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只是旧时的一种迷信传说。时代已进入了文明的新千年,这种无稽之谈居然在今日里又重现!偏是那扮演老包的演员虽然长得膀大腰圆,却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他见这打小旗的突然中邪,口鼻歪斜,白眼珠子上吊,三分像人,七分似鬼,当场便吓的“哇”的一声号叫,抱头往后台鼠窜而去。
“冤鬼”却不肯就此作罢,跪在公案前一声比一声喊得令人毛骨悚然:
“小民有冤情啊!包大人替小民做主哇……”
他这么一闹,台上的演员乱了套,台下的观众炸了窝,戏班子老大气歪了眼鼻,怒气冲冲跑到台上拎着他耳朵:
“你小子犯什么浑?不知道这是上台演戏?你这不是成心拆我的台吗?问案的是假老包,你小子真有什么冤情找真老包去呀!”
“冤鬼”一听这话,跳起身满台乱窜,口中凄厉地喊叫:“真老包,真老包!噢,真正的包大人到了汝阳城啦!下面的乡长书记陪坐着的就是包青天啊!”
台下几位乡长书记一怔,不由自主便将眼神儿齐刷刷向新任公安局长张海山投去。
台上闹鬼,张海山心里一惊,不知那跑龙套的小子在搞什么名堂。后来他慢慢的就看出一些门道来了。但当对方喊他“包青天”时,他已完全明白了,这是现实生活中一曲真实的“冤鬼告状”。他是个弱者,确有重大冤情,苦于状告无门,借这个机会向他申诉。在省厅待了二十多年,像这种类似的事情他也曾有所耳闻,一些苦主的家属由于面临的对手是权贵,四处上访状告无门,于是便想着法儿另辟蹊径,诸如趁着人大开会期间,手中拿着血衣,头上顶着状纸,冲进会场,跪地向人大代表哭诉冤情,寻求帮助,为屈死的冤魂昭雪。今日这戏台上打小旗的很可能就是属于这种类似的情况。
台上那“冤鬼”在继续流泪哭喊:“包青天,我有冤情啊……”
台下上千名百姓望着张海山,陪坐在左右的乡长和书记等人也用一种不可名状的目光望着张海山。
“张局长,您看这……”
张海山心里明白,这是赶鸭子上架!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不管你是真也好,是假也罢,看来今日自己是非得站出来唱这出“戏”不可了。
他站起身来,整了整风纪扣,在两位乡长和书记的陪伴下走上台去。
“我说,你小子也别在这儿装神弄鬼的了。我就是汝阳市新任公安局长。如果你真有什么冤情的话,可以直接向我申诉,用不着这样装神弄鬼藏头露尾的,闹的影响不好,你自己还有‘异端邪术’之嫌。我的话,听明白了吗?”
“冤鬼”却似乎并没有听明白,他继续装疯卖傻,向着公安局长拱拱手:
“张大人,老夫就是本乡山人李开山,恕老夫惊扰您了。”
台上台下又是一阵骚动:李开山不就是李滨死去的爹吗?这老家伙就是这香屯乡人,一生没什么本事,生了四个儿子,老二李滨,极有出息,徒手在汝阳城闯荡,杀出一条血路,创下一片江山。李滨发迹后便把他接去城里享富。老家伙活了七十四岁才死。六十为花甲,过了六十便算不得是短命,李滨将他送回香屯老家,殡殓丰厚,一座坟墓建造的好风光,比乡政府大楼都气派。他有哪门子冤呢?
张局长一听这“冤鬼”提起汝阳颇有争议的人物李滨的亡父,便知下文有“戏”,便也假戏真做进入角色:
“噢,原来是李老先生驾到!本局听说老先生生了一个极有才干的儿子,在汝阳发迹之后便将您接到城里去安享天年。你老活了七十四岁,也算得是高寿,你那孝顺的儿子又花了一百多万为你建造了一座阴宅,气派的忌妒死活人!你还有啥不知足的?今晚显灵有何话要与本官说呀?”
“冤鬼”叹了口气:“张大人,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老夫本来九泉安居,倒也其乐融融。岂料横祸飞来,有一恶人杀人劫财,却把老夫的阴宅偷偷掘开,将盗来的财物藏在老夫棺内。阴间上个月反腐倡廉,搞廉政建设,‘四清’‘四查’,查到我的宅内,发现失窃赃物,硬说是我杀人越货,我这不是代人受过吗?您说我这冤不冤呀?还望张大人明察秋毫,否则真凶就有可能逍遥法外!”
张海山一听这话,立即敏感地意识到,这打小旗的不是胡闹,只怕李开山的墓穴中真的藏有什么犯罪的秘密。对方这是用心良苦假借“冤鬼”之口在向他暗示。于是又问:
“李老先生,此事阴阳相隔,我也没有黑老包那个本事去‘探阴山’。此案的凶手到底是何人?想来李老先生一定是心知肚明的了,那就不妨明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