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果
上期预告:苏运辰和乔染互生情愫,苏运辰却再次遭人追杀,并身负重伤。叶桓来苏家堡救治苏运辰,并见到了苏运辰的父亲,原来苏父曾与乔染的姑姑凤垣女帝有过一段情……
十一
叶桓临走前将乔染叫到自己的面前,苦口婆心道:“虽是夏季,吃东西也切记不要贪凉。辣椒可以吃,但记住一定要少吃。你吃鱼不会挑刺,吃生姜会过敏。以后我不能在你身边提点你,切记不可因为贪嘴而坏了身子。”
乔染眨了眨自己的泪眼:“叶桓,你不带我一起走吗?”
“我想带你走,你便会跟我走?”叶桓冷笑一声,“那你现在便跟我走?”
乔染干笑两声:“苏运辰毕竟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我总得照顾到他痊愈才能离开。要不你再多等我两日,等他能下地走动时,我便与你回去。”
“算了吧,看在你找借口找得这么用心的份上,我也就不为难你了。”叶桓笑着揉了揉乔染的头,眼角转而瞟向了坐在一旁的苏堡主,又道,“若是苏家堡的人敢欺负你,也不必等你告状,我自会知晓。”
乔染点了点头,觉得此情此景有些伤感。如同一位年迈的母亲要送自己的女儿出嫁,唯恐自己陪送的嫁妆少了会降低女儿在夫家的地位。其言语间的不舍与对夫家的恐吓,隐藏着的都是对女儿满满的爱意。乔染很是感动,默默抹了一把眼底并不存在的泪。
苏堡主亦是深受感染,走上前来以过来人的身份拍了拍苏运辰的肩:“你这种嫁女儿的心情,我能理解。唉,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的,你也真是不容易。”
闻言,叶桓狠狠地瞪了苏堡主一眼。
于是,乔染就这样留在苏家,开始了贴身照顾苏运辰的生活。
乔染一贯同情弱者,所以面对这样半死不活的苏运辰,她的态度也着实称得上是温柔。苏运辰提出的要求,她都会尽量去满足,比如什么“要吃阿染亲手做的饭”“要阿染唱歌哄我睡觉”。乔染甚至忍着自己流下三尺多长的口水,给苏运辰剥了一大碗的栗子,结果苏运辰一颗都没给她留……后来,苏运辰愈发过分。他假摔在地面,吵嚷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面对如此明显的碰瓷行为,乔染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对准苏运辰的胸口,抬腿就是一脚。苏运辰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就这样暴露了自己伤口已经痊愈的事实。
未等乔染发作,苏运辰选择先发制人。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乔染的面前,道:“阿染,你我已经领了合婚庚帖,你给我换药时已经看到了我的身体,你的嫁衣我也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阿染,你可不可以嫁给我?”
在这之前,乔染已经答应过了一次苏运辰的求婚,只是那时苏运辰采用的是与他那老父亲一起坑蒙拐骗的方式。如今他再提此事,看来是想要端正自己的态度,以表明自己内心对乔染的爱意。乔染陷入沉思,她想既然叶桓已经默许,自己就这样嫁给苏运辰也没什么不好的。可如果这般随随便便答应,未免有失她朽木帮帮主的身份。
就在她思考犹豫间,苏运辰再放大招,他说:“阿染,你若是不答应我,我便一直这样抱着你,坚决不松手。”
乔染看了看二人的姿势——她站着,苏运辰跪着。两相比较,一定是苏运辰先累。乔染觉得苏运辰可能是傻了,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威胁自己。谁料,苏运辰又道:“厨子已经将饭做好了,你若不答应我,咱们便在这儿耗着,谁也别想去吃饭。”
乔染被控制住了死穴,她当即妥协:“嫁,当然嫁,为什么不嫁?你生得这般肤白貌美,能嫁给你是我的福分……那个,我们能开饭了吗?”
