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墙怨

时间:2017-06-20 18:29:28 

断墙怨是最新的恐怖鬼故事,为你带来视觉与心灵上的享受,希望大家喜欢。

断墙怨

引言

小的时候,经常听大人们讲鬼故事,也盼望自己快快长大,因为老人们说只有12岁以下的小孩才能看见鬼。

因为怕鬼,所以要快些长大,但是对鬼故事有一种特殊的好奇,明明害怕也总想听。

可能人类与生俱来就有那么多好奇,无论是理性的、荒诞的、离奇的,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身边的一切都让人们魂牵梦绕、欲罢不能。

那是小亮小时候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情。

不过那件事情,到现在他也解释不通,虽然不太情愿,但也只能默默地接受——那是幻觉。

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爸爸去生产队对部开会,小亮也跟着去了,可是会议刚进行一半的时候,小亮就要回家,于是爸爸让他自己先回去。那一年小亮9岁。

晚上十点钟,小亮一个人回家了,他走出生产队队部大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冷战,急忙把双手插到棉衣口袋里。皎洁的月光照在满是白雪的地面上,反射出冷冷的光,给本来就很冷的冬季又增加了几分寒意。

刚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微热,过了一会儿,渐渐感到了刺痛,尤其是那两个没有脂肪的耳朵,暴露在冬季的夜空里,瞬间就凉透了。插在棉衣口袋里的手不得不抽出来,捂在已经发硬的耳朵上,耳朵暖和过来了,可是,手又冻得难受,只好再插回口袋里。一边反复地做着这个动作,一边想着快点走。可是脚上的鞋却不听使唤。

现在他感到不戴棉帽和手套是错的,尽管家离这儿很近。

棉鞋刚才还暖暖的,刚走几步就觉得寒气从四周扎进了脚里,尤其是鞋底沾上了一些浮雪,与已经被踩硬了的路相互挤压,瞬间融化、粘结,过不了多一会儿,两只鞋的鞋底就各长出两个大疙瘩,走起路来颇有些踩高跷的味道,一歪一扭,还发出“吱呀吱呀”的怪叫。

马路上没有人,只有两旁被白雪覆盖的房屋静静的立在那里,房顶是白的,墙却是黑的,多数房屋里已经没有了灯光,梦——又日复一日的回到这些人的夜里。

“吱呀吱呀——”小亮脚踩雪面发出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马路上,传出很远,很远。“小孩子不要一个人在黑夜里走路,会看见鬼的。”小亮的耳边响起了奶奶经常对他说的话。本来,那是大人防止小孩子不听话,用来吓唬小孩的把戏,可是现在,小亮害怕了,因为他脚底下的疙瘩越积越大,声音越来越响,响的发甚,他怕这种声音招来恶鬼。

他渐渐的加快了脚步,只想快一点回到家里,他也想脚下轻一点,以免那声音太大,惊醒某些东西,他也怕声音太大吓到自己。

他拐过了路口,再走五六十米就要到家了,他有些激动。

前方十米处,有一个猪圈,每次走到这里,他都有些打怵,因为那个猪圈有阴影,还因为对面那堵墙……

他放慢了脚步,先看了看猪圈后面的阴影,阴影里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向右面的邻家院墙望去,那堵院墙有五十米长,中间有一个黄土堆。“越是恐惧的地方越能吸引人的目光”他心里这样想。

突然,他止住了脚步,“吱呀吱呀”的声音也消失了。

他看见了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老太太,正在对面那堵墙边的土堆下往上爬,每爬到一半,她又滑下来,然后再爬,再滑下来……

小亮几乎停止了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躲在猪圈后,通过猪圈墙壁的缺口直愣愣的盯着那里,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可是他无法控制心脏,“扑通,扑通。”他的心剧烈地跳着。他仿佛凝固了,就像蜡像馆里一个立在墙边的蜡人。

“谁呀,在那干什么?”小亮的耳旁传来一个声音。

小亮猛地把头转过去,眼睛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他又看到了一个黑影。

这次,小亮像见到一根救命稻草,那个黑影是隔壁的大叔。

“是我,大叔,你看那有一个老太太。”小亮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对面墙下的土堆。

突然,他惊呆了。

“没有什么啊!”大叔顺着小亮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后说道。

“刚才还在……”土堆上的人瞬间没有了踪迹,小亮不敢在此停留,有了大叔在,他有了胆量,一溜小跑回到了家中。

妈妈无法解释小亮的经历,只当小孩子编瞎话骗人,可是在小亮看来,那就是一个鬼,因为大人们常说,那面大墙里面的人家经常闹鬼。

小亮长大了,那件事情虽然清晰地印在他的心中,但是已经成为一个永久的迷,也许会一直陪伴他走向遥远……

这是作者小时候曾经经历的事情,由此产生了《断墙怨》的想法。

第一章寻找灵感

读过不少名着,但他最喜欢的是恐怖小说,那惊悚悬疑的情节、那惊险刺激的场面,不知是作者怎样想出来的,描述得精细完美,刻画得淋漓尽致,惟妙惟肖。

方右山是一家杂志的特约撰稿人,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小说作家,他最希望的就是做一名恐怖悬疑小说作家。

他为此耗费了不少心血,常常一个人钻到图书馆查找资料,一呆就是一天。经常只身黑夜行走在黑暗的小巷,有时他去东山爬山,漫步在山中林荫小道,有时又神经般的独自一人在后山(也有人称其为北山)的墓地里野炊、午睡、构思。他尝试着去和荒野里的幽灵对话,亲身感受幽灵的灵性,以便揭开幽灵的内心世界。他也去过乡村,访过名城,游历了不少名山大川。

他就是这样,写过不少具有恐怖情节的游记,也写过几部悬疑小说,但是那些悬疑的情节,他自己并不满意,于是他就把它们束之高阁、累月尘封,继续采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寻找灵感,可是真正的灵感却像旧时豪门的千金,始终不肯露面。

他有些失落,就像一个行走在茫茫戈壁的孩子,茫然无助,在和大家一起聚会的时候,除了听到有人讲鬼故事时眼睛一亮,其余的时间总是无精打采、失魂落魄。

“右山,你最近怎么了,像没了魂似的?”在6月8号一次同学聚会的时候,坐在身边的钱龙觉得他的大脑出了问题,于是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方右山有气无力的回答。

“是不是最近精神不好,稿子写不下去了?”

“有一点,总是没有灵感……”下边想说啥,方右山自己也不知道。

“哦,对啦,你上次和我说,你正在构思一部恐怖小说,动没动笔呢?那是冬初的想法,现在春天都快过了一半儿了。”

“嗨,就是为这件事儿而苦恼,想了很长时间,真实的、构思巧妙的都恐怖不起来,真正恐怖的情节又都是虚构的,像空中楼阁没跟没底。”方右山觉得还是把心里的不快吐出来会轻松一些。

“恐怖的故事多数都是虚构的,要真是真实的,那得吓死多少人啊?”钱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旁边正在发生着某种恐怖的事情,他感到浑身发冷,马上不安起来。接着他又说:“这样,你每天晚上看两部恐怖电影,然后就会作恶梦,醒来后把梦记录下来,然后整理、剪裁,再添枝加叶,不就成了。”

“我试过,但总也不做梦。”

“我有办法。”在旁边听得起劲儿的丛兰说话了,声音里充满了十足的女性韵味和柔气。丛兰已经好半天没有插言,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方右山,七八年不见了,方右山变得精神了,要不是同学聚会,她根本就认不出来。现在的方右山变得很清秀,一副十足文人的面孔,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又是一个很深沉的男人。他目光深邃,举止大方,谈吐文雅,身材高大,笔挺的黑色西装,看上去威武庄严。脸上虽然没有皱纹,却蕴含着诸多沧桑和世事,一言一语都表现出沉稳和老练,只是眉宇间显露着一丝忧郁。如果他的装束要是改变一下,还真有些美国影片《第一滴血》中史泰龙的形象,具备侠客风范而不是作家情怀。

方右山眯起了眼睛,一扫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深邃的目光直视丛兰,眼神带有一定的挑衅性:“你有办法?”

“是的,以前,我家王明初常到后山小庙去上香、看病,闲暇之时,那个陈老伯总给他讲一些幽灵的故事,只是后来他吓得很少去了。”丛兰并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而是勇敢的和他对视。美丽少妇那种特有的风韵从双眼倾泻而出。

方右山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真有此事?”后山他经常去,也看见了那个不起眼的小庙,因为他太平淡了,所以他并没有特别留意。

“那你把你的先生找来,带我去。”方右山说完之后,马上觉得不对,钱龙已经和他说过丛兰离婚的事情了,他下意识的侧了一下头,以掩饰失言的尴尬。

“我们已经离婚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我和王明初去过一次,后来我自己也去过几次。”丛兰一扫刚才的欣喜,柔声里带有几分暗淡,还有一口长长的呼吸。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方右山觉得刚才触到了丛兰的痛楚,有些不好意思,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该提到……”

“没关系,一言为定。”

方右山和丛兰是中学同学,虽然都生活在蓝之星城,但却有数年没有见面了。记得上中学时,丛兰是班级的学习委员,她的学习成绩特别好,她除了学习好,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她的乐于助人,而且从来不求回报,由此,班级里所有的人都喜欢她。虽然她并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女孩儿,但却有着一种潜在的秀气和不同寻常的气质,周围总是围着一群仰慕她的男孩儿。

不过,她后来的路走得很坎坷。高三的时时候,一个男友因为她没有考上大学而离弃了她,她没有眼泪,只有勤奋而努力的学习,终于在第二年也考上了大学。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上到大二的时候,他的父亲因病住院了。三个月里,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不算,还积累了好多外债,可是还没有留住她父亲的生命。她不得不辍学,从此肩负着家里沉重的经济负担。

凭着她在高中就已经具备的气质和良好的为人,她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做了业务经理。她的业绩很优秀,收入也很可观。

过了三年,她家里的外债还完了,而且还有了一定的积蓄,她辞去了那家公司的业务经理之职,自己创办了一家装饰公司,经营状况不错。之后她结识了一个名叫王明初的青年,当时王明初是富晨银行信贷科的信贷员。半年之后,他们结婚了。王明初也升到了副科长的职位。可是,令人感到震惊的是,又过了一年,王明初卷受贿得来的巨款逃往国外。丛兰不得不向法院提出了一个离婚申诉,他们离婚了。

现在,丛兰独自一人,搬回了母亲家里,她没有小孩,仍旧经营自己的装饰公司,生活倒也安逸。

方右山高中时曾暗恋过丛兰,但他看得出丛兰没有那个意思,他也只好作罢,但他已经暗下决心,他要等她,或者必须按照她的标准寻找他的另一半。令他心灰意冷的是,他没能如愿,至于原因,他也不愿与人提起。所以,他对女友一事就一拖再拖,直至现在,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仍桀身一人。

方右山觉得他那个破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了火花,因为数年之后,他又遇到了她,并且通过钱龙了解了她近几年的情况,尤其知道了她现在独身。

6月10号,那天是礼拜六。早晨七点,丛兰如约来到位于蓝之星城南部的祥云小区方右山家的楼下。这时方右山已经在楼下等她了。他已经准备好了全部工具,笔记本、钢笔、袖珍录音机、录音笔、电池等等,还准备了丰盛的午餐食品,鼓鼓囊囊的装了一大包。

“嗨!你早。”“你早。”彼此寒暄之后,他们骑上了一辆摩托车,向后山驶去。

第二章后山小庙

说是后山,实际上不算很近,起码将近二十公里,这只是人们的习惯说法而已。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们穿过蓝之星城北面的王村来到了后山的山脚下。

山不算高,但覆盖的面积不小,方圆大概有几十公里。山上树木很少,多数是突兀、裸露的岩石,而且岩石密度很低,大多早已风化。这里不是风景区,又不能大片的种植庄稼,是因为那些裸露的岩石,所以一直荒芜着。近几年,政府也曾经进行一些尝试,准备对其进行绿化,可是,种植几次树木,成活率非常低。以后就很少有人再打它的主意了。

多年形成的地方习俗,活着的人总想为故去的人找一块安静之处,埋入土中,也算为已故之人了却一件终极的事情,入土为安吧!所以,这里的山坡,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坟冢,冢前的墓碑则大同小异,在有月光的黑夜里从山下望去,也算是一个很壮观的碑林城堡。

“这条路摩托车没法上去,我们把它停在这里,走上去吧。”两人下了车,方右山用手指了指前面崎岖不平、慢慢向高处伸延的山路,转头对丛兰说。

“好的,走走也是个锻炼,我以前来的时候,也是从这里走上去的。不过要是开着汽车,就要从东面绕了。”丛兰似乎很喜欢走在这样的山路上,可是她说完话总是留下一口长长的呼吸,好像话还没有说完就不想再说了。

方右山放眼看着那些参差错落、静卧于山坡上的坟冢,感慨万千。以前他曾经多次走过这里,不过,除了见到这里荒凉之外,他更多的感受就是空旷,大有振翮高飞的欲念。面对久久在此安睡的亡灵,他也有一种荒诞和疯狂的想法,他想和地下的亡灵沟通、交流,可是对于那些亡灵,他又有一种隔海观山、朦胧一片的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说近则近,说远则远,近到他们可以以面相向,远到令他可念而不可及的程度。有一次他还在这山中的坟场睡了一个下午。那是去年夏天,他一个人来到北山,穿过这片墓地向东北方向走去,那里有一块比这里还大的坟场。他一个人在那个较大的坟场转了一个上午,中午就在那里野炊,之后在坟场中间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五点多才醒来。之所以选择那里,因为那边比较闭塞,很少有人在那里活动,他不怕鬼,但是他怕人,他怕在荒野的睡梦之中被行人惊醒,那可比见到鬼更加恐怖。

不过,方右山今天走过这里,却有了一种全新的想法,可以这样说,他以前来的时候,这里的荒山和坟冢只是一张黑白照片,今天它却是一张彩色风景画,这就是具有不同思想和感受的人看待问题的偏差。以往他是孤身一人,孤独冷清,心绪茫然。今天他是和自己暗恋的女人结伴而行,他心境颇佳,情绪旺盛,又满怀信心。所以,他瞧着那片碑林,仿佛看见了所有的亡灵都在坟冢之间跳跃,他们有着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性别,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表情,正在那里述说着他们各自的奇幻遭遇和喜怒哀乐,同时也述说着已故的人世那些温暖和悲凉交替的感受。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听那些恐怖的鬼故事吗?”方右山把思绪从坟冢之间拉回,品味着丛兰刚才的话,他觉得好奇,一个女人为什么跑这么远来听对她们来说是万般无聊的鬼故事呢?

“不,我是因为一个梦。”丛兰说完话后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方右山听了很是吃惊,一个梦,一个什么样的梦,是睡觉时做的一个梦,还是灵魂深处久已存在的一个梦?看来她不愿谈起她的秘密。女人就是这样,几乎每个人都在心中保存一个永久的秘密,不愿对任何人讲起。他没有再问下去,他用深沉的眼神注视着丛兰,她比几年前漂亮多了,前几天和今天早晨,方右山没有过多留意,现在他有了可以贪婪注释的机会。丛兰一身素装打扮,乌黑柔顺的半披肩发围绕着瓜子形的脸庞,白皙的脸孔镶嵌一幅挚诚的笑容,额头阔而适中,示人以宽厚,尤其她那楚楚动人的双唇给人一种无限的温柔和遐想。一件米黄色西装上衣,下配一条蓝色碎花阔摆过膝裙,把她装点得格外灵秀。方右山像在琢磨一尊神像,要在神像的周身读出它的思想、它的灵魂、它的境界。

“你在看什么?”丛兰被方右山看得紧张起来。

想想自己痴痴地注视一个女人,令她紧张和不自在,方右山觉得有些失礼。“呃,我在想钱龙能经常见到你吗?”他掩盖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丛兰觉得方右山的问话很别扭,一种不自然的神态掠过脸上,她本想问问方右山是什么意思,但转而一想:何必那么敏感呢,同学相见是正常的,常常碰面是因为彼此离得很近,并无可非议。她想到这又觉得自己变了,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干什么,不过就是见见面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她以点头作答,没有多说什么。

方右山见自己成功地隐蔽了刚才的心思,就不再多问。

两个人慢慢的向山上走去。

说是小庙,看起来并不小。

小庙坐落在对面山岗的南面斜坡上,也就是眼前山凹对面的山坡山,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农村生产队院式建筑,是主房、左右耳房加前庭围成的一个四合院。院内长着几颗茂盛的榆树,院外还有几处茂密的树丛。这可能是这片荒山野岭唯一树木密集的地方。

丛兰指着那处院落说:“原来院里有一座神庙,两尊石像和两个小型的神堂,是以前这一代村民供奉神仙的地方,虽然有人说那是迷信,不过听人说那个神庙建造得还是很漂亮和气派,也很灵验。可惜的是,在文革期间,神庙被红卫兵小将给推到了,只有两个石像和两个小型神堂被保存下来,还是当时一个老人把他们偷偷藏了起来,才免遭破坏。此处还有好多树木也被砍掉,勉强有几颗漏网的坚强地活了下来。那些房子也有很多修补的地方,据说都是当年红卫兵给砸的。那两个石像和两个小型神堂现在保存完好,成了人们求神上香的好地方。说来也怪,其他的地方都栽不活树木,唯有这里的树木长得非常旺盛。”

第三章陈老伯

两人边说边走,不多一时就走过山凹爬上山坡,来到小庙院门前。

小庙南面灰色青砖院墙的中间,一座前庭门房坐落在中间,有普通民房的三间大小,在中间的一间门房的中下部,两扇朱红色大门很多漆皮已经脱落,露出斑驳的痕迹,残留部分也因风吹雨打、年久失修而显得暗淡无光,显露出陈腐破败之相。

大门虚掩着,丛兰和方右山径直走了进去。

“陈老伯,陈老伯。”丛兰充满柔气的声音被这个空空的院落反复弹射,引起一阵奇妙的回声。

进得院来,方右山仔细地打量着院中的一切。除了刚刚走过的前庭房廊,左右两侧和正北面全是起脊砖房,房屋的顶脊镶嵌着灰色半圆形瓦当,两头都有一些兽类雕饰,中间则是双手托展的一个上面刻满图案的球形,两侧各有两米长的卷云镂空覆脊石雕,只是位置歪歪斜斜,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屋顶是一色的灰瓦,排列参差不齐,大部分均已破碎,偶然可见内部黄土裸露之处。墙壁是一色的青砖,大多已失去了棱角,还有多处以水泥填补覆盖。左右耳房的墙壁上各开了四扇门和四扇闯,门窗的漆面全部脱落,露出裂痕斑斑的木质本色。除了正房以外和东厢的两间房以外,其它房间的门窗全部被横七竖八的木条钉住,仿佛半个世纪也没有人进去过。正房是五门五窗,门上的大红色分外鲜艳刺眼,好像是不久前刚刚涂过漆,窗子是一色的花玻璃,上面布满条条灰白痕迹。

靠近两侧耳房的北端各有两颗高大茂密的榆树,和院里院外的其他树木相比,它们可谓鹤立鸡群。四颗大树的树影遮在正房的东西两端,呈东多西少之状,在早晨的光线照耀下,屋顶、墙面和门窗上洒下清晰暗影,随微风摇曳而纷繁闪动,树冠上面挂着一团团白里透黄的树钱,也飘飘洒洒的随风而落,把高低不平的青砖地面点缀得斑斑澜澜。

“谁呀,来了。”一声闷中带有嘶哑的老年人声音从正房中间的门内传出,随即房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

“陈老伯,是我,小丛。”丛兰与迎面走来的陈老伯打过招呼,随手把临来前一天买的两包花旗参递给陈老伯,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并把方右山介绍给他,说明来意。

方右山打量着眼前的陈老伯,似乎在哪里见过,或者说是什么时候谁在小说中曾经对他描述过。

眼前的老人虽然瘦骨嶙峋,但看上去很干练,有着一副灵巧的身形,上下一袭黑衣装束,均为休闲之类,虽然不是名牌,但也是上好的毛料。他有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脸庞瘦瘦,几十年的风雨沧桑全部静悄悄的爬在脸上,微微下陷的双眼灰淡细小,放射着两道常人难以察觉的冷光。鼻梁高凸,嘴巴平平,头发斑白,微微卷曲。如果没人领着,方右山自己来一定会吓得不敢进来,虽然他不怕魔鬼,但他觉得对面的这位老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比魔鬼还恐怖的气息。

陈老伯明白了他们来意,会意地向方右山笑笑,一言不发,默默地前头带路,把他们引进中间的房中。

“来,年轻人,请坐,我给你们泡茶。”他的口音沙哑但低沉有力,用手指了指靠近西侧墙壁的沙发。

听着这种声音,方右山失去了客气的词语,仿佛觉得有一股力量强迫他坐在靠近西面的皮质四人沙发上,丛兰也坐在旁边。

刚刚走在外面,被初夏早晨的阳光照射,偶有几分燥热之感,进入房中,只觉一股凉意瞬间从周身而入,清新透骨,清凉的感觉遍布全身,使人精神为之一振。方右山还是习惯性地打量房中的陈设。房屋有二十平方米,很简陋,靠近东北角是一张单人木床,床上一张白色床单纤尘不染,白色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颇有军旅风格。靠床边南侧有两张单人沙发,质料和他们座下的四人沙发一样。靠近四人沙发的北面是一张简易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整齐地排放一些书还有一只台灯和一台带有录放功能的收音机,旁边有一只磨掉漆面的木椅。写字台的里侧是一个橱柜。靠近门边也有一个半人高的柜子,上面摆放一些茶具和日用品。沙发的前面是一个用大树根制作的茶几。

陈老伯把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方右山和丛兰面前的茶几上,热情的说:“请慢用。”

“谢谢!”方右山和丛兰同时答谢。

“陈老伯,我刚才和您说了,我的同学叫方右山,他是一个特约撰稿人,也是一位作家,最近对恐怖小说有了极大的兴趣,可是苦于没有素材,写了几个觉得不满意,所以……”丛兰温柔的女声又在房间回荡,还未等她说完,陈老伯就摆摆手。“所以你就把他领到这里,准备听听我的鬼故事,对吧?”

听着陈老伯那沉重沙哑的声音,方右山浑身上下不舒服,总觉得有数不清的毛刺轻轻刺在自己的皮肤上,不知是痛还是痒,他暗暗的抵抗那种感觉,不让他爬到脸上,以免产生尴尬的气氛。

陈老伯看出了方右山的心思,他没有理会,眯起的眼睛中含着一种狡黔的微笑:“年轻人,想听哪方面的,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你不害怕吗?”

方右山听了陈老伯的话,还着实一惊,心中暗想:鬼故事还有真实的,那不真的要吓死人啊?随后他又装出一副很坦然的样子对陈老伯说:“不要那些过于玄幻的虚构,要那种比较切合实际的、又确实很恐怖的故事,不过陈老伯,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一个人住在这荒山野岭的空房子里,不害怕吗?”

“害怕?以前怕过,不过我已经是走过几次鬼门关的人了,也是一个即将作古之人,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告诉你年轻人,如果一个人怕死,那么他什么都会怕,如果一个人不怕死,那世界上就没有能够让他感到害怕的东西。”陈老伯说完,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很木然,仿佛他想到了一些让他伤心的往事。

方右山觉得自己的语言可能有所冒犯,但是陈老伯对人们胆量的描述还是让他颇有同感,他觉得陈老伯总结的很精辟。但是他还是因为怕冒犯陈老伯而转变话题:“陈老伯,你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不觉得孤单吗,这里的水电还正常吗?”

