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一如既往地趴在电脑上码着字,晴晴无聊地躺在我身后的床上翻着一堆旧报纸,一边心不在焉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搭着话。在一起的日子有一点长了,我们之间似乎越来越缺少以往的激情。就连做爱也变得程序化,几乎全是机械动作的简单重复,越来越无聊,也越来越无趣。总觉得生活应该有点改变,可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改变。
我在电脑前敲着一篇恐怖小说,这篇文章那个出版社已经约了很久了,我却一直写不下去。当我和晴晴热恋的时候,灵感特别的多,几乎每天都能写一篇甚至几篇鬼故事。因为我喜欢躺在床上给她讲我刚刚编好的故事,喜欢看她恐惧的神情,在一声尖叫后扑进我的怀抱。能吓着她的故事多半能被编辑看中,可惜,现在我已经越来越写不出能吓着她的故事。吓不着她的故事自然不会被编辑看上,这也就是说,我已经很久没有拿到稿费来滋润一下自己的生活了。
生活如此的平淡,我真的很希望晴晴能给我一个惊喜,哪怕是在我写作的时候能发出一声尖叫,也说不定会给我一点灵感的。
我回看了一下自己的文章,不满意,连我自己都不满意。我想了想,决定删掉这篇文章。当我的手指驾御着鼠标指向删除命令时,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啊~~~~~~”真的是一声尖叫,从床上传了过来。真的是晴晴在尖叫。怎么了?难道她真的想给我一点惊喜,给我一点灵感?
“老公!你看!这是什么?”晴晴从报纸的夹缝里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纸片,花花绿绿的,宛若刚刚从糖果上卸下的那层美丽糖衣。
“什么东东?”我好奇地问她。
“是地狱的入场券!耶!”晴晴兴奋地叫着。
“什么地狱入场券呀?怎么听着怪怪的?什么玩意呀?”我没好气地问她。
“你真是越来越没情趣了,老头子,你落伍了。”晴晴扑闪着大大的眼睛对我说。
看着她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的眼睛,恋爱时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回来了。那时的晴晴像只容易受伤的小鹿,随时需要我的照顾和呵护,极度的满足了我的大男人心理。结婚后的晴晴,越来越似一个熟练的主妇,时常让我觉得无用武之地。
我一把把她抱在了我的怀里,对她说:“你这个小坏蛋,快说,地狱入场券到底是什么?”
晴晴像一只温柔的猫一样,躺在我的怀里,眼光迷离地看着我,慢慢地说:“地狱你都不知道啊?是在市中心才开的一个鬼屋,听说吓死人了。他们的门票都是限量发售的,每天只有两张票是通过报纸随机送出的。我们可真是好运气,今天的免费票发到我们这里来了。老公,你明天陪我去吧。”
一听说是鬼屋,我马上联想起那些靠音响灯光来骗人的破地方。我摇了摇头,说到:“不行呀,我还要在家里写鬼故事呢,出版社催了我很久了,这个星期天一定要写好。我不能去的,我要好好构思一下情节。”
晴晴的脸色一下子就由晴转阴了,她没好气地对我说:“你拉倒吧你,你看你最近都写些什么呀?连我都吓不了。还不如陪我去地狱玩玩,说不定还能找点灵感,回来就写个叫《地狱一日游》,怎么样?”
我看着晴晴嘟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仔细想了想,其实这也是个好主意。于是我点了点头 ,一瞬间,晴晴的脸色多云转晴,眼睛也扑闪闪的。
第二天一早,我和晴晴一起出了门,前往建在市中心的一幢商业大楼13楼的地狱鬼屋。天色灰蒙蒙的一片,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低沉下来。当我们站在那座大厦的门口,抬头向上看去时,天空里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让我的心不由得一惊。我和晴晴乘着电梯,慢慢向13楼进发。
“当”电梯的指示铃响了一声,门缓缓地打开了。映入我眼前的是一张老虎的大嘴!不错,真的是老虎的嘴巴,能把这间鬼屋的大门设计成虎口还真有点创意。
老虎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尖利的牙齿从上下刺出,一条血红的舌头伸了出来,这就是鬼屋的入口,人必须从腥红的舌头上走过去,才能进入这个叫地狱的怪怪的鬼屋。能设计成这样,而且这么的注重细节,找张红色的地毯做成舌头的模样,看来他们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在老虎的大嘴旁,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桌边坐着一个瘦瘦的男人,我猜他一定就是卖票的吧。可这个家伙看起来却让人打心底产生一种厌恶的情绪。在他的怀里,居然还抱着一只猫,一只黑猫,一只一根杂毛都没有的纯种的黑色土猫。好奇怪的人,很难想象有男人会养猫,而且还是在工作的时候随身带着的。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和黑猫的组合,让我觉得十分的诡异。
我和晴晴走到这个男人的面前,晴晴骄傲地把地狱入场券甩了出来,扔在了桌上。可这个男人头都没抬一下,只是翻了翻眼皮,露出了他三分之二的眼白。他瞟了瞟我们俩,什么都不说,只顾着梳理着黑猫的柔顺的毛发。这真是一条很棒的猫,就和这个怪里怪气的瘦瘦的男人一个德行,只顾着眯着眼睛享受,根本就不理我们这两个来造访的顾客。
我有点不高兴了,正要发作的时候,这个瘦子说话了。
“二位好,你们是今天的幸运顾客吧?欢迎你们来到地狱。请问你们需要地狱引导师吗?”他抬起头来望着我。我看清了他的模样,是一幅很普通的模样,普通得甚至让人厌恶,似乎只要钻进了人群马上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会给人留下一点点的印象。
晴晴好奇地问:“地狱引导师?是什么东东?是可以吃的吗?”晴晴喜欢学蜡笔小新说话,我早就领教过若干次了,但是好象这个瘦子没有这样的幽默感。他的脸“刷”的一下就拉了下来。
“小姐,不懂就请不要乱说了。地狱引导师不是什么吃的,他是你们的向导。只有他才能保护你们在地狱里的安全。”
还有这样的玩意?我有点感兴趣了,难道在这鬼屋里还真会有危险?呵呵,我是个写恐怖小说的,也知道这所谓的鬼屋不过就是利用了一点光电效果,好一点的再加上一点音响,制造出一种人为的恐怖。其实也就吓吓一般的小女孩罢了,我猜晴晴是不会被吓着的,她毕竟听我讲恐怖故事已经有一年多了。
不过,好象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地狱引导师这样的角色,越来越有意思了,好象还真有这么回事一样。我顺着瘦子的话问:“引导师?呵呵,你们这里的引导师是谁呀?”
瘦子翻了翻他的眼珠,对我话音中的调侃很是不以为然。他抚摸着怀里的黑猫说:“就是它了,它就是你们的地狱引导师。让它带你们走一次只要100块钱。”
有没有搞错?这么一只黑猫就是所谓的地狱引导师?切!还要一百块钱?
看到我和晴晴露出的不相信的眼神,瘦子对我们解释到:“这只猫你们可不能小瞧,它是我们精心训练过的,它对这地狱了如指掌,每一条迷宫的路径它都知道正确的,你们只要跟着它一直走就不会走错路。不要小瞧了这个迷宫,很多人就是不信,坚持自己玩,到了最后还是在里面打求救电话让我们领出来的。”
我哈哈笑了一声,我才不信它说得这么邪乎。再说了,就算这只黑猫真的找得了路,也只是训练得好罢了。而且要是真的一路上都让它带我们走,那还有什么意思?我们本来就是来体验一下恐怖的乐趣,享受一下肾上腺素因为恐惧猛然上升时给我们带来的快感。
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希望在晴晴面前表现出一种大无畏的模样,让晴晴更信赖我,哪怕只是装出来的,以此来找回一些从前的感觉。所以我决定拒绝这个瘦子让我们租用黑猫做引导师的建议。
瘦子撇了撇嘴巴,翻了翻眼珠,没好气地说:“好吧,随便你。但是如果你们不带黑猫地狱引导师的话,就请你们签一个协议再进去玩。”他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花花绿绿的薄纸,放在了污迹斑斑的桌子上。
什么玩意?我拿起来看了看,哟,还真是一张协议书。
主要的内容就是些什么因为没带引导师在鬼屋里遇到了惊吓或者迷路之类的以外一切由我们自行负责的废话。我想都没想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正当我和晴晴准备踏上老虎的腥红色的舌头上时,瘦子又叫住了我。“兄弟,带上这个。”他扔给了我一个传呼机一样的东西。“这是呼叫器,要是你在迷宫里迷路了就给我说,红色的按纽就是通话键。记住了,每让我们解救一次的费用也是100块钱。”
我觉得这严重损伤了我的自信心,我一向认为自己的方向感和位置感是一流的,永远也不会迷路的,更不会麻烦这个可恶的瘦子来解救我们,浪费我的一百块钱。我顺手就把这个呼叫器扔还给了他。“小子,你大爷是不用这个东西的,你会看到我从这里进去,然后好好地又出来。哼!”
我看到晴晴对我露出了一个迷死人的微笑,她的两只眼睛眯成了两条向下的半圆型的缝,像只庸懒的小猫一样充满了诱惑。我渐渐的找回了一些恋爱时的感觉,心底暗自庆幸这一次的决定。
我一把搂着晴晴的肩头,就往鬼屋里走。在进去之前,我回头看了看那个讨厌的抱着黑猫的瘦子。
他看到我在看他,马上就转过了头,哼了一声,然后把一个开关往上推了一下,大声地说:“今天你们是地狱的第一和第二个客人,希望你们玩得愉快。嘿嘿!演出开始了!”说着,他扭过脸来冲我笑了笑,这是个异常诡异的笑,让我起了一阵寒意。同时,他怀里的黑猫也喵呜一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向两旁裂开,竟像在笑一样。暗红色的舌头还从嘴缝里伸了出来,在薄薄的嘴唇上舔了一圈。
怎么这么可怖?我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到底是什么我却说不准。哎...管他的,可能是我平时写恐怖小说写得太多了,看到什么都往那些不干净的方向胡思乱想。
我搂着晴晴往老虎的嘴里走去......
谁也想不到,这竟然会是条死亡之路!
一 木屋惊魂
踏上腥红的地毯,我觉得软软的,好象地毯被什么不知名的液体浸润过,显得潮湿柔软。但是我偏偏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这地毯的腥红不是它本来的原色,而是被血液染成这个样子的。
靠!我在想什么?看来我真的是恐怖小说写多了,人变得越来越神神叨叨的了。
我牵着晴晴的手,朝着黑暗的如同隧道一样的通道前行。我听到马达和齿轮转动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原来老虎大嘴正慢慢地合拢,自然的光线正一点一点消失。
我和晴晴身处的环境是一片幽暗的恍如蜡烛一般的灯光,狭长的通道不知道要把我们引向哪里。我握着晴晴的手,发觉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湿漉漉的。我不由得加大了自己双手的力量,我需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通道暗暗的,我们只看得到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我依稀能看到通道的两旁是一间一间虚掩着的门。门后会是什么?我不想知道,但是却又抑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通道的地面弄得凹凸不平。我和晴晴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靠近第一扇门。这扇门是木制的,上面刷着刺眼的红漆,红得像鲜血一样。这种颜色让我很不舒服,因为当我把眼睛触近这扇大门时,我看到油漆刷得很差劲,凹一块凸一块,一点也不平整,而且还有一股重重的腥味冲进我的鼻孔。这扑面而来的浓浓腥味还带着一点甜味,就像鲜血一样!我用手指在门上搽了搽,然后放进嘴里。
我呸!真的是血!靠!这个地狱鬼屋还真拿某种不知名的动物的鲜血来刷门,好有创意,我喜欢!!!
晴晴紧紧地靠着我,她柔软的胸靠在我的肘关节上,让我觉得很舒服。晴晴的身材很好,特别是她那一对很丰满的胸,曾经让我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夏天的衣服特别薄,晴晴靠着我,我几乎感觉不到我们之间还有那层衣物的阻隔,我可以清楚地体会到她身体的热度,发烫,是因为我吗?晴晴身体的幽香一缕一缕在我鼻孔边散发,我的身体在这一刻不合时宜地冲动了。
我一把环抱着晴晴,我把自己的头深埋在她发散着清香的发丝中。我轻轻地吻着她的颈子,我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反正在这昏暗的通道里也没有其他人,我们就在这里温存片刻又有什么关系?我的背靠着红色的木门上,晴晴倚在我的身上,全身的重量都压着我,如醉如痴,仿佛失去了她的知觉,只顾着和我亲吻。
就在这一刹那,我听到“吱呀”一声,然后我的重心一歪。我倒在了地上。我靠着的这扇木门开了,我和晴晴一起拥抱着倒在了这间神秘的鬼屋里。
当我的后背倒在地上的一刹那,我感到自己躺在了一片水泊中,我的后心一片冰凉。我慌不迭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来看着这间奇怪的鬼屋的第一间房。
房间的基调是红色的,就好象木门的颜色一样,血红血红的,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暗暗的,昏红的灯泡在房间的上方放射着暧昧的光线。
这房间有什么恐怖的?这也能算是鬼屋?我有点想象不出来了。我把我的手往我的后背摸了摸,靠!果然湿了,是怎么回事?我摸了摸背上的水渍,再放到了我的眼前。我的手指红红的,难道地上的全是血?这未免有点过了,我到这里来是想寻求一点刺激,但是绝对不想玩了之后还要回家洗衣服。靠!我出去了一定要投诉他们。
我搂着晴晴说:“这里好象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出去吧。”
我的话音还没完,突然,屋里传来了一声怪笑。“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听起来不像是正常的笑声,反倒是像一个婴儿在笑,就像银铃一样清脆。可这笑声又像是凝固了一样,在房间里来回撞击着四面的墙壁,撞击着我的心房。
可是屋里什么人也没有,这笑声怪怪的,让我感到一阵阵凉意。晴晴紧紧地拽住了我的衣袖,声音颤抖地问我:“是什么声音呀?怎么是个小孩在笑呢?”
我有必要在她的面前保持我的勇敢。我挺了挺自己的胸膛对她说:“别害怕,有我在,你什么都别怕。”
我仔细看了看这间房。好空旷,只有一张锈迹斑斑的铁床摆在屋子的最里面。当我看到这张床时,屋里的笑声嘎然而止,只有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铁床上空空的,罩着一张惨白的床单,污迹斑斑。
晴晴拽住我的袖子,问:“怎么了,怎么这里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吓人的呀?”
话音刚刚落下,突然,屋里传来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咔咔咔...咔咔咔...”什么声音?
我把目光聚集在空空的铁床上,我的天,床板在转动,床板正慢慢地翻过来,做着180度的翻动。铁床的另一面正缓缓出现在我和晴晴的面前。
“咔咔咔...咔咔咔...”随着齿轮的转动,铁床的另一面我已经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在我眼前。铁床的另一面上居然躺着一个人!
真的有个人躺在床的另一面,而且是个女人。她的头发很乱,肮脏地凝结在一起,几乎变成了块状,纠缠不清地挡住了她的脸,我看不清她是什么样子。唯一能分辨出她的性别的是她的体态。很丰满!胸前高高地突出,像两个保龄球一样。她的肚子更突出,是的,她是个孕妇,大概怀孕六个月了,胎儿已经成形了。她是被绑在铁床上的,所以当铁床翻转之前她没有摔在地上。靠!谁这么残忍,竟然把孕妇这样绑在上面?就算是假的,也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这个孕妇看到我们在屋里,微微冲我们点了点头。她只是身体被绑着了,手还是可以动的,就连她的上半身也可以稍微地移动。她慢慢坐了起来,把她的脸转向了我。她的纠缠不清的头发依然挡着她的脸,我看不到她长什么样子。还好,她慢慢举起了她的左手,把她的垂在额头前的几根脏乱的头发刨在了一边,我终于看见了她的脸。
我的天!我几乎要吐了,我还是不要看见她的脸更能让我舒服。她的脸上满是血污,黑红黑红的,令人作呕。鼻涕拖在鼻孔下,浊黄色的液体浓浓的,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了。更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是她的眼睛!她哪里有眼睛?只有两个眼眶,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黑色的一团,深不见底。她根本就没有眼珠!
“嘿嘿!”这个面目可憎的孕妇冲我们发出了一声怪笑。
她用她的手拉住了她的那套脏透了的孕妇裙的裙边,然后慢慢地往上拉,一点一点。虽然她的裙子很脏,但是她的皮肤却很白皙,在昏红的灯光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双腿有一点点浮肿,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慢慢地向上拉着她的裙子,她的小腿、大腿、接着她的肚子都渐渐出现在我和晴晴的眼前。她没穿内裤,大大的肚子挺在那里,显得十分地怪异。在灯光下,她白白的身体泛起了一团昏黄的光晕。她的动作没有停止,继续拉着她的裙子,露出她那丑陋的身体。她的半个乳房像是跳跃一样出现了,虽然只露出了半个,可是这无疑是对漂亮的胸部。乳晕虽然已经是黑色的了,乌黑乌黑的,但是仍然掩不住曾经的美丽。
她把她的手缓缓举了起来,停滞在半空中。她的手指甲好长,指甲里全是泥垢。她把她的手换了个姿势,做出了一个倒插的样式。她的手指按在她的肚子上,然后侧过头来冲我和晴晴笑了,笑容好诡异!她想干什么?
晴晴的手紧紧抓住了我,我拍了拍她的头说:“别怕别怕,她这只是故作玄虚,吓你的,这都是假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是的,我也有点害怕了,真的!
这个恐怖的孕妇冲我们笑了一下后,开始继续她的动作。我的天,她的手指加大了力度!“刷”的一声,竟然插进了她的大大的肚子!真的,我看见了,千真万确,真的就在我们的眼皮前,她把她长长的指甲。还有手指,一根根插进了她的还装着胎儿的肚子!
她的动作很慢,这给我留下了更清楚的印象。一泓乌黑的血从她的指缝滑出,沿着她白皙的肚皮慢慢淌下。
她的手指在她的肚子里转来转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她的手指翻来翻去,她的肚子也跟着她的动作翻腾翻滚。猛然,她的手伸了出来,然后举在了空中。她的手里似乎拿在什么东西,长长的一根,在灯光下反射着腥红的光晕。
她的手腕一转,那根长长的东西就扔在了我的脚边,我低头一看,我靠!我早上吃的早饭都快吐出来了。这根长长的还带着血腥的东西竟然是根肠子!上面还有一些白色的腻腻的玩意,大概是人油吧。透过半透明的肠子,我甚至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一些黄色的不可言状的东西。我的胃在翻涌,有说不出的玩意想要冲出我的喉头,我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冲动,扶着晴晴,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我不愿意让她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我有点后悔到这个叫地狱的鬼屋来了。
我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孕妇。她咧着的嘴巴依然没有合上,我看到了她残缺不整的牙齿,焦黄焦黄的,我甚至可以看到她的粗粗的血红的喉头。我相信如果她的嘴巴再张大一点,我还可以看到她的胃和她的肺。
她的动作没有停,她把她的两只手又插进了她的肚子,搅来搅去,只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的双手捧着一件满是血污的物事伸出了她的肚子。
是什么?我有种极其恐怖的预感。
孕妇,也许不该再叫孕妇了,当她的双手从她的肚子伸出来后,她的肚子已经瘪了下来,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她把她手里那血淋淋的东西往我这边一扔,“砰”,那个玩意落在了我的面前,我的天!真的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是个婴儿,那个孕妇把她肚子里的胎儿挖了出来。我靠!就算这一切都是作戏,那也太恐怖太恶心了一点呀!婴儿几乎已经成形了,有手有脚,虽然分不清男女,但是面目已经出落得满清秀的。我知道这个婴儿只是个模型,但真的做得不错,我蹲了下来,想仔细看看这模型是怎么做的。当我刚刚蹲下,我把我的目光注视在婴儿的模型上时,突然,婴儿的眼睛睁开了!真的!一道暴寒的光芒直射我的眼睛。婴儿的面庞虽然清秀,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鲜血,而更多的是一种怨毒,可怖而又凄厉。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我忍不住坐在了地上,一种奇特而又剧烈的恐怖袭向了我。我用力蹬着地,快速地后退着,想要尽力原离这怪异的婴儿模型。可能这根本就不是模型,而是真正的婴儿。模型的眼睛是不能自己张开的。可是如果这是真正的婴儿,那不是太恐怖了?
晴晴扶起了我,达到极致的惊悸写在了我和她的脸上,我们一起颤抖着,是因为恐怖。
那个孕妇笑了,“咯咯咯...咯咯咯...”就是我们刚刚进来时听到的宛若银铃的婴儿的笑声。怎么会这样?
孕妇咧着嘴巴,慢慢地呢喃:“三个月前,我毁了你。现在你却毁了我!咯咯咯...咯咯咯...”
什么三个月?什么谁毁了谁?这都不重要,现在我只想和晴晴离开这间鬼屋,离开这真实到了极点的恐怖和惊悸。
我搂着晴晴出了这扇红色的木门。在幽暗的走廊上,晴晴问我:“刚才都是些什么呀?”
我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空气湿湿的,满是血腥的味道。我定了定神,我毕竟是个下恐怖故事的人,对于鬼神有着一定的了解。我对晴晴说:“刚才的场景是关于婴灵的。你知道婴灵吗?就是堕掉了的胎儿。它的形体虽然灰飞湮灭了,但是它的神灵却依然存在,会来找它的母体报仇,就连造它的男人也不会放过。那个孕妇不是说吗?三个月前我毁了你,现在你却要毁了我。可能就是说在三个月前那个孕妇堕掉了胎儿...”
我的话音还没说完,我看到晴晴的眼色变了,变得黯淡无光。我突然想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的天!
就是在三个月前,因为我的一次错误,晴晴不得不躺在一张洁白的病床上,任由一把冰冷的手术钳伸进了她的体内,狠狠地搅动,击碎了我们的第一个结晶。不错,就是三个月前。我的天,我觉得我的头好疼呀!