待到乔染试穿嫁衣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为了一顿饭便出卖了自己的一辈子,委实有些太过草率。可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反悔的余地。
无人时,铜镜前,乔染拎着裙角转了一个圈圈。然后她发现这嫁衣挺好看的,到底是家大业大的苏家堡,只腰带上缝着的那几颗珍珠,所值银钱便足够她吃上一年的杏仁酥。
乔染觉得,自己嫁给如此肤白貌美财大气粗的苏运辰,倒也不亏。
很快,便到了乔染要嫁给苏运辰的好日子。苏家堡在武林撑起了半边天,苏少堡主又是武林盟新任的盟主。可拥有这些身份背景加持的苏运辰成亲,苏家堡却没有邀请外人。除了萧丞相父子外,连朽木帮的人都没能收到请柬。对于此事,苏堡主给了乔染一个官方的解释:“万一婚礼现场叶桓动手抢人,你说你该站在哪一边?儿媳妇,为父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乔染觉得此言有理。
距离婚礼吉时还差一个时辰,外间已是布置得热火朝天。天还大亮的时候,便有侍女早早地将喜烛燃起。听说这是苏家堡的规矩,有着“夫妻和睦、百年好合”等等吉祥的寓意。厨房在准备喜宴的饭菜,准备招待的糕点。乔染远远便闻见了味道,便不顾“大夏婚前新娘不能离开房门”的规矩,拼了命地想要跑出去。侍女在门外跪倒了一排,祈求少奶奶不要为难他们。乔染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能出去,你们把糕点给我拿进来也行。”
“依着规矩,您晚上洞房前要空腹吃下桂圆和甜枣,寓意着早生贵子。您现在吃东西,怕是有些不合规矩……”侍女颇感为难,“少奶奶,您可否再忍忍?”
乔染愤怒地摔了手中的珠冠:“今天这亲,姑奶奶不成了还不行?”
侍女们面面相觑,表示就算不成亲也不能吃东西。
闻言,乔染暴躁地抓了抓头发:“算了,去把苏运辰给我叫来。”
“依照规矩,婚前您是不能与少爷见面的。”侍女掩嘴而笑,“你们今后还有数不尽的恩爱日子,何苦急在这一时?”
乔染反手摔上了门,已经被饥饿冲昏了头脑的她,张口便对这苏家堡内的所有武器发号施令道:“告诉我苏运辰在哪里!”
刀槍剑戟,在寂静中发出只有乔染才能听得到的声响。半晌后,它们统一给了乔染回复——此时此刻,苏运辰并不在苏家堡中。
乔染眉心微皱,觉得事情不对。在这种大喜之日,人却不在家里待着,乔染觉得这位树大招风的苏盟主多半是又遇到了危险。莫名的担忧瞬间充斥了乔染的心,往好了想,苏运辰是被人给五花大绑地掳走了;往坏处想,这人多半已经被人抹了脖子挖坑给埋了。
越想越害怕的乔染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亲自出去找寻一番……顺便去厨房偷点儿糕点。她没舍得将喜服脱下,便直接穿着那一袭红衣极为招摇地翻窗跑了出去。
好在大家都很忙,没人发现。
她向武器们询问苏运辰离开的细节,武器们表示它们之前都在睡觉,并不清楚苏少爷是何时离开的苏家堡。很是担忧的乔染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即便嗅着香味,寻到了厨房。
不是乔染不关心苏运辰,只是那桂花糕的香气实在太过迷人。
正当乔染拎起裙子准备翻入厨房时,却有人突然在身后大声叫响了她的名字:“乔帮主,你不在房间里等待吉时,跑来这里做什么?”
