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华
豆腐,在日本叫作冷奴。
它是这样上桌的:一个小小的玻璃器皿,里面冰镇着一方块雪白豆腐,毫无破绽,傲视同侪。上面斜斜摆放着一个长柄的金菇和一朵芫茜。这一盘冷奴,真贵,几乎同刺身一般身价。假得像幻觉,故并不敢惊动。
冷奴,因了它的名字,想:因为冷,所以寂寞成奴;或因为是奴,所以冷。谁给这方块豆腐起了个这样的好名字?
但我是个鄙俗的人。未几,已十分疲于尊敬它了。我最喜欢吃的是豆腐,但不是这种。在上海,小店里卖的豆腐脑,热腾腾的一碗,上面遍撒小虾米、葱花、榨菜、酱料,又淋上滚油、麻油、辣油——就像一个脑那么缤纷。每碗只卖人民币一角钱。我吃了两碗,又吃了油条、烧饼。后来,我便觉得不单是胃,连脑袋也撑了。
这是一个老百姓的生涯呀。
(尹 墨摘自上海人民出版社《绿腰》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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