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8年

时间:2015-07-28 10:40:32 

葛剑雄

1977年,当高校重新招生的消息传出后,我上大学的愿望死灰复燃。但看到具体要求后,我发现对考生年龄的要求是30岁以内,而当时我已满31周岁。

我是1964年从上海市北中学高中毕业的,但在此前,我的大学梦已经破灭。那是在1962年的5月,我正读高二,在学校的一次体检中,我被发现患开放性肺结核。经过拍片复查,确诊无误,医院通知我立即病休,3个月后复查。进高中不久,我就已瞄准北京大学古典文献专业,我也是语文、历史、英语等科教师心目中最有希望的学生。要是不能在3个月内治愈,就会影响报考大学,这一切就都完了。于是我将一切希望寄托在治疗和休养上,按时服药,严格按时间表作息,每天早上去公园学太极拳。但是每3个月一次的复查都是一次新的打击——我一直无法进入钙化期,因此不能复学。直到1963年11月,同班同学早已毕业,绝大多数考入大学,我才在休学一年半后获准复学,转入下一届高三“试读”。可是到第二年5月高考报名体检时,我的肺结核还是没有完全钙化,不符合报考条件。

在老师的劝说下,我暂时放弃了继续报考大学的打算。作为一名新团员,服从组织分配是起码的要求,我接受了参加上海教育学院师资培训的安排,留在母校市北中学实习,1965年8月,被分配到古田中学当英语教师。不过我并没有放弃上大学的打算,当年就报名考上了上海外国语学院的夜大,进修英语。但“阶级斗争”这根弦越绷越紧,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一心上大学是不是成名成家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在作祟,所以不仅自己公开暴露思想,还一次次进行自我批判。到了文化大革命,这些都成了大字报中揭发批判的内容。

有了这样的经历,我对1977年的意外遭遇相当平静。

到1978年公开招收研究生时,报考年龄放宽到40周岁,而且为了“不拘一格”选人才,对学历没有任何规定。我再也无法抵御大学的诱惑,但一点儿把握都没有,所以在单位开证明时还要求领导给我保密。

报考研究生是要选定专业和导师的,对这些我几乎一无所知。首先想重温旧梦,选择北大。但当时新婚,小家庭初建,到外地读书显然不现实,最后选定复旦大学历史系谭其骧教授指导的历史地理专业。其实我当时还不知历史地理专业的性质,只是因为历史和地理都是我喜欢的,并在工作期间一直有所积累。对谭其骧教授,记得“文革”前曾在南京路“上海先进模范”的光荣榜中见过他的照片,我初中的历史教师向我介绍过他在编《中国历史地图集》。

那年报名的考生很多,初试就近举行,我的考场离我工作的古田中学不远,骑自行车不过10分钟。我对考试完全没有把握,既不想惊动同事,又不愿影响日常工作。我把这三天要上的课调了一下,每天早上还是像平时那样到广播室,在升旗后的早读时间里对全校同学简单讲话,然后骑车前往考场。在5门考试中,政治是我最熟悉的,因为这些年我一直教政治,只要注意答得规范就行了。英语我有上夜大两年的学习基础,拿到题目后觉得很容易。古汉语和历史我自以为是强项,虽然对问答题中的“魏晋玄学”一题不大有把握,但不会离题太远,因为我主要根据翦伯赞主编的《中国史纲要》复习,里面专门有一段介绍。历史题中一个名词解释是“谭绍光”,我正好看过由复旦大学历史系编的一套近代史小册子,上面提到太平天国后期的将领慕王谭绍光,记得他是忠王李秀成的下属,驻守苏州,所以也答出了。地理试卷中有的名词解释我没有见过,只能据字面意思猜想,瞎蒙几句,估计得分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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