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推理】死亡旅程(7)

时间:2015-04-22 13:50:48 

第七幕 巫问是谁?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李永田就来“砰砰砰”地敲门了。程启思起身披衣服,对也被惊醒了的钟辰轩说:“他真比我们还积极。”

程启思那部车性能很好,于是商量之下还是开这辆车,而不是李永田那部破破烂烂的面包型警车。李永田自告奋勇地来开车,他的技术果然不赖,对这一带的路线也确实熟到不行,比程启思和钟辰轩一路开过来、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了十倍。

“就在前面了。”开了几个小时后,李永田说。

这天没有太阳,阴沉沉的,天空重得像要压下来似的。

树林就在眼前,进了树林,李永田走在前面带路。他对这里的路相当熟悉,在林子里七弯八拐,转得程启思和钟辰轩头晕。

“喂,永田,你确定没有走错路?”程启思在后面叫。

李永田回过头来,笑着说:“没错,我以前来过的次数不少,不会走错的,放心好了。不过,这片树林很大,很容易迷路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是走出树林,一间破旧的小旅馆就赫然出现在面前。程启思张大眼睛,呆住了。

那小旅馆的门口,挂着一块写着“汽车旅馆”四个字的木头招牌,但却绝不是他们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一块。

程启思因为对那上面的字记忆很深,每个字都写得力透“木”背,而且墨迹很新,绝没有剥落的迹象。但他这时候所看到的招牌,很明显是被风雨侵蚀了相当长的时间,字迹都看不太清楚了。

旅馆一副破败的景象,看起来倒真像是长期没住人的样子。

但是程启思前天夜里在这里待了大半夜,完全能够肯定这个地方就是前天他们来的地方。不管是那扇在风里摇来晃去的木门,院子角落的那口水井,还是几间屋子里满满地堆着的麻袋。

李永田说:“是这里吗?”

钟辰轩点了点头。

“没错,只不过,我们看到的是一所……正在营业,或者说至少有人在的旅馆,而我们也在这里面吃饭,烤火,休息。这时候……它只是一座废弃了很久的破屋子。”

程启思喃喃地说:“他们是怎么搞出这副像是很久没住人的样子的?”

钟辰轩突然笑了一笑。“你去看过拍电影吗?如果剧本要求拍出这样一个场景,你说布景师能不能办到?”

“可是……”程启思正想说那也要有专业的水平才行,但他想起了老胡说过的一句话─

那个女人像个演员。

如果古婵真是个演员,那么跟她同行的男人,可能是个编剧,导演,摄影师,也可能会是一个布景师。毕竟,前天晚上,真正对他们开放过的房间只有两三间,其余的地方,包括后院都是出奇的荒芜。

要在一天一夜之间,把这里布置得像是破败老旧的模样,不是办不到的事。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程启思问。

钟辰轩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堂屋的木门是开着的,但里面既没有火,也没有尸体,桌子椅子倒还是摆在原地。程启思仔细地察看了那晚靠着火的那堵墙,墙上确实有被火长期熏着的痕迹。

李永田问:“你在看什么?”

程启思回答:“晚上我们就是在这里烤火的。”

“哦,那不奇怪。”李永田说,“以前巫问也是把柴火架在这里烤的,所以这里的墙壁变黑了是很正常的事。”

程启思略微有点失望地抬起了头。

这屋子里很干净,桌椅上有灰尘,但是并没有积多厚,光凭这一点,也足以证明这个地方并不是长久地没人居住。他看到钟辰轩转身走了出去,方向是云乐被杀的卧室。

卧室的门这次没有关。本来他们离开的时候,门还是从里面闩着的。

钟辰轩伸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但床上却只有硬硬的木板,没有那套格子的被褥。他的眼光扫向了墙角,却愣了一下。

程启思的那把手枪居然在那里。

钟辰轩透过玻璃窗看到程启思跟李永田还在堂屋,立即弯下腰把手枪捡了起来。他背对着门,检查了一下那把手枪,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手枪里,曾经有一颗子弹发射过。

