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

时间:2016-12-20 09:13:30 

一夜冬雨。

蜿蜒的小径沿着枯萎的古树爬进远处昏暗中。我和朋友走在鹅卵石的道路上,感受着从北方而来的寒冷。

条小路很少有人经过,对于一座百年名校而言这不过是一个无名的小道罢了,既没有秋天时冲天香阵透长安的壮美也没有冬天一支寒梅傲雪中的柔情。

但是今天很特别,身穿白色风衣的姑娘从远处的昏暗中如仙子一般的飘了出来,竖起的衣领切割光线挡住了脸庞。我只能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和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沾着雪花的黑色长发。

我和朋友同时站定了脚步。

“你想到了什么。”

“江南里面如紫丁香一样的姑娘。你呢。”

“那件风衣,我好想见过。”

“怎么说?”

“一个星期之前,我隔着窗户看到的。就挂在对面楼的窗台上。”视线追着来时的路。姑娘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的地方。朋友望着虚无缥缈的空气好像回想着什么。

朋友说他记得,他当然是记得的。因为那时候他就已经和我说过了。

“本市将迎来入冬后的第一次强降雪,请出行的市民们做好防寒保暖以及道路防滑的措施……。”

外放的音响在空荡荡的宿舍里播出机械的女声。风雪还没到,天色却已经暗了下来。窗外变得灰蒙蒙的一片。

推开窗户,天地间如百鬼夜游,恶魔出世,翻腾的飘动的黑色云朵遮天蔽日。宿舍楼下的同学急匆匆跑过,鞋子与水泥地面撞击的声音在两栋大楼之间来回的荡漾震动着所有人的耳膜。

从我的宿舍向着对面看去是一栋女生楼。我曾今无意间看到对面楼里漂亮的姑娘。阳光,水花和年轻的女孩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画面。但是现在在黑色的大楼上能看到的也许只有一件白色的风衣,或许还在随风飘荡。

“你还记得吗?就是一个星期前的那个傍晚,从我们的宿舍里看出去。我记得我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件。”朋友猛地回头看着我,脸上带着喜悦,似乎从记忆的挖掘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黄金。

“嗯,我记得当时你是和我说过看到的。还说马上就是大雪天了,怎么还有人在外面晾衣服,是不是脑子被冻坏了。”我看着朋友。想起当时他和我说的话。

但是,朋友好像忘记了他还和我说过一句,咱们对面的是不是服装专业的啊。

“咱们对面不是服装专业的吗?”朋友看着我似乎有从一堆记忆的碎片中拼出了一些完整的画面。

“嗯。对的,这还是以前我告诉你的。”

“那就奇怪了。”朋友回头看着消失的姑娘似乎陷入了思考。没有风,树上的积雪稳稳的留在了躯干上。我一边看着朋友一边抚摸脖子上的伤痕。

“我想问你个事情。”朋友死死的盯着我。好像一只盯着老鼠的猫。

“什么?”

“我记得你好像有一个女朋友,住在我们对面的宿舍楼里。”

“嗯。”

“然后那天你是去过那里的的。去到了对面的宿舍楼。对吗?”

“嗯。”

“但是从那以后你就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她。对吗?”整个世界一下子都安静了。朋友的话敲击着我的神经。我也许可以猜到他到底想说什么。

“为什么,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那个姑娘。”目光如刀。是在审讯我吗?

我是有一个女朋友,她确实就是对面宿舍楼里服装设计的学生。而且,她就住在那件悬挂风衣的房间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我看到风衣的时候好像外面没有刮风。”朋友的记忆力真好,我都想不起来那天的傍晚到底有没有起风了。有?没有?很重要吗?啊——对的,确实很重要。

“但是我看到那件风衣的时候。”停顿,我等他的下一句话。

“那件风衣却在飘来飘去。”所有的话一下子扎进心脏中,我忽然觉得自己喘不过起来。朋友却没有停下反而继续说道:“这样的解释就只有一个,一件在没有风的天气中飘动的风衣,只能是有人在里面。一个挂在窗台外面的人。”

“所以你接下来想说什么?”我看他,他盯着我。“你那天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我女朋友那里。”

“你女朋友在哪里?”

“在宿舍。”

“你们在宿舍干什么?”

“看她新设计的作品。”

“什么作品?”

“一件风衣。”

对话在电光火石中完成。然后很快归于平静。

一个大雪过后的上午,虽然没有阳光,但是外面还算明亮,虽然没有鲜花绿草但是空气还算是清新。白色的大地上生长着的树木,枯萎。像从地狱里伸出的黑色的骷髅的手。这些手想要抓住一个这个世界上的东西重新返回深深的地狱。

朋友看着我没有说话。

“她每次约我出来,都是在这片树林中。不过那时候所有的树木上都是开着绿色的树叶的。”我看着眼前荒凉感受几个月前的曾今有过的阳光透过树荫的味道。

“这里很安静”。坐在草地上的女孩说:“太安静了。我喜欢这里,没有人打扰,如果死后能够安葬在这里既不会打扰到别人,也不会打扰到自己。你死后想埋葬在这里吗?”清澈的双眸里带着的是对整个世界的爱。

“那你呢。”我问她。“不知道。”铅笔划过纸张沙沙作响,白色的纸灰色的线条两种在阳光下不同的颜色勾了出一件风衣的雏形。

朋友依旧看着我,眼泪从开始涌出。“我们是刑事侦查学系的对吗?”他问我。

“我们一直都是啊。你不是说我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你吗?”

“你那个时候痛苦吗?”朋友跪在地上。眼泪掉落在融化的积雪里,泥土,白雪,眼泪混合一起在洁白的大地上开出灰色的花。

不用难过的。我在心中默念,但是我却无法告诉他。

“对不起。”朋友的话在空荡荡的路上回响,只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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