二 卖花女孩和花房老人
晴晴蹲在了地上,用她娇嫩的手掩住了她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她满头的长发遮住了她的手,我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肩头不停地颤抖,从她的喉头发出了嘤嘤的抽泣声。我怜爱地抚住了她。“亲爱的,别哭了,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晴晴拿开了她的手,满脸的泪水。看着她受伤的样子,我的整个心都碎了。
我和她认识了快两年了,到现在我都一直忘不了和她认识的那个炎热的下午。那是最热的季节,我刚刚失去工作,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那个时候,我没事的时候就泡在网上,在一个叫天涯的网站上写一些无聊的鬼故事。写累的时候就会跑到大街上看看美丽的姑娘,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顺便养养自己的眼睛,让眼睛吃吃冰淇淋。
就在那个下午,最热的时刻。我蹲在市中心的步行街最繁华的地方,正不顾形象地啃着一节老玉米,就在这个时候,一朵白色的云飘过了我的身边 。是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漂亮得让人无法置信。笔挺的鼻梁,弯弯的蛾眉,明亮的眼睛,一头乌黑的头发。身材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轻盈的脚步顿时把我的整个灵魂一起带走了。她就像夏日的一泓清泉,温暖了我快要干涸的心。
我突然有了种跟踪她的想法,于是我站起了身,跟着她走,看她要去哪里。这个女孩上了一座天桥,看着她摇曳多姿的背影,我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我加紧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竭力跟她走成了并排。我走在她的身边,闻到了她身体散发出的一阵阵幽香,不是香水造成的效果,而是她与生具有的味道。我想偷偷有眼睛的余光窥视一下她的容颜,可刚刚当我准备瞟到的时候,我的脚步停住了,因为有只手紧紧地拽住了我的裤腿。我低头一看,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女孩,正一只手拿着一束玫瑰,另一只手死死地拉住了我的裤腿。
“先生,给你漂亮的女朋友买一束玫瑰吧。”小女孩用含混的普通话对我说着。我靠,虽然那个女孩非常非常漂亮,可让我白白花上10块钱买朵不知道可以送给谁的玫瑰我觉得还是不值得的。我蹬了一下腿,可我摆脱不了这个小女孩。我慌乱地说:“你找错人了,我只是凑巧和那个漂亮姑娘走到一起了,我不认识她的。”可是这个小女孩还是不松手,反而哇哇地哭起来,就好象我欺负了她一样。天桥上的行人都停住了脚步,纷纷看着我窘迫的形象幸灾乐祸。我的脸大概已经通红了,我抬起了头,看到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姑娘也停下了脚步,回头冲我浅浅地笑了一下。看着她的酒窝,我觉得自己的心都醉了。
我毫不犹豫地摸出了10块钱递给了纠缠着我的肮脏的小女孩,手拿着一朵高价买来的残缺的红色玫瑰大步跑到白衣姑娘的身边,恭敬地捧在了她的面前。我大声地对她说:
“都是你的错,还我10块钱!”
她笑了,我也笑了。
她对我说:“我没有10块钱的零钱,这样吧,我请你吃麦当劳。”她接过了那朵快要凋谢的玫瑰。
在麦当劳里,我知道了她叫晴晴,她竟然在天涯里看过我写的文章。也许是她给我带来了好运,就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编辑给我打来的电话,我的文章出版了。
不知不觉,我们竟然在一起两年了,而现在我们居然还在一个叫地狱的鬼屋里,被不知名的东西惊吓着。
我的思绪还沉浸在两年前的那个炎热的下午,但是马上我的心思就飞回了这间鬼屋,因为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裤腿被什么扯住了。我一看,我的天,怎么回事?一个肮脏的穿着破烂衣服的小女孩出现在我的眼前,一只手拽着我的裤腿,另一只手紧握着一束快要凋零的玫瑰花。
“先生,给你漂亮的女朋友买一束玫瑰吧。”她向我乞求着,声音好低沉。
她趴在地上的,头抬着眼睛像死鱼一样把我狠狠地盯着。她的裤腿空空的,好象没有腿。是的,她真的没有腿。当我拖动我的脚时,我看到这个小女孩的身体就在地面上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一汪汪污血跟着从裤管里涌了出来,在地面马上就形成了一滩黑色的血泊。
“先生,给你漂亮的女朋友买一束玫瑰吧。”小女孩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耳朵边上徘徊。我捂住了耳朵。
“先生,给你漂亮的女朋友买一束玫瑰吧。”
“先生,给你漂亮的女朋友买一束玫瑰吧。”
“先生,给你漂亮的女朋友买一束玫瑰吧。”女孩的乞求像剑一样穿透我的手指,向我的耳膜袭击,刺痛无比!
“啊~~~~~~~~~~~~”晴晴忍无可忍地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尖叫。随着这一声尖叫,女孩的手送开了,她的身体不停地在地上颤抖,扭动。她的动作越来越剧烈,手里的玫瑰花瓣一片一片在空中飞扬。“嘶嘶嘶--嘶嘶嘶--”从她的衣服里冒出一股白色的烟雾,在过道里氤氲成一团薄雾。
小女孩的身体下涌出一股黄色的水,她的身体慢慢下沉,我的天,她消失了,就在我的眼皮前。只留下了一堆破烂肮脏的衣服和一地黄水,还有一团腻心的黑色的污秽的头发。一股恶臭袭向了我和晴晴,浓烈的气味让我们睁不开眼睛。
晴晴拉着我的衣袖,结结巴巴地说:“老公,我们不玩了,我们回家吧。”
我拽着她说:“好。我们回家。”
我牵着晴晴回到通道开始的地方,那张老虎的嘴巴紧紧关闭着。我使劲锤着大门,大声地叫着:“开门!开门!我们不玩了!”
一个冷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对不起,不好意思,这扇门关了,一个小时都不能打开的,这是程序设定好了的。你们只能从唯一的出口出来,对不起!”那个可恶的瘦子。
怎么?我们只有继续玩下去吗?这个游戏会带我和晴晴走向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我牵着晴晴,大步跨过那滩黄水、一堆破烂的肮脏衣服和恶心的头发,硬着头皮向通道的另一头走去,向不知名的恐怖继续进发。
通道好狭窄,只能让我们两个并肩而行,没有多余的空隙。有很多扇虚掩着的门,我却不敢推开来看,因为我怕有有未知的恐怖东西在等着我和晴晴.当我们走到通道的尽头时,这里是几步台阶,台阶下黑黑的,看不清下面会有什么等着我们。
隐隐约约中,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也仿佛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丝声响,好象是固体相互撞击的声音,这个声音我很熟悉,因为我马上就分辨出了,这是麻将的声音。
什么人会在这种地方玩麻将?在这个不伦不类的地方,居然还有人有闲清雅致玩这古老的游戏。
我对麻将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我早在刚懂事时就开始玩这玩意了。我认识的最早几个汉字就是中发白,我识数时让我父母操了不少心,因为我老是只认识一到九,到了十我就没办法了。我的曾外祖父是个麻将迷,每天都会和几个邻居在四合院洋溢着玫瑰花香的天井里玩上一个整天。可惜他也栽在了麻将上,我五岁时,我至今都清楚地记得,那是个秋天的午后,我的亲爱的曾外祖父终于做出了一个传说中的十八学士,还是字一色。一个杠上花,最后的唯一的一张发财,让他日渐老化的心脏不能承受。当他倒在那一片葡萄架下时,我正吮着指头吃着一块巧克力。巧克力在我嘴里慢慢融化的时候,我也看到我的曾外祖父的身体慢慢从麻将桌边滑落,靠在葡萄架上。我不知所措地搓着自己的手,看着眼前的一切。等我知道我已经永远地失去最爱我的曾外祖父,我无比地憎恶麻将,我听到麻将的声音就感到自己的心脏一瓣一瓣地撕裂,粉碎。
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间叫地狱的鬼屋里听到麻将牌相互碰撞的声音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只有这么一条路,我和晴晴别无选择,只有硬着头皮沿着台阶向下走。
稀里哗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像在眼前一样。
挡在我和晴晴的面前,是一堵墙,灰白灰白的墙。通道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光线豁然开朗。一个小门大大地开着,麻将声就是从小门里传来的。我搂着晴晴来到小门边,我探过头往里面望去。
我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间小屋里,竟然会是一间不错的花园,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花房的天花板是玻璃做成的,洋洋洒洒的日光从外面射进,铺在整个屋里显得特别温馨。地上铺着厚厚的泥土,散发着一阵阵田园的清香,一个漂亮的葡萄架社在屋里的正中,葡萄架下,四个老人正卖力地玩着麻将。麻将桌旁,种满了玫瑰花,正怒放着,满屋都是浓郁的香气。似曾相识的香气......
背对着我的老人是个秃顶,脑门上亮闪闪的,我想到了晚上他都不用带电筒的。我看到他的面颊上挂着一丝丝汗珠,在他面前,摆着一张张碰到了的牌。
他们一点也没察觉到我和晴晴的存在,我们就像局外人一样,像在看一场久远的电影一样,注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该秃顶的老人摸牌了,他轻轻地咳了一声嗽,然后伸出了手......
“东风,杠!”
旁边的三个老头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紧张地望着秃顶的老人。
秃顶老人抹了抹面颊上的汗水,把手中的东风放在了桌子上,又伸出了手。
“北风,再杠!”他再一次伸出了手。现在他脸上的汗水都转移到了其他三个老头的脸上。
“白板,又杠!”秃顶老人的语气开始激动了。
“哈哈!西风,我还杠!”
“嘿嘿!有是南风,我做出十八学士了,当心哦,最后一杠!我可能是字一色哦!”老人伸出了手,抠起了一张牌。
他的手指慢慢抠着底牌,恍然之中,我看到他的脸转了过来,朝在我和晴晴笑了一下,浅浅的,好诡异的笑容。他的面容我好熟悉。
“拿钱来!发财!十八学士!有多少钱给多少钱,哈哈!”老人发出了一阵狂笑,他身边的另外三个老头哭丧着脸不情愿地摸着自己的腰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秃顶的老人笑着,笑着,笑着......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似乎20年前的一切回到了我的身边。老人的笑声越来越勉强,越来越虚弱。他用手捂着他的胸口,眉头皱在了一起。他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变成了可怖的一团,汗水从他的额头大颗大颗地涌出。他的脸色便得蜡黄,身体不停地抽搐。猛然,他的身体往后一跃,像是跳远选手一样,但是他是向后跳的。
他的身体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的脚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我连忙掩住了晴晴的眼睛,我不想让她看到这可怕的一幕。
秃顶老人躺在我的身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的眼睛狠狠地往外凸着,像死鱼一样。从他的嘴巴里慢慢渗出白沫。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他的脸变成了猪肝一般的颜色,青筋一根根毕露在我的面前。他竭力伸出了他的手,似乎要抓住什么。他突然发现了门后的我,他睁大了眼睛瞪着我,双手在空中挣扎着,嘴里的白沫越来越多,空气里满是一种怪怪的味道。他的身体不停地抽搐,他的全身在地上扭动着,幅度越来越大。
突然,他的动作停下了,一动不动。四周一片寂静,就连风吹过的声音也听得见。空气里奇怪的气味越来越浓,我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只觉得腐烂,衰败。
我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那三个和老人一起玩麻将的老头已经无影无踪了。
我弯下腰,在老人的鼻孔前探了探,已经没有一点气息了。这未免有点真实得过分了,这间叫地狱的鬼屋真的邪邪的,我有点受不了啦。
突然,我的耳朵边上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嗡嗡嗡--嗡嗡嗡--”我头一抬,看见了无数的黑影,细小的黑影。
“老公!好多苍蝇!”晴晴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脸已经从我的手掌后越了出来。当她看到我们面前的尸体时,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
果然是无数的苍蝇,在老人的尸体旁不停地盘旋,发出了令人讨厌的声音。苍蝇停留在尸体上,突然,我看见无数的苍蝇钻进了尸体的身体里了。真的,千真万确,是钻进去了!一只只苍蝇在我的眼皮下消失,钻进了老人的身体,一只跟着一只,前仆后继。
猛然,老人的眼睛睁开了,吓了我一跳,一只长着恶心翅膀的苍蝇从他的眼皮里飞了出来,直冲向我的眼睛。我连忙恐惧地闭上了眼睛,一股钻心般的疼痛。我以为苍蝇也一样钻进了我的眼睛,我不敢想象。可我感觉到了疼痛来自于我的眼皮外,我的眼眶上,而不是体内。我竭力睁开了眼睛,还好,只是那只撞在了我的眼眶上,没有钻进我的身体。可奇怪的是,那只苍蝇飞行的速度并不快呀,怎么会撞击得我的皮肤是那样地疼痛?
我再低头看老人的尸体,嗷!无数的蛆虫正在他的身上扭动着。白色的,肥胖的蠕虫拼命地显露着它丑陋的形体。蛆虫像泉水一样从尸体的眼睛嘴巴鼻孔耳朵往外冒着,源源不断。甚至从刚才苍蝇钻进去的地方也有蛆虫在涌出,连带着鲜血,把蛆虫的颜色染得白里透红,红里又泛着点点白色的幽光。
我抑制不住呕吐的欲望,我使劲吞咽着唾液。可这是白费力,我已经闻到自己胃酸的味道。恐惧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地把我的胃和肠子一点点揉成一团。“哇--”这不是我吐了,而是晴晴在我的身边先呕吐了。秽物全部都倾泻在了尸体身上,布满全身的蛆虫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围拢在了秽物四周。一点点吞噬着不可名状的东西。
晴晴看到这一切,身体不住地颤抖,是恐惧使然。看到晴晴恐惧的样子,我怜爱地抱紧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呕吐的感觉在这一刹那竟然消失了。
我搂着晴晴快速地跨过老人的尸体,冲进了花房,向着花房的另一个出口冲去。另一个出口在花房的另一边,黑洞洞的。我不知道又有什么样的新的恐怖在等待着我们。可我管不了啦,我只想离开。
三 铁钩怪人
另一个出口门窄窄的,里面是深邃的看不见希望的黑色。晴晴站在门前,她再也不愿意进去了,我也不愿意进去,我已经厌倦了这场游戏。
“老公,我们回去吧,我们不玩了,我们回家!”晴晴声音哽咽地拉着我的衣袖说。我也知道我们应该回去了,可回去的大门已经被锁上了,我们别无退路,只有沿着这条越来越恐怖的唯一的一条路继续走下去。
我搂了一下晴晴的肩膀,我希望我的结实的臂膀能给她一点可靠的感觉。也许我是徒劳的,因为在这巨大的恐怖中,我已经无法自持。
面对这扇小门,里面迎接我们的又会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许当我们踏上红地毯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永远没有后路可退。
我们走进了这扇小门,地面凹凸不平,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只凭着来自花房的一点光线往里面慢慢前行。渐渐我们的眼睛适应了门里的黑暗,这里并不是完全黑暗的。有一点点的光线,很淡很淡,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们隐约看得见四周的东西。这个所谓的出口并不完全是个出口,说是个小小的房间更合适,屋里只有一点惨绿的光线让我们能相互看到彼此。
突然,我听到“吱吱吱”的声音,很熟悉的声音,是镇流器发出的。在这一刻,屋里顿时光明一片,这突然而来的光亮让我们的眼睛无所适从。好刺眼,我和晴晴都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睛。
当我慢慢适应光线之后,我拿开了我的手掌。我看到了一幕我无法相信的情景。一双瞪得圆圆的眼睛!是的,就是一双眼睛,像铜铃一样,死死地盯着我,只有三分之一的眼仁,怪怪的,令人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恐怖。
其实这双眼睛并不在我的眼前,而是在离我起码五米远的地方,但我却觉得就在离我眼皮不到一公分的地方。这双眼睛属于一个长相极其怪异的人,他是个男的,头很大,他的额头占了他脑袋的三分之二,而眼睛占了剩下面积的一半。这个人的头侧贴在一张污秽不堪的桌面上,他的头发一缕一缕从他的额头上搭下来,遮住了脸的其他部分,油腻腻的,恶心之极。
我虽然看见了他整个人,但是在我的脑海里却只有他那双眼睛,死死瞪着我的眼睛。他用手拨了一下他的头发,我看见了他的嘴巴。这确切地说,不应该叫嘴巴,因为他的上下两片嘴唇不知道被谁用针缝上了,只有一条隐约的缝,却被他的杂乱的胡子挡住了。
他看见我在注视他,他笑了。他那哪叫笑?只是肌肉的牵扯,他被线缝上的嘴动了动,却咧不开,只是弯成了一个奇怪的半圆,在线缝的空隙中淌出了一滴一滴的唾液。他从桌子后伸出了他的手,他伸出的是右手,只有半截。他根本就没有小臂,只有一个铁钩,就像小说里形容的海盗船长。而那柄铁钩被磨得尖利无比,闪着斑斑寒光。
“RING RING RING---”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像一颗定时炸弹在是身边突然爆炸。吓了我一大跳,晴晴也像看到毒蛇一样在我身边跳了起来。
“小子!你不想活了?”手机里响起一个像炸雷一样的声音。我靠!是那个叫狂吠的杂志编辑。“小子,你说了今天交稿的,我在家等你的邮件等了一上午,打你家电话也没人接,你跑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我都忘记这茬了,该死!我的小说还没写呢,拿什么交他呀?
“小子,你今天下午无论如何要把稿子给我发过来,不然我飞到你那里来把你剁成一块一块的!我想很多人都乐意看到你的尸体一块一块躺在长江里化整为零的!”“啪!”电话挂上了。
我心里那个气呀!我恨不得抢过那个奇怪男人手里的铁钩,等狂吠飞到我这里来时,往他的颈部大动脉狠狠地刺进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让他也知道哥们不是白练的。
我的思绪还围绕着那个叫狂吠的编辑时,我听到我身边发出一声尖叫,是晴晴发出来的。
我一抬头,我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这个铁钩怪人,举起了他的右手,他的铁钩闪着寒光。猛然,他的铁钩狠狠地刺了下去,直插进了他的颈部大动脉。鲜血像一股箭一样冲我射来。我连忙闪身想要避过,可是已经晚了,鲜血全溅在了我的衬衣上。可怜我新买的白衬衣,100大元呀!鲜血溅在我的身上,我还可以体验到那股新鲜的热力,四射!
铁钩怪人站了起来,鲜血不停地从他的颈子涌出来,他的额头上全是汗,他的头发凝在他的脸上,一揪一揪,结成了板状,肮脏不堪。他的四肢挣扎着,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跌倒,可他不管怎样摇晃,可就是没有跌倒。
他的嘴剧烈地运动,想要挣出被线缝上的禁锢。终于,他的两片嘴唇脱离了线的封锁,他的嘴张开了,血肉模糊。他的胡子上沾满了血,他的嘴巴只是一个大洞,里面一点点白沫往外翻涌着。他的眼神已经疯狂了,通红通红的,布满了血丝。
他的嘴越翻越大,大得令人难以置信,几乎可以伸进一个拳头。从他血肉模糊的嘴巴里,我甚至可以看见他血淋淋的舌头和喉头。
这个时候,他猛然把他手里的铁钩狠狠地往上一拉,他的头仿佛是腐烂了的一般,在铁钩的作用下,裂出了两半。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他的一只眼睛从眼眶里落了出来,就吊在脑袋外,眼眶还不停地淌着血,腥红!
铁钩怪人还在摇摇晃晃地朝着我和晴晴走过来,越来越近,在离我只有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张着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哇!”一声巨响,从他的嘴巴里吐出了无数怪异的东西。
我的天,是无数的甲虫,飞的,爬的,走的。有翅膀的,没翅膀的。脑袋大的,脑袋小的。只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都是无比的丑陋。全部扑簌簌地往我的衣领衣袖裤管里钻着。我感到一阵阵巨痛,我觉得这些甲虫在吞噬我的身体。一阵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可奇怪的是,甲虫只往我的身上跑,却没有理会晴晴。
我抖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摆脱这些恶心的昆虫。我看到甲虫一只一只落在地上,晴晴用力地踩着,我看着甲虫慢慢变成了稀泥。我用手把身上的甲虫全部刨了下来,然后牵着晴晴就跑。我们往哪里跑?这就是一间小小的房间,我们只能回到刚才那间花房。我和晴晴冲出木门,来到花房的时候,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原本明亮宜人的花房在这一刹那天昏地暗,我们陷入了一阵最深沉的黑暗中。
四 不一样的花房
我们明明进的是刚才那间宽敞明亮的花房,而在那间有着铁钩怪人的小房间也只有这么一个出口呀,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伸手看不见无指的暗室?我很不解。我抬头向我的头顶望去,本来应该是透明无暇的玻璃,现在却死一般黑暗。难道我们现在进的这间房已经不是我们原来来过的花房?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响动,“嘶嘶嘶--”。这声音很熟悉,我在这声音的作用下,我仿佛回到了童年。这声音像电影胶片正在转动,是的,这声音就和老式的电影放映机沙沙转动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看电影,在我家的不远处有一个露天电影院,我常常偷偷趁着看门的一个不注意就悄悄溜进去看不要钱的电影。后来我才知道,每个星期我妈妈都会把门票钱补给看门的老头。
我最记得那家露天电影院常常放一些资料片,特别是恐怖电影。有一次,连续放了一个月的《黑楼孤魂》。我喜欢看这样的电影,虽然我会害怕得用我的小手遮住我的眼睛,可我又忍不住会透过我的指缝偷看灰白的屏幕上放映的画面。我现在都记得,虽然那部《黑楼孤魂》里的女鬼只是用一个蹩脚的玩偶做成,可那个时候已经足以吓着我那颗还没完全成长的心脏。我想我现在之所以能写一点吓着人的恐怖小说,也许和我童年看了太多恐怖电影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吧。
我的思绪还在童年的时光里慢慢游走,突然,我听到了一声尖叫。“啊!!!”是晴晴发出的声音,这声尖叫把我拉回了这间黑暗的花房。现在这里已经不再是黑漆漆的了,一束白色又混杂着其他说不出颜色的光线从我的身后射了过来,越过了我的头顶,投影在了我面前的一堵雪白的墙壁上。
我回头望了一眼,却看不出这道光束来自于何方。我再往前一瞧,雪白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幅移动的画面,真的,是在放一部电影!
在我的耳边,响起了一段节奏缓慢的音乐,悠扬的前奏是大提琴在呻吟。墙上,隐约看得见有一个两岁的小孩正蹒跚学步,一不小心跌倒了,旁边的大人没有扶他起来,而是鼓励他自己站起来。小孩终于站起来了,一个特写镜头是他的眼睛,噙满了泪水却又欢欣无比。
“咔”的一声,镜头换了。墙上出现的是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他在和一大帮同学拔河,对方的一个小胖墩使了个坏,叫了一声松手,这个小男孩和他的一对队同学一起跌倒了地上。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他紧紧捉住自己的左手肘关节,他的左手已经软弱无力,骨折了。
我的耳边依旧的哀怨的提琴在呜呜呜地低吟,晴晴紧握着我的手,我们十指相交,我感觉到她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湿湿的。我知道,她以前听我说过的,我读小学时曾经在一次拔河比赛里弄断了我的肘关节。不错,墙上的画面就是我。是谁一直在我的身边偷偷地观察着我,监视着我,为我拍下了这一切?怎么我竟恍然不知?我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冰凉,一种巨大的恐惧的阴影笼罩在我的头上。是的,有什么比自己突然发觉竟然被人监视了二十几年更令人恐惧?