钟辰轩在那里呆呆地站了一会,直到程启思在外面叫他。他答应一声,将枪收进随身的包里,走了出来。程启思看到他的面色,问:“你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不,没什么。”钟辰轩朝他使了个眼色,程启思也很识相,不再问了。

接着,他们走到曾经短时间待过的装满麻袋的屋子里,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麻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垮了下来,现在他们连走进房间都办不到了。

走到后院,程启思想着曾经有鞭炮在这里响过,那些细小的红色碎屑是很难捡尽的,就蹲下了身,细细地找。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没过多一会,就被他找着好几片碎片,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放进一个空信封里。

李永田也在四处走来走去。“啊,这里的土有点松。就是在这里挖出了一个死人?”

钟辰轩看了看,“对,看来是有人在我们走之后,又把土给放回去了。这凶手可还真是不嫌麻烦啊。”

程启思说:“确实如此。他们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来伪装,到最后还是一样,我们仍然发现了那么多的蛛丝马迹,可以证明他们确实在这里出现过,并且杀过人。既然这样,他们还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情是为什么呢?”

钟辰轩耸了耸肩,“具体的检验,我们也没办法做。只有在这里检验出了血迹之类的东西,我们才有要求立案的可能。难道我们把这些鞭炮渣送去?”

李永田也苦笑,“是啊,现在这情况,根本立不了案。就算发现了血迹,也不能说明什么,除非……我们能够找到尸体。”

钟辰轩说:“尸体肯定就在这附近。这里能有什么交通工具?凶手总不能用车载上一堆死人走吧!想想看,六七个死人啊!一辆车还塞不下呢!何况,他为什么要带尸体走?肯定是就近扔了。

“不是说这附近有野狼吗?大概隔不了三五天就被啃得只剩下骨头,这里又那么荒凉,就算等到有人发现尸体的时候,估计也是不了了之。”

他话说得难听,程启思听得不住皱眉。但钟辰轩说的也是实情,凶手确实不至于蠢到带上一堆尸体满世界到处跑。“那你觉得尸体在哪里?”

钟辰轩说:“一定是在一个相当明显的地方,既然凶手并没有刻意隐瞒这里曾经发生过命案的现实,他也就不可能特意地去找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因为对他而言,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他转过脸,目光投向那间堆满了麻袋的屋子,“你应该记得,我们走的时候,那些麻袋还是好好地堆着的。堆得很有技巧,也很牢实,我觉得不会那么容易地垮下来的,除非是有人故意那么做。”

程启思没有再说话,直接就朝那间屋子走过去。麻袋很沉,他想要扛起来还真不觉得轻松。

李永田和钟辰轩也过来帮忙,三个人花了大半个小时的工夫,门外面已经堆满麻袋了,有的袋子破了,玉米也掉了出来,

滚得满地都是。

程启思一不小心踩上几个,险些滑倒,倒让他自己也觉得好笑。

麻袋搬了不少出来,看得到地面了。这地上居然也跟院子里一样,就一层土,铺了两块大大的塑料布。程启思“嘿”了一声说:“这还真是简洁,装修都省了。”

他突然顿住了,直直地盯着地面,盯了半天,才说:“你的意思……辰轩,尸体不是在麻袋下面,而是在……这地下?”

钟辰轩说:“我看我们最好去找把锄头来。”

后院里有锄头,就是他们当天晚上用来挖地的那一把。李永田自告奋勇地拿起锄头就开挖了,程启思顺手把身边的另一些麻袋也拽出去,省得挡路。

李永田一面挖,一面说:“这里的土很松软,可能真的是……”

他猛地停住。程启思正拎着一个麻袋想要提起来,见状手也一松。“挖到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不过,好像真的是碰到什么东西了……”李永田吃力地说,抡着锄头却犹豫着要不要挖下去。

钟辰轩说:“别用锄头,可能会损伤尸体,影响验尸。”

程启思不说话,蹲下身就用手把泥土大把大把地挖出来。李永田也在旁边帮忙,没过多一会,一片衣角就露了出来。

那片衣角的颜色,让程启思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很鲜艳的颜色─红色。

他过了好一会,才开头说话,声音出奇地干涩。

“我们错了……埋在这里的尸体,根本不是那天晚上出现在这里的人。这里埋着的尸体……应该是……应该是……”

钟辰轩脸色苍白地接过了他的话头。“应该是那一家带着贵重的宝物,想要去朝圣的藏民。”

李永田毫无形象地张大了嘴,合不拢。

“什么?这……他们被人杀死了?埋在这里?怎么会这样?”他低下头看了一眼那片衣角,“这衣服……确实是藏民常用的质地和颜色……我们……我们继续挖?”