“习惯了,忍受孤单也是一种磨练,不是谁都可以忍受的。供电比较正常,从这里往北走出山外有一个电灌站,那是大方村的,原来他们每到秋冬就停电了,后来该村的一位村长来过我这里上香看病,回去之后他就下令一年四季供电。已经七八年了,除了上面的电网停电,否则他们从未给我停过电。水吗,就是院里那眼水井,味道还不错,甘甜爽口,你们喝的茶水就是用那眼水井里的地下水煮开泡出来的。”

第四章鬼影

方右山和丛兰慢慢地品着茶,也回味着陈老伯刚才的话“忍受孤单也是一种磨练,不是谁都可以忍受的。”看来他是经受了长时间痛苦的磨练,否则不会有如此的感受。

陈老伯说到这儿,看了一下手表又说:“这样吧,小丛也来过几次了,今天你们两个在这里吃午饭,我这儿虽然没有什么上好的菜肴,不过我自己酿造的葡萄酒还是相当不错的,我已经存了大半年了,你们尝尝,先不要急着听鬼故事,我先给你讲讲这个小庙的历史吧,也许我给你讲完这个小庙的历史,小方不用听鬼故事,就会有了灵感。讲完之后我们再一起品酒慢聊,怎们样?”

丛兰几次来到这里,除了知道这里保留着两尊石像和两个小型神堂以及文化大革命以后北山的历史之外,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她总想问陈老伯关于这个小庙的来历,可是几次都因故而错过,今天陈老伯有兴致讲述小庙的历史,她自然是求之不得,没有征求方右山的意见,她马上同意了陈老伯的建议,并对陈老伯表示感谢。

方右山和陈老伯聊了半天,虽然觉得他目光诡异、城府很深,但见陈老伯心直口快,性情也很温厚,心里那种莫名的恐怖感渐渐消失,陈老伯留他和丛兰在这儿共进午餐,正和他意,正在想办法怎样说服丛兰,就按照陈陈伯的意见办,没有想到丛兰却抢先发表了意见,他自然感到高兴,就急忙打开了微型录音机。

尽管陈老伯清了清嗓子,但是声音依然嘶哑,他用缓慢的语调开始给方右山和丛兰讲述关于这个小庙的传奇故事。

“清朝末年,世居此地的一个陆性人家,在一个冷风嗖嗖、白雪皑皑的夜晚,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陈老伯刚刚开了个头,方右山眼睛的余光就发现房间的花色玻璃窗上印出一个黑影,那个黑影是一个人的头形,很大也很蓬乱。

方右山大喊一声:“谁?”然后站起身来就冲出房门。方右山刚一冲出房门就见前面大门处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就不见了,他扭头看了一下窗前,没有人。他心里想:这个人也太快了,我在喊话的同时就已经起身跑了出来,他怎么一下就到了大门口呢?方右山一边跑一边想,转眼间他已经跑出了大门,他快速的左右一望,没有看见什么人。

正在犹豫之间,陈老伯和丛兰也从院里跑了出来。

方右山对丛兰说:“你和陈老伯从左边,我从右面绕墙寻找。”说完他就顺着右面的院墙而去,很快就拐过墙角。方右山跑过院墙的西侧,又从院墙的西北拐角自西往东跑,跑到东北角的时候遇见了丛兰和陈老伯。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三个人又绕墙一周,不断向远方望去,山丘的沟沟壑壑尽是突兀的、形状不规则的岩石,偶尔几棵小树点缀期间,还有些杂草簇拥树下,正随风轻轻摆动,享受着这片荒芜的清净,感受着幽灵的脚步,除了那些凸凹不平的石头遍布光秃秃的山,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黑影。

方右山很纳闷,回到屋里后又看看那个玻璃窗,那个像人头一样的黑影依然印在窗上,他又转身来到门外,走到窗前仔细端详,然后回头望望左侧那两个高大的榆树,他摇摇头回到房中。

“怎们回事?”丛兰因为刚才瞬间的惊变,喘气都有些不均匀了,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方右山。

“那个黑影是从左边的大榆树顶上映下来的,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挂在高处的树杈上,我第一次跑到外面时,因为反光没有看清窗上的阴影,刚才走到近处才看清。奇怪了,先前为什么没有发现?”方右山心中不解。

“那你为什么向大门口追去?”丛兰也被方右山搞糊涂了。

“我一出门时就看见门口有个黑影一闪就突然不见了,所以我就追了出去。”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绝对不会,那肯定是个人,因为我看见他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只是没有看见面部。”方右山说得非常肯定。

陈老伯听着方右山和丛兰的对话,他始终没有发言,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他站起身来,给方右山和丛兰的茶杯又斟满了茶,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看着两人莫名其妙的表情,颇有些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两个受惊了。”

“不,陈老伯,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有点多疑。”方右山见事情因自己而起,忙打圆场,这是才想起把录音机关掉。

“不是你多疑。”陈老伯喝了一口茶水,又接着说:“是我没有和你们说清楚,我在这里已经十几年了,以前从未发生什么人在门口偷窥或偷听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私自入室或偷盗之类的事情。只是这一带的人们都说这山里有鬼,这个北山一直被他们称作鬼山,附近的人很少有晚上来这片山里,或者绕近路穿过此山者。”

一听到鬼,方右山马上来了精神,忙问陈老伯:“陈老伯,那有人见过鬼吗?”随后他又打开了录音机。

陈老伯接着说:“以前这片石山有土壤残留的地方生有几种草药,它们是防风、远志、龙胆、四叶参及关白附子等,这些年挖的都差不多了,曾经有进来采药的人说见过,但是以前我没见过,不过今年开春的一天,我有些肋痛、口苦,就准备到东面找一些龙胆根煎水喝,那天我找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找到几根,就决定走远一些。当我采到所需数量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我摸着高低不平的山路往回走,马上要走到这个院子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黑影沿着院子的东墙向北走去,那个黑影有时像人一样两腿直立而行,有时又像猪一样四脚着地而爬,我疑窦顿生,以为是小偷,就悄悄追了过去。可是那个黑影在拐过墙角之后一直向西走去,我在后面就一直悄悄地跟着,因为山石的阻挡,前面那个黑影就时隐时现,我跟了有十来分钟,见那个黑影翻过一座石岗走入下面的坟地,我虽然不怕鬼,但是也不愿在夜晚打扰那些长眠在荒野的灵魂,就趴在石岗上一直盯着那个黑影,过了一会,那个黑影就在一座坟前消失了,我又继续观看了两三分钟,没有再发现什么就起身回来了。”

陈老伯停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天,天刚朦朦亮我就起来了,漫步走在山路上,来到那个坟地挨个看,终于在一个没有石碑的坟前看见一个洞口,那个洞口斜开在坟冢的圆土包的下侧,前面斜放一块石板挡着。我把石板搬开,只见一个直径约有两尺粗的洞口直入坟冢,洞口的周边被磨得很光滑,里面黑咕隆咚,无声无息。我又把石板按照原样放好,沿原路返回了。”

第五章不要打扰它们

听到这里,方右山激动得心马上就要丛喉咙里跳出来了,为了寻找关于鬼的故事,自己费尽了心机,以前他多次听人讲过鬼的故事,不过那些都是胡编乱造,没根没蔓,就是把他们写成小说,也是空中楼阁,无血无肉、苍白无力,根本赢不来读者的眼光。现在机会来了,这片山里到处都是乱坟岗,而且充满离奇色彩,何不以这后山小庙为主脉,辅以陈老伯的讲述和见闻,进行雕饰和加工,最后形成一部真正的恐怖悬疑小说。

方右山不相信鬼神之说,小说和电影把鬼神之类的事情描述的扑朔迷离,不过是为了弥补人们心理上的空虚,驱除人们心中的烦躁和苦闷。真正的好小说应该起到这样的作用,第一能给读者惊险刺激和满足,第二能启发人们以理性的心态去看待事物的正反两面,面对生活的黑暗和光明。方右山想到这儿,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他的思维活跃起来,他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于是他又问陈老伯:“陈老伯,你怎么看那个黑影和坟冢上的洞口?”

陈老伯有些后悔,不该把这个黑影的事讲给他们。在别人的眼中他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那个隐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常常隐隐作痛,他不敢轻易吐露给外人,他担心会得到报应,虽然对死亡已经漠然,但是他不想他的死法太过恐怖。在后山居住了十几年,一直安安静静,虽然人们传递鬼怪之说,但是他始终安然无事。眼下他有一种预感,这个黑影将引起事端,可能也和对面的这两个年轻人有关,从此恐怕将有一段不能安生之日。但是,事已至此,担心也是没有用的。

陈老伯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那片坟地,也没有理会那个黑影是人是鬼抑或是动物,因为不管是人还是鬼(假设真的有鬼)以及动物,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习性和活动范围,也都拥有自己的一片蓝天。他们不想被无端的打扰,就像我一样,我有我的圈子,有助于我或者有求于我的人是我这个圈子的群体,也是我们相互往来的原因,如果不是相助相求之事,来到我这里叨扰,我肯定是不欢迎的,甚至会产生敌意以致驱赶。”

陈老伯因为嗓子沙哑,只好再呷一口茶,以润喉咙,然后接着说:“所以我就以自己之心度他们之腹,没有再去打扰他们,这也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听了陈老伯的这番话,方右山觉得自惭形秽,老人虽然面容阴冷,却有着一副平和的心态和菩萨的心肠,世间为几利而窥他人之私、为几利而蒙他人之眼的人大而有之,那些疯狂的盗墓者在惊扰亡灵的同时,又取走亡灵生前所钟爱之物,据为己有,并用其换取肮脏的财富,用以满足他们奢靡的欲望。更有甚者,竟然在活人手中明火执仗的盗取宝物,那些所谓的淘宝者就是这副嘴脸,他们看见某人拥有宝物而不知,就采用蒙骗障眼等瞒天过海、移花接木之术,从那人手中以“合法”的手段获取宝物,最后他们用慧眼识珠吹嘘、炫耀、标榜自己,用暴殄天物去贬低、污蔑、诋毁他人,其心念和盗墓之徒并非两样。

方右山想想自己刚刚产生的那个想法虽然没有打扰他人之意,但起码会伤及陈老伯的自尊,他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里,然后转头望望始终没有开口的丛兰,他想从丛兰那里得到一点帮助,他见丛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眼发呆,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急忙叫了一声:“丛兰。”

一直没有开口的丛兰,在陈老伯讲到一个黑影消失在一片坟冢中之后,第二天又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直通坟中的大洞,马上感觉一股冷气丛四周袭来,一个像人一样的黑影在黑夜里钻进一座坟冢之中,那不是鬼还是什么。她的眼中全是黑影,那些黑影漫山遍野的跑来跑去,然后就一股脑儿的全部钻入坟中。紧接着她的脑中又响起了她最近梦中的声音,那声音一阵紧一阵慢,像发自自己的内心深处,也像来自遥远的荒野,声音中充满了惊悚和玄幻,偶尔带有寒冷的悲伤和寂寞的哀怨,剜心刺骨。突然又有一个声音从自己的身边传来,不是梦中的那个声音,是真真切切地来自身边的方右山口中。

丛兰“激灵”打了个冷战,两眼的目光重新聚焦,她看见了方右山面对自己惊恐的脸。

“不好意思,我刚才想起了别的事情。”丛兰赶紧揉了一下眼睛,活动一下筋骨,柔声里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

“什么事让你这样入迷?”方右山觉得丛兰有心事。

“以后再对你说。”又是一个长长的呼吸,她的话就和她的人一样,是一个完美的省略号,让方右山琢磨不透。

陈老伯看出了方右山的心思,他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不想打破这片荒山的宁静,但也无法阻止方右山的好奇和猎获之心,与其闷声不语任其所为,还不如直接挑明,助其一臂之力,但求他不要过分。陈老伯清清嗓子:“小方,请不要顾及我的想法,我已经是个花甲之人,虽然帮不了你什么大忙,但是可以给你提供方便,也可以帮你把这个事情搞清楚,只求你不要破坏死者的家园。”

听了陈老伯这番话,方右山感动极了,他明白陈老伯的话,意思是不要破坏那些亡灵的墓穴。

“谢谢陈老伯,我会谨尊您的教诲。”方右山当然不想破坏那些墓穴,他只想借着那个黑影启发他的灵感,身临其境地感受惊险和恐怖,这样他的小说才有震撼力。

“那好,现在离午饭还有些时间,我带你们到西面那片坟地走走,看看那个黑影出没的洞口,以后如果你有胆量,可以常来这里住住,也尝尝月黑之夜走在有黑影(或者叫幽灵)出没的荒山野岭的滋味。”陈老伯的话正中方右山的下怀,他那个大胆的想法无非就是对那个黑影进行跟踪、观察,看看“幽灵”究竟是怎样在黑夜里活动的。他抑制住紧张和激动的心情,感激的目光从眼中飘出,与陈老伯会意的目光在半空碰撞。

第六章墓洞

三个人出得院门,向西走去。

初夏的阳光已高挂东南,这里是山丘的斜坡,看不见周边远处的景象,只有一处处突兀光滑的岩石和一些小草小树,漫不经心的在那里随风摇曳,向大自然展示它们旺盛的生命力,同时也述说着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艰难。这种景象让方右山想到了鞍山著名风景区千山的一处奇景,在夕顷石阶上行至无量观正门西侧的绝壁上,生长着一个有近四百年历史的小松树,它高不愈三尺,粗不盈三寸,在绝壁山石的夹缝之中迎风傲雪,顽强地屹立在那里。清代诗人蓬莱子曾题诗赞曰:“莫把岩松号可怜,空山涵养已多年,频看乔木摧斤斧,是彼真诚地上仙。”这是对顽强的一种赞美,也是对坚持的一种褒杨,他是精神和毅力的写照,也是生物灵气的扩展和延伸。

这片山地的土层分布不均,很多都嵌在石头的坑洼中,蜂窝状的石头特别多,像是经过数千年的风蚀所致,然后又经多年沙土埋没。土层上覆盖着荒草,下面全是蜂窝状的岩石和黄土的混杂,可能是黄土和岩石阻止了树木根系的伸展,所以不适合高大的树木生长,只适应低矮的植物和乔木灌木之类,但也是生长在低洼处和石缝之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小庙的周围却有着厚厚的土层,还有一些高大的树木,与周围相比,那里称得上“绿洲”,也许有神明护佑。以前方右山来的时候,没有留心那些树木,因为他关心的是鬼魂之事,而不是这些自然界的演化和变迁的缘由。现在他改变了观点,既然灵感因北山而起,那么故事就要围绕北山展开。在描写鬼魂的时候,也铺展一下北山历史的足迹,也许人们在欣赏奇幻的同时也能从中悟出人与自然的关系。

脚下没有路,因为除了陈老伯偶尔走过,很少有其他人从这里走过,陈老伯所说的龙胆已经被挖掘殆尽,即便有也算是寥若星辰了。

方右山本来想先听听后山的历史,却不曾想被一个黑影打断,他又被陈老伯的经历吸引,已经无心马上知道这片山石以及小庙的历史,他只想先切入主脉,以坟墓中的黑洞作为小说的序幕。看来关于这里的过去只能留着以后慢慢解读了。

丛兰是因为最近半年来常常出现的梦境,让她对北山有了一些牵挂,也许这是某种暗示,但是她又说不清楚。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在最后面,她希望见到那个陈老伯描述的黑影,她又怕见到他(或它),这种复杂的心情也表现在脸上,只是她走在最后,没人看见。

他们穿梭于凸起的石头中间,很快走到坡顶,陈老伯指指对面的一个山丘说:“爬过那处山丘再向下一半的地方就是那片墓地,现在你们看见了,这片石山从远处看,没有什么稀奇,只有置身其间才觉得很复杂,这高高低低的石头中间的空地,要是藏些东西,是很难发现的。”

方右山仔细看着身边凸起的石头,竟然有云南石林的景象,不过它没有石林那样壮观雄伟,都矮小的可怜,但是藏些动物或藏些人是绰绰有余。

他们下到了山洼之处,看见一个几十平方米大小的水坑,水坑中的水清澈透明,里面还有一些小鱼及其他小型水中生物在那里嬉戏、游动,水坑的周围密密麻麻地长了一些水草和蒲类植物。

三人通过水坑边缘继续向对面的山丘顶部走去,一路上没有见到稀奇之物,很快就爬到了丘顶。

他们看见了那片墓地。

方右山已经无心观看石山周围的景色,对走在后面的丛兰问:“害怕吗?”

丛兰确实有些害怕,但是面对方右山的发问,她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

方右山读懂了丛兰的表情,他就给丛兰鼓劲:“不要紧,其实我也感到害怕,虽然自己曾经一个人在墓地里睡觉,但那件事的前提是墓地里除了倒在那里的亡灵,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现在情况不同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知道这里有幽灵出没,还得仗着胆子下去看看。”

在陈老伯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了乱坟之中那个开了一个大洞的坟墓面前。

这片乱坟岗和南面上山的坟地没有多大区别,四周密密麻麻的一片,高低不同,大小各异,有的甚至修建得和一个小型院落相似,估计是一些有钱老板家的已故之人的坟墓。大多数坟墓前靠近南面的方向都有一块石碑,石碑的样式也是五花八门。

他们面前的这个坟冢,显得低矮,没有石碑,像是年代稍久,可能已经成为无主坟。

本来应该树立石碑的地方,只有一个小坑,里面长满了低矮的荒草,在这个小坑向坟墓靠近两尺左右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板斜放在那里,从石板的底部向东南和西南放射的区域之内,有被什么东西踩踏的痕迹,因为这里突出地面的石头很少,土层上面都长着厚厚一层荒草,所以看不到人类或动物的脚印。

倾斜在那里的石板,把洞口严严实实地遮住,如果不掀开石板很难发现下面的大洞。

方右山用目光征询了一下陈老伯的意见,得到陈老伯的默许后,他弯腰去搬动石板。

石板很薄,方右山轻易就将它抱起,然后轻轻放到旁边,一股腐朽之味瞬间直冲口鼻,他猛的往后一闪,险些摔倒。

丛兰站在陈老伯身后两米开外的位置,没有看清方右山为何向后闪身,她以为从洞中冲出了鬼魂或是什么怪物,也吓得惊叫起来,急急的向后退了几步,方右山对她说:“没事,是里面的气味太熏人了,我一下子忍受不了,所以才急忙闪身。”

一个直径近两尺的大洞赫然呈现在眼前,洞口的边缘已经不像陈老伯所描述那样光滑,而是长了一些小草,不过那些小草被石板压得早已枯萎,等待什么时候石板不再压上,他们还要挣扎着爬起来。

方右山定定神,重新来到洞前,用手拨拨伸向洞里的小草枝叶,借着明亮的阳光,俯身向下看去。他隐约看见圆形洞口不深,只有两尺左右,再向斜下延伸两尺的地方已经是洞的底部,空间大小看不清楚,有没有继续向深处或远处伸延的暗洞无法分辨。在洞的底部有一些细碎的木屑和腐败的白骨,其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方右山见墓中的气味小了许多,就侧卧在洞边,俯身低头,脑袋半悬洞中,准备再仔细看看,突然他急速抬起头来,转身跳离洞口,脸色灰白,站在那里瞪着惊恐万状的眼睛直视洞口。

第七章白衣女子

高彤回到家里,把皮包往床头柜上一放,双脚垂在床边,就势倒在了床上,双眼望着屋顶,脑中就像有无数苍蝇飞舞,乱哄哄嗡嗡作响。

连续六天,他都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走在他的前面。

高彤每天上下班总是步行,因为他的家住在家离单位不远的华江小区,单位在东面,华江小区在西面,单程需十五分钟左右。这几天来他下班的时间不等,但无论是几点下班,当他走出单位大楼的时候,就会看见前方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女子,一头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直垂腰际。就像事先约好的一样,那个女子前面带路,他悄悄地跟在后面。

高彤第一次发现那个女子是上个星期四的下午五点半,因为那个女子身着白色风衣,比较显眼,尤其她的身材苗条、匀称,走路的姿势极为优美,他就格外注意了一下,跟着那个女子走进华江小区,然后左拐走向6幢3单元,那个女子在6幢3单元的楼梯口不见了。高彤以为那个人也是该楼里的住户,就没有在意。

可是以后连续四个工作日,都出现了同样的事情,高彤心想:也许那个女子这几天的下班时间和自己一样,非常巧合的碰在了一起。

今天是6月8号,又是星期四,到了下午,高彤因为有事就请个假提前回家了,当他走出办公楼后,眼睛情不自禁的向前方望去,这一望让高彤吃惊不小,那个白衣女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在他的视线里漫步向西走去。高彤不由得心跳加快,有意放慢了脚步,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那个女子。白衣女子步履如常,也没有回头观望,当她穿过马路左拐消失在高彤的视野中,高彤才迈动有些不听使唤的双腿,步履蹒跚的向西走去。

当高彤走进小区左拐,快到6幢3单元门前时,他看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在楼口一闪就不见了。

高彤正踌躇间,只觉得脑后生风,他猛的一回头,一只手已经拍到了他的肩上,高彤刚想喊叫,对方已经开口了:“高彤,干什么呢,找不到家了?”

高彤看清了后面的人,原来是对门的小张:“我的妈呀,吓死我了,你怎么一声不响啊。”

小张见高彤脸色发白,笑笑说:“怎么,想老婆了,她不是马上就回来了吗?”

高彤不好意思,有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哪里,没有,她今天晚上回来。哎,对了,我们这个……这个单元有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女子吗?”

“什么,白色风衣?谁都可以穿啊,看来你真是想女人想疯了。”

高彤见小张答非所问,并未多说什么,就不再言语,与小张一起走到四楼,各自回到家中。

高彤又像往常一样斜倒在床上,脑中不断浮现那个白衣女子。她是谁,是新搬来的?不对,为什么早晨看不见她,莫非真的撞鬼了。高彤想到这,马上浑身一抖,他纷乱的思绪中又挤进来一个黑黑的长脸,那个黑脸之上的大嘴正冲他喷射吐沫星子。

“高彤,你见过鬼,而且是个女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贵桂那充满淫笑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

林贵桂是他的同事,也是他的上司。

他们俩都是群峰银行的员工,林贵桂是信贷科科长,一年前从富晨银行调来的,高彤是信贷科副科长。

林贵桂三十七八岁,身高一米七五,脸型偏长,皮肤发黑,浓浓的眉毛斜挂在眼白有些泛黄的双眼之上,眼睛很小,但他的目光发散到一定程度时就会突然光芒四射,就像有一股巨大的能量瞬间爆发,摧毁人的心智。尤其是他那张嘴,说起话来口若悬河、吐沫星子直溅,就好像在嘴里安装了一台小型喷雾器。

高彤最怕林贵桂的眼睛,因为一旦他的眼睛暗淡无神的时候,往往就会突然发亮,然后就不知道能从他那张嘴里吐出什么东西。

高彤脑中乱成了一锅粥,他极力地排斥那些纷乱的思绪,想使自己平静一些,可是那些纷乱的思维就像具有弹性,刚刚被他赶走,就马上飞了回来。

高彤又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他是三年前大学毕业被招聘到群峰银行的,由于他勤奋好学,工作努力,得到银行领导的认可,去年的四月二十号他被提拔为信贷科副科长,今年年初的一件怪事,让他至今转不过弯子。

那是元月份的一天,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四十多岁的男人来到银行,那人自称是“大乾坤商贸公司”的总经理秦大通,他要求向群峰银行申请半年期2300万元贷款,随后他拿出一大堆材料,他那堆材料里有企业资质、信用等级、销售合同以及企业发展概况,凡是与贷款相关的材料一应俱全。

听到这个数目,把高彤下了一跳,什么商贸公司竟然这么大的口气,开口就是2300万元!

