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接近午夜的时候,我们结束了询问。记下联系方式并扣留了身份证后,我们让她走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不太可能与一件盗窃案有瓜葛。
我和老秦都有些疑惑,神秘女子的销赃行为比我们预期的要早。即便将其归咎为莽撞和大意也说不过去。社保分局盗窃案的失物中包括现金,按照赵东仁的说法,最少也有5000块,为什么作案人还要急于变卖赃物呢?
还有这个红衣女子的身份,凭直觉我们都认为她不会是作案人之一。这种撬门拧锁的案子对作案人的体力和技术都有一定的要求,通常很少涉及女性。顺手牵羊型的案子就不好说了。
这是刑侦常识,与性别歧视无关。她如何得到这两张购物卡。只要破解这个问题,或许我们就能看到作案人的真实面目。
第二天早上10点下乡和酒杯回来了。派出所替换了他们。蘑菇给他们买了早点,刚吃了两口,老秦就冲进来,说了声出现场,岳东家。从桌上一把抓走了我的车钥匙。
我是坐技侦处的车过去的。路上开车的法医阎军拉响了警笛,车压着马路中间的双实线风驰电掣,引得路人侧目。据说干技侦的弟兄都好这一口,老在化验室带着,好人都憋出病了。
派出所所长王一人如其名,说话办事简单直接,三言两语就把案发经过交待清楚了。
早上9点多他的人和下乡酒杯换班后不久,就看到一个女人走进岳东住的那栋楼,一开始没太注意,几分钟后听到一楼的某个房间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冲进楼一看,叫声果然出自岳东家里。
岳东死了。制桶厂家属院7号楼前站满了围观的居民,一楼楼道里也挤得水泄不通。老秦看了王一一眼。王所长提高嗓门大声喊了几个名字,说都过来,把这些围观的全带回所里调查,一个也别落下。人群轰的一声散去。
岳东家门口站着两个派出所的民警,地上还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年轻女人。看到她身上的红色发带、风衣和红色皮鞋,老秦冲凯子挥挥手,说拷到车上去。然后径直走到房门前,接过阎军递来的手套,轻轻推开了门。一股夹杂着酸臭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屋里和室外一样冷。
房间很小,除了门厅就是卧室,一目了然。房内的家具也少得可怜,两把椅子,一只茶几,靠墙支着一张大床。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天花板上挂着的灯泡。屋子正中放着个大号的取暖炉,锈迹斑斑的烟囱高高架起,伸出窗外。遍地的烟头和干涸的痰迹,落满灰尘的茶几上扔着一张烧得泛黄的锡纸,一个注射器,一截胶皮管,还有小半瓶矿泉水。阎军小声骂了句脏话。技侦人员都很厌恶涉毒案,勘查现场时必须分外小心,吸毒用的器具,还有那些肮脏不堪的分泌物,一旦被什么玩意刮了扎了蹭了,说不准就染上什么倒霉传染病。
曾经有这种不幸的先例。
那张床上堆着脏得看不清花纹的被子,岳东的尸体就在旁边,穿着内衣侧身而卧,整个人佝偻着身体蜷作一团。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直射在他的脸上,面容堪称安详宁静,眉头舒展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那种表情我见过很多次,岳东死亡前一定注射过毒品。脸部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我用手摸了摸那只炉子,冰凉。炉膛里全是蜂窝煤烧尽的残渣。应该是一氧化碳中毒,按照本地的俗语通俗点说,岳东被煤烟熏死了。
交给你们了。老秦冲阎军笑了笑,转身出门,我也跟了出去。
尽管老秦依旧保持着那种处变不惊的笑容,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极度失望和愤怒。不光是因为岳东这一线索的突然中断,也因为这个瘾君子居然死在我们眼皮底下,这是一种耻辱。
老秦安排凯子留在现场,协助技侦处取证,凯子下乡和酒杯和派出所的人一起进行周边走访。带着我和那个红衣女人一起回了队里,喊来蘑菇,直接进了审讯室。
审讯进展的不太顺利,那个叫张娜的女人显然受了过度的惊吓,体若筛糠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颠三倒四。让做笔录的蘑菇费了牛劲了。
张娜,女,20岁,本市居民,无业,靠在娱乐场所提供提供三陪服务为生,曾因卖淫被分局治安科处理过。她是岳东的女友。我们都相信她和岳东之间应该不存在感情之类的东西,这种很扯淡的情侣关系,更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对性和毒品的共同依赖上。两人从事龌龊勾当千方百计筹措毒资后,经常共同分享那些白色粉末。
4天前,也就是老秦带着我们和赵东仁拼酒的那天,岳东把两张购物卡交给张娜,让她尽快变卖折现,脱手后再与其联系。昨天晚上张娜把卡卖给沙吉英后,给岳东打了几个传呼,但岳东一直未回。张娜索性拿出一部分钱买了毒品,到另一个男朋友家中狂欢了一夜。
今早张娜准备把剩下的钱交给岳东,她有岳东家的钥匙,开门之后就发现了尸体。
审讯持续了4个小时,赶在张娜毒瘾发作前,我们把她交给了缉毒队。他们有美沙酮。关于岳东的其他情况,只能等到以后再接着审。
凯子和技侦处的人一起回来了,阎军他们已经开始验尸,凯子有很大收获。
在岳东家床下的一只纸箱里,发现了社保分局盗窃案中赵东仁丢失的手机。晚上快下班时,技侦处的验尸报告和现场勘察报告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