程启思没回答,继续开始挖。没过多久,那具尸体就露了出来。

尸体差不多已经腐烂得只剩骨架了,但衣服基本上是完好的,可以看得出是藏族人常穿的服装,颜色非常艳丽,虽然有些褪色,但依然看得出原貌。

头发还稀稀地挂在头上,长头发,藏族男人也是常常留长发的。

三个人都挖到满头大汗,但“收获”却很丰厚。这间屋子里有三具尸体,两具男尸,一具女尸,都是成年人。

钟辰轩抹了一把汗,说:“不是一共有三间锁着的贮藏室吗?另外两间……应该会有其余的几具尸体。”

程启思提起锄头就往隔壁走去,门上有锁,他用力一砸,锁也就掉下来。李永田也跟过去,钟辰轩却蹲下来,望着那三具尸体发呆。

“辰轩,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钟辰轩听到程启思在那边叫他,才站起身。他蹲得太久,连腿都发麻了。

程启思指着地上的三具尸体说:“一个老人,两个孩子,那间屋子里有一个女人。也就是说,七具尸体我们都已经找到了。

“我们之前的推断,可能是正确的,一群丧心病狂的人为了谋财,杀害了这些无辜的人。几年后,他们再次来到这里预备分赃,而这次,却是他们成为了被害者。”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把那些人杀掉了,是为了报仇?”李永田问。

钟辰轩蹙了蹙眉,“不,我还真不那么认为,谁会知道他们死了?别忘了他们是去朝圣的,一家人都上路了,不会有特别的人关心他们。谁会为了他们报仇?要我说,动机还是为了利益。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谁不愿意多赚一点?不,那可不是一点两点,应该是一笔相当巨额的珍宝。

“独吞,这个诱惑可不小,值得去赌一把。我还是那句话,杀一个人也是杀,杀十个人也是杀,有不少意志力比较强的人,杀人会上瘾的。”

程启思说:“你说过,你认为杀人的,应该就在那天我们见到的人中间,而不是一个藏在黑暗中、我们连脸都没有见到的人。可是……当时在场的人,我们都是见到了尸体的。”

钟辰轩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我说过,不要只用眼睛去看。启思,你仔细回想一下,至少有一个人,我们并没有看到他的尸体。或者,确切地说,我们并没有看到他的整个尸体!”

程启思怔了一会,忽然猛地转过头,看着院子角落的那口井。他的眼神缓缓地上移,一直移到了那棵树上。

钟辰轩说得没错。吴宏的尸体,他们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因为他的脸已经被轰得血肉模糊了。而还有一个人的尸体,他们同样也只看到了一张被烧焦的脸,那就是头落在火里被烧焦了的齐轩。

“你是说……齐轩他死了两次!”程启思叫了起来。

钟辰轩点了点头,“说实话,真的非常巧妙,两个人的死因,都跟火有关。一个是头被按在火里被烧焦,一个是被火药枪之类的东西轰掉了脸。脸都变成那样了,我们怎么认得出来谁是谁?

“所以,齐轩的尸体,第一次是作为他本人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而第二次,却是穿着吴宏的衣服以吴宏的身分出现的。因为火药也会烧焦头发和皮肤,所以吴宏─实际上是齐轩─的尸体上有焦黑的情况出现,是丝毫不足为奇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永田满脸困惑地插进了话来。

钟辰轩说:“很简单,吴宏是凶手─凶手里的一个。他们约好了要怎么做,在时间上,他们配合得很巧妙,而完成得很顺利。而在之后,另外一个凶手却杀了吴宏……”

“为什么?”程启思打断了他。“就算是为了独吞那些东西,就算是凶手跟吴宏两人合谋,他们又有什么必要来唱这样一出双簧戏呢?”