由于数额巨大,高彤和科长林贵桂亲自出马,对“大乾坤商贸公司”进行了调查、走访等摸底工作,然后对其评估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不予贷款。原因是“大乾坤商贸公司”没有固定资产,没有生产基地,又没有担保人或担保企业,不具备偿还能力。

可是令高彤没有想到的是,林贵桂竟然在十天只内亲自为“大乾坤商贸公司”办好了一切手续,并很快发拨了贷款。由此,高彤和林贵桂争执了几次。高彤觉得心里委屈,这种违背原则的事情,林贵桂却独断专行,他几次想找银行领导理论,但最终没有下定决心。

打那之后,高彤郁闷了一阵子,他每天来到单位一言不发,只是按部就班地处理日常事物,把所有的身心都埋入工作,以排遣心中的不快。林贵桂倒是满不在意,他经常与高彤套近乎、唠家常,表现出一种少有的热情,高彤就像逃避瘟疫一样躲着他,但是总也躲不开。

在一次闲聊中,林贵桂说他会看手相,不管高彤是否同意,他就强拉着高彤的手煞有介事的给他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突然说:“高彤,你的手相中隐藏着一种极强的凶兆,不是我咒你。”

高彤本来就很迷信,听林贵桂说自己有凶兆,这正击中了他的痛处。转而一想,这明明白白就是林贵桂在诅咒自己。他刚想发火,就被林贵桂制止。“你先不要发火,听我说完,如果不对,随便你怎么样。你在八岁的时候见过鬼,那是小学第一学期的期末,有一天你父母不再家,你住在爷爷奶奶家里,晚上九点钟你正要睡觉的时候,从房顶上飘下来一个像气球一样的东西,那个东西飞到你的耳边并在那里炸响,等你打开灯寻找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姑娘,脸色煞白,毫无表情地站在你的面前,于是你大喊一声,就光着身子跑到奶奶的房间里。”

高彤糊里糊涂地接受了林贵桂的说法,虽然他不知道那个白衣小女孩是不是鬼,但他朦胧记得小的时候确实发生过类似现象,究竟是六岁、七岁抑或八岁,他根本就想不起来。他没有骂林贵桂,也没有继续听他讲是什么凶兆,就带着一身惆怅离开了单位,一路徒步,踽踽行在街中,他只想离开林贵桂,不愿再见到他,可是因为两人同在一个办公室,每天又不得不见面。

他恨林贵桂,是因为林贵桂那罪恶的诅咒,也是因为林贵桂那些吓人的鬼故事,搞得自己几个月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恶梦缠身,梦中的情景几乎全是恶鬼在后面追他,他拼命向王村跑去,但总是在王村遇到一堵墙,然后被其挡住,挣扎着绕过去之后,跑向后山的一处慌坟之中,最后就被恶鬼抓住。

尤其是今天一早,他上班后又被林贵桂训斥一顿,说他昨天下班时保险柜没有锁,虽然里面没有现金,但那都是一些重要的票证。高彤据理力争,他说昨天最后一个离开没错,但是保险柜肯定锁好了。所有的人都证明说早晨来的时候,保险柜的门是开着的,由于其他的房门没有被撬动的痕迹,也没有丢失任何东西,所以就没有报警。

高彤想到这,脑子就翁的一声,仿佛就要炸开,他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翻身坐起,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双手向上,贪婪地伸了一个懒腰,慢慢的站起身来,来回在房间度步。他看看墙上的石英钟,现在是晚上七点钟。

突然他自言自语地叫了一声:“坏了。”

他急忙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型,拿起皮包转身下楼了。

他的妻子顾中琪出差近二十天了,说好今天回来,他请假早点下班的目的就是准备到市场上买点好菜,提前把晚饭做好,为妻子接风洗尘,哪想到又碰到那个倒霉的白衣女子,让他脑子发乱,胡思乱想了两个来小时,看来妻子进门的时候,自己还在厨房忙活呢。

他跑到离家不远的菜市场,胡乱地买了一些菜,原本想好的菜谱此时全部不翼而飞,只能凭感觉了。高彤提着买好的菜,急急忙忙的向家里走去,可是他刚走到市场的大门口,就看见了一个白色背影,高彤的眼睛立刻睁大,脑子空空,对!就是那个穿白色风衣的长发女子。高彤不知不觉地跟在白衣女子的后面,向与家相反的北方走去。

第八章缅甸象雕

高彤此时的心绪稍微平静了许多,他想搞清楚那个女人的来龙去脉,又怕被女人发觉,故意装作不紧不慢、很是悠闲的样子,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个女子后面。前面的女子好像并不急于赶路,也是不紧不慢的,她走过菜场东面的大墙,通过中心大马路,一直向北。高彤疑惑了,再往北走两三里路,也有一个菜场,可是这个白衣女子为什么舍近求远,要到这里来买菜啊?她究竟住在那里?如果她住在别处,为什么天天晚上下班的时候要来到华江小区呢?也许我看错了,穿同样的衣服、有着同样发型的人很多,难道又是一种巧合?

高彤的大脑几乎不受自己的支配,他好像忘记了妻子今天回来的事儿,鬼使神差地跟在白衣女子后面,那个白衣女子已经走过了北面的菜场,仍没有停下之意,还在不断的向北走。再往北走就要走出蓝之星城。高彤突然迈不动脚了,他想到了后山,想到了最近一直做的恶梦。高彤的头上立刻渗出了汗水,他马上清醒过来,急忙调转回头,一路小跑地向家中赶去,他顾不上周围的行人投来的奇怪目光,边跑边回头看那个女子,可是那个女人已经毫无踪影。

回到家里的高彤顾不得歇息,马上淘米、做饭、洗菜,正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房门传来钥匙的响动,紧接着一声甜翠的声音传近厨房:“老公,我回来了。”

高彤暂时停下手中的活,两手湿乎乎的平端两侧,带着一副苦笑迎了出来:“回来了中琪,对不起,饭还没有做好。”高彤接过妻子手中的提包,放到客厅的沙发上。仍然傻笑着站在那里。

顾中琪见高彤脸色难看,还湿漉漉的,像刚刚出过好多汗水,就对他说:“高彤,你怎么了?”

高彤略表歉意的笑笑。“本来想早点回来,把饭做好,为你接风洗尘,这个……这个……可是没有想到,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死,所以……”

“我不是问你做饭的事,我是问你的脸怎么是湿的,头发也湿漉漉的?”

“我又做了一个恶梦……”高彤不想把他连续几天看见白衣女子一事告诉顾中琪。

顾中琪听高彤说是因为恶梦,她就想到了几个月来高彤总是被恶梦缠身,于是她就关切地说:“那就不要再坚持了,下星期一我带你去北山上柱香,顺便找陈老伯看看,如果看不好,我们就去东山找那个老道士。”

高彤没有作答,低着头走进厨房,继续做菜去了。他讨厌北山,就像讨厌林贵桂一样。他更讨厌别人说他有病。

晚饭后,顾中琪在洗衣服,高彤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脑子里全是白色的影像,电视里面播放了些什么,他根本没有看进去。

高彤的脑子还是很乱,他就像掉入一个无底的黑洞,身体悬空,周围全是一闪即过的白色影像,两只手漫无边际的抓来抓去,却什么也抓不到。他就一直这样下落,不知落向何方。

“高彤——”他被顾中琪的声音打破幻象,脑中的影像暂时清空。

“我们早些休息吧。”顾中琪甜蜜的声音又传进他的耳中。

第二天早晨,6月9号星期五,高彤改变了以往的步行方式,骑了一辆自行车上班去了,他心里想:我每天走路都看见你(指的是白衣女子),今天我骑自行车,看你还怎么办!

他一路上总是回头回脑、身前身后地看,他希望发现那个白衣女子,希望她就是这个小区的住户,这样可以打消自己的顾虑,免得这几天总是疑神疑鬼,心神不定。可是他失望了,那个白衣女子根本就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单位。

高彤整理一下办公桌,看了一眼桌上的台历,想起来一件事,就是那家“大乾坤商贸公司”贷款一事,应该在后天就要还贷了。

高彤听到开门声,抬头一看是林贵桂,后面还有信贷员小冯和小马,他们也准时地进入办公室。林贵桂等人和高彤打个招呼,就各自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放下身上的背包,分头整理办公室,打扫卫生等。突然电话响了起来。

林贵桂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大乾坤商贸公司”总经理秦大通的声音:“王科长——你好!”

“你好,是秦总啊!”林贵桂回应对方的问候。

对方又传来声音:“我准备今天把那笔贷款还了。”

“不是后天才到期吗?”

“嗨,不差这么两天,另外我还有新的项目,还要继续贷一笔,详细情况等我去了再说,你和高科长在单位等我。”

他们又聊了几句之后,林贵桂在对方挂断电话后也放下了听筒。

他眯起眼睛来到高彤面前,一丝得意的笑容挂在脸上,舌头瞬间就飞舞起来:“怎么样高彤,我后来的决定还是对的,有的时候,我们不能被表面现象蒙蔽,要切实地分析某些企业深存的潜力,不能因为它存在一些无关痛痒的缺陷表象而误了他们的大事。过一会他们来还贷款的时候,你把手续办一下,另外他说给我们带些纪念品,你和小冯小马负责把它拿回来。陆行长那面有事,我去帮他办一下。”

高彤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看起来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企业,竟然有这么大的神通,还真的能够如期还贷,难道真是我看走眼了?不,我没有看走眼,银行的行规是重依据,凭事实,决不是想象。可是如果不发挥一点想象,哪会有意外的收获呢?高彤把自己搞得就像跨在门槛山,不知道进出了。

高彤点点头,算是回答了林贵桂。

上午十点,“大乾坤商贸公司”的总经理秦大通带他的会计来到群峰银行,与高彤办好了还贷一事,然后让高彤和两位信贷员一起下楼,到他的车里拿出了他公司给他们的礼物。

秦大通拉着高彤的手,满脸喜悦和虔诚地说:“谢谢你们,真的太谢谢你们了,这是我从泰国带回的真正的橡木象雕,绝对出自泰国的名家之手,很有收藏价值,他不仅仅是件工艺品,也是一种吉祥的象征和护卫,摆在橱柜里虔静高雅,富贵雍容,一定会让你们前程似锦,一路祥光普照。”

秦大通说道这里,又把头转向他的会计刘纯玉:“小刘,你帮两位女士把这几只象雕送上楼,我和高科长再聊一会儿。”

高彤与秦大通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了,第一次他来银行的时候,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高彤对他那流光瓦亮的背头和他那满是皱纹的笑脸印象特别深。今天他还是那样,一副和任何人都无比亲近的表情始终印在脸上,他的身材比一般人高大一些,但总是站的笔直,给人的感觉好像他根本就不会弯腰。

看见三位女士走进楼中,秦大通仍然拉着高彤的手,并且又把他拉进了些,他小声的对高彤说:“高科长,我还单独的给你和王科长备了一份礼物,他今天有事,我改天给他,这样,你晚上等我电话,我们一起吃顿晚餐,晚饭时我再好好和你聊聊。”

还未等高彤发话,秦大通接着说:“过几天我去趟美国,一个礼拜后回来,我们再商量下一次贷款的事,还有几笔更好的生意等着咱们呢。”

高彤被他说的五迷三道,根本就没有插嘴的机会,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晚上一起吃饭。

从上午十点一直到下午五点,高彤的心情都比往常好了许多,因为早晨林贵桂的一番暗示之语,打中了他那古板的原则之肋,他的思想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十点钟秦大通的举止言谈让他感受了十足的富贵相。他不太喜欢秦大通的油嘴滑舌,但是他为秦大通那笔直的身形和他那纤尘不染的衣着所动。有钱人的腰站得就是直!

已经五点了,他是留在单位等秦大通电话还是先回家,一时打不定主意。正在犹豫之中,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几天来始终困扰自己的白衣女子,于是他决定先回家,看看那个女子是否还会出现。

注意打定,高彤收拾好手提包,下楼取出自行车就走出大门。

突然,他又像昨天一样停住脚步僵在那里。

仍然是同样一个位置,仍然是同样的方向,仍然是那个白衣女子,像幽灵一样跃入他的眼中,更为奇怪的是那个女子也骑着一辆自行车。

见鬼了。高彤刚刚露出一天的笑容瞬间就荡然无存,他木然地站在原地,眼睛都不会转动了。初夏的晚风吹来,温热宜人,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体温。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如潮,他却充耳不闻,仿佛那城市的血管里流动的都是一些拥有颜色的气体,他自己已经与周围的空气以及带有颜色的气体凝结为一体,无法摆脱。他也不知是热还是冷,更不知道是睡还是醒,周围的一切除了空气,所有的物体都在旋转,飞速的旋转,形成一个个黑色的漩涡,正在吞噬他那颗咚咚跳动的心脏,并不断挤压,甚至碾碎。只有双腿不停地发抖,要是没有自行车作为支撑,他可能会倒下去,并且把凝固的空气撕裂。

猛然间,一个强烈的声音把他从恍惚中唤醒,一种冲动挣脱了那种朦胧意识的束缚,他要追上去,看看那个白色的影子到底是人还是鬼,即便被她吓死也要看看她的面孔,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堂堂五尺男儿竟然被一个影子吓得不会走路,荒唐!

高彤跨上自行车飞一般的向前面的影子追去。

第九章属于别人的尊贵

和前几天一样,高彤没有看见那个白衣女子的面孔,那个白色的背影仍然消失在华江小区6幢3单元的楼道前,女子所骑的那辆自行车也没有看见,她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仿佛她的一粒尘埃都已荡然无存,不知飘向何方。

肯定是撞鬼了。

我现在究竟是我自己还是别人?高彤这样问自己。

他放好自行车,一手提着随身携带的黑色小皮包,一手拎着一个内部装有象雕的方形纸箱,迈着沉重的脚步,垂头丧气地向楼上走去。“咚--咚--”的脚步声节奏很慢也很沉重,不断地敲击他已经十分脆弱的心脏,仿佛心脏正由一根蜘蛛丝吊着在胸腔里荡来荡去。“我是别人,是别人借着我的眼睛看见了鬼,不是我自己见鬼。”他这样安慰自己,这是一种鲁迅笔下的精神胜利法,也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双腿迈动的每一步都是潜意识的本能反应,抑或说他是受人遥控的机器人。他就这样一直向上走去,当他再次转身寻找楼梯时,一个声音把他惊醒。

“小高,想什么呐,怎么上到六楼来了?”

高彤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个白胡子老人站在自己家的门内,正探出半个身子准备走出房间。他刚想发火就觉得不对,眼前的白胡子老人是六楼的王大爷。

高彤使劲地眨眨眼睛,终于明白了,自己走了神,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楼顶。他对王大爷笑笑,又说了声“谢谢”,就急忙转身向四楼走去,身后传来王大爷不解的嘀咕声:“这孩子怎么啦?”

回到家里的高彤,放下手中的皮包和纸盒,像一个灌满水的胶皮人一样瘫坐在沙发上,他有些承受不了了,不断的用左手敲打自己的后脑,只想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

高彤听见了房门处钥匙的响动,他知道是爱人回来了。

顾中琪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高彤的表情有些不对,她连鞋子都没换就来到高彤身边,立刻痛由心生,无限怜爱的表情悄悄爬上脸庞。

她坐在高彤身旁,一边用左手敲打他的后背,一边关切地问:“高彤,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看见爱人脸上惊恐不安的表情和她那含泪欲滴的眼睛,高彤马上心生怜爱,他正正身形,勉强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意,轻声说道:“回来了,中琪,我没什么,只是今天的心情好了一天,当好心情过去后觉得有些失落,正坐在沙发上想着怎样进行一下自我调节,没想到这样一调节,心里反而乱了些。”

“那你就什么也别想了,你看看电视或是听听音乐放松一下,马上就会好转,我立刻就去做饭,今天我给你做些好吃的调理调理。”顾中琪说完就打开了电视,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换上拖鞋。

“中琪,我今天不在家里吃饭。”

“为什么?”

“一个很有实力的客户晚上请我和林科长吃饭。”高彤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把林贵桂也加了进去。

“是不是那个大乾坤商贸公司的老板?”顾中琪知道高彤半年来心情始终不好,就是因为那个公司,所以她一提到这个公司就产生一种愤愤的情绪,说话的口音都变了,里边充满了愤怒。

“是的,他们今天把贷款还了。”

听高彤说那个公司把贷款还了,顾中琪马上转怒为喜:“既然还了,你该高兴才是,即便不还,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高彤说:“是的,我确实很高兴,要不,我不会答应他去吃饭的。”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不过要小心那个‘林鬼鬼’,另外换一套西装,体面一点。”顾中琪故意把林贵桂说成林鬼鬼,因为她也恨他。她也非常在乎高彤在外面的形象。

高彤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秦大通打来的,他接通了电话,秦大通告诉高彤在家里等着,他们的车马上就到。

高彤坐在秦大通的奥迪A6车里,没有感觉到有多么尊贵和高雅,因为那是别人的车,这份尊贵和高雅不属于他高彤,而是属于秦大通,属于坐在车后那套昂贵西装里面包裹着并不断堆起笑脸的人。

秦大通的车停在了本市最豪华的酒店“大东方”的楼下门厅,待秦大通和高彤下车后,司机把车开走了。

他们通过落地玻璃窗就可看见大厅灯火通明。走过旋转门,他们进入大厅。

高彤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是和以前的景象不同,这里又豪华和气派了很多。

大厅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天井,直通二楼,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长卷,上面绘的是神宫浮云,舞天白鹤,一副对联分列两侧,内容为:“浮云宫宫宫浮云飞涨,鸿鹤亭亭亭鸿鹤争翔。”在山水长卷的下方,沿墙缘摆放一座玛瑙巨雕,形象颇似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晶莹剔透,熠熠闪光。玛瑙巨雕的两边则对称排放六只高大的仿清代青花大花瓶,看上去清淡素雅,醒豁心神。

大厅的东西两侧分别为吧台和商务部,与吧台和商务部北端三米之隔有楼梯盘旋而上,直达二楼平台。

秦大通与高彤走向楼梯,快到楼梯口时,秦大通指着那个玛瑙巨雕对高彤说:“你看那个玛瑙巨雕,高盈一米,粗余两尺,它可是一件稀世之作,不讲它价值几何,只说它雕刻的功夫,绝对是神来之笔啊。这样的细活就是顶级的雕刻大师也要雕上二至三年,而且这块整料应该在几吨以上。”

高彤不懂玛瑙也不懂雕刻,听着秦大通讲得头头是道,还很专业,他心中不解,一个做五金商贸的老板,为什么对这些事儿这般熟悉。可能是走南闯北多了,见得自然就多了。高彤的思绪被秦大通的玛瑙理论带着开始漫游了,一会儿是云南边境,泰缅木雕,一会儿是非洲、南美,钻石玛瑙,他的脑中简直就是一个工艺品博览会,五花八门,异彩纷呈。

他们来到二楼右侧的一个叫做“热带风情厅”的包间,秦大通走在前面随手把门打开。

高彤脑中的木雕玛瑙等影像被秦大通开门的动作打碎,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秦大通那张总是堆笑的脸,那张脸在高彤的思维深处不断变形,时而古板威严,一副十足老板的派头;时而嬉皮笑脸,一副奴才之相;时而横眉冷眼,狂怒暴虐;时而微微含笑,密语甜甜。难道这就是人的多面性?

迈步走入房间,高彤脑中的影像又被眼前的情景置换。

高彤的视线中出现了两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双双站在一个圆形餐桌的旁边,微微含笑。

“来,高老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天翠珠宝行’的刘总——刘晶娜。”秦大通指着站在里面的那个身穿黑色开领西装的女人对高彤说。

“这位是她的好姐妹,也是她的得力助手,冯韵。”秦大通说完又把高彤介绍给两位女子,应高彤事先要求,秦大通没有把高彤的身份说出来。但是高彤的心里早就明白了,面对这种情况,他的身份早就是“墙内开花墙外飘香了”。

“来,大家请坐。”彼此握手致意后,秦大通发话了。

在秦大通的安排下,他们排定了顺序,从左往右依次是刘晶娜、秦大通、高彤、冯韵,四个人一字排开,占据了大餐桌靠近里面三分之一的位置。

随着一声敲门声,一位服务员走了进来。“秦总,上菜吗?”

“好的!”

坐在秦大通身边的高彤,浑身上下不自在,因为他不喜欢秦大通,始终因为贷款一事觉得没有办法和秦大通正面相向,要不是上午他那番饶舌之语把自己搞得一时心慌意乱,他也不会答应一起吃饭。在加上有两个陌生女人在场,他的心里更加觉得不安。高彤心里想按照这种坐势,这不就是两个家庭聚会吗?他知道时下比较流行大款小蜜、老板二奶、帅哥情人等火爆的餐宴,但是他却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他是一个非常本分的人,是一个女人值得信赖的好男人。高彤抬眼看看秦大通,疑惑的问:“秦总,就我们四个人?”

“是啊!四个人不是很好嘛,俗话说三人不喝酒两人不赌钱,我们四个人即可以喝酒又可以赌钱。”秦大通半开玩笑的说,随手从包里拿出一包中华烟,放到高彤面前,高彤也没有客气,取出一只就叼在嘴里。

“秦老板你玩笑了。”高彤的情绪被秦大通一句玩笑之话调动起来,他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刚才紧张的情绪也消散一半。这时他才稍微有了心思环视房间的一切,有了胆量端详两位女子。

这个叫做“热带风情厅”的房间很大,足有三十平方米,餐桌摆在靠近门的这一边,里面靠近窗台有一排蓝白相间的真皮沙发外加一个高档玻璃茶几,在沙发对面的北侧墙壁上挂着一台69英寸液晶电视,下面是一个红木长台,长台上有各种影碟和DVD、话筒等“卡拉OK”用品,两端各放了一只大型瓷制花盆,里面是铁树,铁树像双面梳子的树叶浓密深沉,墨绿笔挺,纷纷向侧上怒展。再向东就是一个厅内洗手间。东面的墙壁下是一排展示柜,里面摆放着各式椰壳工艺品和榕树盆景等。周围的墙壁上分别点缀了一些油画,油画的内容全部是热带风光,有椰树、槟榔、棕榈,还有海滩红树,黎寨、苗寨的吊脚竹楼,看上去有点像海南岛的风光特写。

所有这些景物在屋顶四周角落发出的橙色灯光照耀下,显得那样温馨、柔和,又添几分浪漫。

第十章洒在别人身上的酒

那个叫刘晶娜的女子看来有二十七八岁,方脸大眼细眉,脸型饱满而不臃赘,脸色白皙,淡妆含笑,风韵优雅,一副典型的古代淑女和现代美女合一的形象。

坐在高彤身边的叫做冯韵的女人(或是女孩),年龄约二十三四岁,长长的黑发扎成羊尾状,脸型略小,呈上圆下尖,皮肤光滑细嫩,微微泛红,眼如杏仁,总是跳跃着一种明快和清爽。身着红色绒装,外披蓝色牛仔马甲,下着牛仔长裤,一个典型的时尚女人。

当然高彤没有用正眼端详两个女人,而是用眼睛的余光所窥,因为他内向的性格,使他从来不敢大胆地欣赏女性的美貌。

在高彤端详房间内布局的时候,另外三个人在聊着天,等高彤收回心意,菜已上全,有油炸猛蝎、椒盐大虾、龙虾两吃、还有鱼类、肉类、野味等等,对四个人来讲可谓丰盛已极。服务员走到里边,从茶几上的塑料袋中取出一个纸盒问秦大通是否打开,秦大通示意打开。

高彤看清了那个纸盒,是“人头马”酒。

“高老弟,这是一位香港朋友送的,这是正宗的法国货。”秦大通喜滋滋的看着高彤,他那直立的上身给人一种压抑感。

“这个……这个……价值不菲啊!”高彤从酒的内外包装上看得出,名牌酒加上高档的包装,这种酒很昂贵。

“不谈价值,只谈情谊。”

多么精准的用词,“情谊”两字的分量相当重,秦大通一下就把高彤拉得很近。如果他说“只谈友情”,那么会令高彤反感,因为高彤和他之间只是企业和客户的关系,仅仅几面之缘谈不上什么朋友,彼此之间也没有感情。但“情谊”两字却包含人情、常情、心情,并且暗含感情和友情,也包含着联谊和友谊。

这时坐在秦大通旁边的刘晶娜说话了:“高先生,请问你有多大了?”的确是搞珠宝的,连声音都具有柔和的光泽和灼眼的精致,听起来充满了珠光宝气。

“二十六。”

“那你就是老弟了,既然相聚就是有缘,一回生两回熟,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我就不客气,要直呼你高老弟了,不知你能否接受我这个姐姐?”一串铮明瓦亮的声音直入高彤心脾,照得他心里发热。

“当然,那我就称你刘姐好了。”

秦大通和刘晶娜两人的一唱一和把高彤变成了朋友。

“还有我呢,既然你接受她做你姐姐,一定不会拒绝我这个妹妹吧?”