“咔”,画面又变了,是我的图象,是在大学里,毕业的那一天,我和我的同学在一间大得出奇的火锅馆里喝着毕业酒。大家都醉了,先是笑,然后是哭。哭得好伤心,就像生离死别一般。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向那个我暗恋了很久的女孩说出了我的心意,她幽幽地说,她也喜欢我,可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一切都晚了,在那个晚上,我有了我的第一次。
“咔”,这次是在天桥上,我的腿被一个全身肮脏的小女孩抱住,我摸出了十块钱买了一朵已经枯萎了的玫瑰,我认识了晴晴。
“咔”,我结婚了。主婚人问我,你爱新娘吗?我使劲地点头,脸上满是傻笑。
“咔”,乌云密布的一天,晴晴挽着我的手,我们一起走进了一幢十三层高的建筑,我们进了一家叫地狱的鬼屋。面目可憎的孕妇,身体肮脏的卖花女孩,心力衰竭的麻将老人,将铁钩刺进自己身体的铁钩怪人。一幅幅画面在我的眼前不停闪回,像一片片记忆的棱角划穿了我的思想。我不知所措,全身冰冷,如同坠入没有底的深渊。
耳边的提琴声变了,有一个女人低声吟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不要问我在哪里,我就在你身旁。不要问我做什么,我只想看着你。我的眼睛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在哪里。你是我最牵挂的人,我就在你左右......”
空气里满是诡异的气氛,一种阴冷的感觉袭上我的心头。就在我左右,我竟然毫无察觉,一个人在生活了二十几年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左右,竟然还有一个人,就在我的身边,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巨大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在我的颈项,让我无法自如地呼吸。
我拉着晴晴的手,我们十指相扣。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我抬起了头,墙上的图象又变了,我看到了我!
图象中的我,站在一间阴暗的房间里,直直地站着。晴晴靠在我的身边,我们十指紧扣,满面惊悸地死死盯着正前方。镜头慢慢地拉近,越来越近,墙壁上的我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是我的特写,先是身体,然后是头颅,最后是眼睛!镜头定格在了我的眼睛,满是惊恐的眼睛。我的眼神开始游离不定,闪烁着没有底气的光芒。
墙上的一切就是现在我和晴晴身处黑暗花房的即时画面。镜头是正对我们的,那么暗中的摄像头一定就在我的正前方!也许就在这堵雪白的墙上!
我松开了晴晴的手,一个人朝着墙壁走去。越来越近,墙上的我的眼睛也越来越庞大,大得占据了整个画面。我看见了我的瞳孔,正在慢慢地收缩,越来越清晰。我知道,我离摄像头也越来越近。我急切地想要找到摄像头,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监视我。这间鬼屋真的太诡异,难道是我认识的人在故意玩我?可这种可能性真的太小太小,我又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别人来对我觊觎的呢?我想不出,我猜不到。
我已经来到了墙壁前,我伸出了手,我试图找到摄像头安装的地方。我张开了自己的手掌,墙上的图象在突然之间消失了,被一团黑色的影子遮住了。我知道,这一定是我的手掌挡住了摄像头的视野,那么摄像头一定就在我手掌所在的地方。
我的手掌贴在了墙上,墙壁好光滑,平整得像一面镜子一样,哪有什么摄像头?我如同坠入云里雾里,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里根本就没有摄像头,可我的图象是从哪里来的呢?一股更深沉的恐怖袭上我的心头,我浑然不觉,整个房间因为我的手掌,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
是晴晴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老公,快过来,我什么都看不见,好黑,我怕!”
我连忙缩回了我的手,我想当我的手缩回来的时候,墙上的影象应该恢复正常,可我错了,房间里依然一片漆黑。只有时断时续的歌声在房内像鬼魂一样飘荡。
“不要问我在哪里,我就在你身旁。不要问我做什么,我只想看着你。我的眼睛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在哪里。你是我最牵挂的人,我就在你左右.....”
我看不见晴晴在哪里,我只有慢慢向我刚才所处的地方摸索过去。我伸着我的手,想要找到晴晴。
“老公,我在这里的,快过来呀,好黑,我怕!”我顺着晴晴声音发出的地方靠近。我终于摸到了她的手,好冰冷。我感觉到了一股沁人的寒,这冰冷的感觉很有力度,似乎可以穿破我的皮肤,直达我的心脏。
“晴晴,你没什么吧?”我担心地问。
“没什么,就是害怕,你不要离开我,我们不走了,就呆在这里。我怕。”晴晴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我开始后悔来的时候没有拿那个呼叫器。
整个房间好黑,如果有个打火机就好了,可是我自从和晴晴结婚后,就戒了烟,身上更是没有打火机了。“老公,我的包里有个打火机。”奇怪,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呢?晴晴有点羞涩地说:“你平时不在家的时候,我偶尔也会吸上一根的,你不会怪我吧?”我当然不会怪她,我那么爱她。
我在她的小坤包里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一个扁扁的一次性打火机。我拿了出来,“啪嗒”,屋里升起了一股蓝蓝的微弱的火苗。
“啊--”我和晴晴同时发出了惊恐的呼叫。透过蓝蓝的火苗,我们同时看到了一张脸。这是一张老太婆的脸,说不上她的年龄,反正很老了,脸上布满了纵横的沟壑,一点点老人斑点缀着她蜡黄的丑陋的脸。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肉,只有一层皮若有若无地粘在可怖的骨架上。晴晴的手指紧紧掐住我的手,我知道她很紧张。奇怪的是,虽然她的指甲掐进了我的肉,我却因为眼前的恐怖,一点也不觉得痛。
“嘿嘿--”老太婆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她就在我和晴晴的脸旁,她慢慢地吐着气。气流从我和晴晴的鼻子之间穿过,我只闻到一股腐烂的气息。她的笑声很沙哑,她咧着嘴,露出一瓣一瓣残缺的牙齿。
“呼”老太婆的嘴巴里慢慢吐出一口气,气流急促地冲向了我和晴晴。气流在我们之间形成了一个旋涡,摇曳的火苗在这一刹那熄灭了,屋里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但是我现在迟疑了。我握着打火机,犹豫着是不是要点燃。我怕我一旦点燃后又会看见更恐怖的东西,但我不点燃的话,我又会陷入更黑暗的恐惧之中。
我手指颤抖地转动着打火石,“啪嗒”,屋里又发出了微弱的光。天啊!我真的看到了更恐怖的事!
老太婆头上的的头发,正一根根往下落,是飘落的。她的头发本来就很少,还在慢慢地滑落,一根一根,在风中飘摇。有几根头发往我的鼻孔拼命地钻,一种暧昧的刺激弄得我鼻子痒痒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打得真不合时宜,我是冲着老太婆发去的,强大的气流急速地向她喷去,在这一刹那,她的脸就像是腐烂了的一样,像花瓣一样,从她的嘴巴往外四处绽开。怎样形容呢?不知道大家还记得终结者2吗?里面的那个金属人的脑袋中枪后,依然骨肉相连,但却又四分五裂。这个老太婆就是这样的。
确切地说,她更像一层烟雾,在我的喷嚏气流的作用下,她的身体在慢慢分散,漂移。一点一点,渐渐在消失,渐渐在隐约散开。她一定是个鬼!只有鬼才会在我的面前,亲眼看到她一点一点消失。她就在我的面前化成了一团烟雾!她不见了!
我开始感觉到了,这莫名的恐怖已经越来越真实。如果说我一开始还存在一点这一切只是一个游戏的想法的话,现在我几乎完全没有这样想了。因为这一切真实得让我无法置信!假如这个老太婆只是一个用光影效果制造出来的幻象,是绝对不会这样真实,而且她的带着腐烂气味的头发现在都还在我的鼻孔里骚扰我的末端神经,这一定都是千真万确的,就在我的左右!
打火机在我的手里烧得滚烫,当我发觉的时候,我的手指一阵刺痛!我忙不迭地松手,屋里又是一片死一样的黑暗。
“快点打开打火机!好黑,我怕!”晴晴在我耳边声音颤篥地说。我的拇指用力地转动着打火机上的砂轮,我试图点燃它,可我在徒劳,打火机无力地射出一道道火光,但却没办法带来光明。这一道道火光在我的眼前映出一点点光晕,我知道,这是火光在我的视网膜上留下的残留印记。
当我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我看到了更吓人的一切!
我看到了眼睛!眼睛!无数的眼睛!闪烁着蓝幽幽似的光芒,盯着我,一动不动!真的是蓝幽幽的一点点的光芒,像是幽谷里的狼群,正盯着一只等待着宰割的柔软的羊。我的心凉了,天啊!这无孔不入的恐惧!
我突然觉得自己和晴晴就像是案板上的肉,正等着这不知何处而来的深深的恐怖对我们进行最后的审判。我发觉自己的双腿不争气地发软,不能抑制地颤动。猛的,我不能自持地膝盖一软,我跪倒在了地上。
我的手还牵着晴晴的手,当我倒下的时候,晴晴的手指依然和我十指相交,紧紧扣住。我只有对她说声对不起,不是我不够勇敢,只是这恐惧让我没办法勇敢。
很奇怪,当我倒下的时候,我本来应该听得到晴晴跟我一起倒下的声音,可是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依然牵着她的手,但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似乎轻了很多,就好象她的手臂离开了她的躯体。哦!我的天,怎么我会有这么离奇古怪的想法呢?
我的手沿着她的手臂的方向向一旁搜索过去,试图找到晴晴,可我摸了个空。一种掉到冰窖的感觉突然在我心里产生。难道她的手臂真的和她的身体分开了?我不敢想了!
我摸着她柔嫩的手臂,好冷,冷得像一团冰!我的手慢慢向那一边探去。我的心脏在收缩,我生怕我的想法会变成真的。
一切都是无奈的,我越不想发生的,往往越会变成真的。我绝望地摸到了一个整齐的切口,正汩汩地往外冒着粘稠的液体。我的手指上沾满了这样的液体,我想呕......
五 离开
如果眼前有一盏灯的话,你一定可以看到一幅最诡异的画面。一个已经神经崩溃的男人正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只女人的残臂,呆若木鸡。四周是一片污秽到了极点的鲜血,旁边还有一双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不要说我的胆子小,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胆子已经足够大了,可在这情况下,我相信任何人都会比我崩溃得更早。
实际上,屋里依旧是黑漆漆的,我只看得到一双双蓝幽幽的眼睛盯着我,我却不知道这些眼睛的主人长什么样。会是什么样的恐怖东西?我顾不了这多,我现在只知道自己陷入了无望的深渊,我的晴晴在我的怀里变成了一只手臂,身体的其他部分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无助地嚎啕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滴在了我的身上。
恍惚中,我听到了远远飘来的歌声。“不要问我在哪里,我就在你身旁。不要问我做什么,我只想看着你。我的眼睛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在哪里。你是我最牵挂的人,我就在你左右......”声音很低沉,也很干涩,一句一句像是锤子一般直接敲击着我的心房。
这歌声不像是飘忽的声音,更像是凝固了的某种物什,在房间里撞击。所过之处,发出了玻璃破碎般的声音。
我的头是低垂着的,眼帘半开半合,泪水遮掩了我的视线。我隐约隐约发现屋里似乎有了点光亮。我抬起了头,我的天!我是不是来到了人间的炼狱?
我看到了一双双折磨我的眼睛,它们是属于不同人的,男人、女人、大人、小孩、老人......他们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们都不是活人,他们全是死人!死人的尸体!他们的身体都不是完整的,有的没有手,有的没有脚,有的没有脑袋。满身的污血,每个人都分辨不出原有的模样。但是,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睁着的,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我。他们占据了整个房间,在我的视线所到之处,他们无处不在。他们的喉头正缓缓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喉咙里涌动。
我坐在地上,冰冷的地面让我全身冰凉。我如同身处寒冷的冰窖,虽然我很冷,我的身体却不停冒着汗,我擦了擦我的额头,全是水。
我的眼前是一片要人命的红,红得模糊了我的视野。歌声依然在飘荡,我的心脏一阵一阵紧缩。所有的尸体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动作很慢,像是慢动作的定格,张牙舞爪,慢慢向我走来,慢慢地靠近我......
我像是被鬼压着一样,我的手脚都不能动了,一点也不能动。恐惧占据了我整个脑海,我现在只能控制我的眼皮,我干脆闭上了眼睛。
当我闭上眼睛,我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暗。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喵呜--”是一声猫叫!
怎么会有猫?我连忙睁开了眼睛。哇!我的眼前的景象又变了,我身处在一片花香中,哪里还有什么残缺肢体的死尸?我就在一开始来到的那个花房里。有小鸟在吱吱喳喳地叫着。满地的泥土散发着春天般的气息,哪里还有什么血泊?我低头看了看我的怀里,也没有晴晴的手了,只有一枝快要凋谢的玫瑰花。只有我眼角残存的泪花还能依稀仿佛告诉我曾经发生了什么怪异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的都是幻觉?如果是这样就好了,那晴晴还活着的,她没有被肢解。谢天谢地!可是她又到哪里去了呢?她现在在哪里呢?
“喵呜--”又是一声猫叫。
我环顾着四周,想要找到声音发出的地方。突然,在我脚边的一丛鲜花中,窜出了一只黑色的动物,吓了我一跳!
是只黑猫,是那只我在鬼屋外看到的那只黑猫,那只所谓的地狱引导师的黑猫。它跳到了我的面前,背高高地弓着,四只脚并立出了一个最接近的正方形。它全身的黑毛全直直地竖立着,很有精神。它看着我,死死地看着我的眼睛,猫眼眨都不眨一下。我们相互对视着,它的眼仁很黑,黑得那么深邃,似乎可以透过我的眼睛一直看到我的心灵,看到我心灵里最深沉的恐惧。四周一片寂静,飘摇的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的,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黑猫突然眨了一下它的黑黑的眼睛,然后伸出舌头在它的嘴角舔了一圈。接着它转过了身,眼睛却依然扭过来盯着我,似乎在对我说让我跟着它走。
我该跟着它走吗?我不知道它会带我走向哪里,可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这只黑猫真的是那个瘦子说的地狱引导师吗?它能带我走出这个恐怖的地狱鬼屋吗?它能带我找到晴晴吗?
这个时候我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能被自己控制了,我慢慢站了起来。我要跟在这只黑猫的身后,跟着它,随便它把我带到哪里去......
黑猫一步一回头地向我曾经进去过的那间有着铁钩怪人的小房间踱去,我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我不知道自己又会遇到什么未知的东西,但我别无选择。我的脚步在小门前面停住了,黑猫已经进去了。“喵呜--”黑猫不满地叫了一声,扭过头来望着我,一双乌溜溜的眼珠不停地转着,似乎在嘲笑着我的胆小。
我不能让这个可恶的精灵看扁了,我决定跟着它的脚步走进去,走进这无边的恐怖。我把头伸进了这扇小门。咦?!哪里还有什么铁钩怪人,房间的场景已经变了个样,里面全是迷宫般的玻璃镜子。
镜子杂乱无章地摆放在屋里,曲曲折折,九尺通幽。这些镜子有的是透明的,有的却是反光的。我看到了一条路,明明是只正对着的通路,可我一走到跟前却被一道透明的玻璃给挡住了。我的头撞在冰冷的玻璃上,好疼!
镜子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让我分不清到底该怎么走。还好有黑猫在前面给我引路,如果没有它,我一定不能找到正确的路径走出这迷宫。
穿过玻璃镜子迷宫,我跟着这只神秘的黑猫来到了房间的另一头,这里有个小门。怎么我和晴晴上次来的时候就没看到这扇门呢?奇怪!
穿过门,有是一些通常在鬼屋里的场景。什么戴着骷髅面具,身穿黑袍的人。什么一见到有人来就伸出指甲长长的手来吓人的假鬼怪。反正是些烂到了极点,而且吓不了我的画面。太蹩脚了,蹩脚得让我恶心。想一想刚才我和晴晴遇到的一切,那才叫深层次的恐怖,而这些只能吓吓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我很没趣地跟着黑猫走着,所有的一切都吓不了我,我现在只担心晴晴在哪里。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突然从我身边消失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黑猫的步伐很慢,但是我却觉得我走得很快。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了一扇红色的大门,从模样看,是扇被装饰成老虎牙齿的大门。我们又来到了我进来时的地方。
虎口的大门大大地打开着,我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久违的阳光。虽然阴霾,却让我满心欢喜。
跨出大门,终于嗅到一丝新鲜的空气,我环顾着四周,我看到了晴晴!她正坐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我。透过她的眼神,我看出了一丝不满的神情。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离开我后遇到了什么样的离奇的事?一个个问号在我的脑海里泛起。
晴晴一看到我,就站了起来,咚咚几步走到我的面前。我好不容易挤出了个很勉强的笑容,可马上我的笑容就凝固了,我猜我的表情一定非常的难看。因为我看到晴晴抡起了她那小巧的坤包,高高地举起,然后在空中划了个完美的半圆,接着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我的脸上。“你这个死人头,一个人就进去玩了,都不等着我。在里面还这么胆小,见到一点东西就吓晕了。真是丢人!”
怎么回事?她在说什么?她不是和我一起进去的吗?我们还一起遇到了那么可怕的怪异的事。她在说什么呀?
那个可恶的瘦子走到我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我说:“先生,你也是,呼叫器你不要就算了,也不用这么生气呀,一转身就进去了,都不等等这位小姐。”
怎么了?我如同堕进了迷雾。他们在说什么?难道我是一个人进的鬼屋?那我遇到的东西又是什么呢?我明明是和晴晴一起的呀!!!
“先生,请付一百块钱,您使用了我们的地狱引导师。”瘦子麻木不仁地对我说。他怀里的黑猫冲我露出了一幅诡异的笑容,“喵呜--”,声音低沉,颤抖......
我的火一下就起来了。“什么?你还要我付钱?我的衬衣,才买的衬衣,在你们的鬼屋里给毁了,被你们的节目给弄得浑身是血,洗都没发洗了,我还没找你赔钱呢!”
这时,我看到瘦子,还有晴晴,都拿着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我,盯着我的衬衣。就算看到了一个外星人,他们也露不出这样惊讶的神情。我顺着他们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咦?!奇怪?!我的身上哪里有什么血迹?白白的,干干净净,仿佛刚刚才买来的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瘦子满脸恭敬地对我说:“先生,虽然您没有直接要求我们出动引导师,但是您在里面给吓晕了。我是征求了您夫人的意见才派出的黑猫。如果您不付钱的话,我们会很难做的。”他强挤了一个笑容。晴晴在一旁不满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鄙夷。
这是怎么回事呀?我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瘦子把我引到了他的办公桌前,打开了一台电视监视器。我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画面。真的是我一个人,满脸骄傲地走进了老虎的大嘴。走过长长的甬道,没有粘满血的木门,更没有剖出自己小孩的孕妇。只有突然钻出的怪兽鬼怪,吐着腥红的舌头对我进行着无聊的惊吓与恐吓。我看到了自己不争气地发出一阵阵尖叫,急速地奔跑着,来到了一间满是鲜花的房间。突然从鲜花丛中窜出一只披着黑衣头戴面具手持匕首的骷髅。我看到自己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地尖叫后不争气地晕倒了。
“你在搞什么呀?还说什么写恐怖故事呢?真丢脸呀!”晴晴在一旁无情地嘲笑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我刚才经历的一切没有一点相同?
“看到你晕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所以我叫他们要了这只黑猫把你领了出来。瞧你,还逞什么能呢?可惜这一百块钱了。”晴晴没好气地说着。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难道我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全是我的幻觉?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真实的幻景!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的头好疼,一丝倦意思涌了上来。我从裤包里摸了一张100的钞票扔给了瘦子,拉着晴晴就跑。我想尽快离开这里,现在的我只想回家蒙上头好好睡一觉,把今天看到的一切全忘掉,就当做了一个噩梦。
当我拉着晴晴走到电梯口时,我猛的发现落地窗外的天色好暗,就像要垮下来一般。
马上就要下雨了......
六 雨伞上的黑猫
“天要下雨了,先生,我们地狱鬼屋免费送你一把伞!”那个可恶的瘦子大声地对我喊着。我回过头来,他正似笑非笑地手拿着一柄白色的雨伞看着我。
我没好气地接了过来,我靠!100块钱换一把伞,真有点背呀。我撑开了伞,才发现伞面上绣着一只猫!一只黑色的猫。我看着这只猫,突然间,竟呆了。
绣着的这只猫不是什么活物,但是它的眼睛绣得非常出神,就像是真的一样。炯炯有神,呼之欲出,深邃有力。它的眼睛正对着我,似乎要对我说什么。我的眼睛和这只伞上绣着的黑猫的眼睛对视着,空气似乎凝固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伞上的这只猫不像是画上去的,更像是活生生的一只真正的猫!哦!对了,我这才发现,绣得就和那只所谓的地狱引导师一模一样,就连神情都一模一样!我的魂魄几乎被陷在这里了,我看着伞上的猫眼一动不动,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水正一点一点慢慢从我的额头渗出。我觉得好冷!
“老公,你在干什么呢?”是晴晴的声音。我的身体急剧地颤抖了一下,我觉得突然之间我的魂魄回到了我的身体。好邪呀!这柄伞肯定有问题!
我把伞扔还给了这个瘦子,然后说:“谢谢了,我不需要,现在还没下雨呢。”
我的话音还没落下,只听到窗外“轰隆”一声。打雷了,接着我马上听到淅沥沥哗啦啦雨点落下的声音。真邪!
晴晴一把抓过了白色的雨伞,说:“你费什么劲呀?已经下雨了,反正又不要钱的伞,再说你花了100块钱,换个纪念品也好啊,呵呵,可以减少一点损失。以后我一看到这把伞我就可以嘲笑你,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可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我总觉得这雨伞有点不对劲,可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却说不出来。
晴晴挽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提着邪邪的雨伞,我们走进了电梯。她的手掌搭在我的胳膊上,不知道为什么,透过薄薄的白衬衣,我感到从她的手掌传来一阵不可抵挡的寒意。
出了这幢十三层楼的大厦,我搂着晴晴,她的身体好冰。我摸了摸她的额头,我怕她发烧了。我的手接触到她的额头时,不由得马上就缩回来了。晴晴的额头好冷,仿佛一点温度也没有。我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晴晴一直都贫血,三个月前做了手术后,身体更虚了。我怜爱地抚摩着她柔顺的发丝,撑开了雨伞,雨伞不是很大,我把大部分的面积送到了晴晴身体的那边,雨伞在我这边只挡住了一点点雨。雨水很冰冷,也很急促,淋在了我的脸上头发上肩膀上,我却不在乎。只要晴晴不被雨淋着,我淋这点雨算什么?
