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下了楼,一路上钟辰轩都一言不发。程启思也知道若兰一向是他的死穴,也知趣地不去搭话。
走到大厅的时候,他瞟了一眼咨询台,已经不是昨天晚上那个护士了。他略微有点失望,他本来还想找那个护士问几句话的。
杜珊珊的家在黄沙街上,那是一片比较老旧的住宅区,大概是九零年代初修建的,房子的颜色都已经发灰了。
里面巷道曲曲折折,程启思和钟辰轩都转得发晕,最后程启思在路边抓到了一个小孩子,问他纸片上的地址。
小孩一听是“黄沙街五幢二号”,就说:“你找珊珊姐啊?我带你去!”
他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带路,钟辰轩问他:“你跟杜珊珊很熟么?”
小孩头也不回地回答说:“珊珊姐心最好,捡了很多流浪猫流浪狗在家里养,有的长得好可爱的,我们常常去看,珊珊姐还给我们做点心吃。她做的东西都好好吃!
”
钟辰轩对程启思笑了笑说:“看来这个杜珊珊,还真是个白衣天使呢。”
程启思没有说话。
小孩领他们来到了一座很破旧的灰不溜秋的四层楼房前,一溜烟地就窜进去了,走廊很窄,乱七八糟的堆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光线也很暗。
小孩跑到一扇门前,砰砰砰地敲着门,嘴里嚷着:“珊珊姐!珊珊姐!有人来找妳啦!珊珊姐!”
门很快就开了。杜珊珊站在门口,她穿着一条浅蓝色的长裙,头发束在脑后,脸上没有施一点脂粉。
背着光,她看不清钟辰轩和程启思的面貌,迟疑地问:“是哪位?”
“是我,程启思。”
程启思走近了几步,杜珊珊认出了是他,微微退缩了一下。那男孩已经窜进了门里,抱起了一只大猫猛亲了两口。
“小萌,桌上有草莓,你去拿来吃吧,别给大黄喂太多了,牠已经吃得够多了。”杜珊珊招呼了一句,然后把钟辰轩和程启思引进了房里。
这房间里果然养了不少的猫猫狗狗,但是打理得很干净,几乎闻不到多少异味。钟辰轩瞟了一眼杜珊珊的手,她的手指甲虽然修剪得很干净,但却并不细嫩光洁,相
当粗糙,看来她的日子过得也相当辛苦。
对于他们的前来,杜珊珊有点手忙脚乱。一群狗猫围在她脚下团团转,她又弯下腰去把牠们哄开,一面推开另一扇门请他们进去。
“对不住……你们到这边坐好吗?这里是我卧室……”
那是间小小的屋子,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柜和一个小小的衣柜,但布置得很雅洁,放着一些可爱的洋娃娃、小狈熊之类的东西,床单也是粉红色的。
程启思有点尴尬,但这地方除了床之外也没有可坐的了,他只得拉了钟辰轩一把,在床沿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杜珊珊急急地走了出去,程启思听得见杯子叮当响的声音,大概她是在为他们倒水。程启思正想叫她不用麻烦了,一只白色小狈就从虚掩的门旁悄悄地溜了进来,在
程启思的腿上一个劲地蹭。
程启思看着自己的裤子被牠揉得皱巴巴的,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偏偏钟辰轩还在旁边讽刺地来了一句:“这条裤子多少钱啊?又报废了吧?”
杜珊珊端着两杯水进来了,水很烫,她一放下来就不停地吹手,那模样很是可爱。“对不起,我家里没有茶叶了,只能倒杯水解解渴了。”
“谢谢,杜小姐,”程启思虽然不渴,但还是端起了水,“妳应该知道我是警察了?”看到杜珊珊点了点头,他作了个手势,“这是我同事,钟辰轩。关于昨天晚上
的事,我们想听妳讲讲。”
“昨天晚上……”杜珊珊的脸一下子变得全无血色。“程警官,我跟你说的是真的!我进产房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老太太,就是接阴婆!是她把田小姐和她的孩子一起
带走了!就是她!”
