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证据

时间:2016-12-16 17:10:38 

1

  午休时,藤波到公司附近的邮局去了一趟,在那里存了一些钱。下班时,他还顺便在车站附近的超市和小商店里购买一些要用的东西回家。

  藤波回到家,妻子还在入迷地看着电视。

  睡觉前,藤波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了包。他不由一惊,包里没有他买来的新版书。

  不可能没有的。在书店里付了钱以后,是自己亲手放进包里的。书不见了,但有一个手摸上去感觉沉甸甸的纸包。

  藤波无意地打开纸包,不料惊得目瞪口呆,纸包里是一叠万元票面的纸币。

  藤波还以为是假币或是儿童玩的纸币,但与真币一比较,没有任何不同。印刷、手感、清晰度都完全一样,这一叠钱无疑都是真的。

  藤波数了数钱,这一叠钱有三千万元。除了钱以外,包内还放着周刊杂志、微型录音机、耳机、名片、刚开始拆封使用的避孕套、电话磁卡、旅馆住宿卡等。

  名片上印着有“业余作家”头衔的名字“下城保”。

  失主好像是一个叫“下城保”的人。失去高达三千万元的巨款,失主一定会很焦急。

  藤波刚要将手伸向电话机,却又在半空中停下了来。

  若有三千万元,加上工作一生的退职金,平时压抑着的任何欲望都能够实现。

  但是,这钱是别人的。只是失主拿错了包,所以自己才暂时保管着。尽管如此,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强烈地被这不属于自己的钱所吸引着。

  回头想来,在前半生的人生中,藤波生活得很压抑。如将这些钱据为己有,那又会怎么样呢?藤波始终在“假设”的基础上推算着。

  对了!失主即便想找藤波也联络不上。藤波回想着自己包内的东西,几本刚在书店里买的书,一本刚开始读的书,还有手帕、折叠伞、口罩等杂物。没有名片、身份证、月票、笔记本等表示身份的任何东西。

  三千万元不费吹灰之力就落在自己的手中,兴奋从胸膛深处往上涌。这是一种不能与人分享的兴奋,是乐于独享的兴奋。

  结婚以后不久,妻子便另设卧室了。这对藤波来说,不和妻子同住一室,真是值得庆幸的。这天晚上,他将三千万元垫在枕头底下睡了。

  2

  得到三千万元以后,藤波感到世界都变了。但是要观察一段时间,确认失主不会追来之后,才能花这些钱。

  过了一个星期,失主没有追来。藤波终于释然,放松了警惕。这时他已经将钱存入了银行。他从银行里取出五万元,购买了一条项链,背地里喊出千代,将项链交给她。

  千代一瞬间愣住了,惊得讲不出话来。而且,当她知道这项链是送给自己的礼物时,她便脸上发出光来,一把搂住了藤波。

  “我真高兴呀!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呀!藤波先生,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喜欢你!”

  仅用五万元,年轻女人就用了一连串的“非常”,将鲜嫩的肉体拥入藤波的手臂内任凭藤波抚摸。

  “千代君,这次休息时一起去旅行好吗?”藤波趁着千代正在为项链而欢欣雀跃时,在她的耳边轻声喃语道。

  “好啊!旅行,我最喜欢了。真的要带我去?”千代喜悦地说。

  “当然啦,你想到什么地方去?我带你去。不过,我很难请出假来,所以暂时先找一个能住一宿的地方。”藤波说到“住一宿”时,故意将语气表现得很慎重。

  “如果住一宿的话,我也正合适,不过……有一点不好办呀。”千代的表情上掠过一层阴影,好像感到很为难。

  “你有什么不方便的?”藤波感到一阵不安,仿佛好不容易抓到网里的猎物眼看就要逃走似的。

  “也说不上不方便,我从来没有出去旅行过,所以没有出门旅行的衣服。”

  “衣服?不管花多少钱,我来替你买。”

  “真的?有件衣服,我早就看中了!”千代巧妙地利用了这次机会。

  无论千代看中什么样的衣服,因为有着三千万元,所以藤波的底气也足了。只是五万元的项链,她就如此眉飞色舞,所以即使加上一件衣服,价钱也不会贵到哪里去。

  得到千代的承诺,藤波信心倍增。他仿佛感到自己得到了一本护照。这本护照将引导他通往世间那些漂亮女人们的身边,而在以前,他对那些女人们是高不可攀的奢望。

  3

  藤波对妻子说,下一个周末连同休息日都要出差,平时他就常常在休息日里出差的。

  “你自己要当心点。”妻子没有任何怀疑,敷衍地说道。那副表情好像是将他当作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宁可让他在休息天里出差,落个清静,求之不得。

  他在百货店里替千代买了一套五万元的超薄型西服,千代兴高采烈。

  藤波的满足比千代更大,只要想象出千代脱去那套衣服时的场面,他便会心花怒放。

  约定出发旅行的前一天早晨,藤波一边胡乱地吃着早饭,一边似听非听地听着电视新闻。不料,电视主持人报出的一个人名,让藤波惊得将饭碗都翻落了。

  “18日11点左右,在东京都新宿区大久保二丁目二十?菖番地万寿庄住宅105室,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是31岁的房主下城保先生。

  失主被杀。三千万元已经永远无需归还了,藤波真想感谢那个凶手。电视广播说,警方认定是熟人作案,调查他的社会关系。被害者和藤波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那天夜里,在拥挤的电气列车里,下城保只是错拿了藤波的包。无论怎样清查下城的社会关系。藤波也不会出现在警方的视线内。就是说,藤波处在绝对安全的地方。

  下城保和藤波之间虽然没有任何关联,但下城保死去,最得益的是藤波。就是说,从警察的角度来看,藤波具有杀害下城的动机。

  假如警察发现有一个藤波存在,就准会将他设在头号嫌疑人的位置。

  ——嗨!别开玩笑呀!