高彤刚刚又放松一点,正准备表现一下,还未等开口,坐在左边的冯韵就把一串银铃般的妙语送入他的耳鼓,他感到那声音就像一段优美的音乐在耳旁回荡,余音不断,令人心醉。

高彤心里马上一惊,三个人对我施展美人计吧?难道秦大通下周的美国之行回来之后有什么阴谋不成?不会啊,他上一笔贷款不是及时的归还了吗?这就证明人家是有实力的,另外对我施展美人计有什么用,我仅仅就是一个副科长,贷款一事是要手续齐全并要严格评估的。想到这他暗自笑笑,是自己多虑了。他怕思考的时间过久,造成尴尬的局面,于是他赶紧把头转向左边,对着那张等着回话而凝固的秀面,用暧昧的语调回了一句:“我接受你这个漂亮的妹妹。”

众人一阵开心的笑。

“好,我们开始把,高老弟,今天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再掩饰,首先感谢你们的大力扶持,其次我把两个妹妹喊来是为了助助酒兴,这位既是我的好友,又是我没证的夫人。你知道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也可以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秦大通把头扭向刘晶娜插了一句“我这样说你不反对吧?”他得到刘晶娜一个娇嗔的笑容和一个推搡的动作。

“我这个人快言快语,做事只求爽快,你身边坐着的冯韵是一个非常聪明和激灵的丫头,工作能力极强,也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她们两个都可以说是珠宝行业的娇娇者,如果你以后要买些珠宝类藏品和工艺品,可以直接找她们。这样,我先干为敬。”秦大通说完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高彤还未等喝酒就被三个人搞得云山雾罩,见秦大通首先饮下一杯酒,两个女子也同时端起了酒杯,他略一迟疑也端起了酒杯,与两名女子一起一饮而尽。

细细的高脚杯虽然只倒了一半酒,但也足有半两之多。洋酒的味道多数是这样,进口一股清香,柔柔带着辛辣,没有中国白酒那样刺激喉咙,但也不像果酒那样顺畅。高彤强忍着不让眼睛流出眼泪,赶紧喝了一口茶水,借以冲淡一下胃里的酒。

酒局既然已经开始,自然就有推杯换盏之声,也就会有高声朗笑和侃侃而谈。

高彤见三人对自己并无逼酒之意,身心自然放松。酒过三巡之后,他也端起酒杯回敬了秦大通。见秦大通依然像上午一样,收起老板的架子,高彤就站起身来,用中国传统礼节的大小之分,向秦大通点头致意,举杯向前。“秦总,这个……这个……小弟不才,上次之事实属原则所限,请宽恕可能冒犯之举,如果有下次,请你做得细致一些,这个……这个……这样我们才好帮你,在此我借你的酒敬你一杯,这个……这个……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高彤的口头语让人听起来不太舒服,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秦大通当然知道高彤所说的“细致”,就是乒乓球的擦边球,他也站起身来,会意地一笑:“哪里哪里,不要这样说嘛,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下面我会细致的。”

两个人又是一饮而尽。

酒过数巡,醉意已浓,香烟又变成了他们的好友。秦大通和刘晶娜已经在那里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冯韵起身提议要为高彤献上一首歌,得到大家的赞同。

一首女生反串“向天再借五百年”弥漫在三十米平方米的房间内,憾人心腹,催人奋进。也勾起了高彤向“钱”看的高昂斗志。

人,在某些方面表现得如同一张白纸,是因为上面还没有墨迹,所以就能够洁身自好,一旦那张白纸被写上一个笔画,洁身自好四个字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高彤正走在那张白纸被人写上一笔的边缘,但他却全然不知。原因就是酒。

酒是怪物,情是魔鬼。

激昂的曲调依然回响,高彤的心随着那铿锵的曲调而飘荡,任思绪在音符上跳动,任眼光在空间里搜寻。他从未听过反串的“向天再借五百年”,原来女声模仿男声来唱这首歌儿更有韵味,更具魅力,她唱出了狂野、放肆和冲动。

高彤身不由己的端起两杯酒,看着冯韵挪转身形,她那比蜜还甜的笑脸上就像镶嵌了一个魔音盒,嘴巴张开、双唇微动,那声音就行云流水般的飘了出来,卷走身边的一切,包括高彤的身心。他慢慢走到冯韵的身边,红红的脸上溢着惊讶、荡着痴迷,一杯酒举到她的面前,口中念念有词。“美女加才女,大哥敬你一杯,我们共饮。”

歌声骤止,音乐犹存。

两杯“人头马”灌入两个飘飘欲仙的人的喉咙。

一阵掌声配合几声喝彩。

“高哥,你也唱一首吧。”

“那就来一首周华健的‘朋友’。”

一首“朋友”唱得悠扬委婉,同样引来一杯酒。

冯韵端着两杯酒来到高彤的身边,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把酒递给高彤,高彤右手举着麦克风,左手接过酒,淡淡的液体透过酒杯,随着高彤的慢舞漾出细细的波浪,高彤举着酒杯的左臂高高抬起,冯韵就势走进,身体站在他的臂下,高彤的手臂缩了回去,却又被冯韵拉了回来并搭在自己肩上,高彤感受到了女人特殊的体香,左手手臂被粘在了冯韵肩膀上,冯韵的右手搂住高彤的腰,两人就这样一起在那里摇晃。

又是一个幅度较大的舞动,冯韵只觉得自己的胸部一凉,高彤也瞬间止住歌声,停止了扭动。

一杯人头马,正在渗入冯韵前胸的衣服。

高彤的酒瞬间就醒了一半。他急忙跑回餐桌边上取来餐布,伸向冯韵的前胸就擦了过去,冯韵没有动,高彤也不动了。他看见女人胸脯的丰满,看见了女人的双峰在红色绒衣下起伏,就在他的手快要触到冯韵前胸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然后把餐布放在冯韵手里,说了声“对不起”,惊慌的走回到餐桌前。

秦大通看见了刚才的一幕,他马上把别人的论调变成自己的总结。他笑眯眯的探过身来对高彤说:“人生把酒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男人征服世界就是为了得到女人,女人征服男人就是为了得到世界。高彤,这个世界既悲哀而又精彩,既贪婪而又放肆。人生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蓦然回首已是百年。所以我们必须尽情的展示个性的奔放,在百年过后回首之时,可以发出这样的一声长叹‘此生足矣——’”

高彤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他没有反对秦大通的理论,因为人的世界观不同,别人怎样活着不干自己的事。他还在想着刚才那杯酒,还在为自己的失态而懊恼。

冯韵早已坐回高彤的身边,并看到了高彤的不安,于是她轻声安慰几句,并说明是自己的错,是酒的刺激让她想跳舞,动作幅度大了就把就碰翻了。

高彤被冯韵挽回了一点面子,心生感激,觉得不能再喝了,否则将不知再出什么洋相,就对秦大通说:“秦总,我们今天就这样吧,这个……这个……谢谢你的‘人头马’。”下面那句“差点没有把我弄成人头马面”没有说出口。

酒席散去,后面的事还在继续……

第十一章林中姐妹

在后山西部的一片墓地,一个坟头的大洞旁,方右山正侧身探头向洞中仔细打量,却突然转身跳出老远,这一跳把站在旁边的陈老伯和丛兰都下了一跳,尤其是丛兰,差点摔倒在地。

看着方右山惊魂未定的样子,陈老伯不知发生了什么,忙问方右山:“怎么了?”

“我听到了一种声音,那声音像人的呼噜声,莫不是幽灵在睡觉。”方右山着实吓得不轻,说话时身体都在发抖。

陈老伯没有继续问,而是缓步上前,像方右山一样俯身洞口边缘,探头细听。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摇摇头,表示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丛兰战战兢兢的拉着陈老伯的衣角,脸色很难看,嘴中含糊不清,像是要说我们走吧。

陈老伯抬眼望着方右山,沙哑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年轻人,我劝你不要在继续研究了,否则会把你吓出病来。我们走吧。”

方右山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从来没有惧怕过鬼魂,仅仅一个类似人的呼噜声就把自己吓得神经错乱,莫非自己骗了自己,自己真的怕鬼?这世上真的有鬼?他毫无感觉的跟在陈老伯和丛兰的身后向东面小庙走去。

吃过午饭,方右山又来了兴趣,他见陈老伯并不疲劳,他就想方设法的把话题扯向这个小庙的历史,心想:有了坟墓的黑影,有了小庙的历史,其他的鬼故事我暂时就不听了。

丛兰受到上午的惊吓已经无精打采,但是她也强忍着,不让眼睛的上下眼皮进行贴身近战。

陈老伯也觉得很奇怪,以往星期六和星期天他这里总有几个客人,可是今天却没有人来,除了眼前这两个听故事的年轻人。虽然他不怕寂寞,但是如果真的没有人来这里,不用说十几年,就是十几天恐怕也会让他忍受不了。他决定接着给他们讲讲这里的过去。这也是他喜欢对别人讲一些离奇故事的性格所致。

清朝末年,有一户陆性人家,住在蓝之星城和北山之间的王村。

陆性人家的户主叫陆大为,他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去世,母亲遭受不了打击而一病不起,陆大为勤劳能干,在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医好了母亲的病痛。然后硬是凭着自己的一双手,用十年的时间创立了一番家业,成为当地比较富足的人家。

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来到后山山林采药,碰到一位同在采药的姑娘,陆大为从未见过这个姑娘,见她长得清秀水灵、落落大方,顿生爱慕之意,他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那里,今年多大,那姑娘自称名叫林姑,现年十九岁,家住山林的西侧,家里只有母亲和妹妹,因为母亲身体多病,又无钱医治,只好采些草药,用以调理。

那时的后山树木青郁、野草葱茏,面积也比现在大得多,北面的大方村和东西两面的村庄都是山林的一部分。

陆大为实在是为林姑的美貌而感动,他就积极热情地帮林姑采药,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林姑也非常感动,临分别时用含情脉脉的眼光注释着陆大为,久久不愿离去。陆大为也舍不得和姑娘分手,提出要送她回家,她婉言谢绝,并对陆大为说:“如果有缘,下个月的今天还在这里相见。”说完,林姑转身离去,苗条的身材隐没于茂密的林木之中。

一个月以后,时光已到春末夏初,林木更加茂盛,依然有草药可采,具有调节精气神功能的远志和龙胆等已经长成,不便于采集,但是仍然有一些晚生的草本和木本中草药类,随处可见,只是根茎已深,挖掘起来难度大一些。陆大为还向上次一样,背着箩筐,拿着砍刀和铁铲,早早的来到上次与林姑相见之地,在那里等待,这次他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采药,而是等待林姑姑娘。就在上次见面的同一时刻,林姑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过她要比一个月前憔悴得多,脸上隐隐显出一丝忧郁和哀愁。

陆大为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母亲去世了,就在几天前。

陆大为也深为其感到悲痛,他说要前去拜祭,顺便把姐妹俩接出林中到他家安居,并向林姑表达了爱慕之情。

清代晚期,古代那些男尊女卑和男女授受不亲的清规戒律不是很严格,但是几千年延续下来的男婚女嫁由父母做主的习俗仍在民间徘徊。见自己的父母都已不在,而且又没有亲戚伯长等,林姑也就动了芳心自己做主了。她领着陆大为穿过密林往西,向家中走去。

他们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看见了密林中出现了一小片开阔地,在开阔地的中央,两间草房在那兀自而立。草房的周边有几小片蔬菜地,一些时令蔬菜已经可以食用,远方树木稀少的地方还种植了一些包谷土豆之类,那些包谷已经长有半人来高。

林姑指着空地背面的一个新土坟墓告诉陆大为那就是她母亲的坟墓,并说墓中没有棺材,只是把母亲的尸体用一些小树干遮挡而草草入葬。

陆大为心里很难过,走近坟墓站在南面,向墓中林姑母亲的亡灵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并用心念祝其灵魂得以安宁。

草房很简陋,一间灶室一间居室,灶房土灶的烟道直通居室的土炕内部,土炕的里边拐角处有一个通向屋外的烟囱,这是典型的北方山区民居。屋内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也不知这一家三口是怎样过的。林姑的妹妹正独自坐在炕边伤神。

“小妹,这是陆大哥,要接我们出山。”

陆大为看见因为姐姐喊她才抬起头来的小妹,心里一愣,这姐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妹妹比姐姐胖了一点。

林家姐妹被陆大为接到了家中,陆母见儿子带回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既惊又喜,本来还没有痊愈的病痛顿时消失了踪影,她看出儿子已经和林姑相好,就收小妹作为干女儿,并承诺以后给她找个好婆家。

第十二章离奇变故

半年之后,陆大为和林姑成亲了。在姐姐成亲的当天夜里,小妹偷偷地流了一夜的泪,第二天早晨起来,陆母看其眼睛红肿,以为她是高兴而没睡好觉,就劝她好好休息。没想到小妹却突然扑到陆母怀中,呜呜大哭起来,并不断地说:“娘,我也要嫁给姐夫,我也要嫁给姐夫。”

陆母非常吃惊,问她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就是要嫁给姐夫。

家人反复相劝近一个月,始终未果,而且小妹每天都哭成泪人,无奈之下,陆母主张筹办了一个纳妾仪式。从此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倒也相安无事。

林姑非常温顺贤惠,宽厚善良,最初村里人说三道四,认为他们姐妹俩是妖精,可是后来,村里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小妹也很善良,但是比起林姑要差一些。一年后,姐妹二人先后各得一子,陆家可谓喜上加喜,为老大取名陆山财,老二取名陆山宝,意为从山中找到的财宝。陆大为每天忙忙碌碌,早出晚归,在蓝之星城做着草药生意。陆母忙三忙四,洗洗涮涮,常常笑得合不拢嘴。

转眼之间,两个孩子就到了八岁,在陆大为的辛勤努力下,陆家有了一定的基业,他重新翻建了房屋,并有了大笔的积蓄。

在这八年间,林姑和小妹为王村立下了汗马功劳,有一年发大水,村民不知如何是好,纷纷举家外逃,姐妹两劝阻他们不要跑,说水很快就会消失,她们说完后就去了后山,说是请仙人驱除水灾,说来也怪,在她俩进入后山回来之后,在村中建个法坛,然后姐妹俩跳起仙舞,那大水就像遇到了大型地洞一样,瞬间沉入地下。还有一年闹瘟疫,姐妹俩进入北山找到一种奇怪的野草,让所有的村民都闻闻,瘟疫不见了。

村民从此将她姐妹俩誉为姐妹神,都说是神仙的化身,前来王村降福的。

可是从她们的孩子八岁以后,姐妹两个却反目成仇,经常吵架,而且姐姐经常被妹妹气得卧床不起,陆大为是背着抱着一样沉,哪方都不好深深责难,只能苦言相劝,从此过着一种心意焦迫的生活。

终于在一个漆黑寒冷、风雪交加的夜晚,陆家出事了。

那天,陆大为做了一笔大生意,因为晚上的应酬而回来得晚些,当他走近院子当中,就听见东厢林姑的房间传出母亲和儿子的哭声,他当时眼睛一黑,丢下手中的随身之物,快步冲进房中,眼前的一幕当时让他傻了眼。

只见一个脸上惨白无光,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皱纹的女人倒在炕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旁边的儿子山财口中不断地喊着“娘——娘——”,陆大为的妈妈则在旁边捶胸顿足,哭天喊地。

陆大为心中疑惑,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我的儿子喊她“娘”?

陆母见儿子回来,仍哭声不止,断断续续地说:“她是林姑,赶快先救人……”

“林姑?”陆大为当时就蒙了,三十岁的人怎么可能这样?他跑到灶间舀了一瓢冷水浇到自己头上,瞬间清醒。因为多年经营草药,并曾经配制中药为娘治病,所以他略懂医术。他来到林姑身前仔细看看,见林姑牙关紧咬,面色苍白,他翻开林姑的眼皮看看瞳孔,摸摸脉搏,试试心跳,然后他用右手的拇指按住了林姑的人中,过了一会儿,只见林姑哼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口白沫从口中喷出。

陆大为赶紧转身来到窗边的橱柜前,在柜中取出他以前曾经配制的治疗惊风抽搐的中药药粉,又取来一杯温水,大剂量强行灌入林姑口中。十几分钟后,林姑一阵狂吐,把胃中的东西全部吐净,略见苏醒,陆大为又给她喂了一些清水,见她气息稍微顺畅,就让她平倒在炕上,身上盖了一床厚厚的被子。

儿子仍在那里“呜呜”地哭,嗓子都已经哭哑。

母亲见林姑脱离了危险,就止住流泪,说话仍是断断续续,为陆大为讲述发生在林姑身上的怪事。

傍晚,陆母早早做好了晚饭,一家五口等着陆大为回来吃饭,可是一直等到了七点多种还不见回来,两个孩子饿得直叫,就一起先吃了,吃饭的时候,小妹又因为一点小事和林姑吵了起来,林姑气得饭也没有吃完就带着孩子回房了。小妹吃完饭后,竟然带着山宝追过去继续与林姑吵架。陆母也跟了过去,任凭她怎么劝,小妹就是不听,还要动手打林姑。可是就在她举起手来之后,就见林姑的脸部肌肉抽动,并且出现皱纹,皱纹就像水一样浸湿纸张,蔓延得很快,不多一时就满脸都是,紧接着她就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小妹吓得带着山宝扭头就跑,山财吓得直哭,陆母看得惊心动魄,伸手把她扶到炕边,让她倒在炕上,只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昏过去了。

陆大为听到这里,赶紧问母亲小妹和山宝哪去了。陆母说她也不知道。

陆大为转身走出东厢,来到西厢,他一进屋就见小妹脸色铁青,正紧紧的搂着山宝躲在炕上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任凭陆大为怎么问话,她就是一言不发,好像已经不会说话。

从那以后,陆大为一个月没有进城,始终在家为林姑治疗,可是林姑的病却越来越重,她不仅见不得小妹,就是别人说起小妹或是听到小妹的脚步声,她就浑身发抖,并歇斯底里的狂叫。

又过了不久,林姑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脸上的皱纹也愈加深密,看上去就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她的任何活动都已经毫无目的,经常独自一人躲在外院墙的西侧,整天在院墙中央那个黄土堆边爬上爬下,不久就过世了。

陆大为觉得是小妹害死了林姑,要把小妹母子赶出家门,小妹感到莫大的冤枉,她说和姐姐吵架只为了争风吃醋,并无它意,那天与姐姐吵架,只觉得从自己手中莫名其妙地飞出一物,撞到姐姐的脸上,然后姐姐就变成了那个样子。陆大为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陆母极力阻止陆大为的行为,她说小妹可能是仙魂离失、魔魂附体,她的私欲和贪欲以及对林姑的嫉妒受到魔魂的利用,是魔魂把林姑害了。陆大为什么也听不进去,还是让她们走了。之后他在北山寻找了一块风景秀丽、山水相依的地方把林姑葬了,并在旁边修建一座神堂,用以保护北山的环境和林姑的灵魂不受到侵扰。

第十三章阴宅

第二年冬天一场大雪后,陆大为一家四口失去踪迹,陆家人失踪后,那个空空的大院里经常闹鬼,村里人这时都忘了那姐妹俩的恩德,开始大张旗鼓地说那姐妹俩是妖魔,姐姐是个善魔,妹妹是个恶魔,妹妹为了争夺陆大为的家财把姐姐害了,还有的人说姐妹俩是山里的狐仙和黄仙,因为宿怨而斗,也有人说姐妹俩可能是阴间逃婚的鬼魂,偷偷跑到阳间,与人类结为夫妻,她们阴间的丈夫前来寻仇。也有很多村里的小孩在陆大为家西侧的院墙中间的黄土堆边,看见林姑在那里爬来爬去,尤其是漆黑的夜里,出现的更为频繁,人们说那是林姑的灵魂,在那里寻找什么东西。更有甚者说经常在三更半夜以后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领着一个小男孩围着陆大为家的院墙转,一到鸡鸣时分,那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就不见了。后来,对于那两个影子的出现,人们又有了新的解释,都认为陆母说得有道理,小妹受魔魂的控制害死姐姐,母子俩被赶出家门,无家可归时又被魔魂害死,变成冤死的幽灵后始终围着家转,魂魄不能散去。总之各种说法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越传越玄,传来传去就直接说他俩是神仙了。

那年冬天的雪特别的粘,纷纷挂在树上越积越多,北山大大小小的树木多数被雪压断,第二年春天竟枯死一半以上,唯有林姑墓地附近的树木依然茂盛。

十年之后,陆山财回到原来的家,他家的房子还在,但是那里变成了民国伪政府的一处会所,他就找到会所说这是他家的房子,但是他离开家里已经十年了,走的时候很小,没人能够证明他是陆山财,尽管他能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得很清楚,会所也没有把房子交回他的手中。

陆山财是十年前随着爸爸奶奶,没有任何原因就离开了家里,到很多陌生的地方流浪,最后定居在山东北部的一个小镇。因陆大为略懂中医,他们一家就又做起了药材生意。直到陆大为和陆母相继因病而故,陆山财才断断续续的想起十年前的事情。原来他们一家在林姑死后的不长时间,先后抑郁了,离开家门的原因可能是因为那个家让他们感到伤心、感到凄惨,因为陆山财当时还小,对这件事记得不是很清楚。

当陆山财的爸爸和奶奶死去之后,一种强烈的孤独折磨了陆山财一段时间,也正是这段时间让陆山财的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他想起了自打他记事以来的一切。于是他变卖了在那个小镇里的所有家产后回来了。

陆山财在没有要回房子后,就准备在后山建造一所房屋,在那里陪伴母亲。说来也怪,他走后的十年间,北山所有超过两米的树木不是死掉,就是被人砍伐,唯独他母亲墓穴周围的那片区域,还是密树成林、高高大大。

后来他听说,因为当地人受到聊斋故事影响,都说林姑是后山的千年狐仙所化,是她保护了那片树林没有被大雪压死,所以就没有人去那里砍树或是采药,多数人到那里去都是为了上香、许愿、求神灵护佑。

还有一件事更加重了人们的这种看法。在陆家出走的第二年春天,有两个本村的混混来到北山把林姑的墓穴盗掘了,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不久,这两个人就得了一种怪病,和林姑一样,二十几岁的人不到半月就变成了六十岁的容貌,又过了不久,就双双死去,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病,都说是林姑鬼魂的诅咒。