“妳看到了?”钟辰轩问。
程启思说:“她下午曾经跟我讲过,在田悦被送进产房的时候,她说她看到了那个黑衣老太太在里面。”
“我不是说这个。”钟辰轩说,“我是说,杜小姐之后又看到了?”
杜珊珊点了点头,她向四周看了两眼,好像害怕有什么东西藏在房间里似的。“我跟你讲过,我听到了好几遍电话铃声,但一接又断了。最后,电话终于不再响了,
我走到值班室门口,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矮小人影正走进田小姐的病房……
“她走得很快,非常快,一下子就没进去了,就像是隐没在了墙里似的……我吓了一跳,鼓起勇气走过去看,可病房里……病房里……”她说不下去了,两眼大大地
睁着,睫毛不停闪动,像是又看到了那骇人的一幕。
“当时妳没有提起。”程启思说。
杜珊珊垂下了头,“你本来就已经不信了,我那时候说……谁会听?何况,她……那个老太太真的走得很快,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不过,之前我也看到
了一次,两次都眼花,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程启思沉默了一会。他又问:“杜小姐,妳知道田悦为什么要闹着见我吗?”
杜珊珊摇头。“不知道,她一醒过来就问你在哪里,我说你去吃饭了,她就嚷着叫我马上把你叫回来。我劝她先休息,她也不听……”
钟辰轩却插进了一个问题:“杜小姐,妳在什么时候、从哪里听到有关接阴婆的传闻的?”
这个问题让杜珊珊愣了一下。她转动着又黑又圆的眼珠,想了好一会才说:“这我可说不清楚了,好像是自从我来到青田医院开始,就听说了……至于谁说的,我实
在说不上来……好像人人都这么说……说得活灵活现的……”
“妳来青田医院几年了?”钟辰轩问。
杜珊珊回答说:“快两年了。青田医院的待遇不错,虽然一样要值夜班,但在VIP病房的产妇也不多,工作也算是轻松,所以我就一直待下来了。”
她看了一眼围在程启思脚下撒欢的小白狗,“我养了很多小猫小狈,都是没人要的,要养牠们,也得花不少钱。我得赚钱才行……这套房子也是租来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声音也越来越低。
程启思禁不住问:“妳的父母呢?”
杜珊珊眼眶一红,低声说:“我父母都早过世啦,我也没兄弟姐妹,只有这些小猫小狈作伴了。”
钟辰轩忽然问:“妳把孩子抱给田悦的时候,她有什么反应?”
杜珊珊怔了怔,“田小姐?我没有注意……我刚把孩子抱给她,值班室的电话铃就响了,我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一般产妇都会想见孩子的,这很正常啊。”
程启思问:“那孩子长得可爱吗?像田悦么?”
杜珊珊吃吃地笑了起来。“程警官,才生下来的孩子,皱巴巴的像个小老鼠,哪里看得出来好不好看,像谁哪?”
钟辰轩好笑地看了程启思一眼,程启思虽然没红脸,但也有点不好意思。。
杜珊珊眨了眨大眼睛,又说:“不过田小姐的孩子很健康,个儿挺大,眼睛也很亮,是个可爱的宝宝。”她的脸色突然又黯了下来,“可是,他不见了……”
程启思突然想起于静讲的事情,据说那个“接阴婆”是把初生的婴儿放进装满纸钱的铁桶里带走的。
那么……午夜时分,他们在走廊上碰到的那个黑衣服的老妇人,她拎着的那个生了锈的铁桶里,血红的纸钱下面,是不是就藏着田悦才生下来的孩子?!
这个想法让程启思几乎想吐。那个铁桶不算小,装下一个婴儿是完全可能的。但是,如果孩子哭闹呢?
