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iel A.Gross ◎游侠儿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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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3月一个寒冷的夜晚,100名营销专家齐聚赫尔辛基的海马餐厅,他们带着一个质朴的目标:将一个偏远的中等规模国家,打造成世界闻名的旅游胜地。专家们仔细罗列出这个国家的各种优势:杰出的教师、野生浆果和蘑菇、充满活力的文化……但这些还不足以成为引人注目的国家品牌。此前,芬兰以其安静而闻名。有人开玩笑地说,也许安静并不是一件坏事。这一观点引起了大家的思考。
几个月后,该代表团提交了一份“国家品牌报告”,报告提出了许多可行性建议,其中有一个全新的重要主题:安静。报告解释说,现代社会充满了嘈杂和繁忙,让人难以忍受。安静是一种资源,它可以像水或野生蘑菇一样被销售出去。将来,人们会愿意付钱来体验安静。
人们已经开始花钱买清净了。在一个嘈杂的世界里,安静可以被出售——降噪耳机零售几百美元,有些为期一周的静坐冥想课程费用可达数千美元。芬兰人民发现,“无中生有”是完全可能的。
2011年,芬兰国家旅游局发布了一系列标题为“请安静”的照片。全球“国家品牌”顾问西蒙·安霍尔特提出了俏皮的口号——没有语言,只有行动。芬兰一家钟表公司推出了自己的新广告语:在安静中手工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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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是营销活动中一个独特的出发点——你无法衡量、记录或输出安静;你也不能品尝、收集或是把它转送出去。芬兰营销活动引发的思考恰恰是,安静的有形影响到底是什么。科学界已经开始关注这个问题。近年来,研究人员已经开始强调安静的奇特力量,它可以安抚我们的情绪,坚定我们的信念,协调我们与世界间的联系。科研人员的研究对象也许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始于噪音。
“噪音”一词来自于拉丁词根,意思是恶心或疼痛。历史学家希勒尔·施瓦茨在《制造噪音:从通天塔到宇宙大爆炸之上》中提到,对噪音的厌恶已催生了历史上一些对安静最积极的倡导者。1859年,英国护士和社会改革家南丁格尔写道:“无论对病人还是健康的人,不必要的噪音都是最残酷、最冷漠的折磨。”南丁格尔认为,对于正在恢复的病人来说,任何一种不经意的嘈杂或是普通的谈笑声都可能会造成惊恐、痛苦和失眠。
20世纪中叶,流行病学家发现了高血压和慢性噪声源(如公路和机场)之间的相关性。后来的研究似乎将噪音和失眠、心脏病、耳鸣等疾病联系起来(正是这一系列的研究孕育了20世纪60年代的“噪音污染”这一概念)。
对人体生理的研究有助于解释噪音产生的影响。声波震动耳骨,耳骨将声波运动传递给蜗牛形的耳蜗,耳蜗将物理振动转换为大脑可以接收的电信号。即使在深度睡眠中,身体也能够立即对这些信号做出反应。神经生理学研究表明,噪音首先激活杏仁核。杏仁核是位于大脑颞叶的神经元集群,它与记忆形成和情感相关。这种激活促使应激激素如皮质醇立即释放,长期住在嘈杂环境中的人应激激素水平会逐渐升高。正如100辆汽车的呼啸声累积起来,便会形成一道恼人的背景噪音墙。2011年,世界卫生组织曾尝试量化噪音在欧洲造成的医疗负担,结论是3.4亿西欧居民每年因噪音失去了100万年的健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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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首次出现在科研中是作为对照或基线,科学家将噪音或音乐的影响与之作比较。2006年卢西亚诺·伯纳迪医生在对音乐的生理效应研究中,让24个测试对象听6首音乐,然后观察他们的生理指标。他发现,通过血压、二氧化碳变化和大脑中血流的循环,音乐的影响可以在血流中直接显现出来。更惊人的发现出现在曲目之间的停顿中。伯纳迪和他的同事们发现,随机插入几段无声音的片段也会产生很强烈的影响,不过影响是反向的。事实上,经验证,实验开始前两分钟安静的停顿远比播放舒缓的音乐或长时间的静默更令人放松。
换句话说,伯纳迪认为,乐曲间的停顿反而成了最有趣的研究对象,安静似乎是通过对比得到加强。“也许觉醒是将精神集中在一个方向,所以如果没有什么更具刺激性的东西,你就会得到更深层的放松。”他说。