陆山财请人在后山埋葬他母亲的地方建起一个四合院,把母亲的坟墓和爸爸为母亲建造的神堂都圈了进去,院里还有一处寒冬不冻的泉眼。他建好房子后又回了一趟山东,把爸爸和奶奶的骨骸带了回来,他从已被他人盗掘的母亲墓中拣出妈妈的遗骨,重新选择一个地方把父母的遗骨葬在一起,他又把奶奶也葬在他父母坟地的旁边。他曾经去找过他母亲住过的草房和外婆的坟墓,可是他没有找到。后来,他请人雕制了林姑和小妹的塑像,并制作了两个小型神堂,把他们供奉起来,因为她认为小妹并非害死母亲之人。

在他去山东的日子里,那处会所(他家原来的房子)里的人在一个无风无雨的白天全部莫名奇妙的死亡,官府和医生谁也没有查到原因,只在院子的西面发现一堵从地下突出的断墙。对这堵段墙更是一筹莫展,无可奈何,拆掉了事。从那以后陆山财就两处居住。

后山的林木因遭受灾害和人为破坏,便一点点的变成秃山,那些年这个地方又连年大雨,把山上的土层都冲的不知去向,陆续有山石露出地面。山里仅有的资源和财富就是那些一息尚存的草药,但也禁不住人们的疯狂挖掘,到了解放后,它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秃山和石山了,但是山里还有不少草药顽强地生在石缝和洼地当中。

以后,陆山财在陆家大院和北山宅院从医制药、治病救人,并娶了一位山东姑娘为妻,就是他曾经流落的山东北部的那个小镇上的一位姑娘,并生有一子,取名陆继林,寓意继承祖母的宽厚和善良。因为那个神堂的存在,附近的村民就称陆山财的房子为小庙,也有人管它叫陆家阴宅,原因是那里的坟墓。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陆继林参加了革命,加入到抗日队伍,抗战结束后因伤回乡修养,他回来时儿子陆家红已经九岁,陆家红与邻居一个陈姓孩子特别好。可是一年后陆家红突然失踪,以后音信皆无。陆山财1959年去世,卒年70岁。它的妻子死于1960年,陆继林死于1996年,那年他82岁。陆继林死前委托他一个最好的朋友,也是忘年之交,希望能够找到他的儿子陆家红,并希望他儿子回来之前,这位朋友能够替他陪伴这片墓地的祖父母及曾祖母。

这就是这个小庙的历史,当然陈老伯略去了文化大革命期间红卫兵毁坏神堂那一段,他不愿想起那段心酸的历史。

听到这里,方右山长叹一声:“真是一个悲惨凄绝、催人泪下的故事。”说完之后用手轻轻擦拭着有点湿润的眼角。

丛兰也被这陆性人家的悲情所感动,暗暗地流了好多泪水。她几次想听这个故事,只是为了搞清楚这里为什么叫小庙,还有就是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一直到今天她如愿以偿了,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座山附近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感人、那么神秘、那么引人深思。

“陈老伯,陆继林所托之人就是您,您就是陆继林和他儿子陆家红的好朋友。”丛兰已经听出来是这么回事儿。

陈老伯微微点点头,算作回答,他的眼圈也已经红了。

“以后再也没有小妹和山宝的消息了吗?”方右山觉得这个小妹是个迷。

“老人们流传下来的故事中,在林姑死后小妹母子被陆大为赶走,就再也没有提过她。人们猜测是小妹害了林姑,倒有这种可能,但是究竟是怎样害的,始终是个迷,谁也没有解开。”

“但愿不是小妹害的——”方右山对故事中的人物动了恻隐之心,他觉得小妹母子俩很可怜,也可能真的遭受了冤屈。他也察觉到陈老伯心里正在因为某种事情而隐隐作痛,估计与失踪的陆家红有关,也与这个小庙有关。他说的“过了几次鬼门关”可能就是文化大革命那段时间里,发生在他身上的痛苦经历。

第十四章怎么办?

高彤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久违的、无梦的觉。

6月10日星期六,早上七点他醒来了,大脑很清醒,只是有点微痛,脖子也发硬,胃里烧得难受,都是昨夜的“人头马”惹的。

他依然倒在床上,顾中琪给他端来一杯热茶,他喝下之后感觉好多了。但是他发觉昨夜的事情竟然忘掉了一部分。他闭上眼睛努力地回忆着,酒席开始一直到他把酒洒在冯韵的胸口这一段影像还清晰的留在脑中,被秦大通送回家里上楼之前,秦大通给了他一个小包儿他也记得,就是中间的那段和走上楼梯以后的事情他全然忘记了。

没有出更大的洋相吧?他暗暗的问着自己。突然他兴奋起来,因为他的心绪又回到了昨天的晚宴上。橙色暧昧的灯光,洁净优雅的餐厅,流畅优美的音乐,致人忘情的水酒,女人红色的嘴唇又一一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浪漫、刺激,甚至放肆疯狂,虽然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正如人们所说,失去方知可贵,可是得不到的也同样可贵。也像人们所喻,女人是报纸,每个男人手里都有一张,却偏偏想看看别人的那一张。现在高彤知道为什么人们去探险了,因为那些惊险刺激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能满足他们的贪欲,也能平衡他们的心态,无法在人群中掠夺占有,可以在浩无人烟的醒神之地暂时为王,尽情放纵个性的野心和狂妄。

高彤又陷入了昨晚的歌声之中,那飘动在音乐声中的年轻女性的身影,有着无限的魔力和磁性,吸引着他迈步向前。因为那个身影是(或者将来是)别人手中的报纸,充满着无限的诱惑,因为他从未感受到的别样女人的韵味,是这种韵味的刺激唤醒他隐藏在心底的贪婪和欲望,这种贪婪和欲望是原始的、自然的、沉睡的。

这一次理智与冲动的较量,理智略占上峰,高彤的心意之锁没有打开。他暗自庆幸,长出了一口气,思绪又走到了昨晚下车的那一瞬。

秦大通扶他下车后,塞给他一个小包,高彤问是什么,秦大通说是一点小意思,带回去独自欣赏吧。高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个方方的牛皮纸包,有饭盒般大小,他迷迷糊糊地就把他放进了自己常常提着的手提包,还好,刚刚装得下。

高彤想到这里,瞬间瞪大了眼睛,见顾中琪正在厨房做饭,他随手从床头柜拿过皮包,迅速打开取出那个纸包,心脏“突突”跳个不停,他三下两下就除去了纸包的外包装,眼睛瞪得没法再大了。

十捆百元的人民币叠得整整齐齐,静静的摊在他的双手之中。看见了钱,高彤的眼睛瞬间一亮,浑身的热血上涌,紧张的急促呼吸起来。但是瞬间他的目光就变得暗淡,随后就有一种怅然和茫然……

厨房里传来爱人的声音:“高彤,起来洗脸刷牙吃饭。”

他双手一抖,险些将那十万元人民币散落在床上,他迅速把钱又装到包里。

“怎么办?”

一个很大的问题悬在他的心口。

早饭后,高彤对顾中琪说:“中琪,这样吧,我们不要等星期一了,今天就去北山瞧瞧吧。”高彤有些不敢在家里呆着了,他觉得那个皮包就是定时炸弹,他也不敢把钱的事情和顾中琪讲,因为他现在的思路很乱。

“为什么?”

“因为我星期一有事,无法请假。”

“那好吧,不过要下午才行,我现在要去公司,中午不回来啦,估计下午两三点钟到家,你在家里准备准备。”顾中琪说完就走了,走到门口不忘回头摆摆手,嘴里说声“拜拜”。

高彤悬着的心暂时向下降落一点,取出香烟点燃,猛吸一口,然后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高彤实在是太需要这笔钱了,去年五一他和顾中琪结婚,顾中琪是一家电子公司的业务员,他们贷款购买了住房,之所以暂时不要小孩,一是因为要还银行贷款,二是因为乡下的父母收入也很低,他们还要补给父母,有了小孩后经济负担会更重。

有了这笔钱,他就不用发愁了,他可以比较宽裕的按期偿还贷款,他可以给父母一些钱,他可以和顾中琪要个小孩,他可以安心的工作,他可以去结交那些更有实力的客户,他可以……

下面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他发觉自己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这些念头不仅仅疯狂,而切罪恶。他越是躲避这些念头,这些念头越是拼命往脑子里爬。嗨!不管了,不过就是想想而已。

他就这样任思路蔓延下去,他想到了名牌衣服、高档家具、豪华住宅,他想到了女人、珠宝和汽车,他想到了国外五彩斑斓的花花世界。他要做有钱人,要做尊贵的人,他要像那些大老板一样,有很多男男女女围着他转,前呼后拥,这笔钱就是他迈向金碧辉煌的梦想殿堂的铺路石、红地毯,就是他走向奢靡的敲门砖。

不,这是犯罪!这是堕落!

“人生把酒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男人征服世界就是为了得到女人,女人征服男人就是为了得到世界。高彤,这个世界既悲哀而又精彩,既贪婪而又放肆。人生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蓦然回首已是百年。所以我们必须尽情的展示个性的奔放,在百年过后回首之时,可以发出这样的一声长叹‘此生足矣——’”

秦大通那段对人生曲解的说辞,在高彤失去的记忆当中又回来了,它就像鬼魂一样回荡在他的耳边,正在吞噬他那些锁存着原始的淳朴和善良的脑细胞,正在向他的灵魂深处注入使人发狂的浑浊液体,正在慢慢剥去高彤原始的、华丽的外衣。

物欲和理智的争锋,高彤偏向了物欲。

下午两点半,顾中琪回来了,她走到自家门前刚要伸手摸钥匙,却见房门虚掩着,心想高彤从窗口看见我先把房门打开了?她拉开门就进入房中关好房门,一边换鞋一边说:“谢谢你,高彤,看见我回来了。”没人应声。

“高彤,别不吭气,我们收拾收拾走吧。”

还是没有人回答。

第十五章莫名其妙的存折

顾中琪心想,高彤睡着了?不对啊,房门是开着的,他一定和我捉迷藏。她摄手摄脚地走近卧室,不见高彤,她又打开厕所,还是没有见到,顾中琪又来到阳台,仍然没有高彤的影子。她有些着急了,又在厨房、客厅转了半天,然后就翻看床下、橱柜等能够藏人的地方,她找遍各个角落,依然没有发现高彤。她突然想到了高彤的皮包和手机,找了半天毫无踪影。顾中琪抄起电话就拨通了高彤的手机。没人接听。她反复的拨了几次,都是无人接听。

顾中琪觉得事情不妙,可一时却没有了主张,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她听到门外有钥匙响动,紧接着房门打开,高彤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睛无神,表情麻木。

“你上哪去了,走了也不关门,打电话又不接,差点把我吓死。”顾中琪劈头盖脸的对着高彤怒喝。

“这个……这个……我——”高彤听见顾中琪的喊叫之声,就像从梦中惊醒,抬眼一看,顾中琪正坐在沙发上,她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回来了。”高彤问了顾中琪一句。

“什么这个那个,我回来不回来的,我问你去哪儿了。”顾中琪见高彤遮遮掩掩的,没有回答她的话,愈发生气,说话时嘴唇都直发抖。

“这个……这个……我没有去哪里,就一直在家啊!”

“高彤,你——”顾中琪正要发火,就见高彤瞪大眼睛,闪着游移不定的眼神,满脸狐疑、满脸无辜的样子,让她想起了高彤最近一直做着的恶梦和他那些奇怪的举动,她把语调降低了,但仍是愤愤地说:“你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吧?”

高彤更加狐疑了:“我——我为什么要瞒你?”但是他突然想起了那些钱,可是那些钱他也没想瞒着爱人啊,正准备她回来时和她说,可爱人却莫名其妙的发起火来。高彤想到这赶紧去换拖鞋。可是他突然呆住了,自己什么时候把鞋穿上了?他赶紧又找手提包,一看手提包正在手里提着,他又是一惊,他打开手提包,马上冒出了一头冷汗,包内只有五万元钱。他发疯的在包里翻腾,没有找到另外的五万元钱,但却找到了一张存折,这个存折哪里来的,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他不知道,只好顺手拿了出来,就势打开,这一看更让他大吃一惊。存折上用自己的名字存了五万元钱。

他大脑发木,浑身发抖,慌慌张张的又把存折放了回去,刚要伸手去拉好皮包拉链,坐在沙发上的顾中琪“腾”的起身过来,一把抢过高彤手中的提包走近卧室,高彤也紧随其后。

顾中琪把手提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她首先看见五万元整捆的人民币,然后又看见一个存折,她把存折抓在手上翻开一看,当时就连哭带叫,把存折摔在地上,把那五万元钱也摔在了地上,用双手拼命的捶打高彤。“你还说没有骗我,没有骗我,竟私自存了这么多钱,你说,是给那个女人存的,说话啊,你个没有良心的家伙,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这样对我。呜呜呜——”顾中琪放声痛哭起来。

对于顾中琪的嚎啕大哭,高彤是左右为难。

“中琪,你听我说。”

“我不听,呜呜呜——”

“等我把事情说完,随便你怎么办。”

“我不听,我不听你编故事——呜呜呜——”

高彤没有理会顾中琪听还是不听,自顾讲述了秦大通给他钱的经过,讲了他上午考虑还贷、资助父母以及准备要个孩子的计划,讲述了思想斗争的经过,还有最后决定留下这笔钱,在家等待顾中琪回来,商量怎样处理这笔钱等等一些列事情全部讲给了顾中琪。就是为什么包里只剩五万元钱、而另外五万元钱却变成了存折,他解释不了。他说完那些事情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真的想骗你,我就绝对不会让你看到这些钱。”

顾中琪听了高彤的解释,还是不依不饶,硬是说这事儿是被自己撞见了,否则他不会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如果不想瞒她,为什么不把存钱的经过讲给她。

“这个……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高彤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

这一声喊叫,把顾中琪吓醒了。

顾中琪刚才被高彤的行为气昏了头脑,现在又被高彤的一声喊叫吓得不轻。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吵吵嚷嚷,这样闹下去非要出事不可。她止住哭声翻来覆去的想:高彤从来没有和他分过心,在双方父母的问题上一直摆得开,他也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发过这么大的火。难道他真的没有骗我?自己把钱存在银行自己却不知道?顾中琪又想起了前天晚上高彤和他说的在单位忘记锁好保险柜门的事,就突然眼睛一黑趴在了床上。

高彤仍愣愣地站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顾中琪觉得头不再发晕了,她慢慢直起身来坐在床边,眼睛木然的望着高彤,心里打着冷战,哆哆嗦嗦、声音很低地说:“高彤,你真的不知道怎么离开家把钱存到了银行?也没有听到我打电话?你把手机拿给我看看。”

高彤说:“手机不是让你倒在了床上吗?”

顾中琪从床上拿起高彤的手机,马上翻看,她看清了上面的未接电话,未接电话就显示着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她明白了,高彤确实没有听见手机响。如果他听见就会马上看看是谁打的,如果他不想接家里的电话,他一定怕我发现他包里的东西,但是他完全可以把那些东西藏起来之后再回来,这就证明他在进门之前处在一种“没有知觉”的状态,就像他在银行忘记锁门而自己却全然不知一样。

“高彤,林贵桂说得对,你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高彤一听顾中琪像林贵桂那样诅咒他,马上愤怒起来:“你才病得很重呢。”

“不,我说的是真的,你还记得你在银行忘了锁上保险柜门的事吗?”

高彤一听银行保险柜门的事,火气消了,心也沉了下去。自己真的病了?他不敢相信。

“我们还是先到北山烧烧香、看看再说吧。”

第十六章女人是水吗?

时间已到下午四点。

方右山和丛兰告别陈老伯离开小庙,走在出山的路上。

方右山此时的心境和上山的时候又不同了。这将近一天的时间,他可以说经历了以前几天或者说几十天没有的经历。以往他出去旅游,可以边走边写出精彩的游记,但是今天不同,他的脑中被灌进了大量的信息,不是信息的数量过大,而是那些信息可以膨胀,尤其是那个在门口一闪就不见了的黑影,让他浮想联翩,让他心潮澎湃,那个影子好像具有裂变效果,在他的心里分化、碰撞,然后形成碎片,充斥整个大脑。

再次看见山坡上的坟墓,已经不是静静的景象,仿佛那些沉睡的幽灵纷纷走出坟墓,正张牙舞爪的将自己包围。

一个疲惫无力的声音把方右山从漫无边际的想象之中拉了回来。那是丛兰的声音。

“右山,有了今天的见闻,你的灵感总该出现了吧。”

方右山略一思索道:“不是出现了,好像是雪崩了。”

“真的那么神奇?”丛兰觉得方右山说的太玄乎。

“是的,就像感受身边的坟墓一样,这一来一去就是两种境界、两重天下,说它静,但是静在动中,说它动,又动如无形。”

“行了,我可搞不懂你的动和静。”

方右山又思索一会儿,突然问丛兰:“丛兰,陈老伯的中医医术是和陆继林学的吧?”

“嗯,肯定是,他不是说了吗,他和陆家父子的关系特别好。”

“为什么没有看见那个泉眼和林姑的坟墓?”

“听陈老伯说,泉水早在三四十年前就干了,坟墓在东南角的房子底下。”

他们走到了山边上的高岗,远远向下望去,凸起的山石没有挡住视线,摩托车静静地停在山脚下,左右两侧远处的山坡上有几个人,可能是在寻找草药。

两个人走到山下,见通往山外王村那条小路的不远处,有两个骑自行车的人正向这边而来,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你看那两个人,估计是上山找陈老伯的。”丛兰对方右山说。

“这些人看病为什不去医院,而到这里来呢?”

“他们可能是来这里看病,也可能是上香。来到这里看病的人,他们第一图便宜,第二这些人都非常迷信,而且他们的病都是一些疑难杂症等奇怪的病,边看病边求神仙保佑。”

“是不是人们常说的着了魔的那种,什么鬼魂附身、魔仙附体等等。”

“是的。”

“那么陈老伯懂得道术吗?就是可以驱鬼除魔,降妖辟邪。”

“可能是那两个石像和神堂的作用吧。”

“那他们为什么不去东山找那个老道士作法?哦——对了,我忘了看看那两个石像了。”

“可能是东山建造的比较晚,大多数人们宁愿相信北山小庙更有灵气。”

方右山见丛兰说话时有气无力,而且那种十足的女性韵味和柔气又不见了,还显现出一种失落之感,就对她说:“又想起什么了,是不是你也很迷信?”

丛兰没有作答,只是冲方右山微微一笑。

方右山心想,女人真是奇怪,难不成真是水做的?柔顺无比又喜怒无形,真是让人无法琢磨。丛兰刚才的闭口不言,给方右山很大的触动,对于男人,方右山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内心世界,而对于女人,方右山就觉得一筹莫展,要猜透她们的心很难,他准备为前面那两个人相相面,来检验一下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

他边想来到摩托车边,那两个人已到近前,他们把自行车停在一边望望方右山二人,开口问道:“两位,陈老伯可在?”

“哦,在家里。”方右山见两人知道陈老伯,就知道他们是这里的常客,便继续观察他们的脸色,男人穿着一套笔挺的蓝色西装,系一条暗黄色领带,眉宇间像拧了一个疙瘩,两眼大大但却无神,相距很远,眼梢下沉,脸型很瘦,两腮略鼓。女人短发垂肩,大眼睛高颧骨,两腮微微下陷,紫色敞口夹克,下穿淡黄色休闲长裤。的确与常人不一,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暗淡无光,愁眉不展,好像还有些晦暗,看来他们一定承受了好长时间的压抑和忧郁。

陈老伯有一只手机,山上也有信号,他们应该先打电话啊,为什么问我们?这也许是陌生人打招呼、打破尴尬的一种方法吧。

望着两人上山的背影,方右山长长出了口气,对丛兰说:“我决定以他们两个作为小说中人物的原型。”

丛兰被方右山送回公司的时候,已经五点半,她要留方右山吃晚饭,方右山谢绝了,因为他想找个机会首先请丛兰吃饭,这样即可以显示他的大度和体面,又可以把握交谈的主动权,还能找机会向丛兰做一下浅显的表白。另外他现在的思路非常活跃,他想马上回家进行小说的构思,把主框架敲定下来,就可以列出提纲,选择故事中的人物,然后再到后山住上几天,仔细研究一下那个黑影和那个早已被破坏的神堂。这一切完成之后就可以正式动笔了。

方右山走后,丛兰一个人在公司里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第十七章前夫的脸

丛兰的家离她的公司不远,同在这条明镜街上,从公司向东走两公里就到了,她现在与母亲住在一起,房子也是母亲的,她那个小家原来的房子被法院强行没收,后来法院搞清楚房产与王明初受贿案关系不大,就按照房屋的总价值给她返回了一些钱。丛兰见自己那些财产被她讨了回来,就没有再去考虑那座房产,而是把自己的东西变卖一部分,余下的搬到了妈妈这里,爸爸去世几年了,丛兰也劝过妈妈让她再找一个后老伴,也好彼此照应一下,生活还能充实些。

可是她的妈妈是一个非常保守的女人,就是不同意,每当丛兰和她谈起此时,她就不高兴,他说这样做有伤风化、有悖道德,对不起你死去的爸爸。丛兰说那些说法都是封建传统,现在都二十世纪了,全世界都在开放,哪个人不是在少了一半之后就又重新组合,这是一种社会进步的象征,看来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对你的影响太深了。不管怎么说,丛兰就是做不通妈妈的思想工作。

丛兰回到家里,妈妈已经做好了饭,在那里等她,见女儿回来,就赶紧起身对她说:“小兰,菜已经凉了,我去热一下,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刚才一忙活就忘了。”

丛兰忙说:“妈,我来热,您等着。”

吃过晚饭,丛兰和母亲聊了一会儿天,就回到自己房间倒在床上想着心事,因为今天在北山她闻到了一种奇怪的气息,她又听到了那个常常由远而近的奇怪的声音。

她恨王明初,尽管他曾经是自己的丈夫。因为他竟然暗地里偷偷地受贿,抛下她逃往国外,而他受贿的事丛兰却全然不知。

2004年4月份,他们相识了。

那是一个偶然的相遇。当时富晨银行信贷科办公室重新装修,丛兰的公司——也就是“丛兰装饰公司”拿到了这份合同。

富晨银行信贷科派出到装饰公司进行实力考察的人就是王明初。那天丛兰正坐在办公室与设计人员一起商量设计方案,一副西装笔挺的王明初来到公司,说明来意后,丛兰招呼他坐下。丛兰很是热情,端茶倒水都亲自上阵了,因为她想表达一下公司的挚诚。经过一番交谈和查阅相关资质和业绩后,王明初满意的离去。

王明初走后,丛兰才在脑中仔细品味他的影子。王明初英俊高大,肤色略黑但是脸庞非常饱满,看上去健康而又诚实,与他的容貌不太相配的是他举止优雅、文质彬彬,一副十足的书生气,像是生活中处处谨小慎微的人。

丛兰心目中的恋人形象与王明初出奇的相似,她不喜欢那些张狂、浮躁的男孩子,她喜欢稳重而有品味、生活中比较细心的男人。丛兰动心了。

后来丛兰通过熟人了解到王明初的背景和他的为人,他家是辽南农村的,大学毕业来到这里,现为信贷科信贷员,为人和善,谨小慎微、爱好广泛,性格内向。丛兰感觉很满意,就开始接近他。

一段时间的交往,他们彼此相恋了。

在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丛兰发觉王明初有一种浅浅的忧郁症,而且心胸狭窄,争强好胜。丛兰没有计较,人们都说恋爱中的女孩最美,但是也最傻。丛兰把王明初的心胸狭窄看成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把他争强好胜的特点看成积极向上,看成拼搏和奋斗,把他的忧郁看成是工作压力的一种表现。