钟辰轩说:“既然是唱戏,就一定会有听众,你跟我,就是听众啊,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凶手从来都没有要杀我们的打算。所以,凶手是要我们作一个见证的。见证什么?我们见到的,就是八个人都死了。”

李永田又插口说:“一定有人没死的,就是那个凶手。”

“对,这就是关键所在。”钟辰轩望着程启思,“其实,只要认真想想,就会发现问题很多了。我们能够确定死了的人,究竟有几个?”

程启思一怔。“确定死了?这是什么意思?”

钟辰轩指着那口井。“我们听到巫问的惨叫声,然后赶过来,只看到他的衣服飘在井底。我们亲眼看到他的尸体了吗?又黑又深的井,我们只看到了一件颜色显眼的羽绒服而已!有没有尸体,我们根本无法肯定!

“还有云乐,她死在屋里,虽然她的额头上有弹痕,但是,在那么昏暗的光线下,照明的只是一根快要熄掉的蜡烛,如果她用一些红颜料画在额头上,再加点红泥什么的伪装一下,你认为我们能看清楚吗?”

李永田叫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并没有死?”

钟辰轩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能够确定的只是─哪些人确实死了,而不能确定哪些人没有死。”

程启思想了一会,“首先,齐轩是一定死了的;然后,刘建明和那个小孩子是我们亲眼看到了尸体的;徐玫……我们看到了她的头。

“这么算下来,可能活着的,就只有巫问、吴宏,还有云乐。

“这么想是合理的,刘建明他们一家三口都死了。古婵,我亲手接触过她的尸体,我完全可以肯定,她那时候是一个死人了。”

“我认为古婵可能是跟齐轩一起来的,她那身衣服,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前来的,”钟辰轩说,“齐轩很可能是她的同行,比如说,布景师,摄影师,甚至可能是一个导演,这两个人可以算得上是同伙,然后都死了。刘建明一家子也死了。

“剩下的……吴宏跟云乐是恋人,他们有可能是一起筹谋的。还有就是这个巫问……这个让人觉得莫测高深的巫问。”

李永田声音微颤地说:“巫问真的已经死了几年了。我真不明白……你们遇上的,究竟是谁?”

“等等。”程启思挥了挥手,“我刚才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永田,巫问是死在什么时候的?具体一点,你想想?是不是就在这几个藏族的死者,在你们镇里出现过之后?”

“这个……我想想。”李永田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脑门,“老胡倒真是跟我讲过他们带那些宝贝的事……我记得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得有点多,因为是老胡的四十岁生日……对了,是八月七号!发现巫问尸体,就是在半个月之后!”

程启思有些兴奋地说:“那就解释得通了,其实,当时死的并不是巫问。你也说了,永田,你根本分辨不出巫问的尸体了,只是因为他穿着巫问的衣服,所以你就认为那是巫问了。

“你告诉过我,巫问是找当地人买下了这间屋子的,那么他的个人生活是怎么解决的?我是指,他的日用品、食品之类的?”

李永田一愣。“这个啊?哦,有个当地小伙子,每隔上十天半个月,就帮他送些吃的去。”

程启思追问:“那个人,现在到哪去了?”

“王荣啊?他呀,他说是去打工,一去就没消息了。他家里也没亲人了,所以也没人去管他。”

程启思又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去打工的?”

李永田这次想了好一阵才回答:“有一天,我看见他收拾了一包行李,问他要去哪里。他很高兴的样子,说有熟人介绍他去打工……那天我正好有事,也没跟他多说,之后就没见到他了……”

钟辰轩叹了口气。“看来,可能你看到的所谓巫问的尸体真的是这个王荣了。这个王荣的身材特征,跟巫问像不像?”

