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对这样的场景已经有点审美疲劳–深夜，巨响，豪车撞了！驾车的年轻人虽然也曾有一刹那的惊心动魄，但刺激很快就会过去，等他们面对镜头时，已经十分淡定，甚至已经用手机玩起了自拍。我们很难还原这些当事者的内心世界，不过从事后他们自己和家人的反应来看，无非是–人没事就好，撞坏的豪车不过是玩坏的玩具。也许有些人觉得，这就是所谓的“视金钱如粪土”，无愧于土豪的做派。可是，传承这样一种财富观、责任观，真的是对子孙负责吗？
就在几周内，北京和上海先后发生了豪车撞车事件，两辆法拉利、一辆兰博基尼基本全毁，万幸的是未造成人员伤亡。虽然车子是私人的，后果也由驾驶者自己承担，不过，价值数千万的豪车就此报销，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是社会财富的流失。再说，撞车事故对公共设施造成损坏，也是要追责的；北京的涉事车主还涉嫌超速驾驶，对公共安全也造成了一定危害。但是，无论车主本人，还是车主的父母，都没有丝毫问责自己或子女的意思。北京涉事的兰博基尼车主父母说了一声抱歉，对肇事的儿子到底该怎么教育，却只字未提。上海的“富二代”法拉利车主更是在秀出家中多辆跑车后，一举成名。难怪，洋网友对中国式法拉利车祸的评点就是一句–“他爸爸会再给他买一辆的。”
从法拉利在中国的车祸事件，可以透视出一个复杂的代际关系–中国富人与“富二代”的家族传承，虽有了足够的财富，却缺少与财富相匹配的责任感。“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富起来的中国第一代创业者，大多数并非不知道家教的重要，绝大多数“富二代”都接受过良好的现代教育，他们多数具有留洋求学的经历，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世界名校的毕业生。不过，知书达理不等于家教成功，洋文凭更无法替代父母在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方面的言传身教。
古语云：“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易经》则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都是古人对家教家风的智慧性总结，放到今天来看，就是好家风应当以履行社会责任为首，勤劳持家为重，知识传承为轻，财富传承为最末。然而，现代家教往往过度重视知识性、技能性的教育，而忽视了在家庭情感与社会责任感上的潜移默化的培养。在富裕阶层中，这个问题也同样明显：父母与子女之间缺少深层次交流是普遍现象，把子女送出国后就撒手不管者也大有人在。在这样的教育观的影响下，孩子在陌生环境里就像是野马脱缰。在西方国家，一些中国留学生一掷千金、花钱如流水，给他人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学成回国后，“富二代”们继承财富的本领也许是有了，但是对财富积累的过程、财富与社会责任的关系，却欠缺直观认识，只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这样的财富传家，难免根基不稳。
真正对子孙负责的做法，是留下与财富相匹配的家风家教，如果不能让后代领会财富等于责任的内涵，可能结果就如林则徐所说的：“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
有钱不是错，但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理应是富起来的国人必须建立起来的价值观。不要忘了，对于家风家教的失败，古人还有更尖锐的断言–“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从法拉利肇事事件，我们似乎更应该看到“家风家教”这个大问题！
【原载2015年5月6日《解放日报·评论》】
彭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