乔染咬了咬牙,转过头时,她看到了萧文那张笑得似二傻子一般的脸。傻子萧文身旁还站着一个女人,二十几岁的模样,生有倾城之姿。一身锦绣华服,发间琳琅满目,十有八九是谁家土财主金屋藏娇养起来的小美人。那美人在看清乔染的相貌后,脸色瞬间白得似吃了苍蝇一样。她的眸间有见了鬼般的惊惧,乔染下意识地便想寻个铜镜看一看自己的脸,只怕是自己脸上的妆花了才把人家吓成这般模样。
紧接着,她踉踉跄跄地跑到乔染的面前,发疯一般摇晃着乔染的肩膀:“为什么是你?与他成亲的人竟然是你?看来他就是他,我并没有认错人。可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乔染被摇晃得头脑发涨,抬手便给那女子来了一记自下而上的勾拳。女子被打翻在地,下巴红肿得好似被蜜蜂蛰过一般。萧文在一旁看傻了眼:“乔……乔染,你刚刚打的可是太妃娘娘。”
太肥……太废……太妃娘娘?乔染微微一怔,觉得自己可能没太听清。
等她确定萧文并没有与自己开玩笑时,慌忙选择逃之夭夭。太妃缓缓坐起身子,不知是刚刚被打傻了还是本来就傻,就在那里呆怔着,半晌也没有言语。既没有要找乔染算账,也没说让人来给自己疗伤。萧文在一旁坐立难安,只得主动上前询问:“太妃姑姑,您还好吗?”
太妃缓过神来,扯着萧文的衣袖站起身子,说:“你父亲呢?我要见你父亲。”
“我父亲在前厅与苏伯父议事。”
话音未落,萧丞相竟与苏堡主一同出现了。太妃远远看到自家兄长,便要走上前去,结果她看清了苏堡主的脸。那一瞬间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她刚刚看到乔染。她颤抖地伸出自己的手指,指向萧武又指向苏堡主,结结巴巴地道:“他……他不是……”
“惜茹,住口!”萧武再不顾什么朝堂之上的尊卑,他拿出长者的姿态,厉声喝止了自己的妹妹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而后,他望向自己的儿子,“你姑姑累了,还不快扶她回去?”
萧文听父亲这般语气,自能看出事情不简单。于是,他也顾不得自己那身份尊贵的太妃姑姑是否愿意,便连拖带拽地把人给扯走了。苏堡主眉心微皱,幽幽地道:“那孩子,似乎是认识我。”
“太妃娘娘先前曾前往微臣家中,碰见了运辰。而后她打探出了运辰的身份,便欲来苏家堡。”萧武微微一顿,继续解释道,“臣几番制止,以为她已然放弃了这个想法。谁料文儿顽劣,竟忤逆我的意思将人带来……臣这就想办法去解决。”
苏堡主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天下,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乔染缩在房间里,惴惴不安。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她也的确仗着自己的功夫打过不少人,上至那些有头有脸的帮主掌门,下至街边闲逛的流氓土匪。可似太妃这种身份的人,她倒真是没有打过。想起自己刚刚那一记结结实实的勾拳,再想想大夏那些罪责律例,乔染很难不心惊胆战。
時间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那被她打了的太妃娘娘依然没有想要来兴师问罪的意思。乔染想了想她刚刚见到自己的模样,觉得这太妃多半是有些智障。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打了智障自己会良心难安,好在自己也算是安全了。
乔染轻轻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多想,将那颗悬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吉时已到,她戴上了盖头,格外乖巧地等着苏运辰来推开自己的房门。结果,她就这样等了半个时辰,苏运辰也没出现。乔染揉了揉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终于忍无可忍地摔了盖头:“这亲能不能成了?这洞房能不能入了?说什么得入洞房后才能吃东西,苏运辰你是不是想饿死姑奶奶!”
