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高峰再次掏烟,却发现烟盒里面空了,吴哲则顺势将一包早就准备好的香烟掏出来,抽出一颗,亲自为潘高峰点燃。潘高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抽着那颗“中南海”香烟,看了看烟身,苦笑道:“年轻时我没有钱,就是抽这个牌子的烟,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在这个场合由你一个警察给我这种烟,真是对我人生的讽刺。”
吴哲问:“既然你说你雇佣了陈升杀害潘岩,那么陈升到底是怎么作案的呢?”
这一次,潘高峰面对吴哲的询问没有任何辩白,他答道:“杀潘岩是我的主谋,我出钱,找人,但是,整个案件却不是我策划的。”
“哦?不是你策划的?那是谁?”
“是陈升。”
“又是他?”
“对,就是他,从策划到实施都是他一手完成,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他要求我做的,他答应我,只要我按照他的计划行动,就不会有隐患。”
“他要求你做什么?”
“首先,他要我约潘岩,2月15日18点在北区东北角见面,就连具体的见面地点,也就是潘岩死的那个地方,都是陈升安排的;其次,他让我在案发当天不要离开北京,理由是他认为潘岩的手机有显示号码所在地功能,他怕潘岩若和我联系发现我在外地而导致计划失败。最后,他让我将一百万元直接打进他指定的账户。”潘高峰很有条理的说着。
“你都照办了?”
“是的,我听了他的计划,觉得是一个巧妙的谋杀方案,便答应了。他先是按照他的要去约潘岩见面,我告诉潘岩,要和他谈公司改革的事情,只有我们兄弟俩去,只要诚心相见,我就同意支持潘岩的改革方案。正如陈升预料的,潘岩没有拒绝我,他一个人来了。”潘高峰不停地抽烟:“然后我取消了去外地的计划。我原本打算在案发前离开北京,这样我就彻底没有嫌疑了,可就是因为陈升的这个要求,我没有出去,实话告诉你吧,我连机票都订好了。”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AB公司航班,去广州的,头等舱座位10号,可是你没有去机场。”
潘高峰淡然一笑,说:“果然厉害,吴警官,我发现我真的有些佩服你了。”
吴哲没有理会潘岩的赞誉,又问:“钱呢?你把钱给陈升了吗?”
“我这个人言而有信,当然给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17日,也就是今天早晨才将钱打给陈升的吧?”
“咦?”潘高峰再次震惊了,他简直有些将吴哲惊为天人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除了陈升和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难道是他告诉你的?”
“你先别问我,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我是在17日将钱打给他的。”
“潘高峰,如果按照你们的约定,在潘岩被杀死后你就应该将钱给陈升,为什么拖了一天?”
“我是担心案子会有意外,我在观察,我想等确实案子有了结果,保证与我没有关系以后再把钱给他。”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在17日突然将钱给陈升呢?既然观察了,也不差几天,按照你的思路,你为什么不等案子有了结果再把钱给陈升呢?”
潘高峰答道:“还是因为陈升,他在16日通过我的律师主动给我联系,他对我说,如果我马上将钱给他,他就主动投案自首,并保证不牵扯到我。我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我告诉他,只要他投案自首,我就立刻将钱给他。”潘高峰顿了顿,又说道:“恰巧那时候你们发现了潘岩手机的通话记录,你们已经开始怀疑我。这一点也迫使我同意陈升的要求。”
“电话记录,对,这个问题你也交代一下吧。”
“这个事情是我安排马站立做的。”
“马站立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他在很短的时间接近了潘岩,他去做什么了?”
“小马是我安排他去小区北区的,目的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旦陈升失手,或者有其他变故,马站立就是最后的保险。至于他接近潘岩,正如吴警官你前面所说,马站立协助了陈升,他是去确认潘岩是否死了,顺便将其手机拿走,因为那上面有潘岩临死前给我打电话的记录。”
“是你当时电话通知马站立,让马站立去拿手机的吗?”
潘高峰一愣,随即明白了:“看来你们是看了监控录像,是的,就是我打电话通知他这么做的,当时潘岩忽然给我打电话,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我没有接,直接挂断了,我知道这个通话记录肯定会引起警察的对我的怀疑,因此我立刻通知马站立,让他等潘岩死后拿走手机,我原本以为只要没有手机记录你们就查不出了,可谁知道现在的科技竟然发达到这种程度,没有接的电话也能查出来。”
等潘高峰说完,吴哲又问:“你派马站立去现场,除了监视陈升和处理证据,恐怕还有一层意思吧?”