在雨伞阴影的笼罩下,晴晴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霾。长长的睫毛掩不住她眼神中的一点点黯淡。我知道,她还在为我刚才在鬼屋里那不争气的表现生气。哎......今天真的是撞鬼了。
说也奇怪,当我撑开雨伞的时候,雨竟莫名其妙地停了。这个季节的雨季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和晴晴站在风里,想要招一辆出租车。可来来往往的一辆辆出租车就像没看到我们一样,穿梭而过,就是不做片刻的停留。
风吹得我冷飕飕的,我搂紧了晴晴。我知道她比我更冷,是的,她就像一团冰一般的冷。
这时,一辆血红色的出租车停在了我的面前,司机对着我怀念着:“先生,走不走?”我连忙拉着晴晴跨进了出租车,这辆血红的出租车。
我进车门的一刹那,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抓过雨伞,然后很优雅地把手臂抡了个半圆,把雨伞扔了出去。这把伞总是让我觉得不舒服,把它扔出去后我的心里稍微安心了一点。
奇怪,我把伞一扔出去。“轰隆”一声炸雷,雨又继续了,还是和雨停之前一样大,磅礴!我赶紧钻进了车厢。
我重重地把身体靠在了车椅上,对司机没话找话地说:“这鬼天气真要命啊,一会下,一会停的。”
司机转过头来诧异地说:“什么?一会下,一会停?你搞错了吧?雨一直都在下,哪里停过的?”
司机一轰油门,出租车像箭一样窜了出去。我靠着椅子陷入了沉思,怎么回事?难道我今天真的见鬼了?我垂着头,偷偷瞟了一眼晴晴,在她的脸上浮出了一层浅浅的不易被觉察的笑容。
我回头望了一眼,透过出租车的后面的挡风玻璃,我看到刚才那把邪邪的白色雨伞在躺在地上,任风雨吹打飘摇着,却没有一个人来捡。雨伞上那只绣上去的黑猫正对着我,正对着我笑。我发誓,我看到了,它就像是个活物,正对着我呲着牙齿。
这是怎么回事?疯了!不是我疯了,就是这个世界全他妈的疯了......
我无力地倚在后做的真皮沙发上,雨点落在车厢,发出沙沙的声音。出租车的雨刮吱吱地响着刺耳的声响。
我搂着晴晴,看着她熟睡得像是初生的婴儿,或者更像只乖巧的猫。我为什么会想到猫?我现在讨厌猫,特别是黑色的猫!
司机转过头来问我:“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我对司机说:“到樱杨路13号。”
“阴阳路?兄弟,别吓我呀!我胆小!”司机浑身打了个战栗。
“阴阳路?你说什么呢?我说的是城南的樱杨路。樱桃的樱,杨树的杨!”
我的父母为我留下了这套在樱杨路的两层小别墅,樱杨路的道路两边,一边种的樱桃,另一边种的杨树,因此而得名。
晴晴最喜欢吃樱桃,哪怕是还没熟的。青青的樱桃不好吃,涩涩的。可晴晴只要拿到了,就一口气吃下去,不会为我留一点点。有一棵很大的樱桃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大一棵的樱桃树。长长的枝条直接伸进了我二楼的窗户,插进我的卧室。这下只是方便了晴晴,每次结了果,她只需要伸伸手就能摘到最新鲜的樱桃。不过是青色的樱桃,她还说这叫青衣樱桃。
司机开着车,雨点滴滴哒哒的撞击着车窗,这声音让我昏昏欲睡。车厢有节奏地轻轻摇动着,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漂浮,我猜我马上就要睡着了。窗外的风景朦胧地从我的身边掠过,我觉得自己像是在飞。晴晴的脸贴在我的脖子上鼻孔轻轻地呼着气,弄得我的颈项痒痒的,但是我却感受到她的气息是这样的冰冷,一点温度也没有。
在摇摇晃晃的出租车里,我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睡眠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有了感觉。我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正死死地正对着我看着。我一丝冷汗慢慢渗出,我看到那个司机的嘴皮缓慢地张开,他对我说:“兄弟,你到站了。”
我把眼睛移到车窗,外面一片漆黑。晴晴还在熟睡,我不忍搅醒她,我伸出手,越过她的身体,慢慢摇下了车窗的玻璃。借助我眼睛的余光,我看到司机的眼神中泛过了一丝不经意的古怪的疑惑。
我要下了玻璃,外面的景象吓了我一跳。这哪里是我住的樱杨路?我看到我正身处在郊外的一片荒野中。天已经黑了,雨已经停了,周围全是一片一片乌黑的树林,枝条像是幢幢鬼影一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慢慢向我压了下来。我突然发觉自己的衬衣被我的冷汗浸透了,湿湿的,腻腻的。
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司机是劫道的?在这个夜晚把我和晴晴骗到了这荒郊野外,想来个管杀不管埋?这种离奇的想法令我惊慌不已,我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我连忙转过头来,伸出自己的手臂,紧紧掐住了司机的脖子。我以前在穷极无聊的时候练过一段时间的散打,我想我只需要二十秒就可以让他休克。司机的两只手不停在空中挣扎着,他用尽了他的气力拼着命叫着:“兄弟,你要钱我给你钱,别杀我呀!我的钱全部在驾驶台上的,今天只跑了一百多,你全拿去,要是少了,我还有个手机,三星的!”
怎么回事?怎么他还以为我是劫道的?一定有哪里的不对劲。我松开了手,司机大口大口喘着气。我知道我这十秒的力气已经让他失去了反抗的机会,虽然不至于休克,但是他对我已经行不成一点威胁了。
我再一转头,咦?!怎么回事?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我看到了一排整整齐齐的樱桃树。我这就是在我住的樱杨路,路灯很明亮。这哪里是在什么荒郊野外?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刚才一定是幻觉。
我忙不叠地给司机道歉后,给了他双倍的车资扶着晴晴下了车。司机不住地咒骂着,当我转头望了他一眼的时候,他连忙闭住了嘴。他的神情很奇怪,像是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一样盯着我。我盯了他一眼,他连忙回过头去,一阵轰鸣,车射了出去。
我搂着晴晴,她还没有从甜美的梦乡里恢复过来。
我一边在兜里摸索着钥匙,一边移动着脚步向我的小别墅的台阶走去。一不小心,我的脚似乎踢着了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我踢到了一把雨伞,一把白色的雨伞。这渗人的白色在路灯下显得异常地耀眼。我拾起了雨伞,细细一看,我的天!雨伞上绣着那要人命的黑猫,正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我的眼睛。它的瞳孔摄人魂魄般地放大、放大、放大......
八 徒劳的焚烧
恐惧像黑夜一样令人无可抵挡地笼罩了我的身体,从头到脚的毛骨悚然让我的躯体不停地战栗。为什么会这样?这猫难道真的复活了?我不敢想象了。
我打开了灯,屋里所有的灯。我的小别墅里一片灯火通明,只有这人造的光亮可以麻醉我,让我自以为恐怖已经离我远去。
不知道为什么,原来让我受不了的睡意竟然一点也没有了,我的大脑皮层已经麻木了。我呆立在楼梯口,手拿着白色的雨伞,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突然,我有了种想法,我一定要毁了这把伞,我必须要毁了这把伞!我提着雨伞冲进了厨房,我冲到了煤气灶前,使劲打着火。
“啪嗒!啪嗒!啪嗒!”非常奇怪,平时很好用的电子点火器为什么到了这个关键的时刻就怎么也点不燃了?看着点火器不停地闪着蓝色的火花,可就是点不着煤气。我看了一眼煤气罐,我靠!我没开总阀。我旋开了煤气罐的阀门,再一次旋转着煤气灶的旋纽开关,我听到了煤气从管道里泻出的嘶嘶的声音,可又不知道怎么了,点火器却点不燃了,没有一点火花,就连啪嗒啪嗒的声音也没有了。好邪!
我撑开雨伞,伞上的黑猫眼睛依然瞪得大大的,宛若铜铃。眼神里掩不住一丝怨恨,全是狠毒,它的逼视让我无可抵挡,无处遁身。我集中我所有的精神想要对抗黑猫的视线。可我做不到!
它的眼神几乎要让我崩溃,是的,我崩溃了,我的双腿不由自主地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当我的身体接触到地面的时候,猛的一寒,打了个冷战,这个冷战让我清醒了,我的眼睛离开了黑猫的逼视。我合上雨伞,扯断了煤气罐上连着的软皮胶管。我提着煤气罐就往外面跑,煤气罐还响着嘶嘶的煤气泄露的声音,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拉开了别墅的大门,来到了门外的一片空地上。我要烧了这把邪邪的让我疯狂的雨伞!
我四处捡拾着可以用来燃烧的一切东西,我折断了樱桃树的树枝,树枝上还连着绿色的青衣樱桃,小小的果实在淡黄色的路灯光中闪着青青的耀眼的颜色。我把树枝堆成了一堆,又找来了几张废旧的报纸,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没有点火的东西,我没有打火机!哦,对了,晴晴的坤包里有个小巧的打火机,我必须去拿到它。
我进了别墅,我没有忘记关上门,虽然我这里是独门独院,可是也不能给小偷留下一点可乘之机。
我上了二楼,进了卧室。晴晴还在熟睡,她的肩头微微地一起一伏,头扭向了一边,头发散乱地撒在床单上,在她的眼睫毛边,粘着一点湿湿的东西。怎么?她哭了?为什么?
我怜爱地在她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吻,我敏感地感觉到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没有睡着,是在装睡。也许她怕我担心她吧,哎......今天我的状态已经够糟糕了,自己都顾不过来。我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我也听到晴晴的鼻孔轻轻地喷了一口气出来,我知道她也在叹息,幽幽地叹息......
我翻开了晴晴的坤包,找到了那个打火机。我噔噔噔地下了楼,打开房门来到了空地上,现在我要先解决那只绣着黑猫的雨伞。看着地上的一堆树枝,还有煤气罐,我觉得自己好傻呀,既然我决定要点火毁了雨伞,干嘛我还要这么累的把煤气罐提出来呢?我一定是被这连串的恐怖给吓傻了。
我把摆在地上的雨伞扔在了树枝上,又捧了一捧樱桃树枝在雨伞上,再覆了几张报纸在上面。“啪”的一声,打火机窜起一团火苗,我点燃了报纸。空地上的树枝被一团火光吞噬,雨伞也不例外,我看到它被火苗一点一点湮没......
没有多久,火焰慢慢熄灭了,我踢开了灰烬上的一团烧焦了的樱桃树枝。立刻!我的眼睛瞪大了,雨伞!我看到了雨伞!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在雨伞下,是另一堆烧焦了的树枝。我呆了,空气里充满了焦炭浓烈的气味,灰烬在风中慢慢飘洒飞扬。而雨伞,却没有一点损失地躺在一对灰烬之中。我木然地拾起雨伞。
我撑开雨伞,我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我的天!雨伞上的黑猫不见了!只有一片大大的空白,白得耀人眼。尽管是夜晚,可我却深深地被震撼了。我的身体开始一连串的颤抖,心脏剧烈地跳动,似乎要从我的嗓子眼里钻出来。
猫到哪里去了?我不能解释。
突然,我觉得我的身后有一种芒刺在肩的感觉。没有错,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名状的物什在偷窥我。我猛地转过头,什么都没有,我只看到别墅的门大大地开着,灯光从里面倾泻出来,把门外的台阶映射出一片黄黄的光晕。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我的心头,晴晴!晴晴还在楼上,我的门忘记了关上,黑猫却不见了。我的天!我全身冰凉......
我的心在慢慢下沉,我怕又一次失去晴晴。她对我太重要了,当我在地狱鬼屋里发现晴晴只剩下一只手臂的时候,我绝望了,世界似乎在一刹那间崩塌了,漆黑一片。当我知道那只是一个幻觉时,我才觉得时间重新回来了。我不能再失去晴晴,我愿意拿我的生命来交换她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话。
我心急如焚,好象有一团火苗在我的心里燃烧。我冲进了房,急冲冲地窜上了二楼。卧室的门紧紧地关着,我觉得我出来的时候只是虚掩着的哦,怎么现在关上了?天啊!难道真的出事了?
为什么越是我不希望出现的事越有可能发生呢?我从来都是一个运气不好的人,从小就是。如果我手上有一串钥匙,面对一扇只有一把锁的房门,正好遇到光线不足,我只能摸索着一把一把钥匙地试着开门,那往往都是到了最后一把钥匙才能打开门。前面每次都会选中错误的选择。我怕......我真的怕......我怕当我踢开门后会和以前一样看到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是我别无选择,我必须要踢开这扇门,我太在意晴晴了。
我运足了劲,一脚狠狠地踢在了卧室的大门上。“咚”!门应声而开,我慌乱地进了房。
我的天!床上只有凌乱的床单,晴晴真的不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头好疼呀!
晴晴呢?我像发疯了一样,在屋里乱翻乱找。我打开了衣柜,里面没有人!我打开箱子,里面没有人!我推开窗户,外面只有一棵摇摇晃晃的樱桃树,哪里有晴晴的影子。
我的心完全被黑夜的阴影笼罩,灰心到了极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我惹了什么人?为什么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我痛苦不堪?我抱着头蹲在了地上,眼泪不知不觉地淌了出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老公。你在干什么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呀?谁欺负你了?给晴晴说,晴晴给你报仇!”一个声音在我的耳朵边上响起,是晴晴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我好温暖。
我抬起头,果然是晴晴,正穿着一袭黑色的睡衣,倚靠在房门上,看着我盈盈地笑着。
我浑身已经几乎凝固了的血液重新恢复了运行,我感到温暖重新回到了我的体内。我站了起来,冲到了晴晴身边,紧紧把她拥在了怀里。我的泪水像是泻了闸的洪水,不由自主地泛滥在我的脸上,我的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太好了,你还在,太好了,我不能失去了你,你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在我的甜言蜜语中,晴晴似乎融化了,她瘫在了我的怀里,没有一点重量。
我轻轻地问她:“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怎么没在卧室里?门也关着了。”
晴晴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迷惘。“我上厕所去了,可我也没关门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关门?可我过来的时候门死死地关着,是我使劲踢开的呀。想到这里,我的后背脊梁骨上冒出了一丝冷汗。我不敢想了,也许是穿堂风吧。可是,窗户也是紧紧闭着的,不应该有风的啊。
我镇定了一下,决定不去想了,可就着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晴晴的一声尖利的尖叫。“啊----”声音在屋里回响飘荡。我推开了在我怀里的晴晴,我看到她眼里满是惊悸的眼神。
“怎么了?”我关切地问。
晴晴眼里的神情在变化,像是六月天的云彩一般,不停地闪烁着不定的光芒。我看出了,她的眼神由惊悸变成了愤怒。
她冲着我大声地吼着:“你这个死人头,刚刚弄坏了我的钢琴,现在又把我的房门弄坏了了,我不管,你明天一定要把这两样东西全修好,不然我饶不了你,你休想再上我这张床!”
我的冷汗又不住地从我的背上渗了出来。我知道,晴晴是个温柔的女孩子,但是这个温柔只对别人适用,对我来说就全是暴力了。她居然还说什么打是亲骂是爱,我晕啊!
我的困意来了,我正要倒在床上的时候,晴晴已经卷起了我的被子扔在了沙发上。“给你说了,不修好我的钢琴和房门,你只能睡沙发!”晴晴很认真的说。
好吧,房门我自己搞得定,明天就叫琴行的人来修钢琴吧。
我无奈地倒在了沙发上,可不知道为什么,睡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睁着眼睛不停地回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睡不着......
九 叫周易的瞎子
一夜无眠,躺在沙发上的滋味真的很难受,我辗转反侧,脑海里不停地闪回着一天里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我一闭上眼就看到一只黑猫,在我的面前瞪着蓝幽幽的眼睛望着我。天啊,这是怎么了?
到了早上六点的时候,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东方露出了一点鱼肚白,我的睡意却在这个时候不可阻挡地袭来了。我混混噩噩不可救药地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中。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漂浮,是在空中吗?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自己在旋转,我的身体不受我的控制了。也许这就是梦魇吧?我却很享受这一切,我感觉自己摊开了四肢,仰面躺在一片无止境的虚空里,惬意之极。我想睁开自己的眼睛,却做不到,我只听到耳朵边上传来的忽忽风声。
突然之间,我的耳边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剧烈地撞击着我的鼓膜。刺痛的感觉在我的耳朵里来回踟躇。我醒了!
是电话在响,不停地响,我不愿意理会,可铃声却很执着地坚持着。我大声叫着晴晴,想让她来接电话,可晴晴却像没听见一样对我的呼唤一声也不理。哎......当女人记着仇的时候,男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我无奈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电话机前,提起了听筒。我的头脑还没从睡梦里挣扎出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可当我听到电话里穿来的声音后,我一下清醒了。在听筒那边是个粗鲁的男人在咆哮:“小子!你TMD这几天在干什么呢?我要的稿怎么还没给我发来呀?给你小子说,我今天的飞机到你们城市,下午你来接我,我要见到我要的稿子,不然我饶不了你。”
我的天,我的头又开始疼了,是南方杂志的那个叫狂吠的编辑,找我要我的恐怖小说已经说了很久了,可我一直写不出满意的东西出来。怎么办?我的老天!
这个时候晴晴终于醒了,她半睁着眼睛笑咪咪地对我说:“老公,别忘记了你今天要干什么?修锁,修钢琴。”
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种,已经九点了。我那个梦魇竟然持续了三个小时,而我却只觉得只是几秒种之间发生的事。真是有点奇怪。
晴晴坐在梳妆台前就在我的面前化着妆,她用眉笔仔细地涂着她的眉形,弯弯的,像是初一的月亮。她的眼睛扑闪闪的,睫毛很长,不知道她用的什么牌子的睫毛膏。可当她转身看我的时候,我却发现在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怪怪的神情。
她站起了身,拎起来她的小巧的坤包对我说:“老公,我上街去逛逛,你在家修锁和钢琴吧,要是等我回来你还没修好,今天你晚上就别想在床上睡。”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甩了甩坤包,就出了房门。我只听到了房门“咣”的一声,我的心脏跟着使劲抽搐了一下。
我打了个电话给琴行,那边答应马上就派个调音师傅过来,最多一个小时。趁着这个小时,我找来了工具修起了房门上的锁。说实话,这个锁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好修,等我满头大汗搞定的时候,我听到楼下的门铃响了。“RING-RING-RING----RING-RING-RING----”。
在门外出现了一张老人的脸,真的很老了,他的脸上布满了沟壑。他的眼睛半闭着,透过他的眼皮,里面是颗异常浑浊的眼球。他的眼球黄黄的,没有一点生命的活力,在他的一只手上,提着一根长长的棍子。哦,他竟然是个瞎子!
我早就听说过在那个城市里最富盛名的琴行里,有个叫周易的瞎子调音师,耳朵特别灵敏,调出来的音是业内最好了,想不到我竟有这个福气能请到他来为我修钢琴。我忙不叠请他进房来。
可是这个叫周易的瞎子并没有急着进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眉头皱了起来,就像一个川字。
“师傅,怎么了?”我好奇地问。
“有邪气!你这屋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周易不急不慢地说。
我的心猛地紧了一下。的确,我遇到了太多我不能解释的事了。我沉默不语。屋里沉浸在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宁静中,连一根针掉到地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周易推开了我,径直走进了客厅。他虽然是个瞎子,可他却异常灵活,一跟探路棍在客厅的大理石地面上东戳西戳,人也在后面如穿花的蝴蝶一样飘来飘去。瞬间,他站在了钢琴的旁边。真奇怪,我并没有给他说钢琴在哪里的呀,他怎么知道钢琴就在这客厅的一角?
我还没想完,周易已经打开了钢琴的琴盖,开始忙碌了起来。他的动作很快,屋里马上响起了丁冬丁冬试音的声音。我站在周易的身边,看着他忙碌,可我却奇怪地发现,他的眉头始终是皱着的,而且越皱越紧,眉间的那个川字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没有过多久,周易站了起来,对我说:“好了,修好了。你听我试试音。”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键盘上弹出了一个音。我预期着能听到一个漂亮的音符,可我错了,真的错了!屋里又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怪事......
当周易的手指触碰到琴键时,我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钢琴的琴盖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周易的手上。“啊~~~~~~”周易发出了一声惨叫,喉结不停地滚动着,从他的额头渗出一丝丝汗水。我连忙伸出手去想要拉开琴盖,可我在徒劳,琴盖就像是牢牢地钉在了钢琴上,我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无法打开它。周易的手指被压在了琴盖下,他的脸变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呼吸急促,汗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周易的鲜血慢慢从琴盖的下面渗了出来,一汪一汪,红得竟有些翻绿。
我急了,使劲摇晃着钢琴,想要把琴盖打开,可周易却十分镇定,虽然他的手指压在了琴盖下,虽然他淌着鲜血,可他依然镇定如斯。他伸出了另一只没被压住的手,放在他的嘴角,伸进了口里,狠狠地咬了一下。鲜血从他的手指涌了出来,鲜红鲜红的。
周易把涌着鲜血的手指竖立在钢琴上,让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了琴上。血液落在钢琴上后,竟像固体一般在琴盖上跳跃不已,我在一边看着竟然也目不转睛。
周易的鲜血不停的滴出,血液在钢琴上四处乱窜,猛的,他转过了头对我说:“快!你快打开盖子!”我听了,连忙用力翻着琴盖。好奇怪,我很轻松地就打开了琴盖,哪里有什么困难,这是怎么回事?
坐在客厅里的软皮沙发上,周易翻着昏黄的眼珠慢慢地说:“你这屋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你告诉我,昨天有什么东西动过这钢琴?”