半年之后,他们结婚了。结婚之后的王明初已经是信贷科的副科长了,但是他的忧郁症愈发严重了,他以身体不好为由坚持暂时不要孩子,丛兰没有反对。他除了有忧郁症,脑神经还有问题,经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恶梦,而且他变得非常固执。丛兰对他百般照顾、百般呵护,到处求医问药,不但没有治好他的病,他又新增了健忘症。让丛兰至今耿耿于怀的是,王明初明知自己有病,还经常早出晚归,说走访客户太忙等等。

丛兰怀疑丈夫精神有问题或者是心理创伤,因为他的梦总是被一群妖魔鬼怪追杀,而且总是跑到后山的一堵墙边被抓到,然后就是剖心挖肝,最后让那些魔鬼吃掉,每次都是在这个时候惊醒。

当王明初逃往国外,事情被媒体披露,丛兰才知道,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竟然受贿500多万元,其中有70万元还存在银行的帐户里,不过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个叫许宜芳的姑娘。

他在逃亡之前,曾为一个山河公司做过一笔数额巨大的贷款业务,可是不久,那个公司的老板赵从田和王明初一起出国考察,不到一个礼拜,赵从田案发,警方介入调查后才发觉那笔巨额贷款被该公司老板赵从田和富晨银行贷款方的某个人员(实指王明初)私分。之所以出现这种事情,是因为那个公司的资信信誉特别好,以前的数次额度不小的贷款都能如期归还,并且该公司有一定的偿还能力,银行方面也进行了该公司对资金使用情况的跟踪监控,但还是出了漏洞。由此富晨银行的某些人员也受到了牵连。

本来,丛兰发现了王明初很多反常的地方,比如王明初恶梦连连,丢三落四,经常出现记忆断层,有时还长时间坐在那里不动,眼光暗淡无神。往往自己做完的事情死不承认,后经证实他在做那件事的时候自己可能并不知道。他还常常一个人跑到北山小庙,说是找陈老伯治病,可是没有见其好转。她也听到一些风声,说王明初总在傍晚的时候和一个女人走在一起,甚至有人在城北的王村看见过他,说他总在一个大房子的围墙外转来转去,有一次险些被人误认为强盗,差点挨一顿冤枉的拳脚。为此丛兰还偷偷的跟踪了他几次,尽管她不愿这样做,但是为了证实王明初的病是不是和这个女人有关,她还是硬着头皮这样做了。丛兰没有发现他和什么女人在一起,只发现他走路的时候疑神疑鬼、东张西望,表情惊慌、神情恍惚。

丛兰确认王明初身边有其他女人的事纯属谣传,她觉得他病得很重,于是她苦言相劝,让他做一次全面治疗,进行长期修养,就在已经固执到极端程度的王明初答应开始治疗的时候,他出逃了。

王明初的事情败露之后,丛兰证明了有些人的说法不是谣传,王明初确实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而且还把自己受贿的一部分赃款存在那个女人的名下。那个人就是许宜芳,丛兰没有找到许宜芳,据警方说许宜芳早就不知去向。

丛兰处理好一切事物,办理了与王明初的离婚手续之后,搬到母亲家里。母亲为她的事情感到难过,还病了一场。从这以后丛兰经常做一个怪梦。

梦中的王明初从单位门前的马路走过,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得乌黑八糟,两只眼睛里流着血,胸口处的衣服和皮肤露出一个大洞,心脏明晃晃的露在外面,不停地剧烈抖动。他目光呆滞,直视前方。前面十几米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女子,一头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直垂腰际。就像事先约好的一样,那个女子前面带路,他悄悄地跟在后面,丛兰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从长平街一路向西,走到华江小区向北拐,直奔王村,在王村围着一个大房子转圈,然后就向后山走去,当白衣女人和王明初走过一个山包之后,丛兰就再也看不见他们了,只能听到从他们消失的地方传来可怕的叫声,那叫声恐怖之极,让人头皮发麻,四肢冰冷。丛兰每次都在这个时候被吓醒,醒来后发觉从头到脚都是汗水。

经常做着同样的梦,而且每次都是在相同的地方吓醒,丛兰在梦中从来就没有看见白衣女子的脸,她开始怀疑王明初在逃亡之前是不是被鬼附身。所以她就产生一种冲动,她要到王村和北山看看,那里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她甚至怀疑丈夫没有逃出国外,而是死亡或藏匿在某个地方,她几次找警方询问,最后警方给她出示了王明初的出关证明,她才确认,丈夫确实跑到了国外。

她胆子很小,不敢一个人去查看王村那个大房子,就约了朋友一起去过王村,不过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后来觉得哪有什么鬼怪之类的东西,就独自一人去过两次北山,想听陈老伯谈谈王村和北山的一些事情,可是哪次都不巧,没能如愿。

当今天在北山的时候,她闻到了某种味道也听到了梦中的声音,尤其是那个坟墓的大洞和陈老伯讲述的发生在王村和北山的故事,她又重新觉得王明初以前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或者说他被鬼挖去了心脏,他实际上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根本就不再是人类,而是一个幽灵,所以才有那些奇怪的反常行为,而丛兰和周边的人们不过是凡夫俗子,根本就无法洞穿鬼魂的身影。

丛兰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了方右山,她正好借方右山调查后山黑影一事,顺便把她在梦中的事情以及王明初是人是鬼的问题摸清。她拿起手机就要给方右山打电话,可是一看时间,她竟然胡思乱想到了午夜,她不太情愿地放下电话。

第十八章死亡谷

方右山首先回到父母家,父母已经做好了饭,正在那里等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右山的父母都是本市一家机械厂的职工,现已下岗在家,老两口早年有些积蓄,准备给儿子操办婚事用,可是儿子却迟迟不处对象,几年来,父母没少托人给他介绍,可不是他不中意就是对方不中意,也不知儿子是怎么想的。

没有了工作就没有了收入,早晚会坐吃山空的,方右山的父母也曾经想出去再找些事做,方右山就劝他们不要找事做了,他结婚不要父母出钱,毕竟几年来他得了几笔可观的稿酬,自己结婚筹办喜事绰绰有余,还可以给父母足够的贴补。为了自己创作方便,他去年在与父母相同的小区单独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这样既可以照顾父母又可以随心所欲的创作,不会影像别人。但确切的说,他是没有影响别人,但是都是父母照顾他了。

他在父母家吃过饭回到自己的小家中,来到自己定义为写字间的房间,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构思他准备的开山之作。

实际上现在所构思的并非他的开山之作,他以前也曾经写过不少小说,效果也不错,不过都是一些都市言情的题材,他不太喜欢那些男男女女之间的争风吃醋、没完没了的卿卿我我。受国内知名作家蔡骏的影响,他想改变一下方向,试着写一些悬疑作品,在这之前他已经写过几部长篇悬疑小说,让周边的朋友看过,并得到他们的好评,比如《大漠归魂》、《玉陨》,不过他自己并不满意,所以他把这次的构思定为开山之作。

方右山在电脑上首先列出了故事的场景,以蓝之星城、王村和北山为主线,侧重北山,又选择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不过这些人物的背景、现实和他们的命运却暂时难住了他,他也想像蔡骏一样最大限度的突出幽灵概念、营造恐怖气氛、制造起伏跌宕的情节、描绘科学严谨的推理,最终的结论却让读者大吃一惊。

想想容易,做起来很难,他又一次陷入了自己编织的怪圈,恐怖的情节都是虚构的,真实的情节又很难与鬼魂联系起来,可是他自己笑了,哪个小说不是虚构的,我何必为这种事情烦恼,只要把它理性化不就成了。

他苦冥苦想了好长时间,电脑的荧光屏上仍然是那寥寥的几行字,于是他关掉电脑,准备躺在床上构思,采用录音笔的办法,把构思内容记录下来。

躺在床上的方右山,紧闭双眼,让思路任意漫游,苦苦搜寻那些超脱常规境界又在情理之中的“机关”。

方右山没有搜素到“机关”,却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事情。

那是他高中毕业的两年之后,他因为没有考上大学,未免有些心灰意冷。父母见他总是不开心,就劝他把心放宽,把眼光放远。

实际上方右山并不是自暴自弃,也没有放弃自己的追求,只是一时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十字路口。他的学习成绩并不错,但是他偏科,对理化两门课程就是天生的痴呆儿,怎么也搞不太懂。高考的时候,他的数学和语文几乎满分,可是物理和化学的成绩就可怜了,他不好意思再对别人说起那件事,也不好意思再想那件事。

他在两个行业之间徘徊,一个是做一名心里医生,一个是继续写作当一名作家。他知道这两个职业,都很艰难,首先自己必须要复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勉强入门。他考虑了很长时间无法定夺的时候,想起了古时候的一句名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对!就用万里路决定我未来的方向。

他踏上了去西南的列车,他要体验四季如春,他要感受天府之魂,他要领略高山溶洞。

他乘火车先到北京,从北京直达贵阳。在贵阳停了一天又奔安顺。

在安顺他乘上了前往黄古树和龙宫的旅游大巴。到了黄果树,他几乎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惊呆了。那时是夏季,也是黄果树瀑布水流最大的时候,高度和宽度都在六七十米的巨大水帘挂在峭崖绝壁之上,犹如远古的流萤,从上而下轰然而落,隆隆响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那时的心境犹如站在长江油轮的甲板上放眼无疆,也似倚着渤海滩前的巨石闭目听涛。

那就是神话,打帮河绵延数十公里,何止九曲十八弯,简直就是千回百转,它从上游一直到黄果树瀑布,其间又大大小小的瀑布数百处之多,每一处都显示着画的灵性、景的晶莹。起伏跳跃是它的个性,悠扬婉转是它的身形,浪花飞溅则是它灵魂的缩影。

方右山被黄古树壮观的景象吸引,已经不能用流连忘返来形容,简直就是如醉如痴,不知自己尚在凡间。

游过黄果树瀑布,他又到了龙宫。

龙宫是一个典型的高原溶洞,里面钟乳景致千奇百怪、栩栩如生,他站在船上,穿行在宫内水潭,如身陷梦境,更胜魂游天宫。

他离开贵州一路西下,过成都转昆明,在昆明畅游西山风景,虔诚观瞻邛竹寺,绝口惊叹陆南石林,最让他开怀的是,大观楼里180字长联“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还有那“千秋怀抱三杯酒,万里云山一水楼”的千古之句,那是何等的高雅、何等的震撼。

方右山有了创作的冲动,他要做一名作家。

归途中,方右山在四川峨眉山下了车,他没有登山,而是去了有中国“死亡之谷”之称的黑竹沟。传说那黑竹沟阴森恐怖,煞气袭人,所有的人都望而却步。方右山只在谷口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就是在这短短的一刻,放右上想到了,要做一名恐怖小说作家,与读者一起解谜。但是他真正开始些恐怖小说是近一年的事情。

方右山回到家乡之后,创作了第一本小说,起名叫《死亡谷》,但是他没有写完,因为他没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死亡谷的惊悚和恐怖。他没去感受也就对了,如果他真的进入那个死亡谷,可能就再也写不了小说了。

方右山从遥远的回忆之中收回了思绪,不觉慨然长叹,他决定以后无论如何也要再去一次峨眉,向当地的人们了解更多有关黑竹沟的事情,他要把他的《死亡谷》完成。

他的思路又回到了北山小庙、坟墓上的大洞和陈老伯叙述的黑影。

可是当方右山再次想到后山坟墓上那个大洞还有陈老伯说的黑影,他突然有了害怕之感。总觉着黑暗中有个黑影正飘忽左右,以狼毒之眼窥视自己,并伺机袭击他,他拼命的睁大眼睛,证明是自己心理作怪之后,才再次闭上眼。

看来人们还是惧怕鬼魂的,虽然那些东西不一定存在。

人们偶尔谈起鬼魂的时候,都只当作笑谈,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种开心果,那些恐怖的概念和鬼魂的影像只在脑中一飘而过,并没有在脑中留下很深的印记。可是当人长期置身于恐怖故事之中,他的思维会不知不觉地聚焦,一有闲暇,那些恐怖的场景就会浮现脑中,亦真亦幻,思维就陷入彀中,不能自拔,这些影像会影响人的记忆,随手拿起一个东西放到某处,转身就忘,过一会儿再次发现时,就瞬间产生惊惧,误认为他人或鬼魂作祟,一旦找不回那段记忆,人们就会疑神疑鬼好长时间,直至思维转移。

有人管这种现象叫“影子依赖”,它和疑人偷斧异曲同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右山朦朦胧胧的听到有人敲门,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谁啊?”

“是我,钱龙。”门外传来他的同学钱龙的声音。

方右山想,这么晚了,钱龙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他起身来到客厅的门旁,伸手打开了们。

钱龙一个跳步就钻了进来。

“右山,走,快和我去看看,北山发现了‘万人坑’。”

“万人坑?”方右山一惊,那是三十年代的事情,万人坑在东北有好几处,其中吉林身辽源的方家坟最为出名,记得爸爸经常给他讲方家坟的万人坑是怎样形成的,爸爸曾经去过辽源的方家坟,那个方家坟在建国后就建造了一个阶级教育展览馆,那里还展示了“牛世清的一张工票”,也有一些日本鬼子在辽源开煤矿时矿工的衣物,虽然陈列品不多,但是件件都凝聚了当时那些矿工的血泪史,谁人看了都为那些矿工的悲惨磨难而动情,都为日本侵略者的暴行而愤慨。怎么现在还有“万人坑”?

没容方右山再去思考,钱龙就催促他赶紧穿衣服换鞋,并告诉他那个坑很大,里面有无数骷髅。快去看看,听人们说,好恐怖啊!正好你要写恐怖小说,这种事情不能不看,第一他记载了日本帝国主义残害我中国同胞的恶行,这就是侵略者惨无人道的铁的罪证,第二你可以根据这件事情写一部揭露侵略者狼子野心的恐怖小说,用以警示国民。

这个钱龙本来是一个好事之徒,那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热闹就少不了他的身影。

方右山还在狐疑,钱龙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怎么我今天去北山的时候没有发现。方右山穿好衣服,迷迷糊糊的就跟着钱龙下了楼,取出摩托车,两人飞快地向北山而去。

由于天黑,方右山不敢快开,只能小心翼翼的行驶,半个小时之后,他们穿过了王村,远远就见北山山脚下有无数亮光,那是围观的人们的手电光,还有维护现场人员的高能射灯的灯光,那些亮光把黑夜里的北山一角映得通明,状如白昼。

方右山和钱龙来到那些人的旁边,缓缓地停下摩托车,他俩放好摩托车之后就挤进了人群。

穿过道道人墙,方右山和钱龙艰难地挤到了前面,方右山放眼一看,哪里是什么万人坑,眼前是一个直径一米的洞孔,周围全是围观的群众,不见有任何治安或者保安人员,也不见有警察和其他工作人员。

方右山小心翼翼地凑到圆洞前面,俯身一看,那个圆形大洞里面黑咕隆咚,深不见底,他扭头对钱龙说:“这哪里是什么万人坑,就是一个洞。”

还未等钱龙回答,后面的人一涌就把方右山撞向洞口,方右山忙伸手去拉钱龙,一下把钱龙也拉了过来,两人身体失衡,一下子就掉进洞中。

方右山和钱龙同时大呼一声“啊——”,就大头朝下,飞速的向下落去,那惊恐的“啊——”声拖得很长很长。

两个人在下落的过程中,仍然紧紧的相互拉扯着,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划过,所有惊恐的喊叫都被风声淹没,“嗵嗵”的两声闷响,他俩摔在洞的底部。他们只觉得身体所有的地方都酸痛难忍,心肺具焚。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放右上睁开了眼睛爬了起来,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又闭上了眼睛,牙齿打颤,浑身筛糠。钱龙也被方右山身体的剧烈抖动震醒,他也睁开了眼睛,可是还未等他看清周围的景象,就“噌”的一下跳了起来,把旁边刚刚站起的方右山吓得一个趔趄就又倒了下去。

原来,不知何时,洞内一片光明,他们掉进了一个满是泥水的洞中,正好砸在一个黑色物体的身上,那黑色物体很大,就像一件衣服盖在洞底,被他两人一砸,它竟然慢慢隆起,紧接着就从衣服底下站起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那个黑色的人形物,披头散发、面露狰狞,张牙舞爪地直奔二人扑来。

跳起来的钱龙发出一声恐怖的叫声,方右山刚要倒下的身体突然像弹簧一样射了起来,他也发出了一声同样的嘶叫……

方右山猛地从床上做起,见周围一片通亮,他摇摇脑袋才明白,刚才做了一个噩梦,他的身上几乎被汗水湿透。

方右山很少做梦,尤其是几乎不做噩梦,那么眼下的这个噩梦预示这什么呢?他一时想不通。可能和北山的坟洞有关,也可能和北山的黑影有关。他刚才这一惊吓,马上精神了,睡意全无,他索性起床坐在电脑前,继续构思他的小说,可是他的脑子乱的很,有隐隐的一种预感悄悄爬上心头……看来北山的墓洞或者黑影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一定暗伏杀机……

旧社会有万人坑,那是侵略者的罪孽,现在……也有不少贪婪的恶魔也在制造万人坑,那是潜伏在黑暗之中有着龌龊思想的人制造的罪孽。

方右山想了半个小时,决定小说的开头以善恶论述开始,于是他写了以下几行字。

“看似平常的北山,却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里有过去的悲荒、过去的灾难,有过去的茂盛,也隐藏着某些罪恶。

真正的罪恶不是鬼魂制造,而是一些贪婪、狡诈和和暴虐的阴魂,长期隐蔽在黑暗之中,用他那双充满邪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些善良的人们,他们是长着人面的吸血鬼,他们是披着人皮的害人虫,人们无不对他们憎恨,无不对他们愤怒,但是又很难看穿他们的内心世界,只好用一个可以包含他们全部罪恶的名字进行叙述——鬼。但是鬼和人一样,有善有恶,摆在人们面前的最大难题就是怎样分辨人的善与恶、鬼的善与恶……

黑暗不代表恐惧,而是代表一种限制,它限制了人类的视觉,但是它限制不了人类的心灵,限制不了人类的智慧。伴随黑暗孳生的邪恶,最终会在光明面前暴露,在光明面前消亡。所以黑暗只是人们清理污垢时留下的死角,是人们在困倦时偷偷叮咬在身上的蚊虫,也是人们匆忙时的一种遗忘。”

他的小说终于有了一个轮廓,也有了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想法。

方右山突然觉得困意袭来,于是他上床睡觉了。

第十九章家是一堵墙

一阵美妙的音乐从他的身边响起,方右山在朦胧中睁开了眼睛一看,一片白光透过窗帘洒在房中。原来天已大亮,他不知是何时睡着的,更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

他伸手从枕旁拿过手机,见是丛兰打来的电话。

“喂,右山啊,我有一个想法,想和你说说。”

“你说吧。”

“不,我要见面和你说。”

方右山心里“嗵嗵”直跳,一阵欣喜漾在脸上。“好吧,我去你的公司。”

“不,我去你那儿,你等我。”

方右山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是6月11日早晨六点十分。他赶紧起床,当一切都处理好之后,听到了敲门声。

丛兰进到房间与方右山打过招呼之后,仔细地打量着房中的设施与布局,房间设施不多,给人清净、简洁之感。客厅里一对单人沙发和液晶壁挂电视相向而放,卧室里一张双人床和一个橱柜,书房有一张公司常用的大型写字台和一把转椅,写字台上是17寸的液晶显示屏,旁边有一簇玉雕珊瑚,下面放着电脑。靠墙是一排书橱,里面摆了好多书,有很多名著,古代现代,东方西方,还真不少。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定之后,丛兰开口了。

“看你的精神不好,怎么了?”

方右山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上去很勉强,他的脸孔发黄,眼窝深陷,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昨夜做了个噩梦。”

丛兰觉得奇怪,前些天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说从来不坐噩梦,现在是怎么了。她想笑,但是她止住了,可能是关心的缘故,她的声音更加温柔了。“你不是说从来不做噩梦吗?”

“我以前是从来不做噩梦,可是昨天,不知怎么搞得,我也说不清楚。”

丛兰心想,也许和昨天他探头看那个坟洞有关吧,但是她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改变了话题。

“单身汉为什么准备个双人床?”丛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方右山。

“哦,说不定哪一天有个仙子以身相许,就不用临时抱佛脚去换床了。”方右山说完做了个鬼脸。

“想不到你还挺贫嘴,你一直没有处朋友吗?”

“对。”

“为什么?”

“因为我在等一个梦中人。”

“谁?”

“哦……”方右山犹豫一下,“以后告诉你”他采用了丛兰常用的手法。

丛兰脸上有一种特殊的表情,转瞬就不见了。

方右山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太笨了,多好的机会,话到嘴边却溜了过去,他鼓鼓劲正要补充,丛兰开口了:“你的小说构思好了吗?”

方右山见丛兰改变了话题,也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自打高中毕业以后这是第二次见到她,虽然自己暗恋她,可是她又怎么想呢,另外她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善良呢?还是润物细无声更好些吧。

“有了一个框架,尚缺几个人物和很多细节。”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丛兰的表情很诚恳,依然拖着长长的呼吸。

“责无旁贷。”

“我觉得你这个小说还要以北山为主,等你决定去北山蹲点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带着我。”丛兰本来想把昨夜她对王明初的分析和判断和盘托出,但是真正面对方右山的时候却失去了勇气,因为那些关于王明初的事情可能会让方右山感到反感,也因为她的心中有一个很是奢望的念头在慢慢滋生,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方右山见丛兰要和他一起去北山,并用了“蹲点”一词,感觉有点像干部下基层似的,但他心里激动无比,手舞足蹈地庆祝都不足为过,他尽量使自己放松,把口气拉长以平缓自己的心跳,他没有问丛兰究竟是什么原因,或者说他眼下是在强迫自己不要提出问题,他说:“我答应你。”

丛兰紧张得脸都有些涨红了,她打开放在旁边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到方右山面前,“这是我从王明初的一个笔记本上抄下来的,是他在04年9月份写的,你帮我看看是否包含别的意思。”

方右山接过那张纸展开之后,只见上面是一首诗。

家是一堵墙

曾经的你是那一半,

曾经的我是这一半,

两半和在一起是一堵墙。

它阻挡黑暗又包裹黑暗,

它遮蔽风雨又容纳风雨,

它接收阳光又积蓄热量,

它抵御寒冷又保存温度。

它依靠两颗心相连,

点燃墙内灵魂的光亮,

呵护墙内生命的成长。

没有了你,家是断墙,

没有了我,家是断墙,

它滴过血,流过泪,

剩下一半孤独的承受忧伤,

残缺不全地抗击失望。

2004年9月20日

丛兰说这是她在搬家时,看到了王明初的几包东西,里面都是一些他几年来的书和笔记本,他略微翻看了一下那些笔记本,每个本子上都有些文字,多半集中在前面和后面,内容有朋友的联系方法,还有一些随笔等。她想把这些东西扔掉,因为这些东西代表了耻辱,让她憎恨。可是她又一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忠奸分据,善恶共存,良莠一体,黑白同生的舞台,连诸多名人都要三七开、四六开,何况我们这些寻常百姓。这些东西记录着我们的过去,记录着一段恋情一段婚姻,我不能容忍王明初的过失,难道我连这些没有生命、没有思想、寄托着主人精神的东西也不能包容吗?于是她留下了这些东西。

昨天夜里,当丛兰想到王明初可能是幽灵的时候,想给方右山打电话,发现已经是午夜而没有打,她有些睡不着觉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她想起了王明初留下的那些东西。

他起身下床进行翻看,在一个很干净的黑皮笔记本内,看到王明初写了一些短诗,或者是一些顺口溜,其中就有刚才那一首“家是一堵墙”,他觉得这首诗很特别,就特意抄写下来,想让方右山帮助分析一下。

方右山看了半天,心里隐隐地感到不安,这首诗里字字句句隐含了残缺不全的概念,究竟是家的残缺还是灵魂的残缺,他搞不懂,想要对着它评说一下,可是又说不出口。

丛兰见方右山半天没有吭气,就对他说:“留在你这里,慢慢看看,悟出什么再和我说。”说完后她又问了一句:“你小说名字想好了吗?”

