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毛骨悚然的盯着电脑,冷盈盈的光映着我失色的脸。面前,一只狰狞的昆虫头占据了整张屏幕,须发毕现,两只异状突起的大眼毫无表情的与我对视着,似乎是把我当成了它的猎物一般,死死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颤抖着手,缓缓的将鼠标拖到显示屏的右下角——2012年,12月18日。
从我家搬到3号院,已经足有20余年了。
我转过头去,无声的眺望窗外那些并排矗立着的老楼房。斑驳的灰色,让整个院子看起来死气沉沉,十分压抑。
没办法,这就是老式研究所大院一贯的风格。我的父母都是科研九院的研究人员,在九十年代初,被分配到了九院9所。我家也就随之迁到了9所的工程师大院——3号院。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我家搬进来的两年之后,我父母就双双请求调离9所,去了条件相差很多的23所。我一直很纳闷,相较23所来说,9所的待遇优厚的不止一星半点,科研条件和人员的质量都要高很多。有谁会放弃优厚的岗位而自请调离呢?我无从去了解原因。从小到大,我根本见不到他们几面,与他们交谈更甚是难得。他们总是神神秘秘的,把自己的情况严密的隐藏起来。所以对他们的事情,我一向知道的很少。
他们俩日夜呆在研究所里,根本无暇回来给我做饭,于是,父亲就把我托付给了同楼的周伯伯,由他来照顾我的一日三餐。周伯伯年轻时,曾是科研所的炊事员,在五六十年代,专给来华的苏联专家做菜。后来大灶小灶取消后,他便退休了。所里给他在3号院安排了这套住房。他现在每天闲赋在家,唯一的事,就是琢磨我的口味,然后翻着花样的给我做各种菜肴。
我努力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了。我于是关上了电脑,起身离开家门。
我来到那扇熟悉的木门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上前一把推开。刚一进门,一阵浓烈的鱼腥味扑面而来,几乎没把我熏晕过去。我捏着鼻子,向厨房走去:“我说周伯伯!这都几点了您还收拾鱼?!不怕把我上学晚了啊?”
周伯伯佝偻着背,在水池边剪着鱼血淋淋的内脏:“小点声的行不行?大呼小叫的,我又不聋。”他没有抬头,手里依然忙活着:“饭菜在桌子上,把手洗洗自己去吃,别等我,我得把鱼收拾了,晚上咱爷俩红烧……”
我看着他花白的鬓角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眼里伪装的笑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脚下一动,默不作响的离开了厨房。
另一侧,周伯家狭窄的客厅内,满桌的饭菜正腾腾的冒着热气。我进来之后毫无停留的扫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侧灰黄的墙上——那上面歪斜零落的挂着几张陈旧的照片。
这些照片都是十多年前,周伯随我们一家出游时一起照的。周伯无儿无女,一生孤寡,所以照片照得很少。这仅有的几张照片,就被他精心表饰了,挂在了客厅的墙上。
我的眼睛落在其中一张上,眼里的不安愈发的加深了——那是在游乐场里,周伯穿着一身浓绿色的昆虫道具装,花白的头发里长长的探出两根触角,看着镜头,笨拙的模仿着昆虫的姿态,扭曲的肢体看起来无比怪异,把一旁年幼的我哄得逐笑颜开。
而此时的我静静的站在跟前,盯着这张照片,脸上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相反,看着照片上周伯不伦不类的样子,我只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我从小接触的最多的人,就是周伯。可以说,我是吃他的饭长大的。按常理来看,我和他本应该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可时日一长我却发现,在他身上,总有些不同寻常的怪异之处。
我第一次这么认为,是有一次,在不经意间我发现他家床底下,竟存放着大量的美元。这显然是十分不正常的,他常年孑然一身,无亲无友,在海外并没有亲戚。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美元?而他一个退休的炊事员,更不会有什么复杂的海外关系。
而不久前,他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更是加深了我的疑虑。
那是今年夏天,我出国参加夏令营刚回来。他心血来潮,非要做一大桌子菜给我洗尘不可。
当他端着一盆酸菜鱼出来的时候,热腾腾的水汽薰着他的脸,凝成了大颗的水滴,汩汩的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流淌。他怕水滴到碗里,就抬起胳膊,用肩头上短短的袖子抹了一下。我当时正坐在餐桌旁,举着筷子,伸长脖子向盆里冒着水汽的鱼望。就在他擦汗的那个当口,突然,一个扎眼的黑色三角形从他的肩头一闪而过。随后,又被他放下的袖子遮住了。
“周伯伯!您还有纹身呐?真没看出来!”我张圆了嘴,望着他已经遮下的汗衫袖口,半晌回不过神来。
“去,什么纹身……那是我以前做饭让油溅的疤。”周伯当时含混的搪塞过去,之后便缄口不提。