我一听,心就紧了一下。是的,昨天真的有怪异的事发生,是那只黑猫曾经在钢琴上走过,在琴键上触碰出了一声声琴音。我忙不叠地对周易说出了昨天一天里发生的所有奇怪而又恐怖的事。在我的讲述中,周易低垂着眼帘,似乎在听我述说,又似乎因为我的述说而陷入了一种沉睡的境界。
我想昨天的经历真的是吓着我了,又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写恐怖小说的人,所以在我的讲述中不停地充斥了倒叙插叙悬念和添油加醋。我可以肯定如果我把这个写出来,一定会是一本很好看的恐怖小说。
等我刚刚说完,周易突然站了起来,眼睛大大地睁开了,虽然里面的眼珠有眼无神,我却分明地看到在他的眼眶里闪出一道寒光。
“不干净!真的不干净!有些东西你是看不到的,只有我这样的瞎子才能看到。”周易一句一字地对我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呀!”我很着急大声地问周易。他抬起了头,转过来看着我,虽然他没有眼神可以让我来细细品味,但是在他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严霜。
“在你是屋里有一股很厉害的气场,这里以前一定是一个坟场,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我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怕有不干净的东西听到。这样好了,你明天到我的办公室来,就在琴行的二楼。到时候我们好好聊聊。”说完,他站了起来,提起那根长长的棍子就要走。
我连忙拉住了他,说:“周先生,你的手指还在出血,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一下?”
他笑了笑,但是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怪怪的。“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说完,他把他那只受伤的手指放进了嘴里,使劲地吸吮了一下,等他伸出手指的时候,我惊异地看到,他的手已经完好如初,哪里还有什么伤痕。
“小伙子,记住了,魔由心生。”话音未落,他人已经走出了我的别墅。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对着刚刚修好的钢琴发呆......
十 我在你左右
屋里很静,死一般的沉静。我听到“砰砰砰”的声音,有节奏有规律的跳动,是我的心跳!这里以前曾经是坟场吗?我怎么从没听我父母说过?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就扑到了电话旁,迅速地拨起了号码。这是个国际长途,随着漫长的等待,终于接通了,电话线的那头传来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我的泪水不由自主从我的脸庞滑落。
我已经有五年没有和我的父母说过一句话了,因为自己的年幼无知,还因为五年前的那件事,我和我的父母彻底闹翻了,他们给我留下这套别墅后就到了美国和我的哥哥住在一起。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多么的傻呀。
往事只能回味,永远不能再提。当我在电话听筒里听到那边母亲暗暗的哭泣时,我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妈妈,你知道我们的别墅以前是干什么的吗?”我勉强止住了心中的悲切,就开始问我的问题。
“怎么?你怎么突然会想到问这个问题?”我听得出,母亲的语气里藏着一丝警惕。
“是的,我想知道我们的别墅是不是藏着一点秘密。”我很直接地问。
我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的。逃也逃不掉的。”母亲慢慢在电话那边说着。
我有点急了,我迫不及待地问:“告诉我,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呀!”
“啪!”电话挂掉了,只有听筒里的“嘟嘟嘟----”的忙音声。
我颓然地做在了沙发上,整个身体都沉陷在了柔软的散发着真皮气味的坐椅上。我进入了五年前的那场不堪回首的回忆中......
(关于五年前的事跟这个故事没有太多的联系,在这里暂且隐去不谈,以后将在我的另一个故事出现,呵呵,留个悬念。)
正当我的思想全部深陷在那场回忆中,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打断了。我拾起了电话的听筒。
“小子!我已经验了票,四个小时后到你们城市,要是我看不到你的文章,你要当心了!如果你不怕你的尸体明天漂在长江上喂鱼的话,呵呵!”可恶,那个叫狂吠的编辑又在催我了。可我的文章在哪里呀?哦,对了,我就写昨天我在鬼屋里的遭遇吧,灵感突然闪了一下。我慌忙地打开了电脑。
奇怪,怎么今天进入WORD的速度这么慢?硬盘还不住地响着吱吱吱的声音。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特别地刺耳。
终于进了WORD,我的思路一下清晰了,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着。我突然有了种想法,想要一边写文章,一边放一首歌来听听。说实话,我是个电脑白痴,就是打字快一点,其他的可能除了知道开机前一定要插电源以外就一概不知道了。我的电脑上没有装什么播放软件,只有用微软自带的系统附件里的CD播放器来听歌。
我用鼠标点了点附件里的播放器,音箱里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音乐,是大提琴的美妙的音乐,我都不记得我在光驱里放的什么碟片了,只觉得音乐好熟悉。
突然,音箱里发出了一个女人低吟的歌声。声音麻木,没有一点感情揉杂在其中。
“不要问我在哪里,我就在你身旁。不要问我做什么,我只想看着你。我的眼睛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在哪里。你是我最牵挂的人,我就在你左右......”
我呆了,怎么是这支歌呢?我曾经在地狱鬼屋里听到的那首歌。现在又莫名其妙在我的电脑里出现了。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身体僵硬了,似乎不再受我的控制,汗水簌簌地从我的额头滑落。我的眼神凝滞了,只看到电脑屏幕上一片雪白。
这是怎么了?我反应不过来了。我的腿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是最起码的膝跳反应。可凑巧的是,我的脚尖正好踢在了电源插座上。电脑立刻一片漆黑,音乐也嘎然而止。
我恢复了清醒,但是我却像发了疯一样,趴在了地上,使劲撬着光驱,想要把它撬开。在我的蛮力下,我的光驱被我拆了下来,我拉开了光驱盘,我的天!里面什么也没有,哪里有什么CD?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两手全是汗珠,在不住的战栗,我战战兢兢地重新插上了电源,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启动了电脑。硬盘依旧发出吱吱吱的恐怖的声音,电脑屏幕上缓慢地出现了WINDOWS的界面。我的手指迟疑地控制着鼠标,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打开WORD。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鼠标自己点向了WORD。真的,我发誓,我的手指没有动,是鼠标自己点过去的。WORD界面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我从来没见过我的电脑有这样快的速度。
我的手指握着鼠标,我坐在电脑前呆住了。我的天,电脑自己运行了。
硬盘恐怖的吱吱吱的声音越来越大,超过了平时数倍,我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我的电脑。在屏幕上飞快地闪着一排一排汉字,出现了一排,又被新的一排代替,不停地向屏幕的上方移动着,连绵不绝。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电脑中病毒了?可我不上网,不玩游戏,不用来历不明的光碟软盘,电脑就是一个纯粹的打字机,怎么会中毒呢?
我的打印机自己工作了起来,“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打印机的针头左右游移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可我记得我并没有启动打印机啊。我转过我的头,眼睛盯向打印机里送出的纸张时。“砰!砰!砰--砰!砰!砰--”,我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声莫名的声响。我把头转到后面,我的老天,我屋里的景象变了。我屋里的所有抽屉在这一刻全部自动地打开,合拢,又打开,又合拢......砰砰作响。我的背投电视自己打开启动了,不停地转换着频道,响着杂乱的声音。“叮叮叮----”我的电话突然响了,我正迟疑着要不要去接听的时候,“呤呤呤----”我房门的电铃也响了。我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往外看去,在我的房门前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无边的恐惧在这一刹那笼罩在了我的身上,我好怕!我屋里有鬼!!!
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希望这样自己可以减轻一点内心的恐惧,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恐惧。可我知道自己是在徒劳,屋里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崩溃。
我的音响也自动开机了,我听到一阵悠扬的大提琴声,我的天,那首让我接近崩溃的歌声飘了出来。
“不要问我在哪里,我就在你身旁。不要问我做什么,我只想看着你。我的眼睛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在哪里。你是我最牵挂的人,我就在你左右......”
汗水浸湿了我的衬衣,我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我又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很大的声音,是从我的头顶发出的。我抬头一看,是我客厅里最漂亮的那盏吊灯,正裂开着一条条裂缝,但是却依然放射着明亮妖艳的光芒。
我蹲在地上,尽力将自己的身体往电脑桌的下面躲着,我想起了沙漠里受惊的鸵鸟,把自己的头插在沙里有用吗?只是自己看不到,但是恐惧依然会不可抵挡地袭来。看不到的恐怖也许更能杀死人!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一般的声音,我虽然捂住了耳朵,但是这声音依旧清晰,似乎就在我是耳朵旁发生一样。是我的吊灯暴裂了,一片片玻璃的碎片四射开来,但是飞溅的速度却很慢,就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我躲在电脑桌下,只看到几枚碎片正好插在我面前的木地板上。随着这声暴响,屋里其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室内恢复了平静,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我躲在电脑桌下,一动也不敢动,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我看到了,我桌下的电脑插头根本就没有插在接线板上,我刚才根本就没有把电源插上!可我的电脑怎么就自己运行了?打印机还自己打出了一篇文章?我觉得自己的头好痛好痛......
良久良久,屋里没有一点声音,我很害怕,我不敢出来,我怕自己一出来又会遇到不可解释的事发生。死寂,死一般的寂静,哪怕一颗针掉到地上我也能听见。我的心脏不停地跳动着,清晰可闻。
我慢慢地探出了头,屋里没什么异像。抽屉都关着,电视关着,音响也关着,只有满地的吊灯碎片可以依稀告诉我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我站了起来,站在了电脑前。电脑已经关上了,我试着按了按POWER,没有反应,没有插电源当然没有反应。但是在打印机的出纸口,却整整齐齐摆着一叠稿纸,而且已经用订书针装订好了。在第一页上只有鲜红的五个大字,红得娇艳欲滴:
我在你左右!!!
这五个字是用艺术字表现出来的,就像是用鲜血写在了墙上,因为未干的原因,一丝一丝往下垂,造成了恐怖的效果。
我把稿纸拿在了手上,沉甸甸的,我翻开了一页,哇!是一篇小说,一篇恐怖小说,一篇真正恐怖的恐怖小说。写的内容是第一人称,就是我和晴晴闯地狱鬼屋的故事,写的笔法就和我的文笔并无二致,就算那个叫狂吠的编辑来看了,也会认为是我写的。我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是谁写的?难道真是鬼写的吗?
我连忙插好电源,打开电脑,打开WORD,没有新建文档,没有历史记录。什么都没有!
我在你左右,我在你左右,我在你左右......
我的天,难道真有个鬼一直在我的左右吗?想到这里我的冷汗扑簌簌地往下掉,从额头渗出,顺着我的面颊慢慢流下,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恐怖正一步一步逼近我,我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窥视我。
我无力颓然地坐在了电脑前的椅子上,全身瘫软。
“叮叮叮--叮叮叮--”我的电话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大声响了起来,刺激地我不由自主的一个激灵。我条件反射地从椅子里跳了出来,手按住了听筒。
是谁打来的电话?我该接这个电话吗?我迟疑着,手指像是凝固了一样,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十一 狂吠来了
我屏住了呼吸,指尖颤抖地拾起了听筒,放在了我的耳朵边上。“喂?”我战战兢兢地问。
“老公!是我!”哦,是晴晴。“我在大都会给你买了一根领带,好好看的,金利来的,你喜欢吗?”
我唯唯诺诺地说:“喜欢,喜欢。”但是我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我还牵挂着那篇叫《我在你左右》的不知道是谁写的恐怖小说。我轻轻地放下了电话,可听筒刚刚放下的时候,电话铃声又大声响了起来。呤呤呤的铃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异常震摄着我的心房。
一定是晴晴又打来的,她常常都是这样,说电话的时候总是会忘记一点事,少说一点事,然后马上又打个电话来补充,我已经习惯了。
我懒洋洋地拿起电话,漫不经心地说:“又有什么没说完的?”
听筒里一阵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说话,我只听到了断断续续电流的沙沙沙的声音。怎么?难道不是晴晴打来的。我握着听筒,仔细分辨着对方的动静,我只听到呼吸声,很微弱,连带着空气流动的呼呼的声音,我要把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还要使劲按进去,让冰冷的听筒尽量靠近我的鼓膜,我才可以清楚地分辨是什么声音。
“喂?您是......?”我试探着问。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那边终于有了声音,是笑声,连绵不绝的笑声,像是婴儿的不经意的笑,宛若风铃在风中摇曳。
“你是谁?怎么老是笑?还是说几句吧。?”我有点不满地对话筒嚷着。
对方朝着话筒吹着气,“呼呼--呼呼--”,我觉得自己的耳朵潮潮的,热乎乎的,还有一种粘粘的感觉,仿佛对方就在我的身边一般。
我喜欢睡懒觉,可晴晴总是不让我睡,她说这样会让我肥得像一头猪,她最喜欢在早上的时候对着我的耳朵吹气。马上我的耳朵就会潮潮的,热乎乎的,粘粘的,我会马上醒来,然后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体下肆意作弄她。可是,现在当我握着电话时,这种感觉又回来了,晴晴没有理由会莫名其妙地作弄我呀,是谁?
我觉得心里毛烘烘的,我的鸡皮疙瘩起来了,我的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我忍住了,大声地问:“你是谁?你说话呀!你再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
没等我说完,那边又响起了“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的笑声,笑得断不了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我气着了,正准备挂掉电话,我受不了这样莫名其妙的骚扰,可我在这个时候却怔住了,因为我听到了电话里传来了奇怪的歌声,我的噩梦!
“不要问我在哪里,我就在你身旁。不要问我做什么,我只想看着你。我的眼睛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在哪里。你是我最牵挂的人,我就在你左右......”
歌声好象是从遥远的梦中传来的,却又好象就在我的左右,那么近又那么远。我开始恍惚,眼前一片迷离。
我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触电般的感觉,我忙不叠地把听筒砸在了座机上,“砰!”。究竟是谁打来的这个电话?难道真的有鬼?而且就在我的左右。
“呤呤呤--呤呤呤--”电话又响了,我再也不敢接了,我看着电话发起了呆。可是铃声坚持着,似乎我不接,它永远没有挂掉的想法。铃声在整个屋里不懈地徘徊着,没有一丝停止的迹象。我捂住了耳朵,可铃声就像一柄利刃,穿过我的手掌,刺入我的耳朵,蹂躏我的鼓膜。
我出离愤怒了,我终于拾起了电话,用我全身的力气对着电话大声地吼着:“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我哪点惹了你?告诉你,我不怕你!你再骚扰我我就报警!”
“儿子,是我,你母亲。”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哦,真的是我的母亲。
我连忙平静了下来。“对不起,母亲,刚才有个变态老是骚扰我的电话,打通了不说话,就知道唱歌,对不起了。”
母亲的声音很平静,似乎我说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中一般。“儿子,我问了你父亲了,我们的别墅以前不是什么坟场,在建别墅以前,是一座医院,日本人开的医院。抗战胜利前,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一把火烧掉了这所医院,听说还死了不少人。这里成了废墟以后,我们这套别墅的前任主人就买了这块地,修了这房子。”
“哦。”我回答道。
“儿子,你不要怕,我在美国找了个师傅给你算了个八字,说你命大福大,遇到什么事都可以逢凶化吉的。”母亲絮絮叨叨地在电话那边对我说着,我却慢慢放下了电话。
我的心好乱。
看着摆在电脑桌上的那叠稿纸,我忽然想起,我应该去机场接那个叫狂吠的编辑了。我就把这叠稿纸,这个叫《我在你左右》的恐怖故事交给他吧,我总觉得这叠稿纸放在我这里会让我心神不宁的。
我换了一件衬衣,然后把稿纸放在了公文包的夹层里,就出了客厅的房门。
我打了个的就到了机场,找人要了一块纸板在上面拿红笔恭恭敬敬地写了两个大字:狂吠!就举着等狂吠从出口出来。
“见网友吧?”一个声音从我的左边传来。我一看,是个傻傻的男孩,正举着一块纸板,上面写着两个血红的字:皑皑。“我也是等网友呢,听说是个美女来的。”
“呵呵,我不是等网友,我等一个朋友。”我还真不好意思说我是等网友,虽然我和狂吠只是通过网络交谈,可他毕竟是个编辑,主宰着我的文章能不能见稿。我看着这个傻傻的男孩,想到自己也举着这么一块纸板,不由得觉得自己也很傻。
“你是猪小白吗?”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男孩走到我身边这个傻傻的男生旁。“我是皑皑。”
“怎么?你是男的?”我只听到身边的傻傻的男孩一阵暗暗的抽泣声。呵呵,真有意思,透过网络,真的很难分辨出是男是女的。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是庄秦吗?”我一抬头,是个女孩,很高挑,一双大大的眼睛,很精神的短发。我一看竟然愣了。“你是...你是...”我竟说不出话了。
她笑了笑,慢慢地说:“我是狂吠,你想不到吧?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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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女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还是一个美女。我可以感觉到我身边的那个傻傻的叫猪小白的男孩向我投来了羡慕和嫉妒的眼神。
世事难料,呵呵,造化弄人,呵呵。我真想不到狂吠是这样的一个美女,可惜我已经有晴晴了,不然我一定会下定决心去追她的。想到晴晴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
“咦?!你在电话里骂我时可是个男的声音呢?你怎么会是女的?”我好奇地问,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狂吠轻轻地一个浅笑。“呵呵,那个才不是我呢,那是我们杂志的总编,他可是天天等你的稿子哦。”
我看着狂吠,一个美女取这样的名字可真的有点奇怪。我不禁问她:“你这次到我们城市来干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来拿我的稿子?这可有点让我受宠若惊啊。”
狂吠笑了,银铃一般的笑声在机场的大厅里回荡。“美得你了,你以为你是谁呀?我这次来是为了一个惊天的大阴谋。呵呵!”
阴谋?我听到这个词语就有点犯晕。这几天我遇到的怪事一件跟着一件,让我无法忍受。
“嘿嘿,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你们城市的男孩,跟我称兄道弟的,非要我来见一面,呵呵,我都不知道等他知道了我是女的会做如何感想。你看,我是不是很变态?”狂吠笑得花枝乱颤地对我说。
我对这种网上的东西从来没什么好感,于是我没好气地对她说:“说不定那个男的其实只有一只眼睛,头还是秃的,脸上满是鼻涕,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类型。”
狂吠狠狠冲我腿上踢了一脚,说:“乌鸦嘴!”
不过,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说:“的确,这也是个问题。这样好了。我去见网友,见到了我就给你打电话,可是记住,你不要接。如果只响一声我就挂掉的话,那我见的就是帅哥,你就不要管我了。要是响了三声才挂掉的话,你就马上给我打电话,就说有要紧的事要和我谈,马上把我叫走。听见了没有?记住哦!!!”
坐在回城的出租车上,我摸出了那叠稿纸交给了狂吠,她粗略地看了看就给深深地吸引住了。“好!不错!这篇文章真不错,一定能见稿的,我先收下了。”她把稿纸放进了她的坤包里。
到了城区,狂吠自顾自地打的走了,我一个人回了我的别墅。我进了门,晴晴还没回来,我坐在了沙发上,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怎么晴晴还没回来?都出去一整天了。
我的身体仰靠在沙发上,眼睛像是灌了铅一样,我想睡一会,昨天我一晚上都没合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手机铃声惊醒了。天色已经很暗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手机摆在茶几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呤呤呤——”一声!没有完。“呤呤呤----”又是一声,还是没完。“呤呤呤----”我的手机还在响。呵呵,看来狂吠真的遇到我说的那种男人了。
我正准备拾起手机时,才发现,我的手机还在响着,一声接着一声,没有一点停顿的意思。怎么,难道她还真有事要找我?
我打开了手机的翻盖,按了接通键。“喂,美女,怎么了?”我漫不经心地问到。
“你好!”那边传来了一个男人陌生的声音。
十二 莫名的昏迷
“你好,我是青蝠酒吧的保安,刚才我们这里有位女客人在喝酒的时候突然休克了,我们查了查她的电话号码,只找到您是本地的,您能过来看一下吗?”那边那个陌生的男人麻木地说着。
青蝠酒吧我知道,这是个很有名气,很适合小资或者伪小资娱乐的一个很另类的高档场合。看着狂吠很健康的样子,可不像个会莫名其妙休克的主啊。看来也不会是很大的问题,但是送医院去检查检查也是必要的。我揣了一点钱,然后在茶几上给晴晴留了张纸条就出去了。
我出门招了一辆出租车,坐在了后座。我把我的整个身体都牢牢地陷入了柔软的靠背上,我真的太累了,刚才好不容易在沙发上躺了一小会,到现在我都还没完全清醒。我觉得自己需要保持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的清醒的头脑,我对司机说,放点音乐吧。
我只看得到司机的后脑勺,他戴着一顶棒球帽,他伸了伸手打开了车载的收音机。一股悠扬的乐曲从车上的喇叭传了出来,好熟悉的音乐,是大提琴的声音。我现在对大提琴的声音特别敏感,我真的害怕这种声音了。还好,这不是我这两天听到的那个什么“我在你左右”了。前奏终于完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我说过只给你一个,你为什么要给她?只有你我才会关注,她看到了就只有一条路,死亡,死亡,死亡......我在你左右,我在你左右,我在你左右......”
我的天!我像触电一样整个后背直立起来,大声对司机说:“嘿!你放的什么音乐?”
司机停下了车,是一个急刹车,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前一冲,手在空中挥舞着,我的手指竟然按到了车载收音机的按纽上,车里的音乐顿时消失了,一片死寂。
司机转过头来,他戴着一幅黑色的墨镜。他摘下了墨镜,满头大汗。“对不起,先生,我的收音机坏了,放不出声音了,我刚才突然想起了。对不起!”
什么,他的收音机坏了?放不出声音?可我刚才明明听到了那首死亡,我在你左右的歌曲啊,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一股凉气从我的脚下生起,慢慢向上蔓延,直至我的脊梁骨的中央。我的冷汗蹭蹭地望下掉,我定了定神,对司机说:“没什么,没什么,你开你的车吧。”
出租车飞快地往前开着,两旁的风景向后箭一般地离我远去。没过多久我就来到了位于城市中心的青蝠酒吧。
夜幕已经低垂了,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把青蝠酒吧这幢孤零零的古堡一般的建筑笼罩在其中。酒吧前的大门两边挂着一张风筝一样的旗幡,是一只蝙蝠的模样。我的脚踩在了台阶上,台阶不知怎么了,竟然滑滑的,我低头看了看,台阶上粘满了红红的不可言状的液体,腻腻的。我早就听说了,青蝠酒吧是第一个以恐怖为主题的酒吧,就像我曾经去过的地狱鬼屋一样,吸引了无数城市里不知害怕为何物的红男绿女。真不知道狂吠为什么会选这么一个地方来见她的网友。
一个身穿奇装异服的男人走到我的面前,他穿着一件电影里蝙蝠侠的黑色斗篷,戴着一幅黑色的墨镜。“你好,我是这里的保安,我叫苏京。”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戴一幅墨镜,都已经是晚上了,他怎么就不知道褪下这到视力的屏障呢?
