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升神秘而自豪的说：“我的设计是一个立体工程，我在两个排水系统中间设计了好几个转门，可以随时调节排水量。我的底层设计绝对坚固，而且，我为我的排水系统引进了先进了的数控设备，再加上我独特构思，绝对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工程。怎么样?我的设计前卫吧!”
吴哲听着，他摸了摸下巴，说：“听你这么一说你的设计确实挺有意义，可是，现在的开发商都只注重效益，你这种设计似乎过于复杂，又不像地面建筑那样容易看到，恐怕不会有人愿意投资吧?”
夏莹莹插话道：“我早就说过他，他不听，人家多大的设计师都不敢搞的东西他却偏要搞，结果这下好了，设计方案被枪毙了，奖金泡汤了，房子也着落了。”
陈升却不以为然：“你们不懂，我的设计方案是照顾了开发商的收益的。”
吴哲问：“这么说你的设计其实是综合了各种因素?”
“当然。”陈升说着，抽出一颗烟正要点，却看到饭店挂着“NOSMOKING”的牌子，便又放下香烟，说：“今天早晨你看到那个大风车了吧。”
吴哲头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醒目的硕大的白色风车。他点了点头：“看到了，怎么?”
“那个风车与我得给排水转门相连，它们是同轴转动的，也就是说，水量小的时候风车带动转门，水量大的时候转门带东风车，这样既节省能源，又有经济效益。”
“等等。”吴哲打断了陈升，问：“你说节省能源我能理解，可这里面又怎么会有经济效益呢?”
“怎么没有?风车上可以做广告嘛，那么显眼的风车，毗邻主干道，可是广告的黄金位置。”
“哦!”吴哲恍然大悟：“你这是一个好想法啊。”
吴哲忽然对陈升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你小子，看不出来你的设计这么有深意，说真的，我挺期待看到它变为现实呢。”
陈升却又神情黯然了，他叹道：“唉，可惜，原本潘氏地产的老董事长同意了我的方案，可只施工一半他就去世了，新董事长上任，否定了我的方案，你这辈子你恐怕也就不到它完成的一天了。”
“可是你的风车还在那啊。”
陈升苦笑：“风车在，广告照做，我的给排水工程却不让做了。”
“那已经地下施工的部分怎么办?总不能再塞土填起来吧?”
“他们打算在原来施工的基础上弄个地下停车场。”
吴哲愕然：“这么说你的设计成了他们赚钱的工具，可属于你的功劳却被剥夺的一干二净啊。”
陈升沉默。片刻之后，他又释然的抬头说：“嗨，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的方案没有通过，我也不算有什么功劳嘛，董事会枪毙我的方案是出于成本考虑，我也无话可说。”
夏莹莹又哼了一声：“哼，你倒看得开。”
陈升看了看夏莹莹，眼神中尽是歉意。
吴哲感慨道：“有时候想想，在这里为了一套房子把家里几代人的积蓄都用上，值得吗?”
夏莹莹这次不再腼腆了，他立刻反驳吴哲道：“没有房子难道要睡大街上啊?”
“不买房子不意味着睡大街啊，可以租房子嘛，如果在B市买不起房子可以去二线城市或者回家发展啊。”
夏莹莹略带轻蔑的一笑，问：“唉，吴哲，那你怎么不离开B市回老家去啊?”
“你还别说，我真有过这个打算呢。”吴哲认真的回答。
“切。”夏莹莹显然对于他的答案不以为然。
“回家去又能怎么样?”陈升插话道：“我学的是设计，回去以后肯定干不了这个专业，我在老家一没关系二没钱，又能做什么呢?在B市虽然辛苦，但好歹机会多，如果回老家，那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那就租房子嘛。”吴哲认真的回答。
陈升摇了摇头：“吴哲，你还没有结婚吧?”
“没有，我连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上哪去结婚呢?”
“这就是了，你不结婚不知道，一旦成家就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或许在国外你可以一辈子租房子，但这是中国，中国人这辈子奋斗不就是为了房子吗?”陈升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夏莹莹。
吴哲皱了皱眉：“人这辈子就是只为了房子吗?”
“对于大多数人是的。”
吴哲想要反驳陈升，但他竟然想不到用什么来反驳。人生如果只为了房子那该是多么悲惨的事情?但不是吗?不为房子还能为什么呢?陈升一时竟然找不到答案。
陈升继续说道：“中国是个大陆国家，中国人祖祖辈辈被禁锢在土地上，中国人对土地和房子的依恋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没办法，这就是中国国情啊。”
吴哲哑然失笑：“哈，想不到你都把买房子上升到这么高的层面了。”
陈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夏莹莹打断了，她低声嘟囔道：“成天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管什么用啊，你倒是看得开，可咱们到现在连个窝都没有。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想想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呢。”
这一回吴哲看不下去了，他对夏莹莹说道：“老同学，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大道理对人生是有指导作用的，怎么能说没用呢?更何况，陈升不是也一直都在努力嘛，你就别再苛求他了。”
夏莹莹放下筷子，打开手机摆弄着，不再言语。陈升、吴哲也都不说话。三个人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良久，夏莹莹低声说了一句：“努力?唉，我算是明白了，这世道光靠努力是没用的。”
说罢，她拎起包，对吴哲说道：“对不起吴哲，我下午还要上班，我先走了。”
她也不理会陈升，径自离去。
吴哲看陈升一直低着头，便歉疚的说：“陈升，我本来想大家一起叙叙旧，没想到……。”
陈升抬起头摆了摆手：“不，老同学，这事不怪你。”然后，陈升微微一笑，说道：“今天让你破费了，我下午也要上班，就先到这吧，改天我请客，咱们再聊。”
说罢，他穿上外套，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对吴哲说：“过两天就是香樟园楼盘预售开盘的日子，你要没事就来玩吧，反正你也是小区的业主了。”
吴哲点头：“好，有时间我一定到。”
陈升走后，吴哲看着一桌子饭菜，却无心下咽，他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总之感觉的心里特别压抑，很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