门外守候的侍女听到了屋内的动静,连忙跑了进来。她们齐刷刷地跪倒一地,几番欲言又止后,才终于硬着头皮说道:“少爷……少爷他失踪了。”
“失踪了?”乔染皱了皱眉,这才想起苏运辰自今晨起便已不在苏家堡的事实。
她先前偷跑出去便是为了寻他,可惜被那半路杀出来的太妃扰乱了计划。后来她因为害怕就一直躲在了屋里,顺势便将苏运辰忘了个干净彻底。如今经侍女提醒,她才想起自己的未婚夫婿现在可能已身陷囹圄。
不管怎么说,苏运辰现在已经能算得上是她乔染的人了。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几次三番动她罩着的人她倒是可以忍,可在新婚之夜把人掳走,害她不能洞房以致不能吃东西,乔染就没办法继续忍下去了。于是,她决定要亲自出手,将苏运辰救回来,将那些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神秘人”通通打成猪头。于是,乔染将侍女们通通赶了出去。然后,她在房间内寻了一柄匕首,动用能力将其唤醒。匕首道:“我不知道少堡主去了何处。”
乔染道:“没指望你知道那么高难度的事情,我就想让你给我带个路。”
匕首默然。乔染继续道:“带我走出苏家堡就行。”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路痴的凤垣皇族。”
乔染皱了皱眉:“你见过很多我的族人?”
“不。”匕首在空中转了个圈圈,“我只见过你一个。”
乔染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打它自己手会疼,她一定给它一巴掌。然后,乔染翻窗而出,悄然前行。因为要靠那匕首来指路,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一幕的她只得拣小路前行。
一路走来,乔染觉得这里的气氛委实有些怪异。苏家堡丢了少主,可气氛依旧一片祥和宁静……就算苏堡主如何能沉得住气,他至少也该派人去寻一下自己的儿子,顺便来安抚一下她这个今天才要过门的儿媳妇。可此时此刻的苏家堡真的是平静得不像话。苏运辰失踪距现在已有将近一天的时间,可苏家堡众人依旧在忙着自己手底下的事,没有一点儿紧张的模样。唯一比较应景的,便是苏家堡的守卫数量,比平日足足多出了三倍。
乔染突然站定脚步,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该不会是临时悔婚了吧。”
为她引路的匕首滞留在半空中不再前行,它道:“你们凤垣皇族与武器通灵的本事可不单单只是用来指路的,用来找人的话,可比那些官府训练的猎犬还要好使。”
乔染微微一怔:“怎么用的?”
匕首发出了一阵叹息,若它生有五官,此刻必然满是嫌弃。半晌过后,它才缓缓说道:“你先前见过少堡主的佩剑对不对?闭上眼睛,想象着它的样子,用心去感受,你便能寻到它的方向。”
乔染听了它的话,缓缓闭上双眸。她见过苏运辰的剑,也用过苏运辰的剑。那是铸剑大师方冶子以极寒玄铁锻造而成的,剑身锋利,削铁如泥,通体乌黑,入手寒凉。乔染第一次见到那柄剑时,便觉它跟着苏运辰这样的主人委实是受了委屈。
仔细搜索后,突觉灵光乍现,她睁开双眸,轻声道:“我找到了。”
匕首长长地叹了口气:“还好还好,你还不是特别笨。既然已经找到了,是不是就不用我为你带路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闻言,乔染突然出手,一把抓住它的刀柄。那匕首挣扎不出,索性便道:“我不可能告诉你我为什么对凤垣了解这么多,也不能告诉你我的主人是谁,更不可能告诉你我主人与凤垣皇族的秘密……你怎么逼我都没用。你还不放开我,是想要对我严刑拷打吗?”