潘高峰将手中仅剩一点的烟蒂猛吸一口,干笑了一声:“呵呵,吴警官,事到如今你不妨直说你的判断吧。”
“我审问马站立,最后我将矛头指向你,很意外,他有要主动承担罪名的意思。另外,我第一次审问你的时候,你也有意将罪名退给马站立。我猜想,你派马站立去现场除了处理证据,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用马站立顶罪,由他抗下所有罪名,使你能置身事外。是不是这样?”
潘高峰点了点头,答道:“吴警官,你的推理能力和判断能力果然非凡,你分析的一点都不错,我之所以派马站立去现场就是这个目的。这是个备用方案,第一,我担心陈升无法得手,杀不死潘岩,那就由马站立出手,第二,我担心事后陈升不受控制,牵扯到我,那样的话,就由马站立承担所有罪名。”
“可惜。”吴哲摇着头说道:“假如马站立在案发现场多停留几分钟,假如没有陈升的投案自首,我或许真的就会把马站立当成杀人凶手。可惜,你机关算尽,却没有想到,马站立的出现恰恰让我们将排查重点指向了你,毕竟,他是你的亲信。”
“不,吴警官,我的失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公『安』机关内有你这样精明的警察,另外……我也没想到我手下的一个职员会有这么高的智商,哼,设下如此精妙的布局,同时还算计了我。”潘高峰说到这里,忽然情绪又开始激动,他提高声音问道:“吴警官,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既然陈升已经投案自首,你们为什么还要抓我,即便你们抓了我,陈升就能无罪释放吗?”
吴哲没有回答,他还回答不了潘高峰的问题,因为他还没有把握定陈升得罪。
吴哲挥了挥手,打发走了潘高峰。
潘高峰直到离开审讯室大门还高呼着:“吴警官,你如果放了陈升,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吴哲心中感慨:潘高峰得势的时候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手下一个名不见经传,几乎可以被他忽视的小人物,有人一天会让他刻骨铭心,不共戴天!
潘高峰走后,吴哲静坐在原处,一言不发,他就这样坐着,眉头紧锁,姿势都没有动,足足十几分钟。
韩景天是在看不下去了,便问:“学长,你怎么了?”
吴哲将身子重重的靠在靠背上,仰望天花板,喃喃自语:“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不对,还是不对。”
韩景天插话道:“学长,案子已经很清楚了,通过潘高峰的交代,我认为可以结案了,一切都合情合理,与我们掌握的情况也基本温和,我认为,就是潘高峰雇佣陈升杀死了潘岩。”
吴哲仍仰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想是在回答韩景天:“证据,证据不足啊。其实刚才若不是潘高峰精神防线崩溃,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定他的罪,他只要抵死不认那血是直接从他身上流出来的,我们其实没有办法证明的。”
韩景天不解的问:“可是学长,刚才你不是说那血有可能是搏斗中从口腔鼻腔中喷出来的吗?”
“嗨,那种推测仅仅是推测,潘高峰身上没有一点被咬的痕迹,这其实是一个最大的疑点,也是凶手最大的漏洞。”
韩景天发觉吴哲的话太过高深,他索性不再沿着吴哲的思路说,换成了自己的话题:“学长,刚才那一幕其实挺可笑的。”
“怎么了?”
“你没发觉你攻破潘高峰心理防线的手法很像周星驰主演的那部《九品芝麻官》里面的手段吗?最后滴血认亲,血融合了,罪犯大惊,不得不说出实情,但实际上,那血根本不是罪犯的血啊。学长你不会是受电影启发吧?”
吴哲丝毫没有笑意,他说:“小韩,你只说对了一半,犯罪分子因为这些血被迫认罪是真的,但这可不是我主导的。”
“啊?不是您?那是谁啊?”
“是凶手本人!”
“啊?凶手?”
“不错,凶手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嫁祸给潘高峰,好让他自己逃之夭夭。”
“你是说凶手故意设局陷害潘高峰吗?”
“不然的话凶手何必大费周章,将潘高峰的血倒在潘岩口中?而且。”吴哲说着,脸色越发阴沉:“我如果猜得没错,凶手早就料到了我们今天会侦破到这一步,我们至今为止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凶手的计划之内!我们蹦跶半天,几乎没有跳出他的手掌心!”
韩景天目瞪口呆,他像是听到吴哲在称赞一位法力无边的大神。
忽然,吴哲猛地坐直,然后站起身,说:“我要请示薛队,再审陈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