除非那个接阴婆有法力让孩子不哭也不闹?或者……接阴婆,顾名思义,本来就是把产妇和孩子一同带到阴间的,那个婴儿……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沉思的时候,钟辰轩也没有开口。
杜珊珊也不敢说话,等了好一阵,才说:“警官……你们昨天晚上都看过监控录像了,根本没看到有穿黑衣服的老太太从电梯里下去……”
她指了指钟辰轩,“你下电梯,也是被监控录像记录下来了的。可那时候,旁边一架电梯,却是空的……”
程启思沉默。莫明在第一时间里就去找到于静,于静让警卫处调出了当天晚上四号楼所有的监控录像。
而让众人难以置信的是,在午夜时分,四号楼西侧的两架电梯,一架是钟辰轩乘着下去的,这被监控录像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而另一边的电梯,虽然从四楼降到
了一楼,里面却是空无一人的!
莫明当时就把程启思和钟辰轩叫了过来。
程启思只觉得寒飕飕的感觉更强了,他跟钟辰轩都是亲眼见到那个黑衣老妇人走进电梯,电梯徐徐下落的。而监控录像里的电梯,却是空空荡荡。
警卫处的处长姓宋,这天晚上正好是他亲自值班。据于静介绍,这宋处长从医院初建的时候就在这里上班了,是个退伍军人,人很稳重,做事也很有分寸,对医院里
的各种保全设备也是熟悉得不得了。
据宋处长回忆,那段时间他正在值班室睡觉,但是监控设备都是一直在运转的,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晚上睡觉前,他刚作过一次例行检查。
钟辰轩笑着说了一句:“其实,电梯里没有人,也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
程启思问:“怎么说?”
钟辰轩说:“如果我们看见的那个老太太真的是接阴婆的话,她自然也不是普通的人类。那么,监控录像拍不到她的影像,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话虽如此,但难不成真的要相信这些幽冥虚妄之说?程启思想着,然而,这句反驳的话竟然没说出口。这桩案子确实太怪异,怪异得让人确实无法以常理而论之。
他站了起来,把那只一直在他腿上乱抓的小白狗抱给了杜珊珊。
“谢谢妳,杜小姐,不打扰妳了,我们先告辞了。如果妳想起了什么情况,请随时跟我联系。妳有我的电话吧?”
杜珊珊点了点头,打开了房门,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程启思看到领他们来的那个叫“小萌”的男孩,还在不大的客厅里跟那只大黄猫玩,嘴里还咬着一颗大草莓。一盘洗得干干净净的鲜红草莓,搁在客厅的桌子上。
他们走出了这幢低矮阴暗的房子,八月下午的阳光,刺眼得让他们一时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钟辰轩若有所思地说:“杜珊珊。”
“她怎么了?”听到这句话,程启思回过了头,他正努力分辨着那些迷宫般的小路,条条路看起来都差不多似的。
钟辰轩说:“开门的时候,我听见她招呼那个孩子,叫他自己拿水果吃。”
“我也看到了,桌子上有一盘草莓,很新鲜。”程启思笑着说,“怎么,人家没有请你吃,你就不乐意了?”
钟辰轩瞪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一个家里只有白开水待客的、很不宽裕的女孩,舍得花钱去买草莓?
“草莓早已过季,现在价格挺贵了。一般人不当回事,但你看杜珊珊,不管是她家里的陈设还是她的穿著,都是很拮据的样子,她那条裙子都洗得有点发白了。她是
舍得给自己买零食的人吗?估计要照顾也得先照顾到那些猫啊狈的。”
程启思想了一会,“道理是有,但她偶尔买一次草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想得太多了。”
钟辰轩又笑了,“是啊,也许是巧合,不过,我总觉得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你再看房间里堆着不少的宠物粮,都是最贵的牌子。
“但我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垃圾桶,里面宠物粮的空包装是市面上很便宜的一种。难道杜珊珊正好今天发了工资?”
“你什么意思?”程启思拧起了眉头。
钟辰轩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想。也许杜珊珊忽然有了一笔正常收入之外的钱财,所以她除了给自己的猫狗打打牙祭,也给自己买了点算是奢侈的水果。”
他看了程启思一眼,“毕竟,最开始说看到接阴婆的人是她,而最后一个接近田悦的人也是她。田悦临死前的情形,我们都是通过杜珊珊之口知道的。”
“你怀疑她?”