后来,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再理这茬。
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诧异。周伯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先不论他是什么时代的人,就算有人倒给钱让他纹,凭他固执保守的性格,他都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虽然仅是一闪而过,但那个标志似的倒三角形纹身,却给我留下了深刻无比的印象。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觉得不正常,我总有种强烈的感觉,觉得在他的背后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回家后我总想试着探查,可当我独自面对着空空的墙壁时,却发现,我独自一人,根本无从下手。慢慢的,这件事在我心里也就淡去了。
不久后的一天,我正闲散的坐在窗台边,十分享受的晒着太阳。突然,一道洁白的弧线从我眼前划过,一个纸飞机落在了我家的护栏上。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朝这边跑了过来。我拿起纸飞机,起身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试图递向他。可窗台离地面很高,那孩子不得不掂起脚尖,把胳膊长长的伸向我,可还总是有一小截距离。
僵持了一会之后,突然,孩子的袖口一滑,半截小臂展露在我面前。
我一愣。只见那孩子白嫩的手腕上,赫然纹着一个深黑的倒三角,在那颗三角形的中心,一只死气沉沉的眼睛定定的睁着,怪异的形状刻在男孩细嫩的皮肤上,看起来诡异而骇人。
当我确定我没看错后,登时觉得浑身发冷。这个标志,分明和几天前在周伯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令我震惊不已的事情——原来,有问题的不只是周伯一个人,而是整个31号院?!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就在我从小生活的大院里,竟然有着如此大规模的惊人异样。
震诧之余,我故意将手抬高了一些,引他努力将手举高。那个诡异的纹身,则更加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我得以仔细打量,注视着纹身正中,那只毫无生气的眼睛时,恍惚中,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从我心里冒出来,我好像在什么其他的地方见过。我似乎就要想起点什么了……而此时,那个小男孩看着我把手吊的高高的,一脸的呆滞一动不动,涨红的小脸有了些许怒意。
小男孩拿着飞机走了之后,我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刚晒暖的身体瞬间又变得冰凉。无数疑惑在我脑海中交错,让我一时间心乱如麻,没有一点头绪。我无力的转过头望向窗外,看着灰暗的楼房齐刷刷的群立着,一股阴寒爬上背脊。
住在着一排排灰色楼房里的人,包括我的父母,他们究竟隐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我无法置身事外,因为我很早就发现,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这诡异的事情已经牵扯到我,而且不管我怎样挣扎,也无法逃脱。最让我寝食难安的,是明明被卷进来,却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
正在我焦头烂额时,我拿起一旁茶几上的纸笔,回忆着刚刚看到的标志,凭着印象细细的绘在了纸上。之后,我怔怔的看着纸上的图案,慢慢的试着寻溯那一点熟悉的源头。突然,一个记忆闪电般从我脑海中划过,带着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我不禁脱口而出——“周伯的美元!”
事情说到另外一个诡异之处。周伯家的美元虽多,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最小面额。我不知道周伯收藏大量的一元美钞是什么意图,但我清楚地记得:一美元的背面印有一个金字塔的图案,而金字塔的顶端有一个脱离出来的三角形,在那三角形的中心,恰恰画有一只不知所谓的眼睛!整个图案,完全和他们身上奇怪的纹身如出一辙!
事情突然建立起些许联系,我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有矩可循。
我开始疯狂的在家里翻找,角角落落都不放过,只期望翻到几张美元,能对照着细细的研究一下,也许能看出什么,知晓一点事情的毫末也好。我用钥匙去开家里所有的箱子,可翻遍了边边角角,也没能看到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不过在我打开最后一个箱子时,箱子里面的东西让我愣住了,我从来不知道,在我家里居然放着这样一堆老旧的玩意儿!
