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来几根枯死的桑树条,把桑树条横在了那条深沟的上面,再在桑树条的上面铺了些稻草,在稻草上压了些泥巴,一个稻草顶算是铺好了,我再在沟里也铺了很多稻草,然后朝天一趟,紧闭眼睛,我克制住眼睛里要淌出来的眼泪。
到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美琴终于来了,当她看到了我沟里的窝棚,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她迟疑了好长会儿才进了窝棚。
看见美琴来了,我笑了,虽然是酸酸的那种感觉,但我还是高兴地笑了,我拿出了还留着余温的胸罩给了她,美琴拿着胸罩并没有表现出兴奋的神情,而只是皱眉凝思的样子。
美琴,你怎么啦?是不是不喜欢这种颜色?这个东西我确实不会买,在柜台前还被营业员嘲笑了一顿。
我长怎么大,还没有带过胸罩,只是用一根宽布条捆扎着。
美琴,我下次再给你买,下次多买几个。
美琴却意外地摇了摇头说,我今天来给你说件事情,你也别难过,我和你的事情我父母亲不同意,因为我们两家都太穷了,你家造不起瓦房,我家备不起嫁妆,即使我们好下去也做不了夫妻成不了家。
这对我来讲无疑是晴天霹雳,美琴怎么会这么想?
美琴,你心里难道也是这样在想?
我心里不这样想,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办法。
美琴,你心里不会是这样在想的,是你父母亲逼你说这样的话。
我走了,胸罩我还是拿去,我也想留个纪念。美琴尽量克制住要流出来的眼泪。
美琴,你能不能再陪我坐会儿,我心里倏地升起来了一个念头,这一次可能是我和美琴的最后一面了。
五
吴开良强奸美琴的事我活着的时候不知道,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其实村里的人都知道,包括我的母亲也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我回来的那天走得没有那么匆忙,吃了中饭再走,母亲或许会告诉我。
所以美琴来到了我的窝棚里,神情是明显的不对,美琴对我说的话确实不是她内心的话,但她克制住了自己,装得若无其事,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以为我离开了两个月,美琴是变心了,而且我们两家确实都很穷,这一句现实的话里想不到隐藏着无法形容的悲情。
对我来说,美琴的话无疑是绝唱,在人世间,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和牵挂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黑暗,我仿佛回到了那个破油布搭建起来的窝棚里,除了坟堆陪伴我之外就是无尽的黑暗,对我来说既然是没有一丝的光明,那没有留在人世间的必要了。
我对不起父母了,幸亏还有弟弟和妹妹,只得托他们来孝敬你们了,我走了。我走出了窝棚,在桑园地里找到了一根粗大的桑树干,我把桑树干横在了土沟上面,那条土沟是非常的深,我只要把自己挂在那根桑树干上,双脚决不会着地,我解下了裤腰带,把腰带往桑树干上挂好打好结。
我最后看了一眼天地,我转过身朝着自己家里的方向,朝着那父母亲生养我的那三间稻草房,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便用两只脚蹾上了土沟,抓住了那个套子扣住了自己的脖子。
感觉我没有什么挣扎,我非常平静。当我意识到我是个灵魂了的时候,我是那样的轻松,轻松得飘呀飘,我从没有这样的感觉,我看见我离开了的肉体第二天就被人发现了,全村的人都来了,他们围住了这条土沟。我也看见了吴开良,他站在最后面,只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我怎么没有看见美琴,我很仔细地在人群中飘来飘去,可就是没有看见美琴,我也无法确定她是来好呢还是不来好,我们现在是阴阳两界了,她来不来无所谓了。
最伤悲的要算母亲了,她趴在我的身上浑身抽动着身子,哭声从呜咽到嚎啕,从响亮到嘶哑,我再也不忍心看母亲了,我乘着阴风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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