“你来之前还没有想好,不过现在想好了。”

“叫什么?”

“断墙。”

“为什么要叫断墙?”

“是受到王明初这首诗的影响,原来我想了好几个名字,觉得都不贴切,因为是恐怖小说,想尽可能的营造一些气氛,尤其是小说不仅要体现恐怖元素、悬疑情节、更要体现灵魂的怨仇和人世的悲欢,所以用断墙一名才有寓意。”

“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一定要好好构思,我希望看到一本优秀的恐怖、悬疑和推理小说,我还要做你这本小说的第一个读者,不要让我失望啊!”

“你不仅仅是读者,你也是这部小说的一个作者,书是否优秀和你有绝对的关系。”

“怎么能扯到我的身上?”

“这本书是因为你才有了灵感的!”

丛兰深沉地忘了方右山一眼,欲言又止……

第二十章貔貅

“呵呵,这么大个老板,办公室还是这么寒酸,应该鸟枪换炮了。”林贵桂随着秦大通走近了秦大通的办公室。

“啊,不可,不可,这都是托老弟的福,不可过于张扬。”秦大通满脸堆笑地引导着林贵桂。

“怎么都得装点一下,显示显示实力,下次再办事儿的时候也好说一点。”林贵桂觉得秦大通应该摆摆门面。

秦大通的“大乾坤商贸公司”位于市区中心的双A写字楼的B座17层,这个双A写字楼是2004年建造的,两栋楼并肩而立,呈两个A字,所以人们叫它双A写字楼。

秦大通的办公室在西侧,房间不大,但却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内部装修简洁明快,并不奢华。一张平凡的老板台坐落中央,西北角是一个带有浴房的洗手间和一个小型卧室,北侧是一排沙发,沙发向东的墙边是一个橱柜。老板台对面的东侧墙壁上,挂着一幅不知谁写的诗词,那诗卷很大,悬挂在墙壁的中上部。从这幅诗卷可以看出秦大通的性格,那幅诗卷都高高在山,如月如阳。

靠近南侧的窗口边有一只三角台架,挺秀而立,上面摆放一个很大的橡木貔貅,那貔貅面目狰狞,双眼怒视窗外,大有衔来天下之财之态势,站在其旁边,马上有一种富贵之气如滔滔云涌,淹没身心。屏窗远眺,高楼大厦跃然眼中,透过楼隙可见城南远山层叠,雾霭朦朦,一片葱绿。低眼向下俯瞰,楼宇之间的空白处,偶尔可见街道显露,车马人流,形色匆匆。无论远看近观,都有飘飘欲仙和万仞凌驾之感。

“你这个东西是从哪搞来的?”林贵桂看够窗外的景色,手指着貔貅,转头问秦大通。

秦大通见林贵桂欲伸手触摸貔貅的头,忙制止道:“王老弟停手,这貔貅的头可千万摸不得。另外也决不可冒犯此物,不能说‘这个东西从哪搞来’,应该说‘这件神物从哪请来’。还有这种事情不是迷信,而是一种祈愿,是一种寄托,很灵验的。”

“为什么不搞……哦……请一件玉制的?”

“我把玩这些物品不是为了它材质的价值,而是为了神物本身的造势和隐意。这种神器不因材质而分高低,它的灵动与造化只因其造型而各有所别。”秦大通振振有词。

“真的那么灵验,你从哪里请的,也帮我请一个。”

秦大通说:“古贤认为,命是注定的,但运程可以改变的。等我从美国回来,我帮你请一个。”

两人坐在沙发上,话入正题。

秦大通斟了两杯茶水,转头望着林贵桂,眼睛放射着狡黔的光。“按照你的吩咐,阵势已经摆开,那个姓高的已欲进阵。”

“秦总,此言差矣,不是我的吩咐,而是你自己在为你自己的事业开山劈路,你有了银行作为靠山,自然前途无量,飞黄腾达。”

秦大通得到林贵桂的帮助和暗示,要想把银行这条路走顺,首先就要把高彤摆平,因为高彤是一个原则性非常强的人物。虽然他仅仅是个副科长,但是如果他从中作梗,事情也不好办。他自然感激林贵桂,所以就必须对林贵桂大为恭维。“可是,军功章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啊。”

“不敢当,不敢当,企业是你的,事业是你的,利润也是你的,我只不过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你服务,只求你发达之后别忘了请我喝两杯水酒,另外你移居国外时也把我带去。”

“王老弟过谦了,没有你上次的帮助,我秦大通也绝不会这么快走到今天这种地步,水酒是免不了的,看这个。”秦大通走到橱柜边,打开柜门,那里面放了好几瓶“人头马”。“这就是今天晚上给你准备的两杯水酒,另外,你可不要把我看错,我不是那种利益小人,除了水酒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件特殊的礼物。”

秦大通伸出两两只食指在胸前做了交叉。林贵桂当时心里就明白了,秦大通为自己准备了多少钱。林贵桂知道,秦大通用的这笔贷款所做的事情,纯利润相当可观。属于他的这部分,他还要打点安排,这个数目是多是少,他自然有自己的算盘。

林贵桂淡淡的一笑:“秦总您客气了。”然后他把声音放低:“以后的事儿我尽量回避,希望你把事情做得亮堂一些。”

秦大通心里一惊,他是金蝉脱壳呢,还是一路绿灯视而不见呢?莫非他比想象中的还要贪婪。我一定要小心行事,免得在他身上覆船。

林贵桂走了,他们约好晚上六点半在大东方酒店热带风情厅共进晚宴。

高彤和顾中琪昨天下午四点多钟到了北山,他们在那里给两个神像(林姑和小妹的雕像)上过香之后,停留了半个小时,陈老伯对高彤进行了切闻望问之后,觉得事情很严重,因为他不能确认高彤的病症,他没有直接说明,而是要求高彤带来他在医院的病历,讲述一下他向上两代的病史。高彤没有去医院检查过,自然就没有病历,他家里上两代的一些事情他也不知道。

陈老伯根据这种情况,强烈建议他们去医院进行全面检查。

顾中琪见陈老伯好像有难言之隐,就问陈老伯高彤是不是有奇怪的遗传病,有没有可能是中邪了或者是魔鬼附身。

陈老伯说查查看是否有什么遗传病,对于神鬼之事,陈老伯不敢妄言。他不相信鬼神是说给别人听的,实际上他非常迷信鬼怪仙魔和因果循环等说法,只是他不想让人知道,要不是因为曾经经历的苦难磨钝了他的心智,使他看破红尘,不再过分担心生命的殒灭;要不是因为他受人之托不可中途而退,他恐怕早就离开后山了。还有一件事,就是一年前他曾经暗示一个青年人,说他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应该做一下法事超度,险些遭受那个人的拳脚。所以他不会轻易随声符合他人说法,而只是委婉的告诉顾中琪,让他们去请两只貔貅,一只放在家里,另一只戴在高彤的身上,也许能够缓解他的病症。

在回来的路上,顾中琪问高彤他梦中的断墙在什么地方。高彤说就在村中小路的西面不远的地方。顾中琪说要去看看,是不是那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们来到村中,按照高彤对梦中情景的描述找到那个地方,停好自行车围着那里转了一圈,那里没有什么断墙,而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四合院的东南西三个方向都是长长的大墙,与北面一长排房子和两个厢房围成一个正方形,南面的大墙开了一道门,大门虚掩着,前面长满了荒草,不见有被人踩踏的痕迹,说明这个大院已经有很久没有人出入了。

在四合院的周围是很大的空场,空场处的杂草中有典型民房建筑地基的残迹,有的地方堆满了杂七杂八的废弃物和生活垃圾,成群的蚊虫和苍蝇在那里嗡嗡乱飞,垃圾的腐臭味道在那里弥漫。

他两又围着四合院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特殊的地方,当他们又走到南面大墙边上的时候,发现离墙不远的村中小路上站着一个老人。那个老人用奇怪的目光注视他俩,两人被看得有些发毛,就离开大墙向老人所在的小路走去。

老人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看看。”

老人叹了一口气又说:“最好远离这个地方。”

高彤和顾中琪见老人警告他们远离这里,就问道:“为什么这没有人住,为什么要远离?”

老人丢下一句“闹鬼”就转身离去。

高彤和顾中琪同时脸色难看,面面相觑。惊恐地呆立一会儿之后,带着紧张的心情离去。

他们回到家后,顾中琪觉得陈老伯说得对,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或找个法师做一下法事,高彤可能真的撞鬼了,要不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总是梦到那个倒霉地方。看来陈老伯是医不了他的病了。

她又开始核计去哪家医院给高彤进行一次全面检查,高彤死活不同意,他坚持认为做恶梦和偶尔的记忆断层,不过是休息不好造成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至于总是梦到王村和后山,可能与人们的传言有关。

顾中琪没能说服高彤,两人只好决定第二天去请貔貅。

第二十一章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星期天的早晨,顾中琪要和高彤一起去,被高彤制止了,因为他想到了天翠珠宝行,想到了冯韵。他想去那里,又怕顾中琪发现他的某些变化。顾中琪满脸不高兴地留在了家里。

天翠珠宝行在明镜街的东部,从华江小区到那里要跨越大半个城区,骑自行车也要四十分钟,高通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骑自行车去。他在楼下取出自行车来到小区外面,给冯韵打了个电话,确认了天翠珠宝行的具体位置,也确认冯韵在店里,他就骑上自行车,一路飞奔而去。

四十分钟后,高彤来到了天翠珠宝行,店里只有冯韵和另外一个女孩,韩晶娜不在。

冯韵高高兴兴的把高彤让到里间的业务室,并给他泡好了茶,笑盈盈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前日残留的尴尬。今天她又换了一套衣服,白色的衬衣配一朵鲜艳的红色领花,淡蓝的阔领西装上衣,下配红色暗格半长紧身裙。清秀飘逸,靓丽可人,说话的声音比前日更加响亮、甜翠。

高彤的心跳个不停,还因前日的失态而自责,面色很不自然,但是他还是眯起双眼,眼梢因笑而垂得更低,目光紧紧的追踪冯韵飘来飘去的身影,像是欣赏一泓潭波,追寻一缕清风。冯韵没有躲避高彤的目光,忙过之后坐在高彤对面的椅子上,眼中放射出明亮的光线,在高彤看来那就是含情脉脉、风情万种的眼神。

“冯韵,这个……这个……我想请一个貔貅。”高彤疯狂的欣赏了冯韵半天,才说明来意。

“啊,那好办,你随我来。”

冯韵和高彤一起通过柜台外面的大厅,走到专放貔貅的柜台,像顾客一样俯身柜台前面仔细端详。

“站在外面看,能产生一种神秘感,而且看得清楚,是你自己选,还是我给你选。”

“这个……这个……我……我也不懂。”高彤站在柜台边,不知如何是好。

“你给谁用,是放在家里还是戴在手上?”

“我用,家里一个,手上一个。”

“用于辟邪还是用于聚财。”

听了冯韵的问话,高彤犹豫了,他不想把自己内心的不安和痛苦暴露给冯韵,何况自己的爱人也只知道他经常做恶梦,其他的事情则一概不知。他无法选择,就问冯韵:“有什么不同吗?”

冯韵见高彤犹豫,就知道他是真的不懂。她心里想应该借这个机会向高彤展示一下自己独到的“才华”,以博得他的好评,当然一方面是刘晶娜安排的任务,另一方面她也有意接近高彤,正愁没有什么借口,他却自己找上门来。

冯韵是一个乡下女孩,因为家境不好,她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成天吵架而离婚,因为母亲再一次嫁人,她就跟着父亲生活,可是父亲也重新娶了妻子,后妈也有一个孩子,她对冯韵不太好。冯韵初中毕业就开始务农,可是她无力改变家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也无力改变家庭的经济状况。

十七岁那年,父亲再次与后妻离婚,冯韵忍受不了父亲因心里压力而变得火爆的性格,就独自一人来到蓝之星城打工。她给人当了四年保姆,后来因为那家人夫妻纷争,她被解雇了。正当她一筹莫展的在劳务市场游荡时,被刘晶娜撞见。刘晶娜在她的身上看出了淳朴和天生的潜质,把她招到了自己的珠宝行。

初到珠宝行的冯韵以为进入了天堂,刘晶娜一旦闲暇就给她讲各种珠宝的知识,并和她以姐妹相称。冯韵很喜欢这些特殊的“生命”,那就是雕刻家或是工匠为这些本来沉睡在地下的石头赋予的生命,为那些金属或木头赋予的生命。她特别用心,不到半年就学会了大量的关于珠宝的知识。

可是后来她发觉刘晶娜不过是在利用自己,她仅仅是一个生意场上的赌具和业务的陪葬品。自己长的并不出色,还是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村姑,可是刘晶娜简直就是一个包装大师,经她的全方位包装,冯韵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经她的调教,冯韵出落成一个性格泼辣、气韵尤佳的才女,虽然心底里还不能摆脱小天地环境生长所附带的劣根性。冯韵自己知道,这些美丽应该叫做气质,是刘晶娜改变了她的“容貌”,是刘晶娜使她获得“重生”。冯韵没有怨恨刘晶娜利用自己,因为刘晶娜对她确实很好,没有刘晶娜就不会有她的今天,也就不会有她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奇迹。

这次冯韵又被刘晶娜作为一个筹码摆在了秦大通的赌局上,她没有怨言,而且她找到了一个机会。

在两年的时间里,她目睹了刘晶娜的一切行为,她的知识,她的性格,她的放纵,她的奢华,都是一个男人培养起来的,那个人就是秦大通,她为了财富跟定了秦大通。冯韵也受到刘晶娜极大的影响,她也要拥有和她一样的生活。可是凭自己的能力,她做不到,于是她就寻找机会。但是冯韵很特殊,她不是什么人都喜欢,她要找一个既有钱又被自己喜欢的人作为她迈向富贵的桥梁,眼下的高彤就是她刚刚选定的一个考察目标。冯韵从高彤的脸上看得出,这种人非常愿意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但是冯韵也为自己划出了一条原则之线,那就是她心底里的保证,她绝不破坏他人的家庭,只求自己能够富有,她深知一个家庭破碎后的痛苦和给家庭所有成员带来的灾难。

冯韵叫柜台里的女孩搬来两把椅子,与高彤同时坐在柜台前,并叫女孩拿出两只貔貅放在柜台上,她就指着貔貅对高彤说:

“貔貅是古代传说的一种猛兽,也传说是瑞兽,俗话说‘龙生九子九子个不同’,实际上龙不止九个儿子,只因人们习惯的称呼罢了。实际上貔貅也是龙的儿子,就是人们常说的怪兽和四不像。貔貅以金银财宝为食,也吃一些邪灵恶兽,所以它有驱魔、化煞、辟邪、聚财守财等作用。你看这只,理论上讲它应该是灰白色的,长有像狮子一样的鬃毛,但是一般用玉石金属雕刻后都保留本色,没有将其涂色的,只有陶瓷、玻璃和木制品有填色或涂色之作。

貔貅要开光,还要供养,然后才灵验,据说养貔貅可以到财神庙,也可以到观音殿,不过你也可以到东山百步悬亭边上的五佛殿去养,也可以采用其他方法养,但一定选择有财神护佑,灵财旺盛之地。

貔貅开光的方法很多,有‘吉日独处,共面财神,合十许愿,茶油点眼,三抚祥运。’还有无根水浸泡、蒙眼念咒、观音前烧香以及到庙里请师傅给开光等方法。

貔貅的摆放和佩戴也要注意,不要头冲正门,不要冲镜子,不要对着床,不要用手摸貔貅的眼睛和嘴巴,戴在身上的貔貅不要在后屁股边打眼,摆放在家里的不要随意挪动。我们这里有关于它的开光和供养的详细说明。”

冯韵说完这一大堆介绍之后,又指着柜台里面说:“你看这里有侧头取歪财的,有直向得正财的,有红木、橡木、桃木制作的,有陶瓷、玻璃制作的,也有铜制的、玉石的、玛瑙的。我建议你家里选用稍微大点的木制品,佩戴在手上的选用玉制品,这样既能保证其作用又可较少花费请神物所用之财。”

高彤听了半天,脑子里当时就乱了套,原来请一个貔貅竟然这般复杂,快赶上结婚娶媳妇了。这个冯韵果然像秦大通所说,真快赶上专家了,谈起貔貅有板有眼、绘声绘色。绝不亚于广告频道的产品推销师,就算她只识这一行,这店里起码有上百种商品类别,她也说得上通天晓地了。高彤从心里暗暗佩服眼前这个早已让他心神不宁的漂亮姑娘。他在惶惑与欣喜中只好求冯韵为自己选择。

冯韵见高彤左右为难的样子,想想也罢,她就为高彤选择了一个置于家中的,用橡木雕刻而成的貔貅,选择了一个随身携带用岫岩玉雕成的小型歪头貔貅。

高彤看了一下价格,橡木的貔貅798元,玉制的398元,加起来总计1196元。他不好意思还价,就掏出了1200元钱,伸手递给冯韵,却被冯韵拦住了。

“高哥,不用你拿钱,这两件神灵我送给你。”

“不行,怎么能让你掏钱呢。”高彤自然不会刚刚接触女人,就接收她的馈赠。

冯韵说:“这种事情不能用钱来衡量,也不能等价交换,别人来的时候,都是正常的生意,我并不理会他是怎样看待此事,今天高哥你来了,我要你做到真正的把貔貅‘请’回家,让它真正的灵验。”

高彤说:“那好,你赠我貔貅,我就赠你手机。”高彤说完又拿出三百元钱,将1500元钱塞入冯韵手中。

冯韵见高彤旨意不接受自己的赠与,她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她就收回了赠与貔貅之念。“既然你不愿接受我的心意,就按店里的最低价给你,收你1000元。”

“不是我不接受你的心意,而是……这个……这个……”高彤一激动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冯韵见高彤脸都涨红了,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就赶紧给他找个台阶。“我知道你这是对神物虔诚的一种表现。”但是她依然没有放弃送给高彤礼物,她让里面的女孩拿出一块玉佩“观音坐莲花”,她把这块玉佩交到高彤手中。“貔貅得宠于菩萨,这个送你,刚好同时携带,不要对我说还要给钱。”

高彤看看柜台里这种玉佩的标价“128元”,他没有拒绝,既然她执意送我礼物,价格并不贵重,这也是给了自己一个以后接近她的机会,那就收下吧。但他知道这块玉佩的分量,这个玉佩极有可能让他将来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又成为一个俘虏,是眼前女孩青翠欲滴的美色的俘虏。

高彤非常感激冯韵,发自心底的一声“谢谢”倒出了灵魂深处感情的积蓄,声音深沉而有力,响亮而坚定,这是他平时根本无法发出的声音。

可以看出,人在某些时刻,他的灵魂可以发出金石撞击之声,是在他百般寂寞而遇到知音的时候;是在他长期禁锢而获得自由的时候;是在他久久无知突然变得聪明的时候;是在他自残花败柳中找到新枝的时候。

冯韵没有忘记告诉高彤,回去后择机寻些无根水,用红色绸布将貔貅擦拭干净,在开光之前把貔貅放在下衬红绸的地方,也要用红绸将貔貅盖好,尤其不要把眼睛露出,因为貔貅护主心强,它在开光后只认它第一眼所见之人,只能为它第一眼所见之人避邪寻宝。它的这种特性有点像禽类的鸭子和大鹅。

高彤含笑告别冯韵,走出店门,骑上自行车高高兴兴地向西而去。他刚刚行进十余米,就觉得头部发热,四肢发冷。

“天啊,什么镇宅避邪,带来好运,招财进宝,这貔貅刚刚请来,才出门口就撞邪了。”高彤的思维被眼前的景象搞得乱七八糟,稀里糊涂地自言自语,险些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第二十二章“死鱼眼睛”

方右山和丛兰在小区外面的马路上吃过早点,又回到了他的家里。

“右山,你搞写作到处跑,为什么不买部车,那样该多方便啊。”在丛兰的想象中,无论是大作家、小作家都是很浪漫的人。他们独自一人驾车,山南海北地收集素材、体验生活、寻找灵感,简直就是古代的游侠,不过作家不是手持长刀或身背利剑,而是随身携带纸笔(或录音笔)以及笔记本电脑。

“我是想买部车,不过最近脑子很乱,无法开车,驾照早在几年前就拿过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给你当一阶段司机。”

“笑话,你这个堂堂的丛兰装饰公司的总经理,我可担当不起。”方右山想了想是该有部汽车,写这部小说可能要在东山北山跑上数十次,必要时可能还要到乡下去,看来丛兰也想亲历自己的写作过程,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马上进入夏季,雨水会多起来,总不能骑着摩托车带着她风里来雨里去吧。于是他又改变了想法。“你会有时间?”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因为一个梦有求于你,我公司里的事情已经交代给小王,让她全权主理,本来我们的业务都是因信誉而来,现有的客户就是我们最好的宣传和业务拓展机构,业务量很大,我们做起来还要挑挑拣拣,无需跑到外面去拉客户。所以我暂时不问公司的事情不会影响公司的正常运行。”

“真没有想到,你还是那样细致认真,还是那样诚实热心,客户都是被你感动的,好吧,说干就干,帮我去买车。”方右山借机赞扬一下丛兰的为人,也是想表达一下对她的肯定,决定立刻买车也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果断。

“你想好买哪种牌子了吗?就是真的买也不必这么心急吧。”

“捷达自动挡,既经济实惠又性能优良,不是心急,我以前因为优柔寡断,坏了我好多事情,现在我要想好一件做一件,绝不再留下遗憾和悔恨。”

“什么事有那么严重,还悔恨?”

“以后再说这事。”

“我倒希望你买帕萨特或者广本,它们大气而豪华,也能提高你的身价。”

方右山想,做生意的人和自己就是不一样,自己买车的目的不图气派只图方便,而他们想的要比自己远得多,是的,捷达不太适合女士开,也许这部车将来会归丛兰所有,那就让她选择吧。

“那你说哪一款更适合一些。”方右山本来想说“哪一款更适合你”,但是他把“你”字去掉了。

“到那里再说。”

两个人乘坐公交车来到丛兰的公司,丛兰带上长期封存在办公桌里的驾驶证,然后他们又乘车来到了“汽车大世界”。

方右山在丛兰的建议下买了一款帕萨特,在办理好一切手续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丛兰早就想买部车了,不过她始终下不了决心,第一,她有一个没有解开的心结,那就是她和丈夫离婚之后常常做的那个梦,第二她的积蓄不多,如果买了车,就不够再买房子了,她想过继续寻找生活中的另一半,但是一定是在解开那个心结之后。她为了自己将来的家一直努力积蓄,她想承担将来那个家至少一半的责任,她不想依赖别人,更不想给自己的那一半增加压力。

坐在驾驶室的位置,她的心里一阵激动,虽然它是方右山的车,她的身心已经全部没入汽车,她觉得这部车就是自己的手和脚,它与自己是密不可分的整体,它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丛兰集中精力,双手握紧方向盘,慢慢的向自己的公司方向开去。

方右山坐在自己新买的车里,自然喜不胜收,旁边坐着自己心仪已久的丛兰,把握着带领自己前进的方向盘,他的心里更是热血澎湃,多年的失落、寂寞和酸楚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是命运不公还是自己太过偏执,他无法衡量,只有热热的眼圈才让他收回飘荡的思绪。

他微微含笑转头对丛兰说:“你的车技还不错嘛。”

“我经常开朋友的车。”

“我想从明天开始,进驻北山,一定把那个黑影搞清,即便搞不清楚,也能身临其境地体验一下惊悚,我们现在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然后把我送回家,汽车开到你家去,明天随便什么时候把我接上就出发,你看怎样?”