李永田一下子沉默了,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你如果不说,我是不会那么想的。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唉……难道真的是巫问把他给杀了?巫问平时看起来那么好脾气,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因为他需要一个人代替他死。”

钟辰轩冷冷地说,“巫问本来就是个假名,死了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来追查他。然后,过了两年,他又再一次出现了,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然后又迅速地消失了。我可以想象,他会以另外一个身分─也就是他原来的真实身分生活下去。

“他可以出国,再也不回来,舒舒服服地享受他的下半辈子。他的书法非常好,可以想象他会有不少这方面的朋友,他想要把一些贵重的东西,透过不那么正当的管道卖出去,应该是件很轻松的事,而我们……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李永田提议说:“可以采他的指纹。”他又沮丧地摇了摇头,“只要他不是进过监狱的,就不会有他的指纹纪录。”

钟辰轩说:“光凭我们对他的印象,做张拼图是没问题,但是要在全国那么多人里找出他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他说到这里,望了一眼程启思。

“我现在只希望你那位朋友能够找出一些有关巫问身分的线索。还好李永田留下了他的一幅字,也许真可以把他的身分给找出来。”

程启思说:“放心,就算那张扫描件不行,永田,请你把那张原稿给我。我保证会好好地给你带回来的。”

李永田忙说:“这个当然没问题。”他又问,“难道我们现在就没有别的事好做了吗?”

钟辰轩问:“当时被认为是巫问的那具尸体,怎么处理了?”

“哦,火葬了,骨灰还搁在我那里。”

李永田叹了口气,“因为尸体实在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我们这里设施又落后,只能先火葬了。现在就算想再找什么证据,也太晚了。”

钟辰轩听了之后,没有说话。程启思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云乐跟吴宏两个人现在在哪里?剩下的那些尸体……又在哪里?”

钟辰轩做了个手势,“尸体,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就在这山上,不过,我们要去找也太费力了,最好再申请一下上级协助,带警犭来搜山。至于云乐跟吴宏……我非常怀疑他们是否还活着。

“巫问,是一个极有心计又老谋深算的人,他之所以会要找同谋来进行自己的计划,是因为这个计划复杂而精细,他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而当计划完成了的时候,他唯一会做的,就是杀人灭口。”

李永田打了个寒噤。“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能已经死了?”

钟辰轩点了点头,“我是这么想的。以巫问这种人的个性,是不会留下活口的。如果只剩下他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了,不是吗?”

“巫问现在会在哪里?”程启思慢慢地说,“我真后悔,昨天听到王胖子说有一辆本田经过的时候,我没有马上追上去。也许还能追上他……

“现在已经太晚了,只要他到了最近的火车站,或者机场,我们就再也无法找到他了。我们现在,根本对他一无所知!”

李永田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地说:“路上那么多岔道,你又不熟悉路,就算去追,也很难追到。放心,一定会有别的线索的。要不我们回去,你给你朋友打电话,看看有没有结果?”

程启思看看钟辰轩,说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要看的?”

钟辰轩苦笑了一下。

“不用了,现在至少发现了尸体,可以正式立案了。永田,我们会向上级要求,过来协助办案,因为这桩案子,我们毕竟在现场,对情况了解得多一点。”

李永田忙不迭地说:“那是好事,是好事。我还真觉得是无头案,没法子处理呢。”

程启思说:“先回去把巫问的样子拼出来,然后派警力到最近的火车站和飞机场进行搜索,再让所有的高速关口对可疑的本田车进行检查。

“时间已经过去相当一阵子了,我怀疑以巫问的智力,早已经把自己离开的路线都设计好了,不会等着我们亡羊补牢地去抓他的。”

李永田却说:“亡羊补牢。走吧,我们这就回去,这里手机没信号,要回去了才能打电话。”

程启思说:“把尸体遮一下吧。”

他们找了几张塑料布,把尸体盖住,然后把木门给关上了。程启思问李永田:“警力支持要多久才能到?”