  藤波感觉到自己的脸色正在变得苍白。虽然信口开河说什么想感谢那个凶手,但自己就是应该受到警察追捕的头号人物。

  藤波当着妻子的面离开了家,但他已经无意再去上班,即使到了公司里也没有心思工作,那样也许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他在路上向公司打了一个电话,推说自己身体不好请假了。但是,他也不想回家。他在上班路线的半途中下车,走进旅馆里,不知所措地浪费着时间。

  约好明天与千代一起出去的旅行,他也已失去了愉悦。第一次斗胆偷情寻欢的旅行,只会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一边听着背后警察追来的脚步声,一边却在与年轻女人寻欢,他怎么也没有那份心思。

  千代一定会不高兴的。而且,他知道这是在他的人生中放走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他不想那样。他也不想和千代联络,说放弃这次旅行。

  这天,他在旅馆的房间里茫然地一直待到晚上,很晚以后,他才终于走出旅馆向家里走去。妻子还以为他是下班回来。

  他早早地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重新取出下城保的包。钱已存在银行里,包和包内其他的东西都放在身边。

  藤波重新审视着名片上的名字和住址。下城保,新宿区大久保二丁目二十X番地,万寿庄,业余作家,没有错。这样看来,不可能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了。

  藤波再次检查了包内的东西,避孕套和旅馆住宿卡引起了他的注意。旅馆住宿卡的发行日期是3月7日,是拿错包那天夜里的三天前。在旅馆住宿卡里,除了“下城先生”之外,就是别名。

  避孕套盒子内用过两枚避孕套,他使用过避孕套,说明他有相好,那个相好也许就是旅馆住宿卡里记录着的同伴,女人是导致犯罪的根源。

  放在下城保包里的三千万元,也许就是出自凶手之手。凶手受到下城保的敲诈将钱给了下城保,但后来一怒之下却杀害了下城保。

  如果钱在下城保的身边,凶手就会取回去的。说在作案现场发现翻找过的痕迹,说明那个凶手在寻找这三千万元。

  藤波从包里取出微型录音机倒带播放。磁带只录了极小一段,其中大部分都是毫无意义的杂音。

  接着,第一次传出说话声:“哎!多田君,你刚回来!”估计这是最后,传来开关声,录音中断。

  藤波又将它重新播放一遍,剩下的磁带里什么也没有录。

  总之,那时持有录音机的人,据推测好像是一个叫“多田”的人。

  录音机在下城保的包里,录音机里录着那个叫“多田”的名字,他不可能与下城保无关,但估计关系也不可能太密切。

  藤波向旅馆住宿卡的发行方、新宿的旅馆打电话,确认登记的房间号码是双人房间。因此,下城保只要不是同性恋者,同伴就很可能是女性。

  藤波不想放弃这难得的三千万元。那是上帝赐予藤波的钱。要保住这份上帝的恩赐,就必须在警察找到藤波之前找到真正的凶手,并设法将凶手引渡给警察。

  藤波决定自己去寻找凶手,线索就是录在磁带上的声音。如果沿着这声音查找,就能找到凶手。

  藤波决定放弃与千代的旅行,去查找凶手。

  录进磁带中的K车站,在藤波下车站朝东京方向再过去第三个车站。沿着磁带里的声音下车,站台上只有一个检票口,出口却分成南口与北口两处。

  看来磁带主要是在汽车上录下的。藤波先走出热闹的北口,外面是交叉路口,银行、书店、商店……正在那时,横道线上的信号灯变成了蓝色,行人们在“过马路”的儿歌声中开始穿过横道线。

  跟随行人们过完马路,有个公共汽车终点站,几辆汽车停靠在各停车点里。不知道磁带里录着的,是在哪一辆汽车上。藤波先向停靠在最近一个停车点上的汽车司机讯问绿丘四丁目坐哪辆公共汽车可以到达,司机告诉他坐第三个停车点上的汽车。

  终于到了郊外,但乘客仍不见减少。藤波留意着汽车里的录音广播。汽车开出平坦的街区,来到了此起彼伏的丘陵地带。在丘陵的斜坡到山顶之间,在稀疏的杂木林里,簇拥着新建的房幢。

  汽车里的广播报告说是“绿丘四丁目”。磁带的主人是在四丁目车站下车,遇见附近的熟人,熟人才向他打招呼,喊他“多田君”的。“多田”这个姓不多见,这一带一定会有叫“多田”的住户。

  但是,新村楼房磨灭了居民的个性,从它的外观难分辨出不同住户的特点。

  藤波打量着公园的周围,他发现了一家点心铺,急忙上前去问:“这附近有没有一户叫多田先生的家?”

  “嘿,多田先生的房间是在4301幢的四楼呀!”

  她指着那个角给他看。

  “瞧,正好是写着房幢号码的那一边。”

  “朋友介绍我来劝多田先生投一份保险,多田先生在做什么工作?”藤波问道。

  “哎,来找他投保,却不知道那些事?”

  店铺主妇露出怀疑的神色。

  “听说以前是学校的老师。”藤波立即随口说了个谎。

  “要说多田先生嘛,现在他在车站附近的大楼里借房子开了一家私塾。我们家的孩子也由多田先生在教。”

  本来是随便问问,不料却碰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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