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武侠故事,让你重逢侠骨柔肠的简单世界。下面是小编为大家推荐的 薤露:
孟湄直等到李漠把歌唱完,捡起丧家丢在地上的挽歌钱,独自往回走了,才催马下山,缓缓跟在李漠后面。
这个谜一样的少年,孟湄看到他蹲下捡钱的时候,眼里有刀一样的恨。
挽郎是最低贱的职业,丧家甚至不愿意直接把钱交到李漠的手中,虽然他是“全长安城有名的挽郎”,可他仍然只是一个挽郎。
洛阳有一个挽郎,好不容易娶了一个寡妇进门,三年了,却连那寡妇的床也上不去。
没有人指责那个寡妇,谁叫你只不过是一个挽郎。
可这个世界上,谁离得开挽郎呢?今天,我们站在别人的坟头上,看着别人死去;明天,是别人站在我们的坟头上,看着我们被埋入黑暗之中。
每年夏天,阿难陀都在绿野苑里度过。
孟湄给他的不仅仅是欲望的满足,还有内心的平静。修行几十年,他才猛地发现真正的平静并不是靠坐禅能得来的。东土大唐说西天在天竺灵鹫山上,天竺倒说祗园精舍本在东土,他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没有找到祗园精舍,但他不后悔,他找到了比祗园精舍更宝贵的东西。
第一次见到孟湄,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长安附近一个小山谷里,他已走了千万里的路,渴极累极,在小溪旁跌坐。一个小姑娘,那时她多小呀!挎着小小一篮野樱桃,从山上下来。她已经走过去了,又走回来,把那篮野樱桃放下。
他来到长安,靠着辩才无碍,成了长安最大寺院大荐福寺的长老,他疯一样地找那个小姑娘,他早已看透了一切,--原来她才是他的佛呢。
他把他的佛找来,为她建起了绿野苑。
元和八年夏,一个寻常的下雨的早晨,小沙弥跌跌撞撞跑进禅房,气喘吁吁地告诉阿难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武元衡被刺身亡,御史中丞裴度亦同时遇刺,因戴了一顶扬州出的厚毡帽,侥幸未死。
阿难陀一双鹰眼中黄光一闪,又渐渐黯淡了。
因为下雨,阿难陀没有到绿野苑来。
一个早上,孟湄坐在窗前默默看雨,听一只黄莺在雨里有一声没一声地叫。
将近午时,雨停了。她独自划着小舟,到绿野池里摘莲子。
夜舒荷的莲子,色黑如墨,更奇妙的是异香扑鼻。
相传汉代时,汉昭帝穿淋池,在里面种夜舒荷。宫女们把夜舒荷的莲子戴在身上,芬芳之气徹十余里,而且据说吃下去还能益人肌理。
孟湄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香自然是极香,但说“徹十余里”未免太夸张,至于“益人肌理”,可能吧,这世上益人肌理的东西可多了。
她缓缓用手划水,渐渐划入荷花深处。
阿难陀说,这荷花,其实是从天竺传入东土的呢。那么说,或许连释迦也见过这种奇妙的荷花吧。
夜舒荷的叶子底垂,花瓣紧闭。在荷叶的下面,绿野池水稠得像是化不开。
这样的水,死在里面或许是件幸福的事,孟湄暗想。
但她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看,一张苍白的脸慢慢从水里浮现出来,孟湄吓了一跳,身子向小舟的另一边倒下去,攥紧拳头塞住了牙。
但很快她又想到这只手是碰过那张脸的,她把手从嘴里拔出,俯身干呕,却呕不出什么东西。
是随着雨水,从清明渠里过来的吧?
她右手使劲摁着前胸,仿佛要把那颗狂跳的心摁回去,然后,她小心翼翼探出半张脸,看,她猛地捂住了嘴,天呀,是李漠呢,就是那个挽郎,那个挽郎啊!
她伸手探看,良久,终于从李漠的鼻孔里呼出一丝细而又细的气息,她也跟着长出了口气。
阿难陀有些惊愕。面前这个女人,虽然一直都很温顺,但却从未主动到大荐福寺来,更从未向自己求过什么,而现在,她不仅来了,而且居然开口了。
为了什么呢?阿难陀吩咐小沙弥拿出灵玉膏,交给孟湄。为了什么呢?他没有问。窗外竹枝摇曳,沙沙地响。
长安城里已乱成了一锅粥,金吾将军和京兆尹的人,守住了城门坊门,又挨家挨户搜查,就是阀阅名家,也不得免,连大荐福寺里也来了人,兵士们虽然都很客气,但搜查却极严密,比起以往,大不相同。
他开了张路条,说孟湄是到大荐福寺上香的信士,再加上孟湄乘的是七宝香车,华丽至极,所以倒没遇上什么麻烦,就回到了绿野苑。
下午,传来了风声,说刺客捉到了,共十来人,领头的叫张晏,恒州人。京兆尹裴武和监察御史陈中师,严刑鞠问,张晏受不住拷打,供出来说乃承德节度使王承宗主使,到第二天,城里就渐渐松了下来。
但绿野苑外即便天翻地覆了,又算得了什么呢?
孟湄用酒把灵玉膏化了,细细涂在李漠身上。她不知道李漠为什么会受这样重的伤,她也不想知道。现在,这个青白瘦小的身体,在她面前赤裸着,令她心疼得想哭。
她也不知道她内心的感情是怎么回事,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为了另一个人,一个可以说是素不相识的人,献出自己的命。
曾经,她以为自己已经爱上阿难陀了,但如今看来,这不过是对命运的屈服罢了,--她不爱又能如何呢?
可是,现在,她就能爱了吗?能爱了吗?
她低下头,轻轻吻在李漠灰白的唇上,这或许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吧!当他醒来,他要离开,继续做他的挽郎,而自己仍然是一个天竺僧人的秘密的姬妾,在这个美丽的庭院里,过完自己苍白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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