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绍俭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这事他妈的是有些让人犯琢磨,超出常规。我想……”吕绍俭没把他的想法说出来,用签字笔杆一次一次往上挺鼻梁上的眼镜架,似乎是这件事情让他把话止住。
王一武也算官场中人,自然明白事关领导须三缄其口的道理,何况他也晓得吕绍俭是张局长的前任牛一涛局长提拔起来的。也曾有过张局长要调换办公室主任的传闻,这样张局长与吕主任之间的关系便难免微妙。王一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让吕绍俭为难了,便要告辞。
吕绍俭喊住他,问:“王一武,你对我说实话,你看没看过那台探头的回放?”
王一武立刻否认,说:“没有,没有,我干吗要看那个。”
吕绍俭问:“也许出于好奇呢?”
王一武连声叹气说:“吕主任,你也是秘书出身,干这差事见了是非躲都来不及,还会自找吗?除非你不想吃这碗饭了。”
吕绍俭将笔杆从鼻梁上挪下来,点了下头。两人都无语。
王一武又抬腿要走,再一次被吕绍俭叫住,说:“事到如今,这事就不能掉以轻心了,得好好想想,分析一下。”
王一武点点头,等吕绍俭说下去。
吕绍俭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说:“若大胆假设,张局长被录了不宜曝光的私密,他自己应该知道,探头在他手里,他可以看回放。如此他必然会担心所录内容外泄,而有可能外泄的人唯有你王秘。这个时间段你进出他的办公室,也会被机器录下来。如果机器始终没关停,你也不会被怀疑,因为你没有机会看回放。事实上你把机器关闭了一段时间,当然你自己清楚是怎样造成的这个时间空白,而且确实没看回放,但你无法让张局长相信。起码不能百分之百地相信,而这种事情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否则后患无穷。张局长的担心恐怕就在这里。”
王一武听得一脸哭相,说:“主任,你这么分析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我确实没看回放,不知道到底录了什么。”
吕绍俭说:“这是你的角度,站在张局长的角度,他不是不想相信而是不敢相信。事关重大,一旦有失,轻则身败名裂,重则丢掉性命,前有车后有辙呀!”
王一武叫苦不迭,说:“我这不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吗?”
吕绍俭叹口气说:“再想想,再想想。”顿了一下又问,“王秘书,你真的没看过录像内容吗?”
王一武一下子恼怒起来,几乎是吼叫:“吕主任,连你都不相信我,还怎么让张局长相信?”
吕绍俭说:“你又犯糊涂了不是?不是我不相信你,是张局长不相信你。咳,你们一个局长一个秘书,弄到这一步,今后还怎么相处呢?”
王一武能听出的吕绍俭的话外之音:如不能完全解除局长的疑虑,他今后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王一武忧心忡忡,他想赶在下班前再去找找张局长,努力表明心迹,必要时可对他赌咒发誓。但他没有敲开张局长办公室的门。他知道张局长对他的敲门声很熟悉,没反应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不想让他进门,再就是张局长已离开了办公室。而要证实这一点也不难,他上前几步从走廊的窗户向楼下望去,目光在一辆辆轿车中间巡视着,他发现张局长那辆黑奥迪在位,这说明张局长仍在办公室里。不给他开门,就是不想见他。他陡地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四、陌生电话
下班后,王一武回到家中,妻子徐家凤见他满脸愁容的样子,问他:“咋啦,一脸的倒霉相,又有谁惹你了?”王一武叹了口气说:“还不是那摄像头的事,张局长一直怀疑我看了,还怀疑我下载了。我怎么说他都不相信,我这回可真的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徐家凤气哼哼地说:“这充分说明他心中有鬼,没有鬼他怕什么?告他去。”王一武说:“你告他什么,你没有证据呀!如果我真的有就好了,我就去告他狗日的。不过我今天把他找我的谈话录了音,逼急了我就告他去。”徐家凤说:“快放给我听听。”王一武就掏出手机放了起来。徐家凤听后说:“这个录音一定要放好,很能说明问题。”
正在这时王一武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一个女子的声音,嗲声嗲气地问:“你是王先生吗?”王一武反问:“我姓王,你是哪位?”对方说:“冒昧,冒昧,你不认识我。”王一武有些不悦,说:“我不认识你,干吗给我打电话?”对方说:“是这么一回事,我想和你做一笔生意。”王一武觉得又碰上了诈骗电话,不再回声就把电话扣了。自言自语地说:“又是诈骗电话,说和我做一笔生意,我有啥生意可做?”徐家凤在旁边问他晚饭想吃点什么。不待他回答,电话又响了,仍是刚才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不客气地说:“我姓王,可我不做生意,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莫名其妙。”对方也抬高些声音,说:“不要这么大的脾气呀,我说过了,想和你做笔生意,要做成了,你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整天点头哈腰给人当孙子。”
王一武一惊,来者不善,而且这人对自己现在的状况比较清楚,秘书不就是给上司当孙子的么?他不敢掉以轻心,放缓声调说:“你这人也真是的,咱们连认识都不认识,还有啥生意可做的?”对方说:“不认识才好,要认识这生意就不好做了。”王一武更觉奇怪,问:“你到底要和我做什么生意?”对方说:“从你手里买一样东西。”王一武问:“买什么东西?”对方说:“一盘录像资料。”王一武惊讶不已,急问道:“你买什么?”对方重复一遍“一盘录像资料。”王一武说:“你越说越离谱了,我哪有什么录像资料卖给你。”对方说:“你有,我们知道你有。”王一武想扣电话,却迟疑了一下,又问:“你到底要什么录像资料?”对方一笑说:“明知故问了不是?”王一武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停顿了几秒钟后说:“你别瞎扯了,我挂了。”对方说:“别挂,别挂,我问你,想不想知道我会出多大的价钱?”王一武说:“不想。”对方说:“知道了没有坏处,会帮助你下决心。当然,你可以不问钱的具体数目,可以问一下是几位数。”王一武陡地生出几分好奇,顺口一问:“几位数?”对方说:“这就对了,该问的一定要问明白才是。我告诉你,六位数。怎么样?”
王一武下意识地在脑子里过数字,六位数是在十万到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范围内。尽管他清楚这笔钱与自己无关,却仍然惊了一下,心想是啥鸟玩意儿录像资料能值这么多钱呢?他想说价钱可观,可惜手里没有你要的货。话还未出口,对方讲了,说:“这事你也不用马上表态,先在心里合计合计,要有做这笔生意的意向和诚心,就给我拨个电话,拜拜。”对方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