“先生,我带您进去,您就是那位女客人的朋友吧,她的情况很特别,来吧。”这个叫苏京的保安领着我就往里面走。
我正要移动我的步伐时,突然,一个东西撞到了我的腿上,让我的中心斜了一下,我差点摔倒。我往脚下一看,一条细小的黑影从我的身边掠过,像箭一般消失在了身后的一片黑暗中。
“对不起,是只该死的猫。”苏京对我道了个歉。猫?我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脏似乎要从我的嗓子眼里钻出来了。
“你们这里养猫吗?”我好奇地问。
“没有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有只黑猫不知道从哪里钻来的,就在酒吧里钻来钻去,我都接到客人好几起投诉了。这只黑猫好丑的,脑袋上还全是血,我们试图抓住它,可就是抓不住它,好奇怪呀。”苏京唠唠叨叨地说着,说话间,已经把我引进了灯红酒绿的青蝠酒吧里了。
在昏昏暗暗,此起彼伏的射灯光芒中,我被苏京领进了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我看到了躺在一张沙发上的狂吠。她就像睡着了,睫毛长长地遮掩住了她的眼睛,鼻孔里有规律地呼吸着。
我问苏京:“她怎么了?”
苏京不安地说:“她很奇怪,一个人进了酒吧,却要了两份酒,还一个人自言自语,就好象在和什么人说话一样。哦,对了,就是她来的时候,一只黑猫也窜了进来,而且老是往她对面的座位上窜。不知什么时候,当我们注意到她时,她就已经休克了。我们还以为是她睡着了,可我们怎么叫她她都不醒,我们才发现她是休克了。”
我听得莫名其妙的,我没好气地对苏京说:“那你们怎么不送她去医院?还耽误这么久的时间。”
苏京的语言突然硬了起来:“你也知道,我们只是一个酒吧,送医院一留医,花的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现在的医生黑着呢。所以我们才在客人的坤包里翻出了她的手机,找到了您的电话号码。以后的事就由您来处理吧。”话说完,他就自顾自地退出了办公室。
在他出去以前,我大声地对他吼到:“我给你说,我马上送她去医院,要是医生说如果是因为耽误了时间造成了什么后果,我会追究你们酒吧的责任的!”
我抱起了狂吠,冲出了酒吧,发疯似的寻找起出租车。我的天,我有不好的预感。
站在酒吧外,我似乎听到了远远飘来的歌声。“我说过只给你一个,你为什么要给她?只有你我才会关注,她看到了就只有一条路,死亡,死亡,死亡......我在你左右,我在你左右,我在你左右......”
......
我使劲摇了摇头,远远飘来是歌声似乎消失了,可又似乎依然在我的耳朵边上不停徘徊。我的耳朵里好象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鸣叫,我一定是太累了,一天就只在沙发上躺了一会,什么东西都没吃。
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我招了招手,车停了下来。我抱着狂吠钻进了车里。当我进入车厢的一瞬间,我闻到了一股腐烂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一阵冷风莫名其妙地从车厢里窜出,拂过我的脸颊,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车门已经自动关上了,我只听到砰的一声,车里的腐烂的气味更重了。
“到市立医院。”我一上车就对司机说。
狂吠倒在我的腿上,她的长发像丝绸一样光滑柔软,但是她的身体冰一般的冷,如果不是她的鼻孔不断地呼吸,她一定会给我一个错觉,她是个死人!
她的衣物很薄,透过薄薄的她的衬衣,我可以感觉到她的体态很丰腴,鼻孔里的气息正好喷在我的裤子上,虽然冰冷,但是却让我心神摇曳,心猿意马。我不能这样,即使我不能乘人之危,那也不能对不起晴晴。
为了让我消除一点不良的想象,我把她往一边推了推,她像是一摊泥一样向车窗靠去,我把眼神尽量不朝她的方向看。我转过了头,向出租车的后窗望去。
后面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除了出租车的尾灯,我看不见一点光亮。可是车里腐烂的味道越来越重, 忍不住回过身来问司机:“老大,怎么了?你这车里是什么味道呀?好难闻。”
司机继续开着车,头也不回地对我说:“谁知道呢?刚才都没有这味道,就你们上车才有的,靠!好象是猫粪的味道!”
猫粪?我的身体突然打了个战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猫?又是猫?
我转过头继续向后面的暗夜望去,无比的凄惨,树木一根根往后退着,说不出的诡异。尾灯一闪一闪,一明一暗,我的心脏也跟着尾灯闪动的节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扑通、扑通、扑通……
突然!我的心跳猛的一颤,我的心脏似乎要钻出我的嗓子眼。因为我看到我坐的出租车的尾灯色彩变了,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一只爪子,小小的,黑黑的动物的爪子正慢慢从尾灯的地方向上伸了出来,某种我最害怕的动物正试图爬到出租车后面的行李箱的盖子上。我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小脑袋,我的天!是只猫!黑色的猫!没有一点杂毛的黑猫!爬到了行李箱上,一双闪闪发亮的猫眼正对着我看,它的脑袋上充满了血污,一块一块凝集在它的毛发上,让它的毛发纠缠成了一砣一砣。在它的眼睛里,我发觉了一丝幽怨,深不见底的幽怨。
我大骇!我的每一个毛孔都被莫名其妙的恐惧所占据,我害怕,我无比地害怕!我无法想象,这只黑猫是从何而来的,难道它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就在我的左右?不可思议!一种最深沉的恐怖降临在我的头上,我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滴,我的身体似乎不再被我控制了,我就像被黑猫的眼神所震慑,我发觉自己不能动了,一点也不能动了。我的身体僵持在这里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黑猫就这样盯着我,忽然,它的眼神离开了我的眼睛,我看到它咧开了嘴,它笑了!洁白的牙齿,鲜红的舌头,我甚至看到了它粗大的喉头。在这一刹那,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回来了,又受我自己的摆布了。黑猫一个漂亮的跳跃,跳下了行李箱,消失在了漫漫的黑夜中,没有留下一点哪怕是丝毫的痕迹。
我是做了个梦吗?可却又如此的真实,让我不知所以。
我正在怔怔之间,我听到司机大声地对我说:“哥们!市立医院到了,你们下吧!”
我往车窗外看了看,看到一幢白色的建筑物,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耀眼醒目。我抱着狂吠下了车,朝着白色的建筑物狂奔过去,嘴里不停地喊着:“医生!有没有医生!快来呀!”当我冲进建筑物纯白的拱形门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我的手里接过了狂吠。我像是疲倦到了极点,我忍不住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十三 梦中的歌声
我开始迷糊,身体像是发烧了一样。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腾起,似乎没有一点重量,我在空气里漂浮不已。我的神志是清醒的,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我睁开眼睛想下看,我看到了医院的大厅,好多白大褂在里面跑来跑去,我看到了狂吠,我还看到了我!!!
我看到我躺在地上,一个医生正按摩着我的胸口,我不停地喘着粗气,医生们不停地呼来吼去,大厅里充满了嘈杂的各种声音,交织混合,无比的诡异。
几个医生把狂吠送进了急症室,而我已经睁开了眼睛,但是眼神里满是迷茫,混沌,没有一点神采。
但是我知道,其实我是漂浮了医院大厅的空气中,而地上的那个只是我的身体,没有灵魂的一副躯壳。地上的我像是植物一样,全身没有一点气力,瘫软麻木,任由医生把我摇来摇去。
在我的耳边,我听到一个声音,仿佛是一个女人在低声地吟唱,似乎就在我的左右,似乎却离我很远远……
“我说过只给你一个,你为什么要给她?只有你我才会关注,她看到了就只有一条路,死亡,死亡,死亡......我在你左右,我在你左右,我在你左右......”
是谁?谁一直在我的左右,我拼命想要扭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我做不到,我那漂浮在空气里的灵魂无法转动我的视野,我只能听到远远飘来的声音,却无法找到是从何而来的源泉。
“我说过只给你一个,你为什么要给她?只有你我才会关注,她看到了就只有一条路,死亡,死亡,死亡......我在你左右,我在你左右,我在你左右......”
歌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我的耳边。
死亡?难道我会死亡?现在我不正处于一种精神和肉体分离的状况吗?莫非我已经死了?我不敢相信,当然每个人都最终难逃一死,可我真的不想死,我好年轻呢,我还想和晴晴度过美好的下半生。想到这里我不禁难过起来,我觉得自己的眼睛潮潮的,视线模糊了。
难道灵魂也会哭泣吗?难道灵魂也会泪流吗?突然之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沉,似乎掉进了没有底的泥沼,不停下沉、下沉、下沉……我的思想也慢慢进无边无际的混沌中……
“他醒了!他醒了!”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大呼小叫。我努力想要睁开我的眼睛。可眼皮却像灌了铅一样,好沉好沉!
终于,我看到了眼前的一切,我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我的手臂上插着一枝输液器,一种黄褐色的液体慢慢流入我的体内,好温暖。
“你只是劳累过度了,精神太紧张了,休息休息就好了,你的身体太虚弱了。”一个年龄不小了的医生和蔼地对我说。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可我知道刚才我看到我的灵魂和身体分离,并非我的幻觉,那是我真真切切看到了的。
狂吠!我想到了狂吠!她现在怎么了?我像是针扎了一样,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你的朋友只是睡着了。”这位让我尊敬的老医生慢慢对我说。“她只是睡着了,她也很疲倦,你们都是怎么了?怎么都是几天几夜不睡觉的主?她的状况很好,比你还好。你放心好了。”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睡意像一张网一样笼罩在我的头上,我的脑海里。我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当我闭上眼睛的一刹那,我又听到了一个女人的低声吟唱,悠扬婉转,如泣血的杜鹃。
“珍惜你身边的人,给她幸福,让她知道你对她的爱……我会看着你,不要辜负我的心意,我就在你的左右,我在你左右,就在你的左右……”
我的心神在摇曳,如同风中的蜡烛,飘飘摇摇,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晴晴,她眼里嗪着泪花,不定地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老公,你醒了?可吓死我了。”
我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就是太紧张了,这两天我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太舒服,没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我挣扎着站起了身。那位老医生站在我的身边对我说:“你还是休息休息吧,你那位朋友还在睡,真有点奇怪。你的朋友我们仔细检查了,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我们就是叫不醒她。不知道她要睡多久,可能马上就会醒,也可能会一直睡下去的。”
我吓了一跳,连忙问他:“究竟是怎么了?她出了什么问题?”
老医生喃喃地说:“我从医几十年了,也没见过这样的问题。可能她的患了嗜睡症,我们无法确定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的。但是她的身体机理没有任何的不正常,她就是睡着了。”
我有点不明白了,可我却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我看着身边的晴晴忽然有点纳闷。“是谁通知你到这里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晴晴向我露出了一个浅笑,她的牙齿白白亮亮的。“真巧,我今天在大都会血拼时,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头昏得要命,就到医院来看看。结果输了一瓶水,就在病床上自己睡着了。等我醒来才发现你就在我旁边的床上,你说巧不巧?”
我看了看她,果然,在我旁边的一张病床上摆着大包小包的衣物,都是晴晴今天买的。
我朝窗外望了望,外面已经露出了一点点鱼肚白,天快亮了,黎明就要冲破黑暗。我也希望自己的遭遇会好一点。
突然之间我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了,那个叫周易的瞎子约了我天两后要到他们的琴行去见他一面。我需要有个很好的精神去见他,于是我又倒在了床上,陷入了梦乡……
十四 老荆的往事
晴晴回家了,狂吠还躺在医院里昏迷,我一个人休息好了就坐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位于城西的那家著名的琴行。我上了二楼,推开了虚掩的一扇木门,看到了周易。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摆弄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盒子,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老人站在那里,正专心地看他摆弄那个盒子。
周易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并没有抬头,他就是抬了头也没用,他是瞎子,根本就看不到我。可他一出声就吓我一跳:“是庄先生吧,早安,请坐。”他指了指我身边的一张沙发。
厉害!“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周师傅?”
“我昨天在你家听过你的脚步声,我的耳朵只要听过一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周易语气缓慢地说着,但是他的手继续摆弄着他手里的奇怪的盒子。他身边的老人更是不顾我的存在,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专心地看着周易。他们似乎正在研究手里的盒子。
我慢慢走到了他们的跟前,也目不转睛地看他们怎么研究这个盒子。
这是个古檀木做的盒子,看来时间已经很久远了,古香古色,上面雕着漂亮的龙和凤,盒子弥漫着时间的烙痕,还散发着檀木的清香。屋里很宁静,周易只是用他那只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抚摩着盒子的外盖,似乎若有所思。
“这是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声音划破了屋里的宁静的气氛。周易身边的老人不满地看了我一眼,周易却很和蔼地站了起来,慢慢对我说:“这是一个罗盘,测鬼气的罗盘。”
测鬼气的罗盘?这么邪?我的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我这两天一直怀疑我的左右有一只鬼,就在我的左右,我却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我觉得自己心惊肉跳,我连忙问周易:“周师傅,你昨天让我到你这里来,是你在我屋里发现了什么吗?”
周易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庄先生,有些东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有点急了。“告诉吧,我什么都不怕的,与其让我什么都不知道,天天都生活在莫名的恐怖中,我还不如直接面对它,和它殊死一搏!你直接告诉我吧,我屋里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周易抬起头,朝我望了一眼,又轻嗟了一口气。“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掉,你说,对吗?”他的眼眶里的眼珠说不出的浑浊,他的脸上带着一点点的笑意,却是皮笑肉不笑,这让我感到无法叙说的诡异。
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掉?什么意思?我觉得自己的脑门上不停地冒着斗大的汗滴。
“我已经查了,你那幢别墅以前不是坟场。”周易对我说。
这个我是知道的,我母亲给我说了的,于是我慌忙接着下句说:“是的,以前不是个坟场,以前那里是个日本人开的医院,抗战胜利前,日本人一把火烧毁了这家医院,死了很多人。是不是那场医院死的人冤魂未散,现在又出来找麻烦了?”我毕竟是个写恐怖小说的,想象力也比较丰富,但是说实话我有点慌,我怕我想象的东西会在周易的嘴里得到证实。
没有等周易说话,他旁边的那个老人插话了。“错错错,你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啊!”
我诧异地望了这个老人一眼,他大概有七十岁了,但是精神却依然矍铄,眼睛里有一种很坚毅的神情。“您是……”我好奇地问。
“哦,对了,我还没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幢别墅的主人庄秦。这位是我的师兄,你叫他老荆就可以了,他是个命理高手,而且还是以前那家日本人开的的昭和医院的最后一位院长。”周易慢慢地对我说。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位叫老荆的老人,他朝我微微笑了笑,然后告诉了我从前那段不为人知晓的故事……
六十多年前,老荆还不叫老荆,只能叫小荆,或者小小荆,刚刚从德国留学回到了这座大后方的城市,就被这家日本人开的医院聘请为了主管医务的副院长。他本来不想为日本人做事的,可当他听说这个日本人并非仇视中国人,而是一个彻彻底底想为中国的抗战事业尽一份力的亲华人士后,他决定了了就在这里开创他的事业。
那段时间,疯狂的日本军队发了病的疯狗一样天天对着这座城市进行大轰炸,但是可那在日本人的军事地图上也知道这座医院是日本人开的,只是为了人道事业而设立的,所以从来都没有对这座医院投放过炸弹。很多城市里的居民为了躲避空袭也纷纷躲到了医院里,所以显得医院里特别地拥挤。但是那个叫伊腾的令人尊敬的院长却从来毫无怨言,反而每天都让护士熬上几锅粥给居民们食用。
抗日战场上国军胜利的消息一天天传来,每次听到我们自己的军队势如破竹的消息,小荆都会很高兴,而在伊腾院长的脸上也写满了合不拢的笑意。随着日本军队的失利,他们疯狂的空袭更是变本加厉,每天好几次轮番轰炸我们这座城市,到了后来甚至连这家日本人开的医院都不放过。
那天,当空袭警报响起的时候,小荆正准备和同事一起往后山的防空洞里躲避时,急症室送进了一个新的病人,是一个临产的妇女。小荆想了想后,决定放弃到防空洞里避险,留在了医院的手术室里为这位女人接生。顶着炮火的袭击,小荆如入定的高僧,没有护士,他就全部一个人做,烧水、消毒、准备器材,虽然身边充满了危险,可小荆一点也不害怕,他的工作就是这样的。
终于,一个小时后,当解除警报的汽笛声响起的时候,一个婴儿的哭声也同时在医院的手术室里大声的响了起来。小荆笑了,可是当他看到这个婴儿的时候却愣住了。
这是个怪胎,也是抗战期间很平常的。时间都缺乏营养,孕妇的营养没跟上,就会影响体内的胎儿。这个胎儿的四肢细细的,没有一点力度,如同刚刚发芽的黄豆芽。身上布满了青色的淤痕,头很大,非常大,大得比他的身体还大。没有眼睛,只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印记,像一条缝,却睁不开。哭声马上就停止了,小荆把自己的手指在婴儿的鼻孔前探了探,没有气息,没有任何一点生命的特征。
当小荆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产妇的时候,这个产妇很木然地接受了这个消息,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这一切早就在她的意料当中了。
在以后的几天,产妇一直在病床上恢复,她的恢复其实就是在床上发呆,什么都不做,就连日本人的空袭来了,她也不躲,还是在床上坐着,一动不动,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唱着什么歌曲,正是那个年代流行的软绵绵的歌曲。
小荆凑拢了他的脑袋试图想要听清这个曾经的产妇在唱什么歌。当他的耳朵凑到了产妇的跟前,产妇的声音骤然加大,小荆清楚地听到了她正幽怨地唱着: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在你左右,我在你左右……”
小荆听到这莫名的歌声后,一种冰冷的感觉从他灵魂的最深处勃发,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那个产妇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但在血丝的后面却掩不住扑面而来的恶毒,仿佛滴出了血一般。
小荆的心里一阵核突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心尖尖都在颤抖,他看见这个产妇的手里拿着一个瓶子,瓶子里是略带一点黄色的液体,满满的,粘稠不已,腻腻的。
小荆连忙站了起来,可是已经晚了,这个产妇打开了瓶子的塞子,把里面的液体倾倒在了住院部的木地板上,然后掏出了火柴……
是的,那液体一到出来小荆就闻到了浓浓的气味,他知道,这是汽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凭着风势,火海迅速笼罩了整个医院,小荆在组织病人们离开医院时,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女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这片漫无边际的火焰的海洋中……
昭和医院在抗战胜利前,没有毁在日本人的炮火中,却毁在了一个失去小孩的母亲的手里。而这个女人也死在了这她亲手制造的火焰之中。伊腾院长在这次火灾后像是老了很多岁,但是没过多久他加入了另一家医院,继续帮助着中国人民。小荆参加了军队,当了一个战地医生,虽然动荡了许多,但是却让他兴奋更多。
那个死了的产妇葬在了这个城市的南边的一个偏僻的荒野,若干年后,那里成了城市的中心,还在那里建成了一座高楼,取名商业大楼,就是那家叫地狱的鬼屋所在的地方。
十五 又回酒吧
老荆慢慢讲完他的故事,虽然他不是像我这样的写恐怖故事的人,但是在他白描一般的叙述中,我却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凉意,让我毛骨悚然。
我屏住了呼吸,问老荆:“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老荆吸了一口气,想了想,似乎在搜索他久远的记忆。“哦,好象是叫什么晴晴吧,姓什么我可真的记不得了。”
晴晴?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么巧呢?怎么也叫晴晴?我觉得我的心里悸动了一下,好疼!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上是青蝠酒吧打来的,我按了按接通键。
“喂,您好,这里是青蝠酒吧,你们昨天晚上去医院的时候把那位女士的坤包落在我们这里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拿走呀?”是那个叫苏京的保安在说话,我一下就认出了他的声音,很阴郁,我总觉得他有点什么不对劲,可我却说不出来。
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我却握着手机怔在了那里,可周易突然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声惊呼!我和老荆一起把头凑到了他的身边,我的天!摆在桌上的那个盒子打开了,里面真的是一个罗盘,上面的指针快速地转动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我大声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有邪气!”老荆沉着地回答。他抬头瞟了我一眼,说:“是你那个电话引起的!”
我这个电话?可我这个电话没说什么呀?就是说狂吠的坤包留在青蝠酒吧了。坤包里没什么东西,出了狂吠的东西外,就只有我给她的稿件了,那篇叫《我在你左右》的小说。
“打住!打住!”周易大声打断了我的话,说:“可能就是那篇小说不对劲,你说过,那篇文章是你的电脑自己打出来的?对不对?一定是那篇文章有问题!”他很坚决地说。“走,我们到那个酒吧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他站起来,摸到了他的那根竹竿就拖着老荆和我往外走。
坐在出租车上,我的心忐忑不安,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按照我自己的分析,我总觉得有个鬼在我的身边,可到底是什么?今天听了老荆的一席话,我有点怀疑是以前那个叫晴晴的产妇在作祟,哎……为什么也叫晴晴呢?
车开得很快,不一会就到了青蝠酒吧所在的位置,远远的,我就看到了一辆救护车就停在了酒吧的外面,一副担架抬着一个人正往车厢里送。怎么了?我今天怎么老是遇到怪怪的事?一大早才从医院里出来,怎么现在又看到了一辆救护车莫名其妙地停在酒吧外面呢?
我下了车,一个陌生的脸庞走到了我的身边。“真不巧,我们的苏京领班刚刚生了急病,正送他去医院呢。”
什么?苏京生病了?什么病?我诧异了。“休克,昏迷,就和刚才来的那位女士一样的症状。”这个服务员对我解释着。顺便他递给了我一个坤包,狂吠的坤包。我翻开看了看,我的稿子很凌乱地放在里面,我记得狂吠看完了是很小心翼翼地放在里面的,一定有人翻过这篇稿子。我有点不满了,作为一个作家,很介意有人在没出版之前看我的文章。我没好气地问这个服务员:“谁翻过我的包?看过里面的稿件?”
那个服务员面上露出了一种难言的表情。“只有苏京看了的,他是当着我们的面清点里面的东西,可他看了之后没过多久就昏迷休克了。”
我的心里泛起了不安,在周易手里的罗盘指针旋转的速度更快了,当他把罗盘靠近坤包的时候,指针甚至发出了忽忽的风声。
我的心在战栗!我的这篇文章真的有问题!邪气!重重的邪气!
