故事吗?……当初一个小沙弥因为不小心踩死了一只青蛙,被师父责令去跳崖赎罪,小沙弥害怕,就蹲在崖顶上哭,刚好有个屠夫经过此地,得知小沙弥是为踩死青蛙而忏悔,屠夫听了忽觉悲从中来,悔恨万分,他说:‘你不过无心踏死一只青蛙,就要跳崖赎罪,我天杀猪,屠来宰去,满手血腥,罪过岂不无量无边重。你不要跳崖自杀了,让我跳吧!让我来代你谢罪赴死!’屠夫说完就纵身一跳,正当他随风飞坠,眼见就要命丧深谷时,一朵祥云冉冉从幽谷中升起,托住了屠夫的身子,救回了他的生命……既然屠夫都能放下屠刀成佛,施主为何不试试呢?”

候荣突然激动起来:“我为什么要放下屠刀?杀人的是‘独眼雕’,我不过是个受害者,这么些年来,我一直从南京追到北京,就是为他找他报仇!他当年一口气杀了我家七口人,如今却能完全置身事外,凭什么要我放下屠刀?”

了尘正端着茶杯在低头喝茶,猛一听他的话,一向处事不惊的大师竟然手一抖,将茶杯跌落在地,摔成了碎片。候荣诧异地看看他,问道:“大师,你怎么了?”了尘摇头不语,示意他继续说,于是候荣一口气从十多年前的那个早上老婆婆找他给毛石开窗开始,一直讲到不久前见到一只眼的商南,怀疑他是“独眼雕”,又讲到商南拿出玉璧请他切割的事……

说到最后,候荣还取出了玉璧给了尘看了看,怪的是了尘看到了那玉璧后,他左眼的肌肉便开始筋挛,再一看,那只眼里还流出一滴眼泪来。其实是两只眼睛都在流泪,大师哭了,他忽然口中念佛,弯腰给候荣跪下了。候玉荣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一惊虽同小可,待要追问,了尘却哈哈大笑起来了。

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让侯玉荣心里很不踏实。

但了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向侯玉荣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对了,您的茶凉了吧,我去给您换换。”说完,他拿过侯玉荣的茶杯进了里面,侯玉荣吃惊地看着他,以往这些活可都是小沙弥干的。

了尘进去了半晌,终于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端出两杯热茶,侯玉荣接过茶杯刚要喝,却无意见到了尘的神色有些异样,他不由多了个心眼,便推辞道:“大师,应该您先喝。”

了尘也不推辞,他端茶就喝了一大口,烫得他的眼泪都流都流了出来。见他喝了茶没事,侯玉荣这才端起茶准备喝,然而这时他发现了尘的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侯玉荣大惊,忙过去扶住他,问道:“大师,你这是怎么了?”

了尘微微一笑说:“茶里有毒。”

“为什么?!”侯玉荣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你不是一直在找‘独眼雕’吗?我就是。”

原来了尘就是 “独眼雕”,当年他从朋友家养好伤回到家里,却发现母亲已死。母亲的死态虽然像是为病死的,可他一看到候荣留下的那块上等玉手镯,才知道母亲的死不是偶然,因为那块上等玉就是经他卖手出去的,因此他知道这件事与候荣脱不了干系,于是他一怒之下潜入候家杀人夺宝。之后,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一路逃亡进了京城,投奔了袁世凯的门下。

他在袁世凯的身边躲了两年,但袁后来不知从哪听到了风声,知道了他有玉璧的事,便常常派人威逼他,好在不久袁就暴毙了,他便趁机逃了出来,玉璧虽然保住了,他却没了藏身之所。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认识了少年商南,商南长有一双有神的凤眼,令他十分羡慕。商南也是豪爽之人,听说他喜欢自己的眼睛,便开玩笑说:“喜欢的话,我就送一只给你!”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独眼雕”听了他的话后便记在了心上,后来他打听到本医会换眼角膜,能使人恢复光明。之后,他找到商南,提出以玉璧换他一只眼睛,商南先是不肯,后来看到玉璧后却有些动心了,当然,一半也为朋友之情。

就这样,“独眼雕”的眼睛恢复了光明,而商南却失去了一只眼睛,他怕回家被父母责怪,这才开始了游历生活。而“独眼雕”的眼睛治好后,看人间诸事却忽然透彻了,索性出家当了和尚,没想到却歪打正着,还成了高僧。

虽然他可以避开尘世,但尘世却会追到身边,更没想到因为玉璧,会陷商南于不义,当候荣把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他的心无法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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