程启思有点不太相信地摇了摇头,“我看得出,她是个很爱护小动物的人。一个对流浪猫狗都这么有爱心的人,不会残忍地去害死别人的。”
钟辰轩打断他说:“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她会杀人,我只是在想,也许杜珊珊对我们隐瞒了什么,或者对我们说了谎。而让她说谎的人,可能给了她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
程启思还是摇头。
“我很难想象杜珊珊会冷血地充当帮凶。是的,一个人可能掩饰自己的真面目,但我看到她对那些流浪猫狗的态度,和那个带我们去的孩子对她的亲热态度……她不
可能伪装到这样的程度。
“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你别忘了,我们才是最有力的见证人。你和我,我们都亲眼见到了那个所谓的『接阴婆』─如果她是确实存在的话。”
程启思的记性不错,终于从小路里绕了出来,车子正停在不远处。程启思上了车,钟辰轩也坐了进去。
“当然是确实存在的。”钟辰轩随手拿起程启思放在后座上的、田悦入院以来的档案,翻了起来。
“不管接阴婆这种人─先不管她是不是人─是否确实存在,那个穿黑衣黑鞋,手提装满冥钱的铁桶的老妇人,确实存在。对了,启思,你应该也注意到了,那个老太
太是小脚。”
“对。”
程启思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现在应该很少见所谓的三寸金莲了,不是么?她穿的鞋子也是黑的,绣花鞋,肯定是自制的,没有那么小的鞋卖。
“不过,都说缠过小脚的女人走不快,我看她倒走得挺快的,像在飘一样。难不成她真的不是人?”
这句话一出口,不知道是因为车里开着空调,温度降了下来还是因为什么,两个人都感到一阵阵寒意。
过了好一会,钟辰轩才勉强笑着说:“这个想法倒很有创意,确实,缠过脚的女人走路都比较困难,有些脚特别小的还需要人搀扶……”
程启思皱着眉,努力回想着那个黑衣老妇人的脚。
宽大的黑色裤管,下面露着两只尖尖的脚尖,黑色绣花的鞋面,不是三寸金莲又是什么?
他侧过头看了钟辰轩一眼,钟辰轩恰好也在看他。钟辰轩的眼神里,也明白无误地写着:他也确实认为没有看错。
“喂,小心!”钟辰轩叫了一声。程启思这才惊觉自己险些撞上了一堵墙,连忙绕开了。
钟辰轩埋怨地说:“好好开车,要想案情等会再想。”
程启思却说:“这里已经离田悦的家不远了。”
钟辰轩问:“你要去看看?”
“反正也是要去看的。”程启思一踩油门,车子窜上了海源街。
程启思跟田悦所住的那个小区的物业管理公司讲明来意,物管处就派了一个保全陪他们上去。
由于田悦平时请了一个钟点工帮忙打扫,那个钟点工又是物业聘请的,所以物业有田悦家的钥匙。
田悦的房间,还跟程启思前天半夜里来的时候一样。但就在这一天一夜间,田悦却已经死了。
程启思颓然地倒进了沙发里,一言不发。钟辰轩把大门关上了,在房间里四处走动着。
“你以前来过田悦家吗?”
程启思过了好一会才回答:“来是来过,不过都只是在楼下,从来没有上来过。”
田悦这套房子是两居室的,不算大,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过估计也是钟点工的功劳。装修很现代,也很简单。
钟辰轩走到厨房里,打开了冰箱。除了几盒牛奶之外,冰箱里几乎没什么东西,炉灶也没有用过的痕迹,倒是餐桌上扔着几包泡面。
钟辰轩拿着那几包泡面,走回了客厅。
“一个孕妇,就吃这个?”
程启思接了过来,正想说话,他的脚却在沙发下碰着了什么东西。
他拉了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整箱泡面,跟手里拿的是同一个牌子。他喃喃地说:“田悦也未免太不知道保重自己了吧?”