乔染怔然道:“我不过是想让你陪我认个路……我虽然知道了方向,可不代表我能找到方向啊。”
匕首沉默半晌,才终于道:“请允许我收回先前说你并不笨的那句话,你绝对已经笨到家了。”
闻言,乔染抓着那匕首,轻轻笑道:“听说只要我下一个命令,你就不得不听从命令把自己拦腰折断。这种命令我从来不曾使用过,今天倒想试试看。”
“没什么好看的。”匕首乖乖地道,“我们上路吧,少堡主还等着你呢。”
乔染寻着她先前搜寻的方向,找到了苏运辰所在的“枫亭楼”。她想此时此刻的苏运辰定是凄惨无比,要么被绑成粽子,要么被打成土狗,最惨的无非是已经死了。乔染握紧了拳,心底有些紧张——若是苏运辰今日死了,她必得担上一个“克夫”的骂名,于她今后行走江湖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乔染操控着那匕首探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这枫亭楼虽名字取得优雅,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一处寻花问柳之地。那沿途莺莺燕燕身上浓重的脂粉香惹得乔染头脑发涨,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些掳走苏运辰之人的品位。
因为出来得比较匆忙,所以没来得及换衣服的乔染还穿着那身苏运辰特地为她准备的嫁衣。大红色的长裙,配着那脸上新上的妆,倒是彻底显出了她的美艳。那些来枫亭楼寻花问柳的男子看到这样的乔染,都道是这枫亭楼新来的姑娘。他们纷纷上前与之调笑,言语间吐露的一些行话都是些乔染听不明白的淫词艳语。若是放在以往,乔染最多也就会抬手甩他们几巴掌。可今日的乔染比较焦躁,她径直拎起他们的领子,把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顺着楼梯撇了下去。等撇完最后一个后,她看到了苏运辰。
他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身边还站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那姑娘挽着苏运辰的臂膀,笑得妩媚张扬。见状,乔染微微一怔,只觉此情此景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缓步走进那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屋内安静得有些尴尬,倒是苏运辰先开了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怕你被人掳走了,怕你受伤了,怕你被人给杀了……怕你有危险。这些深情款款的话语挤到嘴边时,乔染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半晌后,她才幽幽地道:“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我自是來寻你回去成亲的。”
“我都跑得这么远了,你都能寻来?”苏运辰笑了笑,眼底的寒凉与嘴角的清冷让乔染不得不怀疑眼前这苏运辰是个假的,只是别人披了一张他的皮囊。没等乔染脑子转过来,苏运辰便继续冷笑道,“若你今日不这般多事,我倒是还能将你留在苏家堡,好吃好喝地养着。可既然你今日寻来这里,我也不得不与你说句实话:我从未想过要娶你,你这样的女子,实在不配进我苏家堡的大门。”
乔染觉得自己心头如草原,此时正有几百匹烈马从上头跑过。但她捺住性子,挑眉问道:“有人威胁你?”
苏运辰伸手揽过身边那姑娘的腰:“我苏运辰要娶的姑娘,至少得是我身边这位的模样。至于你,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不过是几句花言巧语罢了,便将你哄得这般死心塌地。乔染,你果然是个不长脑子的。”
“既然不想娶我,那为什么还说要娶我?”乔染冷下一张脸,眸中已有寒意闪现。
“这些话,我一开始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说要娶你,不过是想让你帮我找出那些追杀我的人罢了。”
乔染点了点头,问:“如今人找到了?”
“还没有。”苏运辰挑起眉梢,“我只是找到了一个既不用娶你,也能让你死心塌地帮我的好方法。”
乔染握紧手中的匕首,幽幽浅笑:“是吗?说来听听。”
苏运辰将手探入怀中,掏出一张红色的缎子来。那是他们的合婚庚帖,上面写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他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亲手写下的名字应该就是你的软肋吧。如今我已经拿到了你的名字,为什么还要日日捺着性子来哄你呢?”
乔染只有三年的记忆,所以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她却也能断定,自己最讨厌的便是受人威胁。若是寻常人威胁她,她会在愤怒中直接一刀送对方上西天。可如今苏运辰威胁她,她却没什么愤怒的感觉,心底满满充斥着的,竟都是委屈与失落。被她握在掌心的匕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中的不忿,当即便道:“只需您一声命令,我便能送他上路。”
那是只有乔染才能听到的声音。乔染没有回应它,只是加重了掌心的力道。她将那匕首捏得死死的,似是怕它擅做主张跑出去一般。匕首似笑非笑地问道:“舍不得是吗?”