那是一箱子泛黄的电报纸,看起来放了很久了,散发着一股股潮湿的霉味。我从来没见过电报,这满满一箱子的电报让我有些好奇。我用两根指头拣起最上面的那一张,抖了抖,翻过来。电报上只有几个字,上面短短的内容一目了然。可就是那仅有的八个字时,看得我心惊肉跳——
“九所混进了蓝血人!”
蓝血人?冷不丁看到这个无比诡异的名字,使我头皮一阵发麻。更让我紧张的是,这封电报的语气异常紧迫,看起来像是在警告。由此可以看出,这个所谓的“蓝血人”绝非善类。
我看了一眼发出日期,1994年12月22日。
看到这个日期,我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个我寻找已久的答案从我脑中呼啸而出。我意识到,我父母之所以离开九所,想必就是因为这封电报!
我马上的打开电脑,迫不及待的在搜索栏里打下了“蓝血人”这三个字,然后迅速点击了搜索键。
随着手指的滚动,关于蓝血人的资料在我眼前逐条翻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触目惊心。当滚动条滑到末尾,我拿着鼠标的手已经满是冷汗。
蓝血,隐藏在地球内部的爬虫人实验品——拥有一半人类基因,一半蜥蜴基因的混种,血液因含铜而呈蓝色,因此被称为蓝血人。长期以来,他们活动与地球之上,各国之间,暗中掌控着地球的进程。世界上最大的神秘组织,共济会,就是由蓝血人组成的。孟德斯鸠,歌德,莫扎特,华盛顿,都是共济会的成员。长期以来,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欧洲的贵族和统治阶级。操控着一切规则,甚至美国总统的选举也由他们暗中控制。历届的总统都是共济会成员。唯一一位与共济会无关的总统,是最终惨遭暗杀的肯尼迪。
这在欧洲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但从幕后真正操控者,普通人谁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闻过一点关于他们的信息,他们从未公开露面过,他们是某种高智慧的生命族群。他们操控着整个人类的命运。他们是来自外星的爬虫人……
这看起来很不可思议,像是一个科幻片里的桥段。但在此时身处3号院的我看来,却是冷汗涔涔,生死攸关的现实。
共济会控制着地球上主要的经济,军事,政治,媒体等领域。但从2011年开始,他们便开始大规模的缩小,很多区域共济会成员,开始莫名其妙的集体消失……
我继续滚动着鼠标中心的滚珠,一个触目惊心的图案缓缓从屏幕下方滚动到我眼前。那是共济会的标志。高高的金字塔顶端,一个发散着金灿光芒的三角形冉冉升起,在三角形的中心,一只大眼肆无忌惮地向外窥看,同时,仿佛还在取笑着这个世界。我抿起发白的嘴唇,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看完了接下来的所有。在指针指向12的时候,我关上电脑,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九所混进了蓝血人……”我站在周伯家客厅的墙边,对着那张已经褪色的照片,默默的念到电报上的话。父母对蓝血人的避之不及,更加深了我内心的抵触。在我的潜意识里,已经不由自主把蓝血人定义为一群没有情感的,像昆虫一般极具攻击性,善于伪装的怪物。
这时,周伯擦着满手的鱼腥味走了进来:“还不吃饭?”
我转过头去,审视的看着周伯,良久,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冷的笑。
周伯被我盯的浑身发毛:“干什么?我辛苦做的饭菜你不满意?”