李永田想了一下。“最快也要明天了。”

程启思有点泄气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们上车吧。”

三个人又回到了车上。

李永田发动了车,程启思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说:“我记得除了一辆本田之外,还有一辆三菱越野车,据说是云乐跟吴宏开来的。这里并没有那辆车。”

钟辰轩笑着说:“既然我们的车能被人打开,那辆越野车也会。附近的山崖都很高,把车推下去很容易。”

他想了一想,“巫问的想象力很丰富也很独特,很难预测他的行动。这个案子,简直就像是在写一个架构非常非常复杂的字。要充分地了解字形构造,才能够用毛笔把这个字一笔一笔地搭起来,达到最完美的境界。”

他沉思地说:“我一直觉得,这个案件非常精妙,非常复杂,就像是在一个调色盘里调出了很美妙的颜色,而这些颜色彼此融合得也非常好,几乎看不出互相之间的间隙。

“艺术……巫问给我们制造了一起令人叹为观止的案件,从计划到执行,是不是天衣无缝我不好说,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跟我都在现场,居然就任由凶杀案一桩桩发生了,而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作为警察,你跟我都确实非常失败。

“不过……我始终觉得,巫问犯案的类型,似乎不应该是这种。不过……也许是我跟他接触太少,了解不够吧……”

程启思无精打采地说:“那种情况,那种气氛,换个普通人恐怕都吓死了,我们还能保持镇定都很不错了。不过,我还是真没太弄清楚整件事的过程。”

钟辰轩说:“好吧,我试着整理一下。细节让我们先忽略,我承认有些事情我确实还没有想通,那天晚上,古婵是最先遇害的,然后凶手把她放在了我们的车里。

“我们发现了她的尸体后,他们众口一词说根本没有古婵这个人存在,有意地把气氛渲染得恐怖起来。这是为了给我们一种心理上的压力,我们在不断看到惊悚的场面出现的时候,就不会像平时观察得那么仔细,凶手才能够比较从容地行事。”

李永田插口说:“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杀人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弄成这样,有必要吗?而且,如果是做给你们看的话,如果当天你们没有来,那岂不是白设计了一通?”

“他们一定是会等到有人来的,”钟辰轩慢慢地说,“今天不行,还有明天。这是这件案子的关键─一定要有目击证人。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似乎是毫无意义的……为什么一定要有目击证人?凶手究竟要我们证明什么呢?……”

车里一时间静默了下来。李永田似乎想轻松一下气氛,笑着说:“没事,等把巫问逮到了,问一问他不就清楚了?”

程启思苦笑了一下,“我觉得,最可能的是,他现在已经飞到别的地方,用别的名字开始生活了。他一定早就给那些东西找好买家了,本来嘛,这些地方很多卖旅游纪念品的,佛像就算是上飞机也不是带不走。唉……”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究竟是怎么样的宝贝,才会让这么多人都迷了心窍,不惜杀了这么多人?”

钟辰轩说:“你没有听见老胡的形容吗?用他的话说,就是见了一眼就想占为己有的东西。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黄金的经书啊……”

程启思哼了一声。“再值钱又怎么样?再值钱,也得有命来享受啊。这么多人,十几个人,都把命搭进去,你说这值吗?

我说根本就不值!”

“可是,总是有赢家的。”

钟辰轩缓缓地说,“就像是赌博一样,有输家,也有赢家。凶手下了一盘很大的赌注,我看他也是铁了心孤注一掷的,就目前的形势看来,他还处在上风,他杀了人,从容地逃脱了,还带着战利品。

“不过,我想,运气也不会永远在他那一方的。尤其是,他抢走的是带着浓厚的信仰和虔诚的东西,这些东西不会保佑他的。”

程启思干笑了两声。

“你说得真是太玄了。我可不信这些,还是快点联系警力去抓他比较实在。”

李永田却说:“也不是,每个宗教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吧,小钟说得没错,那些去朝圣的藏民,他们的虔诚是我们想不到的。抢他们的东西,而且用那么残忍的方式……”他突然抖了一下,“我看,凶手也应该去神山朝拜一下,祈祷祈祷才对。”

程启思笑着说:“是不是在你们这里待久了,人人都会这么想?”

李永田也跟着笑。“没办法,耳濡目染,长期处在这种氛围里,不这么想怎么可能呢?尊重别人的信仰,是一件好事啊。”

钟辰轩听着他们的对话,略略扬起了眉,眼睛里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他望着从车两边迅速掠过去的崖壁,眉头蹙得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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