乔染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所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舍不得。
她从未仔细想过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嫁给苏运辰,也从未考虑过如果苏运辰只是在欺骗自己究竟会有怎样的后果。那个合婚庚帖,她稀里糊涂地就签下了。那套喜服,她懵懵懂懂地便穿上了。从前的她,觉得婚礼不过是一场形式罢了,嫁给苏运辰这种肤白貌美的富二代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今日这份心痛,却是在告诉她……她已经爱上了苏运辰。因为爱上了,才会在他这么对自己时还去想着帮他找借口。因为爱上了,才会在他欺骗自己时这般痛心。
有记忆的三年里,乔染第一次付出去的真心,就这般被践踏在地面。她也没什么要以眼泪抒发一番情绪的意思,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乔染道:“我原本只道你是受了别人的威胁,才捺着性子同你说了这许多。早知是如此,我也不必这般浪费自己的时间。”
苏运辰默默后退一步,问:“你想如何?”
“既然你已经拿到了我的软肋,我自是不可能对你动手。”她挑起眉梢,略显疲惫地问道,“我只问你最后一遍,可是有人威胁了你?如果是,不管那人是谁,我今日都能救你出去。”
苏运辰眉心微皱,转又笑得没心没肺:“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阿染,你便这般爱我吗?爱到被骗成这副样子还要替我找寻借口。”他缓步欲向乔染走来,可身边那女子却紧紧挽着他的手臂,撒娇浅笑着不肯松开。苏运辰当即站定在原地,轻轻摸了摸身边那女子的下巴,眉眼间的模样满是宠溺。他说,“还想我再说几遍?麻烦你离开这里。待我需要你时,我自会去寻你。我这样的男子,自然不是你这种女人可以配得上的。”
乔染点了点头,解开衣服上的带子,脱下了那大红的嫁衣。她抬手将那嫁衣扔到苏运辰的面前:“这东西我已经穿过了,你也没办法再送给别人了。可我还是想还给你,因为穿在身上真的太沉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尚未走出房门,她却又突然站定了步子。而后,她似是自言自語般道:“去把那衣服给我毁了。”
话音刚落,苏运辰剑鞘内的剑便突然出了鞘。它在空中翻转,转眼之间便将那嫁衣划成了碎片。那凌厉的剑招与锋利的剑刃,让苏运辰都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这柄剑……毕竟,从前这剑在他手里时,连砍柴都没这般锋利过。未等他发表出自己的感慨,他的剑锋已然调转,竟直奔他而来。而后,它略过它的身躯,插入他身边那女子的心脏。
乔染道:“她已经死了,你是不是也该对我说些真话了?”
说你是受人威胁,说你从前并没有骗我,说你是真的想要娶我……还似从前一边像粘豆包一样粘在我的身上,说你喜欢我。苏运辰反手去探那女子的鼻息,他说:“你疯了。”
“我没有。”
“外面有这么多人在,也敢动用能力,你还敢说你没疯?”
乔染挑起嘴角,缓步向前:“没关系,我只想听你一句实话。至于外面那些人,若是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送他们上路便是,也不算什么麻烦的事。”
在这世上,除了师父与叶桓,谁知道我的秘密都得死。而你,是唯一一个知晓了我的秘密,我却还要反过来去保护的人。
苏运辰走至乔染面前,他看着乔染的双眸,一字一顿地正色道:“我刚刚说的便已是实话,你还想要听些什么?你是想听我说我爱你,还是想听我说我只是受人威胁,谢谢你救了我?对你的情话,我已经说得够了。与你恩恩爱爱的戏份,我也演得够了。我现在只能对你说,你的名字在我手中。你若有什么不听话的地方,吃苦受累的只会是你。”
经过上次迷途河的事,叶桓已将“凤垣皇族之人亲手写的名字”的重要性与乔染交代清楚了。相传,凤垣月之女神为了保护她的臣民,便赐予了她们与武器通灵的能力。可月之女神又担心她的子民会依仗自己的能力去做坏事,便给这能力又施加了一道禁锢——将凤垣皇族女眷亲手写下的名字放入烈火,便可封印其能力。
苏运辰现在只是拿到了她的名字,他身边却没有任何能够点火的东西。换句话说,现在的主动权依旧掌握在乔染手中,她能轻而易举地杀掉苏运辰。可她却下不去手,所以,她只得转身走出房门。临行前,她缓缓笑道:“那女人也不符合你的品味,帮你杀了,再换一个吧。”而后,她终于走出房门,莲步微移,身段蹁跹。