“说吧,老周,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把袖子往上一撸,逼视着他的眼睛。在我的胳膊上,一个浅黑色的倒三角若隐若现。在它周围的皮肤上,是一大片的鲜明的红,显然是被我疯狂的搓洗过,试图抹去。
周伯呆愣了一会,他看着我的胳膊,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沉默了很久,也没有说出话来。
当他终于开口的时候,反而说了一句不甚相关的话:“你知道吗,末日就在后天。”
我心里诧异,看着他不知该做何反应。
“你打开电视看看。”说罢,摇晃着消瘦的身子,弯腰拿起一旁的遥控器,伸手递向我。
我犹豫的接过遥控器,疑惑的按下。“吡——”电视屏幕一闪,爆出满屏的雪花。
“那是太阳风暴的影响。”周伯回到桌子前坐下,拿起了筷子,心不在焉的扒拉盘子里的菜说道。
“你还没下楼去看过吧。现在街上的商店,警察局,银行,各种场所都已经人去楼空了。”周伯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了嘴里。
“还有三天,就是世界末日。人类逃不了了,整个世界都要毁灭了。有方舟也没有用了,因为这个时空,都将不复存在了。”周伯放下了筷子,嘴里还没有停下咀嚼,脸上流露出阴郁的表情。
“我肩头这个标志,是30几年前,住在大院东侧那栋小别墅里的苏联人给我的。这件事说起来,到现在我都还觉得不可思议,自从我身上多出了这个标志以后,我的思维突然就和整个世界建立起一些奇特的联系。我常常能听见,来自世界上不知道哪一个角落的声音,睡觉的时候,眼睛也会看见来自地球另一边,遥远恍惚的光线。”
“就在一个月以前,我又感知到来自遥远地域的信息——末日就要到了,整个时空都将随之破灭。据我接收到的信息,如今只有一个途径,能够使人类免于一劫。——通过虫洞,逃到另外的空间去。”
“虫洞是时空间微小的细缝和孔洞,通过虫洞,可以连接不同的时间和空间。虫洞存在于时空的各个角落,但太过于细小,使人根本察觉不到。要想利用虫洞,穿越到不同的时空,必须要将它准确的捕捉到,然后放大,直到它有足够的能量,可以承载人体穿过。”
“这个奇特的组织在末日来临之际,终于整合出一套紧急方案。他们利用人脑在受到剧烈刺激下,所释放出的强烈电磁波,来激发人体中细小的虫洞,从而产生共振波长,扩大能量,制造可容人体穿过的虫洞。”
“如果不是特别猛烈的刺激,根本无法达到能量值,而有的人本身也根本无法产生那么大的能量。所以虫洞的制造非常困难,直到现在,仅有世界少数的几个共济会群体试验成功,已经逃到另外的时空去了。”
“而只有受到极端的惊吓,才有可能激发人脑中的潜能,捕捉到人体中的微小时空缝隙,使它无限放大。而人体本身,将成为一个虫洞,这个人将不复存在了,他的身体将变成一个时空与时空间的破口,永远成为一个无限的空洞。”
“这是一项疯狂而残忍的实验,世界各地的共济会成员用尽手段,刺激着一些可怜的人,企图激发他们的大脑潜能,产生强烈的电磁波,制造人体虫洞。而中国因为共济会成员太少,基本就是集中在3号院这点人,势力更是微乎其微,根本没有能力越过政府进行这项实验,所以到现在,3号院也没有一个人能逃走。心知肚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世界末日的来临,这种滋味,无异于睁眼等死。”周伯拿起桌子上的酒,往嘴里灌了一口。
“不过现在,警察局已经人去楼空了,政府也无人管辖了……”
“所以,你就能无所忌惮的杀死我,来制造人体虫洞了对吗……”我的身体因惊惧而颤抖着,眼睛恨恨的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周伯听了抬起头,难以置信的望着我,眼睛里是一些陌生和惊诧。他蠕动着嘴唇,正要说什么。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只听猛的一声巨响,他的椅子被我一下掀翻,消瘦的身体重重地磕在地上。周伯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我死死的掐住了脖颈。
我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冲上大脑,极度的害怕和紧张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反复回响:他要害我!他是丑恶的蓝血人!他企图将我的身体变成一个永远填不满的空洞!此时,我除了不断的加大手上的力度之外,别无他法。巨大的恐惧让我无法思考。我不知道一松手,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又会对我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各种惧怕敲打着我的神经,恐怕我在没杀死他以前,自己就先窒息了。
周伯虽然身体消瘦,可是力气极大。此时,他正奋力扭动着挣扎,眼看就要挣脱我的手了。怎么办?!一阵深深的绝望席卷上我的心头。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周伯突然两眼睁得老大,凸起的眼珠几乎要迸出眼眶。深红的脸扭曲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被卡住的咽喉拼命的发出嘶哑的声音,仿佛企图叫喊着什么。两只手在空中胡乱的比划。
他的样子十分骇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一样。
就在此时,我突然感觉肩膀处好像多出了一个东西,似乎正从我脸旁探了出来,我刚要转头,背后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我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呼喊,就被它一下子狠狠捂住了双眼。我眼前一片漆黑,我慌忙放开周伯的脖子,去掰我脸上的那只手。那只手刺骨的冰凉,可力气却是出奇的大,死死的扣住我的脸不放。就在我准备喊救命的时候。突然脸上一松,眼前又恢复了一片明亮。
我连忙回头一看,身后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窗帘后面也是空空如也,整个客厅安静的出奇,只有挂钟在咔咔的摇摆。大滴的冷汗滚下我的额头,我突然觉得这诡异的安静十分不正常,我想起了地板上的周伯。
我回过头一看,眼前的骇人场面让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只见周伯的额头上不知何时,被人深深的插上了一把剪刀,鲜红的血液如泉涌一般,从头骨的裂缝处不绝的喷射出来,撒的四处都是。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毫无预备的冲击着我的视觉,几乎使我晕厥。我惊惧万分的站起身,踉跄着跑出他家,在门口,我回头向里面望了一眼,充斥着我满眼的,尽是刺目的鲜红!
