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杀死了夏小碎(6)

时间:2016-02-04 12:01:57 

刘维维来到大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飘起了零星的雨丝。她没有雨具,外面又湿又冷,她很想折回温暖的小饭馆,但是隔着小饭馆几乎及地的大玻璃窗,她看到吴江伏在桌上,双肩抖动,还在号哭,而徐娘半老的老板娘站在他身后,双手交握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刘维维眉头皱了起来,她把手提包举在头顶,匆匆忙忙冲进慢车道,见一辆出租车驶来,忙招手,但那车没有理睬她一阵风地驶远了,还把积水溅到她的裤脚上,气得她大骂王八蛋。在恶劣的天气里出租车总是很难打,刘维维拦了几次车都没有成功,她终于放弃了,打算坐公交回家。可是,还没有到公交车站,她就做出了第二个决定:徒步回家,因为仿佛半个城的人都聚集在了这个公交站上,焦急的人们涌到快车道上,每辆公交车都塞得像沙丁鱼罐头。

幸好,这里离家不算太远,大概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终于可以看到那个叫明月的小胡同了,穿过它,刘维维就等于到家了,可是,在步入胡同的一刹那,刘维维站住了。一根神经告诉她,有人跟在她的身后。她屏住气息使劲儿用耳朵捕捉身后的声音,毛发渐渐竖起来。她猛然回身,目光炯炯地搜索,什么也没有。她又机警地四下巡视,发现大街上行人稀少,浑浊的街灯下一切都肮脏而静寂,她探头向胡同里面察看,胡同幽深黑暗,就像蹲伏在草丛后等待猎物的恶狼张开的大口。是走胡同还是绕远道?刘维维犹疑不定。最后,刘维维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胡同口,因为远道绕起来实在是太远了。

在脚步的丈量下,胡同在一点点变短,根据经验,刘维维知道五分钟后她将走出胡同来到大街上,穿过马路,对面就是她家的公寓楼。然而这时,悉悉索索,刘维维再次听到了那神秘的声音,而且十分真切。她悄悄侧过脸,用余光观察身后,她想,也许是下晚班的工人也说不定,但是,胡同里空荡荡的,仍然什么也没有。她心情紧张到了极点,犹豫片刻,她试探着扬声问:小碎,是你吗?她的声音在胡同里回荡,在墙壁上撞出一连串的回音。没有人回答她,接着她又问了一声,这次,她听到一声沉重悠长的叹息,接着又是一声。她呆立着,脑子里迅速地盘算,终于她咬住嘴唇,脚下猛然发力,像一匹冲刺的赛马一样奔向胡同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她发现自己已站在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因为速度太快,她收脚不住,差点撞上一辆急驶而来的吉普车上。就在惨剧即将发生的一瞬,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并且猛然往后一拉,于是,刘维维就跌到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她惊魂未定地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是张初。

“你怎么在这里?”吓坏了的刘维维带着哭腔问。

张初把她揽在怀里,一边引着她向她家的公寓楼走,一边说:“我想请你吃顿饭,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刘维维从张初怀里挣脱出来,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了,你想请我吃饭?”

张初温和地笑笑,说:“我在你家楼下等了快两个小时了,你再不出现,我就要走了。”

刘维维更加怀疑了,问:“你为什么不打我手机?

张初语气仍是那么平和:“怎么没打,你看看你的手机。”

刘维维半信半疑地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果然上面有五个“未接来电”,她想,一定是刚才太紧张了,以至耳朵都失聪了。在把手机重新放入手提包的时候,她顺便看了看表,没有想到竟然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

附近所有的饭馆都打烊了,刘维维和张初只好回家煮方便面。

张初让几乎冻成冰砣的刘维维去洗个热水澡,当她从卫生间出来时,热腾腾的方便面正好出锅。

两人坐下来吸吸溜溜吃面,不时幸福地对望一眼。

隔着温暖氤氲的水汽,刘维维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他们这对相爱五年的恋人从来不曾分过手,从来没有小碎这个人,两人只是面对面将一顿面吃了五年。

第二天,刘维维和张初约好一起去小碎的爸爸家送小碎的遗物。

刘维维心里第二个怀疑对象就是小碎的后母。小碎在日记里提到她的后母在她五岁时曾把她骗至荒郊野外企图丢弃,在她十二岁时给她吃过什么毒物,害她昏迷了两天两夜。刘维维推想,这个凶残狠毒的女人现在极有可能因为什么不可知的原因再一次对继女痛下杀手。