褪了那大红的喜服,乔染只觉自己行走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她缓缓挑起嘴角,笑得端庄美艳。她想起自己与苏运辰的初见,想起他算计自己的桩桩件件……苏运辰此人,着实没什么优点。他气量狭小,精于算计,功夫不高,黏人嘴贱。乔染耗尽毕生心血,也很难在他那一堆缺点中寻到一点好处。可她还是动了心,她舍不得杀他,也舍不得别人杀他。纵然今日被这般打脸,她还是没办法对他拔出自己的剑。
终于,她再也维持不住嘴角的笑意,眼底无声地滑下两行泪来。
心里有些疼,有些空。这般场景,此种绝望,她从前仿佛经历过相同的场景。
她踉踉跄跄地走出枫亭楼的门,狼狈的模样引来众人围观。她突然想起先前那些被自己摔下楼去的浪荡子,便想再去揍他们一顿来给自己顺顺气。结果,她找寻一圈过后,却没能发现他们的身影。而后,她看到了芸姑。
芸姑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笑道:“他们刚刚不知死活地在门外偷听,我便顺手帮你解决了。小殿下,您身上的秘密可是不能轻易泄露的。”
乔染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有大事来与小殿下商议。”
乔染想问“那个威胁苏运辰的人该不会就是你吧?”可刚刚才被打完脸的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张口来问这句话。她觉得自己也该接受苏运辰从未爱过自己的现实,爱情不在,脸面总还得留下一些。于是,她冷声问道:“与我商议什么?叶桓知道你来找我吗?”
“小殿下不恨吗?”芸姑无视了乔染的问题,轻声笑问,“若是妾身被人欺骗至此,怕是已经恨不得要将那人碎尸万段了。”
恨吗?乔染想到了那个合婚庚帖……心底这空落落的感觉,应该是恨吧。她没有回答芸姑,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微风温柔地拂过她的额头,可乔染却觉似有人突然用棍子狠狠打了她一棒。脑袋传来一阵被人撕扯般的痛,与先前一般,她又想起了过往的画面。那些被她丢失了的记忆,似雪花般一片一片飘落于她的脑海。
凤垣,大夏,皇宫……她仿佛还看到了那日在苏家堡见过的那太妃娘娘的脸……
芸姑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对,连忙凑上前来询问她的安危。乔染一把推开了芸姑,她捂着额头,怔然道:“说吧,你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小殿下,妾身的愿望永远只有一个,便是夺回我凤垣疆土,拿回我们凤垣人的尊严。”
乔染静静地看着芸姑,说:“好啊,你想怎样做?”
“承担起您的责任。”
“你希望我拿回自己凤垣皇族的身份,然后跟大凉合作覆灭大夏?”
芸姑的双眸闪过希冀的光:“是,这不止是妾身的愿望,也是所有凤垣人的愿望。”
“我记得桑浩是想杀苏运辰的,你也是想杀苏运辰的。”乔染轻轻地笑了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与苏运辰成了亲,我们领的合婚庚帖上有我亲手写下的名字。你知道的,那名字是我的命脉,如此放在别人手里我实在是不安心。所以,还得劳烦桑浩在杀苏运辰时,顺便帮我把那合婚庚帖夺回来。当然,他若是想要私藏并借此威胁于我,叶桓就能替我要了他性命。”
芸姑难掩心底的激动:“这么说……您是答应了?”
“算是答应了吧。”说着,乔染笑了笑。芸姑微微一怔,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读不懂乔染的这个笑。曾经在她心中那般单纯的姑娘,今日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分精明的模样。
可仔细看看,乔染却又与平日没什么两样。芸姑摇了摇头,看来只是自己想多了。
下期预告:凉王伊泽出现,并揭露了苏堡主的真实身份。苏运辰得知苏父曾与凤垣女帝有过一段情,询问苏父当年的事情,而这一切,便是故事的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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