12月20日。那些并排而立的灰色楼房,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压抑沉默。而深灰的房顶下,3号院里面的人们,早已是一片*不安。
“虫洞竟在3号院中产生了!”就在末日来临的前一天,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震惊了全世界。
早上,我一开门。就被门外疯狂拥挤的人流吓了一跳。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卷进汹涌的人潮,想回头再也没有了退路。我不得已随着人流穿过了那走过无数遍的老旧楼道,来到了再熟悉不过的门前。我看到,周伯家那扇用了20年的木门,已经被人挤掉在地上,在人们前呼后拥的踩踏下,变成了一堆破碎的烂木。
我在人们的相互推搡中,来到了客厅。
虫洞,就在周伯死去的地方。
人们争先恐后的挽起自己的袖子,然后逐个消失在那深不见底的虫洞里。而旁边有很多人,坐在周伯家的地上绝望的痛哭。他们怎么也无法进入虫洞,因为他们的手臂上,正像我原先一样,空空如也。
虫洞像是被刻上了无形的版权,只有身体上生有共济会标志的人,才能越过这条救命的通道。
意识到眼前的情景,我一下子滞住了呼吸,心里恍然明白了,我杀死的周伯,那个喂养我长大的人,在最后的时刻,是想救我的命。随后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酸楚,无尽的悔意涌上心头,让我欲哭无泪。我真恨不能当下把自己也给杀死!
虫洞近在眼前,正如周伯清瘦的身体一般的形状。虫洞的边缘飘忽不定,亦像是周伯生前穿着的汗衫,似乎时不时还要拿起来擦汗。走近虫洞,我突然有一个恍惚,望着那瘦高的形状,我似乎是要投进周伯的怀里,与他来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被后面的人推搡着,一个趔趄跌了进去。
在跌入虫洞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失重了,泪水突然决堤而下。我义无反顾的沿着时间的轴线,寻找着昨天的那一刻。
突然,眼前一亮,我又站在了周伯家的客厅门前。我望了望门口,门口那扇熟悉的木门还完整的挂着。客厅里,我看见另一个自己正惊恐的睁大双眼,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的扼着周伯的脖子。我心里一紧,正欲上前阻止。
而就在同时,一个意识鬼魅般的掠过我心头。
我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一个令我不寒而栗的问题。
如果说,我现在上前阻止自己杀害周伯,周伯没有死,那之后也就不会有虫洞的产生。如果虫洞没有产生,也就没有穿越时空的我。如果我没有穿越,那么……现在,我是谁?
想到这,我突然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如果周伯没有死,此时的我岂不是根本不存在!那么我会不会马上消失?如果我没有了感受,那么眼前那个人,还是我吗?我,还真的活着吗?还是……被眼前那个和我长着同样面孔的人代替了?
“任何不符合客观规律而存在的事物,最终都将被大自然所毁灭。”我耳边突然响起父亲的话。
我稍微一动,发现背后已经被冷汗沁湿了,衣服紧紧的贴住了后背。我开始四处寻找,试图找到一个合手的钝器,我不想让周伯死的太难看。但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这时,我惊恐的看到,眼前的“我”已经没了力气,就快坚持不住了,周伯已经几乎快要挣脱“我”的手。
正在冷汗之际,我的目光焦灼的落在了案板旁,那一把沾满着鱼鳞的剪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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