没有想到小碎的爸爸家大门紧锁,敲了半天也无人应门,问过邻居才知道,小碎的继母年前已因乳腺癌过世,而小碎她爸得了老年痴呆症,早被那女人送进了养老院,现在这个家只有小碎的弟弟也即她继母的儿子在住,而那个浪荡子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

这次拜访让刘维维排除了第二个怀疑对象作案的可能,她决定着手调查第三个嫌疑人,也即那个因小碎而被开除学籍的男生刘明。

调查颇为艰难,因为刘明被开除后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刘维维只好到他与小碎的同学中去寻找线索。

刘维维以报社记者的身份约见了小碎最好的朋友杨秀华。

这是一个胖胖的女孩,眼睛不大,一脸的青春痘,头发烫得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但一接触,刘维维立刻就喜欢上了杨秀华,因为她的快言快语说明她毫无心机、性格开朗,刘维维只是有些担心,小碎和杨秀华在一起恐怕从来没有说话的机会吧?

杨秀华得知刘维维的目的后十分配合,她把她所知道的一股脑地告诉了眼前这个女记者。

“同学们都对我和小碎成为朋友感到不可思议,你也看出来了,我和小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可是我和小碎就是那么一见如故。哦,我知道你不是来听我讲我和小碎怎么成为朋友的,那么我就拣你需要的说,就是小碎未婚先孕的事。小碎和吴江的关系除了两个当事人外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是前年的秋天,小碎告诉我她找了一份家教,她还把她怎么找到这份工作的经过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述了一遍,我们笑得肚子都痛了。不过,我警告小碎,社会上的人很复杂,不要上当受骗了。小碎自信满满地说,她看准了,那个吴江不是坏人。唉,谁知就是这个吴江害苦了小碎。去年寒假,我回家过年,忘了告诉你,我家在外地。放完假回来,我发现小碎好像变得更不爱说话了,整天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好,你们先去吧,给我占个莲蓬头!”杨秀华讲到这里,有同学在窗外喊她一起洗澡,她突然粗喉咙大嗓子地吼了一声,把刘维维吓了一跳。可是,刘维维惊魂未定,杨秀华已又压低嗓音接着讲起来。

“一天,在宿舍就我俩的时候,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小碎先是不肯说,后来被我逼急了,她哭了一阵,告诉我她怀孕了,那个男人是吴江。我一听生气极了,起身就要去找吴江算账,被小碎拦住了,她说吴江那天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说,那他也得负责。小碎说她不想去找吴江,好像赖他一样,因为她没有办法证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想一想确实是这样,我们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一起陷入愁苦当中,那天我陪着小碎哭了一场。小碎当然不能生下这个孩子,可是人流怎么做我们一无所知。小碎脸皮薄,我替她悄悄跑到医院妇产科打探。人流室里狼哭鬼嚎,吓得走廊上的我手脚冰凉。我回去我跟小碎一描述,她吓得哭起来。但是这个时候哭死也不管用,我们商量着趁一个双休日去做手术。没有想到事情那么巧,那个星期五我家里突然来电话说我妈中风了,让我回家。你也知道中风是个要命的病,我想陪小碎,又担心我妈,真是左右为难。小碎这时候当然不会让我陪她,她坚持让我回家,说她会等我回来再做手术。谁知我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我妈的病十分凶险,我着急也无法回学校,这时候,小碎的肚子不能等了,她只好找别人陪她去做了手术。我是回来后才知道她找的人竟是刘明。我想小碎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或者她有什么别的想法,结果事情败露后连累了刘明。人家是穷人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不容易,几个妹妹都辍学外出打工供家里这一个大学生,这下子,把人家全家的梦都砸了。唉,我不知道小碎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的前前后后小碎连我也死不告诉。还真是死也不肯说,这不,她不真的死了吗?唉,直到现在我也都不明白。”

杨秀华讲到这里已是眼泪汪汪的,她仰着脸看着天花板,脸上除了极度的悲痛,还有几分沉重的失落。

刘维维端详着眼前这个胖胖的女孩,想,在心里她可能对小碎的“死也不肯说”有点抱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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