我的眼睛透过人群,看到了担架上的苏京,他的脸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睛紧紧闭着,却在我盯着他的一瞬间,睁开了!死死地瞪了我一眼,我的心骤然紧了,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个东西从我的脚边奔跑过去,我低头一看,是只猫,黑猫!没有一根杂毛的黑猫,像箭一样掠过我的脚边,然后消失在了一堆草丛中。
周易手上的罗盘就在这个时候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一块一块,四分五裂……
随着罗盘落地的一声响动,我的心紧了一下,恐惧不可抵挡地向我袭来。我声音颤抖地问周易和老荆:“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老荆的脸上写满了凝重。“我们必须毁了这叠书稿,然后找到那个叫晴晴的女鬼!一定是她在作祟!”
我从狂吠的坤包里掏出了那叠稿纸,他们两个看到后,连忙转过了眼睛,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邪恶的东西。
我把稿纸叠在一起,然后用尽我全身的气力把纸从中间撕了开来。我找保安要了一个打火机,然后把撕碎的稿纸放在地上,点上了火。火苗窜了起来,在阳光下左右摇摆,像是个跳舞的精灵。
看着这叠书稿慢慢变成灰烬,我的心里有一点点放松了。我一脚踢在了这堆灰烬上,黑色的灰在空中四散漂浮。
“到哪里去找那个女鬼?”我迟疑地问,我真的不愿意说是那个叫晴晴的女鬼,因为我真的太在乎晴晴了。
周易叹了口气说:“她之所以阴魂不散,一定是因为有什么生前没办完的事。我们去商业大厦吧,就是她以前安葬的地方,我们去看看,看看那家叫地狱的鬼屋有什么不对劲的!”
车很快就到了市区中心的商业大厦,我们顺着电梯上了十三楼。“当!”电梯停下了,门慢慢地打开,我又看到了那扇似曾熟悉的张开的老虎的大嘴。那个瘦子还是坐在虎口旁的那张污迹斑斑的桌子旁正清点着手中的一叠钞票。
我走到他面前,大声对他说:“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瘦子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什么又见面了?有没有搞错,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欢迎你们来地狱鬼屋!”
我没好气地质问他:“什么第一次见面,我星期天才来了你们这里,我和我老婆一起来玩的,我还一个人就进去了,把我老婆留在了外面。后来还是你们什么叫地狱引导师的那只黑猫带我出来的。你还说什么第一次见面,你装什么装呀?你一定有什么问题!”我的话就像连珠炮一样,一句接着一句。
瘦子脸上的疑惑更重了,他上下打量着我,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先生,你一定搞错了,这个星期天我们地狱鬼屋接受消防检查,一整天都没开门,是昨天才可以正式营业的,你一定是记错了。什么地狱引导师?什么黑猫?莫名其妙的,我们这里虽然恐怖,但是绝对安全的。”
什么?没营业?可我前天在这里玩了一整天呀!搞什么搞?见鬼了!
我心里刚刚骂了一句见鬼,我的心立刻跳了一下,难道真的是我见鬼了?我的左眼皮猛地跳了一跳,一阵最深沉的恐怖涌上我的心头。
老荆叹了一口气,拉了拉我的衣袖,对我说:“是的,我已经查过了,他们这里前天的确没有营业,你那天看到的都是幻觉。”他摸出了一张钞票对这个瘦子说:“我们买三张票,进去玩玩。”
瘦子接过了钱,递给了我们三张票。他一定很诧异,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一个瞎子,一个年轻人,居然会一起到他这个鬼屋里体验一下恐怖的感觉。换成我也会感到不可思议的。
虎口的牙齿慢慢升了上去,门开了,里面黑洞洞的,我们三个手拉着手往里面走了进去,鬼屋里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音响效果。我走在最前面,周易第二,老荆在最后面。周易的手像树皮一样干枯,但是却没有一点冷汗渗出,这让我感到有一点点安全感。
“咣当!”门关上了,外面传来了瘦子的声音:“你们玩好吧,只能往前走,一个小时内,这扇门都打不开的,只能从出口出来。”
走在湿湿的地毯上,前面黑咕隆冬的,不知道我们会遇到什么情况。想到这里,我拉紧了周易的手……
十六 鬼打墙
我的手心汗津津的,在这甬道里,不停地在我们面前出现各种人工制造的妖魔鬼怪。我这两天已经见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了,这些人造的恐怖景象并不能吓着我,我真正害怕的是会不会在这人造恐怖的后面,还隐藏着更深的更不为我所知道的惊悸。
还好,一路上风平浪静,我走在最前面,一点也没吓着。周易是瞎子,更看不到恐怖的东西。倒是老荆让我担心不已,但是他还是满沉着的,一点也没听到他高声惊叫。
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已经出了鬼屋,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让我有点高兴,同时也有点失望。如果我们在这里没有找到一点关于那个叫晴晴的女鬼的线索,那我们以后再想找到可就更困难了。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了鬼屋前的大厅,我们各怀心事地坐在了长沙发上休息。
周易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我们一定哪里出了差错,哦,对了,女鬼只在这鬼屋出现了一次,然后就是在你的别墅里出现,再然后是青蝠酒吧。只要你在哪里,她就会在哪里。也许是因为我们和你在一起,她才躲起来了。这样,我给你一道符,看能不能让她不来纠缠你。”说完,他从他的兜里取出了一张黄黄的纸递给了我。我看了看,是张黄表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我看不懂的符号。
“这有用吗?”我怀疑地问。
周易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这个女鬼是怨气铸成的,道行很深,我也怕这道符对她形不成威胁。唉……聊胜于无吧。你好自为知吧。”
说完,他就牵着老荆的手自顾自地走了。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十三楼的电梯里,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我用我的手托着我的下巴,陷入了迷茫的沉思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抬起了头。我看到了一双眼睛正盯着我,直勾勾地盯着我,目不转睛。是那个瘦子,卖地狱鬼屋门票的那个瘦子。
他朝着我笑了笑,他的笑容只是转瞬之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诡异。他咧开了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他伸出了舌头,腥红的舌头,在他的嘴角舔了一圈,然后喉结滚动了一下。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声音。
我竖起了自己的耳朵,试图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他不是在说话,是在唱歌,声音很悠长,虽然很含混,我却可以听得很清楚。很奇怪,他似乎是在用假声在唱,就像个女人的声音。
“……我说过只给你一个人看,你却毁了它……如果不是你对你心爱的人的爱,我早就让你死亡……你无法逃脱,因为我在你左右,我在你左右……”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这个瘦子怎么在唱这样的歌?我仔细地盯着瘦子看着,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他的整个灵魂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他摇着头,晃着脑,身体不受他主宰地摇摆不定。
他一定是被鬼上身了。这个念头从我的脑海里涌出的时候,我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糨糊。我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瘦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无法移动自己的目光了。难道我被催眠了?
我就这样和瘦子的眼睛对视着,他唱着怪异的歌曲,我看着他。他唱了一遍又一遍,我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就只知道听着他唱歌。猛的,突然,他的眼皮一翻,一道暴寒的精光向我射来,是他箭一般的目光。
我的心脏像是被铁锤重重地敲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一点。这个时候我发现我的身体又受我控制了。
我连忙从深陷的沙发上爬了起来,飞也似地向电梯跑去。我不停地按着电梯的按钮,可我却只看到电梯上的红色数字一直停留在一楼,没有想上走。
我听到在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森森的笑声。“呵呵……”“嘿嘿……”“卡卡……”“嘎嘎……”这只是那个瘦子一个人用女声在笑,但是听起来却像是有无数人同时在笑一般。
笑声像把把匕首向我投掷过来,我不敢往后面看,只有不听地用拳头锤着电梯的按钮。我的后背全湿了,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肩膀不停地战栗着,我感到毛骨悚然!
电梯还是不上来,我觉得瘦子的笑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我的左右徘徊踟躇。
我决定放弃,不等着该死的电梯了,我冲向了楼梯间。当我冲进了写着EXIT的小门后,听到身后远远地传来瘦子用女声唱的最后一句话:
“你走吧,你无法逃脱的,因为……我在你左右……我就在你的左右……”
我躲进了楼梯间,当门关上的时候,大厅里的歌声骤然小了一点。我依然惊魂未定,心口不停地跳着,仿佛要从我的嗓子眼里冒出来。
楼梯间里的白枳灯一闪一闪,一明一暗,就像香港最老套的恐怖片一样,这就是最容易见鬼的场景。一想到这里,我的全身使劲地颤抖了一下。
现在的我好象别无选择,只有往下跑,只有尽快地离开这邪到了极点的大厦。
在楼道里,我飞奔着。可这楼道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好长呀!我不停地往下跑,汗水都渗了出来,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汗水像雨点一样落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楼道里回响着女人的笑声,在楼梯间里飘来飘去。
我的心像是有只猫在里面抓一样,紧张得不得了。我只有不停地往下跑,往下跑,往下跑……
十三层楼本来应该是很快就可以下完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都不知道跑了多久,可我始终没见到一楼的大门。当我跑得气喘吁吁的时候,我一抬头,看见楼梯间的大门上赫然写着一个阿拉伯数字:13!
怎么还在十三楼?不可能啊!我明明在楼道里跑了这么久的时间,就算是二十层楼我也应该走出这栋大楼了,可怎么我还在十三楼?莫非我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鬼打墙?传说在无人的旷野中,常常会有人独自赶路,明明是朝着一个方向在走,可过了很久后发现自己回到了出发的地点。据说是因为人的两只脚的步伐不一致,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如果说真是左右脚的步伐不一致造成的鬼打墙,那这只是一个自然现象,是可以找到合理解释的。可现在我遇到的情况,却是无法解释的。我一直朝着一个发现走,这是一条下楼的楼梯,不可能形成一个走回原处的怪圈的。这是怎么回事?
楼道里的笑声嘎然而止,只有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声音,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有节奏有规律地跳动着,我的手心里全是冷冷的汗,看着紧闭着的十三楼的大门,我有点怵了。
门虚掩着,透过微微的门缝,里面黑糊糊地一片,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情况。
我不敢进去,我连忙转过了身,又往下跑了一层楼。当我跑到下一层的时候,再一抬头。哦,我的天,我的噩梦!还是在十三楼!
出了什么问题?我几乎崩溃了,我已经知道自己无法脱离这十三楼的禁锢,我将永远停留在这恐怖的十三楼。
我又听到了一阵歌声,慢慢从十三楼房门里飘了出来。是女人的声音!
“……来吧,进来吧……你没有办法逃脱的,因为我在你左右,我就在你的左右……”
我的心在慢慢下沉,下沉,再下沉……
我抬起了手,我知道,我只有进去,即使我再多下几楼,还会是一样的结局,我还会呆在这没有办法离开的十三楼。
我战战兢兢,双手颤抖地推开了门,我看到了一片黑暗……
十七 她要她的手
我推开了门,门里的一切变了,全变了。没有什么地狱鬼屋,也没有什么可恶的瘦子,更没有张着大嘴的老虎。只有一片阴森森的坟地!是的,真是一片坟地!风阴惨惨地掠过,乌鸦在一旁嘎嘎地叫着。在月光的照耀下,凄惨的这片墓地竟恍若白昼。
几个人影快速地从我的身边掠过,仿佛把我当做了空气,根本无视我的存在。我就像是隐身的一般,看着这几个人影从我身边经过后,他们的脚步停留在了一块墓碑前。
我就像在一场最深沉的睡梦中,我就是个旁观者,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几个人站在了一块墓碑前,窃窃私语,在凄厉的冷风中,我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模糊的词语。“……就是这里……”、“……可恶的女人……”、“……我恨不得把她……”呼呼的风声盖过了他们的对话,我再也听不清了,但是我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这几个人从身边拿出了几件物什,晃眼一看,竟然是几把铁锹。他们要干什么?他们就在我的眼皮下挥动起了铁锹,挖掘起这墓碑。
“呸!”一个男人吐了一口唾沫在墓碑上,这个时候墓碑已经轰然倒下。这几个人开始挖起地上的土,不一会,地上出现了一个喏大的坑。几个男人一起跳进了坑中。
过了良久,一巨黑漆漆的简陋的棺材被抬了出来。“轰!”棺材被倒扣着扔在了地上。几个男人从坑里一爬出来就拿着铁锹撬起了棺材。
“吱呀--”一声,棺材露出了一条细缝。一股难闻的味道冲了出来,是腐烂了的尸体发出了难以让人忍受的气味,臭气冲天!
一个男人捂着鼻子和嘴巴,手伸进了棺材的细缝。瞬时间,一具女人已经高度腐烂了的尸体被他拖了出来。
风更大了,树枝不停地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摇曳着的枝条像是幢幢鬼影一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我更冷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提高了,这让我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她!是她放火烧掉了医院!都是她!儿子!我给你报仇了!”
话音刚落,这个男人泼了一大瓶液体在尸体的身上,陡然间,尸体上腾起来了一团火焰。一股焦臭弥漫在了四周,挥之不去。令人呕吐的气味在我的鼻子边氤氲,让我无法节制地弯下了腰,干呕!我吐得连我胃里的黄水都呕了出来。可那几个人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我就在他们的左右,麻木地观赏着他们的精彩表演。
“我要让她的尸骨分家,让她永远不能超生!”当地上出现一堆烧焦了的尸骨后,那个领头的男人大声地说到。
他挥起一柄不知何处而来的斧头,狠狠地劈在了焦黄的骨头上。“啪啪啪--”坟地中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女人的尸体被分成了好多块,几个人一人拿着一块烧焦的骨头自顾自地走了,坟地恢复了平静。我只是一个看客,无奈地看着这悲剧的上演。
“喵----”一声猫叫,凄惨地划过了这一片死寂。我抬起了头,是一只黑猫,正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望着我,眼神里满是落寞与寂寥。它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它似乎需要我的帮助。
在这一刻,我忘记了我曾经对黑猫的恐惧,我走近了它。我轻轻地抚摩着它了隆起的背,问它:“如果你能听懂饿的话,你就眨一下眼吧。”
它眨了一下眼。从它的眼睛里竟流下了一滴泪,泪光竟让惨白的月色有点黯然失色。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股昏眩的感觉袭上了我的心头,我的头晕了!我的头脑开始迷糊了,我突然有了想睡一觉的感觉。而且这感觉来得如此迅速,竟让我没有一点可以预备的时间。
我倒在了地上,倒在这让我分不清到底是一片坟地,还是这原本应该是十三楼那家叫地狱的鬼屋里……
我在这迷迷糊糊的景况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我的脑袋里昏昏沉沉,我竭力睁开眼睛。
我的眼前只有那只猫,但是此刻这只猫正在起着让我想不到的变化。
它正在变,它的身影变得模糊,就像有一团黑色的烟雾正慢慢笼罩在特点身上。这团黑雾像是为它袭上了一层轻纱,它整个身体渐渐消失在了这雾气里,让我的视线不能捕捉到它。
我用我的手指揉着我的眼睛,试图可以透过黑雾,看到这只怪异的黑猫,可我做不到。这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重,这团黑雾在不停变幻,不停地聚集,竟慢慢聚成了一团,聚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是一个人的形状!
我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这团黑色的烟雾,看着特别停地变幻着形状,突然,这团烟雾慢慢散去,雾气后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的脸就像一副雕像一般,45度角看过去,显得特别地漂亮。她的眼帘低垂着,两到湿湿的泪痕挂在她的眼睛下。我见尤怜!
“你是谁……”我迟疑地问。
“我是谁……我是一直在你左右的人……”她的眼皮轻轻地抬起,望着我慢慢地回答。
我的心紧缩了一下,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你就是那个六十年前的晴晴吗?”我声音颤抖了。
“是的,我就是……”她的声音总是拖着长长的尾音,这让我觉得很不自然。
“你为什么选择我?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为什么会是我?”我大声地问,似乎我的声音大一点,就可以躯走我心里莫大的恐惧。
这个叫晴晴的女鬼瞟了我一眼,竟笑了,哈哈地大笑起来,全身花枝乱颤。她身上的白衣也跟着她的笑声颤抖起来,她的笑声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没有这么多为什么,只是因为你呆了很多地方,而这些地方偏偏是我曾经呆过的地方。你出生的地方在市郊,就是现在青蝠酒吧的那个地方,而那里偏偏是我以前住家的地方。你后来搬了家,又是我去世的地方。你去了这个鬼屋,哈哈,偏偏是埋葬我的地方。你说,我不找你找谁?因为,我在你左右……我就在你的左右……”女鬼一张嘴,竟然一连串的话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
她的话像是一把铁锤重重的敲击在了我的心头,让我无法自持。
“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老是要搞我?”我有点茫然,又有点愤怒。
女鬼愣住了,她似乎陷入了沉思。猛的,她抬起了头,对我喃喃地说:“我不是要搞你,我是想让你帮我……”
“帮你?我怎么帮你?”我有些疑惑了。
“我要你帮我找到我的身体,我的身体被那些被大火烧死的死者家属抢走了,让我无法进入轮回。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我也是个很可怜的人,他们不改这样对待我的。你帮帮我吧……帮帮我吧……”她的声音很迷离,似乎在讲述一个很悠远的故事,也让我心有戚戚。
我决定帮她,是的,她也是个可怜的失去自己骨肉的女人。可我该怎么帮她?我怎么才能找到她的身体?
“我已经找到了我身体的大部分,就剩我的左手了。我已经查到在哪里,可我却没办法去拿。”这个叫晴晴,和我妻子一样名字的女鬼幽幽地说。她抬起了她的手,我看到了她空荡荡的左边的袖管。
“在哪里?为什么你会没办法去拿?”我好奇了,女鬼的本领应该比我大多了,我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她都不能拿到的东西我凭什么去拿?
“我的左手在一个很厉害的人那里,我没办法找他的,他有很大的能量,让我无法接近,因为他是个法力很强的人……”她的语气很缓慢,似乎在说着个和她不相关的事,但我却深深感到一阵凄凉。
“谁?在谁那里?”
“老荆……在老荆那里……”
“老荆!在他那里?”我的心震了一下。
“是的,所以我才会千方百计碰你的钢琴,让你想办法认识周易那个瞎子的。老荆一直喜欢的那个护士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我也不愿意的,但是他带着人挖了我的墓。我不恨他,但是我想进入下一个轮回。你一定要帮我……”
“钢琴?你动我的钢琴?难道你就是那只猫?”我很诧异,我一直想要找的谜底出现了。
“是的,我就是那只猫,我一直跟着你的,我一直在你的左右,我就在你的左右……”叫晴晴的女鬼慢慢说着。
她的话音刚落,刮来了一阵莫名其妙风。女鬼晴晴的身影摇曳了一下,慢慢消失了,就像一团雾在阳光下消融。
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怔怔地发呆。
十七 她要她的手
我推开了门,门里的一切变了,全变了。没有什么地狱鬼屋,也没有什么可恶的瘦子,更没有张着大嘴的老虎。只有一片阴森森的坟地!是的,真是一片坟地!风阴惨惨地掠过,乌鸦在一旁嘎嘎地叫着。在月光的照耀下,凄惨的这片墓地竟恍若白昼。
几个人影快速地从我的身边掠过,仿佛把我当做了空气,根本无视我的存在。我就像是隐身的一般,看着这几个人影从我身边经过后,他们的脚步停留在了一块墓碑前。
我就像在一场最深沉的睡梦中,我就是个旁观者,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几个人站在了一块墓碑前,窃窃私语,在凄厉的冷风中,我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模糊的词语。“……就是这里……”、“……可恶的女人……”、“……我恨不得把她……”呼呼的风声盖过了他们的对话,我再也听不清了,但是我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这几个人从身边拿出了几件物什,晃眼一看,竟然是几把铁锹。他们要干什么?他们就在我的眼皮下挥动起了铁锹,挖掘起这墓碑。
“呸!”一个男人吐了一口唾沫在墓碑上,这个时候墓碑已经轰然倒下。这几个人开始挖起地上的土,不一会,地上出现了一个喏大的坑。几个男人一起跳进了坑中。
过了良久,一巨黑漆漆的简陋的棺材被抬了出来。“轰!”棺材被倒扣着扔在了地上。几个男人从坑里一爬出来就拿着铁锹撬起了棺材。
“吱呀--”一声,棺材露出了一条细缝。一股难闻的味道冲了出来,是腐烂了的尸体发出了难以让人忍受的气味,臭气冲天!
一个男人捂着鼻子和嘴巴,手伸进了棺材的细缝。瞬时间,一具女人已经高度腐烂了的尸体被他拖了出来。
风更大了,树枝不停地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摇曳着的枝条像是幢幢鬼影一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我更冷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提高了,这让我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她!是她放火烧掉了医院!都是她!儿子!我给你报仇了!”
话音刚落,这个男人泼了一大瓶液体在尸体的身上,陡然间,尸体上腾起来了一团火焰。一股焦臭弥漫在了四周,挥之不去。令人呕吐的气味在我的鼻子边氤氲,让我无法节制地弯下了腰,干呕!我吐得连我胃里的黄水都呕了出来。可那几个人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我就在他们的左右,麻木地观赏着他们的精彩表演。
“我要让她的尸骨分家,让她永远不能超生!”当地上出现一堆烧焦了的尸骨后,那个领头的男人大声地说到。
他挥起一柄不知何处而来的斧头,狠狠地劈在了焦黄的骨头上。“啪啪啪--”坟地中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女人的尸体被分成了好多块,几个人一人拿着一块烧焦的骨头自顾自地走了,坟地恢复了平静。我只是一个看客,无奈地看着这悲剧的上演。
“喵----”一声猫叫,凄惨地划过了这一片死寂。我抬起了头,是一只黑猫,正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望着我,眼神里满是落寞与寂寥。它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它似乎需要我的帮助。
在这一刻,我忘记了我曾经对黑猫的恐惧,我走近了它。我轻轻地抚摩着它了隆起的背,问它:“如果你能听懂饿的话,你就眨一下眼吧。”
它眨了一下眼。从它的眼睛里竟流下了一滴泪,泪光竟让惨白的月色有点黯然失色。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股昏眩的感觉袭上了我的心头,我的头晕了!我的头脑开始迷糊了,我突然有了想睡一觉的感觉。而且这感觉来得如此迅速,竟让我没有一点可以预备的时间。
我倒在了地上,倒在这让我分不清到底是一片坟地,还是这原本应该是十三楼那家叫地狱的鬼屋里……
我在这迷迷糊糊的景况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我的脑袋里昏昏沉沉,我竭力睁开眼睛。
我的眼前只有那只猫,但是此刻这只猫正在起着让我想不到的变化。
它正在变,它的身影变得模糊,就像有一团黑色的烟雾正慢慢笼罩在特点身上。这团黑雾像是为它袭上了一层轻纱,它整个身体渐渐消失在了这雾气里,让我的视线不能捕捉到它。
我用我的手指揉着我的眼睛,试图可以透过黑雾,看到这只怪异的黑猫,可我做不到。这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重,这团黑雾在不停变幻,不停地聚集,竟慢慢聚成了一团,聚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是一个人的形状!