2010年,在俄勒冈大学研究大脑感觉处理的迈克尔·韦尔观察了短时突发声音中老鼠的大脑。突然的发声使听觉皮层中一个专门的神经元网络兴奋,但当声音继续以一个相对持续的方式发出时,大部分神经元停止反应。“只要有变化,神经就会发出信号。”韦尔说。
突然的安静也是一种变化,这一事实给了韦尔一个惊喜。在他2010年的研究之前,科学家们就知道大脑会对安静的开始做出反应。但是韦尔的研究扩展了这些调查结果,他的研究表明,听觉皮层有一个单独的神经元网络,一个声音突然停止时,听觉皮层就和声音开始时一样兴奋。
虽然我们通常认为安静意味着缺乏投入,但只要它代表声音之间突然的间歇,我们的大脑就可以识别出来,这是由我们大脑的结构决定的。现在的问题是,那一刻之后发生了什么——如果安静持续,听觉皮层进入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后,又发生了什么。
杜克大学的再生生物学家依姆科·克尔斯特曾研究过这个问题。2013年,她检验了声音对成年老鼠大脑的影响。她让四组老鼠听不同的声音:音乐、老鼠叫声、白色噪声和无声。她预计,老鼠的叫声可能会促使新的脑细胞的发育。和伯纳迪一样,她也把安静当成一种不会产生影响的对照因素。事实证明,所有的声音作用于神经系统的效应都是短期而非长期的。让克尔斯特最为吃惊的是,她发现一个人如果能在每天的生活中,保证两个小时的时间不听任何声音,海马区(大脑中负责短期记忆存储和接收感官讯息的区域)细胞的生长发育会因此得到增益。
但克尔斯特强调,这是她的初步发现,她想知道这种影响是否有意想不到的应用。像老年痴呆症和抑郁症之类的状况和海马体中的神经发生率的不断降低有关。她说,如果能建立起安静和人体神经发生之间的联系,那么神经学家可能会发现安静的治疗用途。
很显然,安静的环境有时的确会对个体有很大的益处。根据声音神经学专家罗伯特·萨托雷的描述,我们的头骨下面“并非万籁俱寂,即便人们无法得到来自环境的声音刺激,大脑也会有主动制造声音的行为”。比如,当一首你非常熟悉的音乐突然停止时,你的大脑听觉皮层仍会保持活动状态,仿佛音乐仍在播放。这意味着,在安静的空白感觉板上,心灵可以进行自己的交响乐。同时也说明,即使在没有像声音之类的感觉输入的情况下,大脑仍可保持活跃和动力。
1997年,华盛顿大学的科研团队收集了测试对象在完成各种心理任务——如算术和文字游戏时的大脑扫描数据。科学家注意到,虽然激烈的认知导致大脑的某些部位形成尖峰波形,它也会引起大脑其他部位活跃性的下降。与此矛盾的是,即使测试对象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什么也不做,大脑似乎仍存在一种极为明显的“背景”活动。马库斯·雷克尔是该小组的首席科学家,他认为,大脑的“背景”活动消耗了大脑大部分的能量,像模式识别或算术之类的困难任务最多消耗大脑百分之几的能量。这表明,若是忽略了大脑的这些“背景”活动,神经病学家可能会忽视至关重要的东西。
2001年,雷克尔和他的同事们发表了一篇开创性的论文,定义了大脑功能的“默认模式”——功能产生于前额叶皮层,在认知行为中起作用。这意味着看似“休息”的大脑是永远活跃的,它在不停地收集和评估信息。
2013年,《人类神经科学前沿》的一篇论文中提到,大脑的这种默认模式网络“在反思一个人的个性和特点(自我反思)的心理任务中进行了密切观察,而不是在自我认知过程中,思考自我概念或是自尊”。莫兰和他的同事还写到,大脑在休息期间,会将外部和内部的信息整合成一个“有意识的工作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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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噪音和目标似乎将内在和外在的安静结合在了一起,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有意识的工作空间”,让安静发挥作用,使我们融入世界,发现适合自己的地方。这就是安静的力量。
努拉·威克曼是一个民族音乐学家,同时也是芬兰营销专家的顾问,她非常了解安静的力量。她住在芬兰的东部,那里遍布湖泊和森林。威克曼说,在一个遥远而安静的地方,她获得了在繁忙的日常生活中不曾有过的感受。她说:“如果你了解自己,你必须要与自己同在,与自己讨论,与自己对话。”
“请安静”已被证明是芬兰重塑的品牌中最流行的主题,也是“参观芬兰”网站中最受欢迎的网页之一。也许安静可以销售,是因为很多时候我们把它当作一个有形的、易碎的,或是某种精致珍贵的东西。威克曼记得,那次她经历了几乎完全安静的罕见时刻——站在荒野中,她用耳朵捕捉动物或风发出的最微弱的声音。她说:“你完全有能力用最小的声音打破这种安静,但你不想这样做,你会尽你所能保持安静。”
(汪 洋摘自微信公众号“liweitan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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