钟辰轩又走进了卧室,床单还是凌乱的,显然是那天程启思匆匆赶来把田悦送去医院之后,无人整理的结果。那天正好是星期天,大概钟点工也放假。
他走进了书房,扫视着书柜里的书。
除了一些文学性的书籍之外,还有不少医学方面的书。外科、药物、心理学方面的都有。
钟辰轩拿出两本,随手翻了几下,又放了回去。
他的眼睛在书桌上停留了一会。他扬起声音,问程启思:“我记得,田悦有一台笔记型计算机对吧?她工作的时候常用的。”
“对。”程启思总算站了起来,也走进了书房,他的目光,也落在了书桌上。
书桌上有纸,有笔,有几本书,但没有看到笔记型计算机。书桌的抽屉很小,书柜又装着透明的玻璃,都没有计算机的影子。
“常用的东西,她没有理由收起来吧。”程启思走到卧室去翻找,钟辰轩则开始搜索客厅。
过了五分钟,程启思回到了客厅。
“没有,没看到她的计算机。跑哪里去了?”
钟辰轩说:“也许是有人拿走了。你那天来的时候,有看到吗?”
程启思蹙起了眉,努力回忆着。他忽然啊了一声。
“有,我看到了。就放在她的床头柜上,还是开着的。”
钟辰轩轻轻地说:“都要临产了,还敢用计算机,她真是不怕影响胎儿?”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你不是说你一进门就看到她晕倒了,你怎么还有时间去卧室?
”
“她只穿着睡衣,我进卧室找了条毯子给她裹上了。”程启思说,眉头蹙得更深了,“你不会还怀疑我吧?”
钟辰轩笑了笑。“也不是没有可能。”
程启思冷冷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抛开这件事里所有奇奇怪怪的线索,归结到结果来,那么结果只有两个。”
钟辰轩伸出了两根手指晃动着,“第一,田悦死了;第二,才生下来的孩子不见了。如果按照这个推论,那只能说明有某个人不希望田悦活着。
“这个人是谁?只能想象是孩子的父亲,田悦的存在妨碍了他,所以要不惜一切除掉她。通过DNA,可以知道孩子是谁的,所以孩子也失踪了。”
程启思的声音更冷。
“我不会做这样的事。如果确实像你所说的─我承认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动机也非常强烈─那么这个男人真是禽兽不如。
“不仅连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都不肯担负,还要杀死曾经跟自己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儿子。”
钟辰轩耸耸肩。“我知道不是你。如果是你,你不会不负责的。”
程启思走到了窗前。田悦住的是二十三楼,从上往下看,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
“杜珊珊和于副院长都说我没有做父亲的经验,自然也体会不到那种喜悦。”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吧。”
钟辰轩看着他映在玻璃窗的脸,正想说什么,程启思忽然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走进小区的时候,看到路边插着不少的香,现在从这里看下去,好像到处都是。
”
钟辰轩微笑了。“你真是忙得日子都忘记了。是七月半啊,启思。”
程启思骤然回过了头。“七月半?!”
“是呀。”
钟辰轩指了指田悦放在茶几上的精美小桌历,上面既有阳历,也有阴历。“今天是七月十六,昨天晚上……就是七月十五。”
七月半,鬼门开。
两个人都没有马上说话。
良久,程启思才说话,他的声音很冷很硬。“我没有做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
钟辰轩的手指,在桌历上那个红色的“十五”上慢慢划过。
“我们遇到那个接阴婆的时间……或者说是田悦死的时候……就是七月十五。难道……真的会有传说中的接阴婆,在七月半的时候从阴间出来,把产妇和孩子一起带
走……”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忽然,他又提高声音问了一个现实的问题:“田悦的死亡时间是多久?”
程启思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机械而僵硬。“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他忽然恼怒地说:“我们不要再说那些没有任何科学根据的事了,行不行?把我们自己弄得胆
战心惊,你觉得有意义吗?”
他一说完,就把门一摔走了出去。钟辰轩也只能跟了上去。
把门关回去的时候,钟辰轩回头环视了房间一眼,他的目光里,带着分明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