我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这团黑色的烟雾,看着特别停地变幻着形状,突然,这团烟雾慢慢散去,雾气后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的脸就像一副雕像一般,45度角看过去,显得特别地漂亮。她的眼帘低垂着,两到湿湿的泪痕挂在她的眼睛下。我见尤怜!
“你是谁……”我迟疑地问。
“我是谁……我是一直在你左右的人……”她的眼皮轻轻地抬起,望着我慢慢地回答。
我的心紧缩了一下,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你就是那个六十年前的晴晴吗?”我声音颤抖了。
“是的,我就是……”她的声音总是拖着长长的尾音,这让我觉得很不自然。
“你为什么选择我?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为什么会是我?”我大声地问,似乎我的声音大一点,就可以躯走我心里莫大的恐惧。
这个叫晴晴的女鬼瞟了我一眼,竟笑了,哈哈地大笑起来,全身花枝乱颤。她身上的白衣也跟着她的笑声颤抖起来,她的笑声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没有这么多为什么,只是因为你呆了很多地方,而这些地方偏偏是我曾经呆过的地方。你出生的地方在市郊,就是现在青蝠酒吧的那个地方,而那里偏偏是我以前住家的地方。你后来搬了家,又是我去世的地方。你去了这个鬼屋,哈哈,偏偏是埋葬我的地方。你说,我不找你找谁?因为,我在你左右……我就在你的左右……”女鬼一张嘴,竟然一连串的话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
她的话像是一把铁锤重重的敲击在了我的心头,让我无法自持。
“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老是要搞我?”我有点茫然,又有点愤怒。
女鬼愣住了,她似乎陷入了沉思。猛的,她抬起了头,对我喃喃地说:“我不是要搞你,我是想让你帮我……”
“帮你?我怎么帮你?”我有些疑惑了。
“我要你帮我找到我的身体,我的身体被那些被大火烧死的死者家属抢走了,让我无法进入轮回。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我也是个很可怜的人,他们不改这样对待我的。你帮帮我吧……帮帮我吧……”她的声音很迷离,似乎在讲述一个很悠远的故事,也让我心有戚戚。
我决定帮她,是的,她也是个可怜的失去自己骨肉的女人。可我该怎么帮她?我怎么才能找到她的身体?
“我已经找到了我身体的大部分,就剩我的左手了。我已经查到在哪里,可我却没办法去拿。”这个叫晴晴,和我妻子一样名字的女鬼幽幽地说。她抬起了她的手,我看到了她空荡荡的左边的袖管。
“在哪里?为什么你会没办法去拿?”我好奇了,女鬼的本领应该比我大多了,我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她都不能拿到的东西我凭什么去拿?
“我的左手在一个很厉害的人那里,我没办法找他的,他有很大的能量,让我无法接近,因为他是个法力很强的人……”她的语气很缓慢,似乎在说着个和她不相关的事,但我却深深感到一阵凄凉。
“谁?在谁那里?”
“老荆……在老荆那里……”
“老荆!在他那里?”我的心震了一下。
“是的,所以我才会千方百计碰你的钢琴,让你想办法认识周易那个瞎子的。老荆一直喜欢的那个护士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我也不愿意的,但是他带着人挖了我的墓。我不恨他,但是我想进入下一个轮回。你一定要帮我……”
“钢琴?你动我的钢琴?难道你就是那只猫?”我很诧异,我一直想要找的谜底出现了。
“是的,我就是那只猫,我一直跟着你的,我一直在你的左右,我就在你的左右……”叫晴晴的女鬼慢慢说着。
她的话音刚落,刮来了一阵莫名其妙风。女鬼晴晴的身影摇曳了一下,慢慢消失了,就像一团雾在阳光下消融。
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怔怔地发呆。
十八 窃手得手
“先生 ,你醒一醒,我们要打烊了。”我被瘦子叫醒了的时候才发现我还坐在地狱鬼屋大厅里的软软的沙发上,我都不知道我在这里睡了多久。看了看大厅的落地窗,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我竟然在这里睡了一整天。
在这诡异的梦中,我见到了那个叫晴晴的女鬼。那真的是一场梦吗?可却是如此地真切,让我分不清到底是一场梦,抑或是一件真真切切的面对面的谈话。
我摇了摇头,按了按电梯的按钮,电梯很正常地从一楼上到了十三楼。电梯里的灯光也是好好的,没有一明一闪。一切正常。
终于回到了我在樱杨路的别墅,我打开了门。晴晴,我的妻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瞪大了眼睛盯着我。
“你这个死人头,怎么打你电话打不通呀?人家找了你一整天!”河东边的那只狮子开始发作了。
我连忙把我的手机从包里掏了出来,哦,没电了。
我对晴晴说:“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我的手机没电了,我可不是故意的。你找我干什么呀?”
晴晴哼了一声,说:“今天有个姓周的修钢琴的师傅一直往家里打电话,说有急事找你,可就是找不到你。都不知道干什么的,我试了试,钢琴修得满好的,怎么还找你?是不是你忘记了给钱呀?我让他明天再来,听说今天一定要找到你。现在他正往我们家赶呢,还说是四个人一起来。”
一定是周易来找我。四个人?怎么是四个人呢?周易、老荆,还有两个会是谁?
我一声不吭地坐到了餐桌边,吃着已经冷了的饭菜,晴晴没好气地上了楼不理我了。当我败着胃口吃完最后一粒米的时候,丁冬,我的门铃响了。
我拉开了门,门外站着四个人,让我真的大吃了一惊。
门外站着瞎子周易、他的师兄医生老荆。另外两个人却是我想不到的。他们是美女编辑狂吠,还有青蝠酒吧的保安苏京。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忙不叠地把他们一行请进了屋。
“你们醒了?这是怎么回事呀?”我吃惊地问。
狂吠眨了眨她漂亮的眼睛,说:“我也不知道,我去见网友,却被那个网友放了鸽子,心情不好。一个人在酒吧里喝着闷酒,还自言自语说着胡话。我很无聊,就把你的文章拿出来仔细地看,突然就觉得自己想睡觉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苏京接着说:“我也是,刚刚翻了翻你的那个什么我在你左右的文章,就突然想睡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救护车里呢。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易干咳了一声,我连忙转过头来望着他。
“他们都醒来了,就是在我们烧毁那篇文章的同时醒过来的。我早就说过,那篇文章有问题,而且是很大很大的问题。”
老荆翻了翻眼皮,冲我很有深意地望了一眼。“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都到哪里去了?”我的心立刻紧缩了一下。我有点不敢看老荆的眼睛。我总觉得他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寒光,可以看透我的五脏六腑,看穿我的思想。
我连忙说:“我在鬼屋外的沙发上睡着了,没什么,没什么。”我不敢说我到底看到了什么,我总觉得老荆有点怪怪的,而且那个叫晴晴的女鬼也和我说了关于老荆的事。关于女鬼晴晴的事还是不给他说的好。
老荆朝我笑了笑,不追究我的回答了,他按了按他的太阳穴,说:“我们要想办法收掉那个女鬼,不能再让她为祸人间了。我有办法,但是需要你的帮助。”他的手指指着我,让我感到一阵阵寒意。
“我该怎么办?”我问。
老荆还是只有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突然,周易问我:“我离开鬼屋时给你的那张黄表纸呢?给我看看。”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他们走时的确给过我一张黄色的皱皱的纸。我在兜里翻了翻,却什么也没找到。当我的手从我的衣兜里伸出来时,我的手里只有一团黑黑的灰烬。
当老荆看到这团灰烬时,脸色变了,可旋即恢复了正常。他凑拢了周易的耳朵不停小声说着什么。声音很小,我虽然竭力想要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可我还是什么也没听到。
过了一会,等老荆说完了,周易的眼皮翻了翻,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屋里一片沉寂,良久,周易说话了:“庄先生,今天我们就谈这么多,明天一早你到老荆家里来一躺,我有要紧的事给你说。”
然后他指了指狂吠和苏京,说到:“你们两个已经是那个女鬼的目标,虽然现在已经醒了,可很有可能女鬼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这个女鬼的怨气很深,做出的事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你们这七天要时刻和我或者和老荆呆在一起,我们有法力,她就算在我们身边也不敢现身的。”
说完,他和老荆就领着狂吠与苏京出了我的别墅。
一夜我都睡得不好,虽然晴晴已经允许我重新回到大床上睡觉,可我却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一大早我就起床想到老荆的家去。我拿出了我的手机,刚刚充好了电,我发现手机上有条新的短信,我查阅了一下,是一条不知道谁从网上给我发的一个铃声。我懒得去听是什么,晴晴常常趁我睡觉时给我发一些手机铃声的,要是我不存下来当作我的手机音乐,她还会和我大闹一番。管她的,我顺手把这条手机铃声的音乐设置成了当前铃声。
我看了看昨天老荆给我留的地址,他的家离我这里不是很远,坐出租车最多跳两个字。
没过多久,我来到了老荆的家。
老荆的家在一栋大厦的十四楼,一户很不错的三室一厅,只有他一个人住。他很热情地把我引进了房。
坐在他客厅的沙发上,老荆给我倒茶去了,我自顾自地环视着他的房间。
老荆真的很奇怪,喏大的客厅里没有现代人所必备的电视机,只有一台电脑摆在客厅的一隅。电脑倒是很不错,还配了一台很不错的喷墨打印机。
客厅里显得很空旷,也许是平时在别人的客厅里都看得到一部电视机吧,这里突然没有了电视,总让我觉得怪怪的不习惯。
“我这里乱,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我也不爱看电视,所以连电视都没有买。”老荆一边给我的茶杯里倒水一边说着。说实话,说这里乱我还是不同意的,这里比起我那里,显得干净整洁多了。
老荆客厅里的墙壁上连一副画都没有挂,只有一张泛着黄色的,历经岁月的人体解剖图。呵呵,他毕竟以前是医生,医生总是有点怪怪的。
“咦?!周易、狂吠、苏京他们呢?怎么没在这里?”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没话找话地对他说。
老荆笑了笑说:“他们都在周易那里住的,我这里没这么多房间。”
“没这么多房间?你这里有三间房,你一个人住,怎么会没有地方让他们住呢?”我有点好奇。
“哦,呵呵。”老荆还是笑了笑。“我这里啊,说是有三间房,可一间房是我的卧室,另外两间是我的工作室。没办法让他们来住的。”
工作室?他还需要工作室。我的脸上泛起了疑惑的神情。
看到我的怀疑,老荆连忙站了起来,让我参观他的房间。
他推开了一扇门,呵!还真是工作室,一副太极八卦图挂在了正对面的墙壁上,一张宽宽的桌子上摆着很多千奇百怪我无法辨认的东西。一个香炉摆在房间的一隅,从香炉的缝隙中缓缓发散出难以形容的香味。
“呵呵,这是我给人算命的工作室,还有一间是我给人看病的工作室。你要不要也来瞧瞧?”
我点了点头。说实话,我真的对这个老荆越来越感兴趣。而且,我还怀着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帮那个叫晴晴的女鬼找到她的左手。
老荆推开了另一扇门,哇靠!这简直就是一间手术室!一张专业的手术床摆在房间的正中,床的正上方是一盏正规的手术用无影灯。在床边的一台手推车上,摆满了各种手术器械。我环视着这间手术室,在靠右手墙边,摆着一个书架,上面全是各种医学书籍。在左手边的墙边,摆着一个药柜,里面摆着各种瓶子罐子。
在我正对面,则是一张宽宽的矮桌子,上面摆着或大或小的瓶子,瓶子里全是淡黄色的液体,在液体中放着各种人体的器官。
我的心里不由得寒了一下,这个退休医生真有点变态,在家搞了个手术室不说,还连器官也弄到了家里。要是晚上我一个人到这里来,我一定会吓得作噩梦的。
我再仔细一看,在矮桌上的一个瓶子里,竟然泡着一只手臂,一只纤细的手臂,一看就是女人的手臂。我的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几乎从我的嗓子眼里冲了出来。这难道就是那个叫晴晴的女鬼的手臂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老荆房间大门的门铃突然响了。他一拍脑门,大声说:“哎哟,我差点忘记了,我今天约了XX集团的老总到我这里来给他算命。庄先生,您先在客厅里坐一坐,我给他算好了我们再慢慢聊。”
他开了房门,领了个大胖子进了他算命的那间房。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在老荆不察觉的时候拿走那截断臂,还要安全地离开。
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老荆算命的工作室门开了,他探了个脑袋对我说:“庄先生,不好意思了,我这位客人的问题有点麻烦,要多耽搁一点时间,这样吧,你干脆下午再来,我们再好好聊。”说完他就关上了门,没有一点声音。
哈!正是好机会!
我轻轻地打开了他的手术室,揭开了装着断臂的那个瓶子。一股冲鼻的弗尔马林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我握住了那截断臂,好冷啊!冷得像一团冰!
我把这截断臂拉出了瓶子,找了一张报纸裹住就往外跑。
噔噔噔----我急速地下了楼,慌慌张张地拦了一辆车,大声对司机说:“快!快!快!”
司机慢条斯理地说:“哥们,别老说快快快,先给我说到哪里去呀!”
我缓了一口气,保持了我一贯的冷静的语气说:“到时区的商业大厦,快!”
十九 晴晴之死
坐在出租车上,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我马上就可以把这只断臂交给那个叫晴晴的女鬼了,我好激动。
今天的车也坐得特别顺畅,一个红灯都没遇到。就连司机也说这是他开车若干年来头一次遇到这么好的运气。我猜这一定是女鬼晴晴在帮我们的忙吧,她也在热切地盼望我的到来。
我下了车,走进商业大厦的大堂。当我一走到电梯前,电梯门就打开了。我一走进电梯,还没按楼层的按钮,电梯门就自动关上,十三楼的指示灯就自己亮了起来。一定是那个叫晴晴的女鬼,她等着我呢……
当的一声,十三楼到了。可是,门却没有开,倒是电梯里的灯开始一闪一闪的,不停发着镇流器嗡嗡嗡的声音。这不正是鬼即将到来时的预兆吗?可我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心情更加平复了,经历了这么好几天的惊吓,终于可是有个完满的结局了。
我挺起了胸膛,大声地吼到:“来吧,你来吧,我帮你把你的左手找回来了。你可以顺利地进入轮回了!”
我的声音还没落下,就看到从电椅门的缝隙中,慢慢泻进来了一丝薄薄的雾气,很淡很淡。
“是你来了吗?”我问。
没有声音,我只看到烟雾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正缓缓地聚集,恍惚中,我竟看到这团雾气聚集成了一个人形。是那个叫晴晴的女鬼!一定是她!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我身体的控制了,我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双臂,手里捧着旧报纸包好了的那只断臂。一股热流袭过了我的双手,手里的报纸在这瞬间燃烧了起来……
火焰很猛,直冲上了电梯房的屋顶,可我觉得是的手只是一点温温的感觉,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烫手。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那只断臂也在火苗里慢慢消失融化。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我看着电梯里的烟雾弥漫着,缭绕着,我看到了一副副画面在我眼前变幻着。
先是一个男人电梯,面容很熟悉,那就是我的模样。一个女人缓慢地声音在旁白:“终于来了……”尾音很长,像是在低吟一首古老的歌曲一般。
我在不经意中一个人走进了张着利齿的虎口,旁白的那个女人笑了笑,身影一晃,竟幻化为了一个女人的模样,竟是我的妻子晴晴的模样,闪进了虎口,挽住了我的手,一起开始了这场地狱之旅。她笑着低声唱着:“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就像永不凋零的花……”
怀孕的女人、卖花的小女孩、打麻将的老人、铁钩怪人、童年的放映机……一幕木在我的眼前回闪着。
猛的,我从幻觉里清醒过来了,我看着眼前的烟雾问道:“怎么?我是一个人来这鬼屋的?我没和我老婆一起来?”
烟雾里传来一阵低声的叹息:“唉……是的,你是一个人来的,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包括你的妻子……”
什么意思?怎么晴晴是幻觉?
“你根本就没有妻子,那就是你的幻觉,是我,那就是我……是我化成了晴晴的样子在你的左右,在你身边生活了整整两年。你知道吗?我一直在你左右,一直都在你的左右……”
我如同五雷轰顶,肺里有一团气在不停地聚集。难道这两年我一直在和一个女鬼生活在一起?我还和她朝夕相对?我的天啊……
“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吗?我不能见其他的人,如果我一定要去见其他的人,我会大伤我的元气,只有在屋里调养才可以恢复。还记得你从鬼屋回来下车时那个的士司机诧异地看着你吗?那是因为他只看到了你,没有看到我。他只听到你一个人自言自语。”
我怔怔地站在电梯里,我的脑袋全乱了,仿佛一锅糨糊一般。天啊,我这两年……
“我要走了,不管怎么样,我在你左右的这两年我真的很快乐。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找到了我的手臂。我可以进入下一次轮回,我去了,把我忘记吧……”烟雾渐渐散开,我的眼睛模糊了,泪水遮掩住了我的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听到逐渐就要散去的雾气里传来了一声尖叫,是晴晴的尖叫!叫声撕裂而又沙哑,仿佛正遭受着无比的痛苦。烟雾在这个时候时而聚集,时而分散,不停地变换着形状。晴晴的叫喊声不断从烟雾里传出,她似乎正受着最痛苦的折磨。
我的手机依然在响着,我听出来了,我的手机正响着的铃声,今天我收到的那个铃声,竟然是《大悲咒》!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要灰飞湮灭了,我会永远不能超生……”烟雾里晴晴的声音敲打着我的心脏。
“不是我,不是我,不知道是谁早上给我发的这个音乐。”我的眼睛模糊了。
“砰”的一声,烟雾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了一滩淡淡的水迹。我只听到在烟雾消散之前晴晴的最后一句话:“回家……阁楼……黑色的箱子……”然后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镇流器在嗡嗡嗡地叫着……
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我看到站在外面的两张熟悉的面孔:老荆和周易!正咧着嘴冲着我得意地笑着。
老荆和周易对着我阴险地笑着,在老荆的手里正拿着一部小巧的手机。我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响着《大悲咒》的乐曲,电梯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晴晴!她消失了。这一切都是老荆的圈套,我似乎明白了过来。我一个箭步冲到了老荆身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大声地质问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荆脸上满是胜利的笑容,他冷冷地说:“庄先生,你醒醒吧,人鬼殊途。她始终都是鬼的,鬼到了最后都会害人!”他一把推开了我。我的身体像是瘫了一样倒在了电梯外。
老荆仰面长叹:“小雪呀,我终于为你报仇了,杀死你的那个女人将永远不能超生,你安息吧……”
我的愤怒燃烧了我的整个身体,让我无法自持。我正要再爬起来冲向老荆时,他突然抬起了他的手,向我指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一股昏眩的感觉袭上我的脑海,我无法自拔地感到全身无力,不能动弹。
老荆冷笑着地对说:“知道吗?当年我的女朋友就死在那场大火里,而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亲生骨肉!我没有了她,也没有了我的孩子。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再娶,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我在我女朋友面前发的一个誓言,我一定要让害她的人永世不得轮回!哈哈!我今天终于实现了!”
我无力地坐在地上,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
周易抢着回答到:“你以为我给你的那张黄表纸是驱魔的吗?那是一张探测鬼气的试纸。当我们昨天看到这张纸变成了粉末,我就知道你已经和女鬼见了面。而你在给我们的叙述中却刻意隐去了这一段,我们就知道你有问题。哈哈,我们才给你设了这么一个局。”
老荆跟着说:“我还怕你不上套,不好拿手机给你发铃声,怕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起了疑心,还特意买台电脑从网上给你发过来。还好,你存了这段《大悲咒》。现在好了,女鬼没有了,世界重新恢复了平静。”他拍了拍手,拉着周易的手扔下了我进入了电梯。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一切,我的心好疼!
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看到家里空空荡荡,晴晴不见了。我的泪水就忍不住往下掉。我跌跌撞撞地走上了我的阁楼,果然,里面有个黑色的箱子。我双手颤抖地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是用红布包着的什么东西,好象零零碎碎的。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红布的包裹,哦,里面是一些骨头,全是人的骨头!我拼凑了一下,竟然是一副完整的人体骨架。是晴晴的!左手的手臂上还粘连着一点点模糊的血肉。
晴晴虽然离开了我,可她的尸骨还在这里,我一定要让她入土为安。当我要关上箱子时,看到箱子里有一夺已经枯萎了的玫瑰花!我的眼睛又一次模糊,我再一次想起了我和她在天桥上的第一次相遇。
我在我的别墅外那棵高大的樱桃树边,挖了一个坑,埋葬了晴晴的尸骨,在她的尸骨上我放了那枝枯萎了的玫瑰花。当我湿着眼睛把一块木头墓碑立在她的坟前时,我在墓碑上写了“爱妻晴晴之墓”六个大字。
我回了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怔怔地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大悲咒》的音乐,我拿出手机没有看,就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我讨厌这音乐!手机在划了一个抛物线后摔得四分五裂。
手机摔坏了,可在这同时,我的座机又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我无奈地接了电话,我把听筒放在 的耳朵边。
“是庄秦吗?我是狂吠!你快来呀,刚才不知道怎么了,周易和老荆同时犯心脏病了,送到医院已经不行了,你快来看看呀!”
狂吠显然还不知道我和周易老荆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挂上了电话,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老荆和周易同时犯心脏病,时间不正是我埋葬了晴晴的尸骨,立好了墓碑的那一刹那?
我站了起来,走出门,来到晴晴的墓前,对她说:“你安息吧,恶人都有恶人的下场!你会在天堂的,你永远不会遇见他们,因为他们永远进不了天堂!”
我抬起了头,夕阳如血一般残红…………
尾声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我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但是我一直都忘记不了晴晴的音容笑貌。我也一直没交新的女朋友。
又是夏天,我无聊地一个人在街上游荡。走到了一架过街天桥时,我百无聊奈地跟着前面的人群一起走了上去。在恍惚中,我竟和一个女孩肩并肩走成了一行。突然,我的脚被抓住了。我低头一看,一个肮脏的小女孩拉住了我的裤脚,对我声音撕裂地喊着:“先生,给你漂亮的女朋友买一束玫瑰吧。”她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束已经枯萎了的玫瑰花。
我叹了一口气。掏了10块钱给她,然后拿着那只花,越过了我身边那个女孩期待的眼光,自顾自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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