“好的,就这么定。”丛兰说完,突然在对面开来的一部越野吉普车中出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浑浊无光,像一双死鱼眼睛,只看一眼就能让人联想到荒野坟墓的鬼火,他那瞳孔的深处隐藏着难以察觉的阴煞之气。她曾经在哪里见过那双眼睛,一时又想不起来,但是那双眼睛却深深的刺痛她的心。

因为正在开车,她不敢多想,就对方右山说:“你赶紧回头看看那辆吉普车的牌号。”

方右山不知道丛兰为什么让自己去看吉普车的牌号,他转头从车后玻璃窗向后望去,但是却被刚刚过去的车辆挡住了视线,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在前面的路口,他们拐向市区偏南的百货大楼,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

方右山拿出手机给北山的陈老伯打了个电话,确认那里有几张床,还有三个可以住人的房间。他才和丛兰走进百货大楼。

方右山一边和丛兰选购所需物品,一边问丛兰为什么要记下那个吉普车的车牌号。

丛兰说:“我在那辆吉普车中看见一双奇怪的眼睛,可以说就是一双死鱼眼睛,我感觉那眼睛里充满了仇恨、怨毒,还有一股冷冷的杀气,好像在那里见过,又好像梦中的情景。”

“梦中……”方右山突然有些失落,现在的丛兰可能是因为丈夫的逃亡,受到的刺激太重,不愿把她的事情或者她的梦说给别人听,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忍受煎熬,一旦谈到这些事儿时她的目光就游移不定,她究竟隐藏着什么?

丛兰猛然想起来了,对,就是梦,是因为梦而引发的一件事情。

她经常梦到王明初从城里走向王村,然后又走向北山,但是有一次,也只有一次例外,她梦见王明初独自一人来到东山。

第二十三章东山

东山位于蓝之星城的东郊,那是一个天然加上人为修饰的大公园,上山树木葱郁,怪石林立,山路陡峭而惊险。不知为什么,北山光秃秃的,而东山却被各种植被和树木遮了个严严实实。那里也有着和北山一样的各种草药,也是人们采药的常去之处,却没有遭到北山的厄运。不过东山很大,临近城区的这边已经被开发成可供人们游玩和观光的风景区,再往里走就是茂密的森林,而且海拔越来越高,山路越来越险。因为那里生长有大量的珍惜树种,还有为数不少的小型兽类和禽类野生动物,政府严令,为保护那里的自然生态,旅游区不能继续向东扩张。

东山旅游区内有几处奇妙的风景,在山石交错之中竟然有类似长白山的梯子河,人们都叫它“穿岩溪”,还有一处叫“移光换影”,那个景点在山峰的中间,是一块奇形怪状的巨石,它兀自立于一片参天古树的中间,夏季雨后的正午会出现一幅奇景,巨石的四周都是它自己的影子,人们说可能是空气湿润的原因,挂在树叶上面的水汽和周围地面上的水汽在蒸发的时候,吸收阳光的同时反射产生光晕,造成一种朦胧的阴影,也有人说那块巨石是古代神树的化身,正在荫福四方,究竟是什么原因,至今没有一个更为合理的解释。还有一处景点叫“百步悬亭”,那是改革开放后政府出资在那里修建的,风格类似山西恒山的悬空寺,但是百步悬亭却没有恒山悬空寺那里的诸多殿宇,只在悬亭的东端建有小型关帝庙、鼓楼、钟楼、送子观音殿、五佛殿等,但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几处凉亭及其扶廊是建于平地突起的巨石之上,气如云端飘荡的仙阁,势如悬挂山间的彩虹,有千峰之俏、万仞之奇。应该说也是一处很有佛教气息的文化景点,这里是蓝之星城市民经常光顾的地方,有的到这里许愿烧香,有的到这里求神拜佛,还有人到这里洗心革面。总之它给人们带来了不少乐趣。

丛兰唯一一次在梦中梦到王明初独自一人来到东山,他走过穿岩溪快到移光换影的时候向东拐去,爬过一道山梁就到了风景区的边上,再往东就是保护区了,他在那片林中不断地在来回走动,还不断地弯腰用手拨开掩在石面的落叶等覆质,像是寻找什么东西,丛兰的梦结束的时候就是王明初已经回到了家里。

为此,丛兰去过一次,她也像去北山一样按照梦中的记忆走到那片丛林,在一处小山峰的跟前,她仔细的寻找了半天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小坑,她跳入坑中闻到了一些特殊的腐朽味道,但是她没有发现什么,就在她回来时,走回到穿岩溪的时候,她看见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人的眼睛,那双眼睛浑浊无光,眼白和眼球的界限不清,眼球发灰,瞳孔发散,是由一个个小米粒般大小的黑点组成,是一种发浑的黑色,那种点点的黑色让人浑身发冷。

拥有那双眼睛的人倒是平常得很,短头方脸,皮肤白皙,五官端正,上穿紫色夹克,下穿蓝色牛仔,一双古铜色的皮鞋很大,好像也很重。

丛兰因为他那双眼睛的特殊,就格外多看了几眼,所以记忆很深。

后来,丛兰再也没有梦到东山,所以渐渐就忘掉了她在东山上见到的那双眼睛和那个人。

今天她突然看见那双眼睛,自然一惊:人还有这种眼睛。

她让方右山记住那辆车的牌号,可能是受到那双眼睛的刺激,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也可能是心中一种神秘力量的驱使,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她现在也说不清楚。

方右山和丛兰买好了行李及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走出百货大楼,将它们放入汽车的后排座位上,丛兰把方右山送回家中,开着方右山的车回家去了。

方右山倒在家里的床上,脑中小说的构思飘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丛兰的身影,青年时丛兰的活泼好动、热情善良、文雅矜持的性格依然未改,不过现在却多了几分忧郁和深沉,多了几分成熟和老练,这就是自己苦苦追寻或是痴痴等待的她吗?也可能不存在等待,因为自己早就知道她结婚嫁人,可能是发自内心的一个痴意,方右山就是死死的坚持这样一个念头——她没有结婚。

方右山不知道几年前的自己究竟为什么不去找她,是怕她拒绝还是自己自愧不如而没有胆量,他已经不能确认,终归那种暗恋折磨了他很多年,可以说他为了一个影子流失了青春,也流失了面对一个和影子不同的女孩的信心。

也许人就是这样,长此以往的坚持就是因为一个脆弱的信念,疯狂无尽的固执就是为了那个影像。

那么现在如何,那个影子已经活生生的立于自己面前,是感动、欣喜还是失落、茫然。

难道自己的等待就是一种虚幻的妄想,一旦这种虚幻变得清晰的时候,自己就陷入冲动与困惑交加的混沌之中。

我究竟要等待什么呢,就是那份善良吗,我自己是不是也一样善良?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注定,她就应该是我的那一半。那种优柔寡断的性格原来是自己的一部分,现在正在消失。

方右山又想到了丛兰留给他的那首诗,那首她前夫写的诗。

“家是一堵墙”

很好的比喻,也有很深的意境。

“曾经的你是那一半,曾经的我是这一半,两半和在一起是一堵墙。”

“曾经的你”是王明初的初恋还是他以前的妻子,他在和丛兰结婚之前有婚史吗?或者说他曾经与谁同居?嗨!也许他只想表达破碎的家就是两堵断墙。那么是不是他在与丛兰结婚之前就已经意识到这个家要成为两堵断墙呢?

有这种可能,王明初早就计划只身逃亡国外了。

既然王明初抛弃丛兰,自己逃亡,那丛兰又要揭开什么迷,她为什么非要揭开那个迷,为什么那些事他不告诉我?

王明初逃亡一案,方右山略有所知,他从报纸上看过那篇报道,但是他没有细看,也不知道王明初就是丛兰的丈夫。

方右山想到这里,突发奇想:他要把丛兰、王明初以及和王明初同时出逃的赵从田也作为小说的主人公,他要设计赵从田诸般诡异之事……还有他在北山见到的那两个人也要经历和王明初丛兰同样的命运,王明初则……

方右山又继续构思了好一会儿,他开始为自己的构思欣喜了,他要把小说写到尾声的时候,才把他的构思告诉丛兰。

真是一个绝妙的构思,故事复杂而曲折,情节多变而玄幻,正是自己苦苦追寻的意境。

第二十四章九尾狐

高彤离开天翠珠宝行刚刚走出十几米,又发现了几天来她经常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子,正骑着一个自行车走在他的前面,他差点吓得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他愤怒了,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前面的白衣女子。

他重新扶正自行车,纵身一跨猛蹬几脚,快速向前冲去,他那阵势简直就是一个场地争先赛的自行车运动员,抬起屁股弓腰低头,只几下就赶上前面那个白衣女子,他在左侧与女子并驾齐驱,他不再有什么顾虑,转头直愣愣地盯着那个女人,可是他没有看见她的脸,因为那个女人也把头扭向了右边,像是观看什么东西。

高彤心想:我就不相信你不把头转过来。他因为怕扭着头看不见前面而撞到什么东西,就摆正了头,又拼命的蹬了几下,瞬间就冲到那个女子前面很远。他停下自行车,站在那里回头向后望去,可是他没有见到那个白衣女子。

高彤使劲的柔柔眼睛,还是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旁边没有路口,她不会凭空消失,难道进入旁边临街的店里去了?等他再次转回头向前看的时候,那个白衣女子却在前面,估计是在他转头的时候她在旁边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高彤气的眼睛发红,他顾不得马路上车来人往,疯狂地向前追去,可是这一次他还是没有追上,那个女子就像后背长了个眼睛,高彤快她就快,高彤慢她就慢,无论高彤怎样努力,他们始终保持着一个恒定的距离。快到华江小区时,那个白衣女子不见了,高彤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他脑中都是那个白色的影子,看到房间内的任何事物都认为是那个影子在那里摆动,他险些认为顾中琪就是那个白衣女子。

他瞪着眼睛怒视顾中琪,把顾中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顾中琪和高彤相对愣了一会儿,她觉得事情不对,她认为高彤又犯邪了,急忙冲高彤大喊一声,高彤从迷蒙中猛然惊醒,发觉是在自己家里,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有焦点的视线在空中悬浮。

看来林贵桂真的会看手相,说高彤小时候见过鬼,那么是小时候见过的鬼在捉弄他,还是现在的鬼在作祟呢?顾中琪不再犹豫,就和单位领导请了几天假,准备星期一去银行给高彤也请几天假,然后两个人一起去乡下高彤的父母家,询问一下他上两代的家庭病史,顺便问问老人怎样才能驱鬼。

到了星期一,顾中琪不顾高彤的阻拦,强行地给他请了假,并把他拖上前往麻罗乡的长途汽车。

麻罗乡位于蓝之星城西北,距蓝之星城300多公里,是典型的黑土丘陵地域,因为处在平原的边缘,风沙要比平原内部小一些,即便如此,每年的春秋两季,也经常黄风慢舞,刮得天昏地暗。那里的农村以往很艰苦,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前基本上是靠天吃饭,农田里的庄家品种不少,有苞米、高粱、糜子、黄豆、谷子、小麦、绿豆等等。唯独水稻很少,因为那里的水资源稀缺,不适应栽种水稻。到了夏秋两季,时令蔬菜会多一些,到了冬春之季,就很可怜了,蔬菜多以土豆、白菜、萝卜以及它们的衍生物和附属产品为主。

赶上好年景,雨水充沛而不涝,阳光充足而不旱,就会有不错的收成,那么除了正常留下的口粮和上缴公粮以外,还有一些盈余,那些盈余可以换一些其他食品和钱物,也可以生产一些辅助食品,那么村民的这一年就会过得很充实。如果赶上老天爷不开眼的旱涝之年,村民就苦不堪言。

那个年代的民房多半是土坯房,建造一座房子不算复杂,首先在那些自然形成的大土坑中挖一些黄土,运回工地,再把黄土和麦秆绺(以往东北农村把小麦收割回来之后,用铡刀去除麦秆留下麦穗,集中在场院用石磙碾压,麦穗连接的那段麦秆被压碎之后形成的)掺水搅拌,然后脱成坯晒干备用。选取五寸以上粗的树干去皮,采用榫卯和钉子连接等办法组装成三角房架,再备门窗。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在春夏秋三季就可以用土坯砌墙,砌到一定高度装上门口、窗口,接着再砌一段,就可上梁、搭脊、架檩子、钉椽子、铺黍杆帘子(高粱的杆用细麻绳穿连),然后抹上一层由黄土和麦余子(压碎的麦壳)加水混合而成的黄泥,晒干后铺上乌拉草或者稗草,一个民房的主框架就成了。

直到现在,东北的农村仍然有采用这种办法建造房屋的,不过因为改革开放和科技进步,农村的生活也大大改善,水利方面有了抗旱排涝的措施,蔬菜种植有了大棚,有了暖窖,更有强大的运输业和完好的储存措施,有力的保障了农村和偏远地区的蔬菜等供应。

高彤和顾中琪回到乡下的父母家中之后,已经年近八十仍然独自生活的爷爷奶奶,还有亲戚朋友都来看他们了,大家纷纷嘘寒问暖,好不热闹。高彤和顾中琪虽然坐在暖烘烘的土炕上,觉得很自在,但是他俩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应该先去看望他们才对,尤其是爷爷奶奶。

父母家现在的房子是高彤上小学的时候建造的,不过不是昔日的土坯建筑,而是砖瓦结构,只有炕上是青砖和黄土混合,主要是为了便于拆修和除灰。

在亲戚朋友散去、家里只剩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之后,顾中琪谈到了这次回家的目的。

高彤的爷爷虽然年近八十,但身体健硕、面色红润,外人看了,谁也不相信他是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老人见顾中琪问起家族病史,不由得想起年轻的时候,自己曾经得了一场怪病,但是那场病好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复发,到了高彤父亲的一代也没有出现那种怪病。

他见两个年轻人形容憔悴,恐怕和那种怪病有关,他就向他们讲述了那个怪病。

老人的言语丝毫不迟钝,而且铿锵有力。

高彤的爷爷在十七岁的时候,因为战乱、自然灾害造成家中饥寒交迫、缺衣少粮。瘟疫的流行又使父亲重病在身。他想方设法医好了父亲的重病,他的弟弟和妹妹却遭到不测,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捅死了。由此他受到强烈的刺激,经常一个人痴痴呆呆的站在家里的院墙边,眼睛直视远方,一站就是多时,谁也拉不动他。后来他和村里的一位大哥参加了民间抗日组织,亲手杀死几个日本鬼子就好多了。

到了日本投降以后,他父亲去世了,是死于瘟疫,他目睹了父亲临死之前的痛苦,没过几天他因父亲过世的打击和少年时的那段刺激使他发病了,他经常出现哭喊吵闹等现象、其势之严重到捶胸顿足、撕衣毁物还不断撞墙的程度,多人拉扯时更为严重。这种症状断断续续持续了两个月,母亲到处求医问药也没有医好他的病,就以为他撞邪了,可能是被阴魂不散的死者亡灵附体了,被逼无奈就到几十里外请了一个当地有名的跳大神的巫婆,来给他驱魔。

那个大仙带来一个二仙,在他家里折腾了一个下午,然后带着他母亲给他们的一点粮食就走了。从此他再也没有发病,于是他和他的母亲就对巫师之事深信不疑。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高彤的爷爷再也没有出现那种病症。

高彤的爷爷讲过这些事情后说,那年跳大神的大师请来了九尾狐仙,用九尾狐仙的法力驱除了附在他身上的邪魔,所以病就好了。

顾中琪听得心里一个劲发抖,她对爷爷讲的事情也深信不疑,因为她的母亲和外公外婆也相信鬼神,所以她自己也被他们感染,自然也相信,但是她不太清楚什么是九尾狐仙,就问爷爷。

爷爷在那个民间抗日组织中学到不少东西,当然也有这些鬼神之事。他把别人将给他的事丢三落四地讲了一遍。

九尾狐最早是出现在《山海经》中,至于《山海经》是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认识几个字。他说《山海经》中说在古代青丘国的一个山中,有一种怪兽,它像狐狸但有九条尾巴,叫起来声音跟婴儿差不多,那个怪兽能吃人。狐狸本来是两种动物,是狐和狸的统称,其中狐才有仙气和灵气,而狸则无仙无灵,就是俗兽。狐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说法各异,莫衷一是。

第二十五章昔日的传说

但是狐有灵气相传已经数千年,从唐宋一直到明清,狐仙显灵的说法越传越神,我们那个年代本地也流行黄仙,常指具有仙气的黄皮子。直到文化大革命前破四旧的时候,当地农村的一些狐仙堂和黄仙堂才被拆除。

高彤知道一般对狐狸的描述都具有贬义,什么心术不正、狡猾多变、妖艳鬼魅等等。

顾中琪又问跳大神是怎么回事。

老人兴致很浓,又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农村流行跳大神有很多说法,一种是人被死去的人阴魂附体,另一种是人得罪了具有仙气的狐或黄皮子而被狐或黄皮子控制,还有就是因为那时候医疗水平太低,很多怪病都无法医治,就以为是撞邪了,至于撞的什么邪,谁也不知道,只能请大仙来作法,驱阴辟邪。

跳大神实际上是由古代满族的一种巫舞演变而来,它原是一种祈神、祭礼、祛邪、治病等活动中的仪式,后来演变成跳大神。

实际上就是巫师把死了的人的灵魂,或者是把狐仙黄仙请出来,让死去人的灵魂或狐仙黄仙的神灵附在巫师的身上,二人不断的一问一答,就能找到病人被附体的原因。

大神在正式作法之前,首先双腿盘坐、双手合十、双目紧闭,默不作声,心念咒语,这时候是在请灵或请神。一旦灵魂或神仙被请出后,他就浑身发抖,转来转去,哼哼呀呀,手舞足蹈,然后二神就可以询问了。

记得六几年村西的王家还请人跳过大神,王家的奶奶也得了怪病,经常摔东西、摔孩子。有一天王家奶奶病情严重,家人赶紧跑到邻村请来法术并不高明的大仙,那个大仙来到之后,没有请出神明,只用一道符罩住病人的前胸,然后和病人对起话来,只一会儿病人就开始说它是黄仙,因为子女被人猎杀,前来寻仇,它现在就在阔庭广宇的摇荡山之中,大仙听后就用银针刺入病人的人中,然后让她的家人到仓房中寻找悬挂着正在摇荡的物品,说那里肯定有一只黄皮子,我现在已经将其制服,速速将其擒住。她的家人的确在东侧的仓房中一只悬挂的柳条筐里捉到了一只黄皮子。原来王家的奶奶是黄皮子符身。

高彤本来也很迷信,他知道有一种满族的舞蹈叫“萨满舞”,那种舞蹈的装饰很特别,巫师有神帽,有鹰饰,穿裙子,扎飘带,系铜镜,铜镜一般为九面。法器为单面鼓和双面鼓。舞蹈多是一些奇怪的动作。所有这些不过是一种古代流传下来的仪式而已,现在它已经是一种民族艺术了,东北的二人转里经常出现的神曲,就是从它演化而来。但他并不相信爷爷的病愈是跳大神跳好的,他也不相信村西王家奶奶被黄皮子附体,他觉得王家奶奶的病可能是癫痫,那个巫师实际上是弄虚作假地骗取钱财。而爷爷的病是什么?是忧郁症还是其他什么病症,他搞不太懂。自己是不是有病,人们常说隔代遗传的机率很大,是自己遗传了爷爷的病因吗?不像,自己没有爷爷的那些症状,自己肯定没有病,或许只是神经衰弱。

可是这半年多自己不仅恶梦缠身,还出现了失忆现象,尤其是那个白衣女子的反复出现,究竟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却有其人,难道真的有鬼魂附体这般事情?高彤虽然不相信爷爷的那些事情,但是他确实怕鬼,所以,他的迷惑程度加深了,他想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鬼魂之事,但是几千年关于狐仙的传说让他联想到那个白衣女子,再结合他的心里状况,他已经掉进鬼神之说的深潭。

顾中琪听了爷爷的几段故事,真可谓心凉半截,她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变成了现实,爷爷青年少年时期的初期病症潜伏了几年,又重新发作,身体中的病因在父亲的身体上没有激发,而是遗传到高彤的身上,且正在显现,只是没有到达爷爷那种程度而已。高彤始终固执己见不去医院,如果真是邪魔附体,只能请人跳大神了,或者如陈老伯所说请道士作法了。

当父母做好晚饭,全家人准备吃饭的时候,顾中琪和父母提出了要给高彤请个大仙看一看。

高彤的父母一听,忙问儿子怎么了。

顾中琪刚要给父母讲述高彤的病症,高彤却开口了:“我就是这半年来经常做恶梦。”

顾中琪还是在高彤说完话时,把自己想说的话补充了进去。“他不仅做恶梦,还经常失忆,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并不知道,有时目光呆滞,意识朦胧不清,我多次劝其去医院,他就是不去。”

父母听完后问高彤,真的有这种事,高彤点点头。

高彤的父亲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做恶梦是人们常有的事情,如果长期做恶梦就不是什么好兆头,而失忆这个问题,有时医院都感觉很头疼,在相对闭塞的乡下,对于务了一辈子农的他们根本不懂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一般在农村发生这种现象的人在他们眼中,只能被看做是怪病、歪病或是神经病的初期症状,面对这些病症,村民们的办法多是烧香磕头,求神保佑。可是高彤的目光呆滞和他爷爷初期病症相似,难道他得的也是他爷爷那种病症。

高彤的父亲有些害怕,因为他曾经向镇里的医生讲述过高彤爷爷年轻时的病症,医生告诉他那可能是中邪,也可能是癔病的一种,而且这种病非常难治,所以人们就疑神疑鬼,总把这种病和鬼魂狐仙等联系在一起。想到这里,他对顾中琪和高彤说:“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顾中琪看看高彤,希望他把自己的所有不适都说出来,也许年长的父母和爷爷一样,对此也能略知一二。

高彤害怕别人说他有病,自从林贵桂说他小时候见过鬼,他几乎每天都想到鬼,他没有说话。

高彤的爸爸见高彤和顾中琪都没有作答,又说道:“我估摸这玩意儿不行,电视里经常报道大仙治病治死人的事儿,我看不保准儿。别出了差池。另外眼下干这个行当的人少了,政府抓得很紧,倒是还有一些背地里偷着干的,可是咱们上哪去找啊。”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在爷爷的坚持下,决定在村里打听打听,看谁家还有这样的亲戚或谁家知道哪个村里还有大仙,实在找不到,再让高彤和顾中琪回到蓝之星城到东山去找道士作法。

高彤和顾中琪在老家呆了四天,没有找到能够医病的“九尾狐仙”,就告别父母和家人,回到蓝之星城。

回到家之后,在顾中琪的坚持下,他们俩去了一趟东山百步悬亭,请五佛殿的一个大师给高彤做了法事,并拿回两道辟邪符。把他从天翠珠宝行请的貔貅和菩萨吊坠也开了光,由此他们花了不少钱。

第二十六章夜伏

这是入春以来第一场大雨,也是方右山和丛兰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荒野里蛰伏,虽然他们有着不同的目的,却有着相同的行为。

方右山和丛兰是今天(6月12日)下午来到北山的,在陈老伯的安排下,他们将住进正房靠近西侧的两个房间。房间里都堆了很多杂物,长时间没有打扫,屋内满是灰尘和蜘蛛网,陈老伯说以前远道而来的客人曾经住过,不过这里已经半年没有住人了,所以灰尘很大,陈腐的味道也很大,看来你俩要挨累了。

院中还有三三两两的香客,望着他们来回走动的身影和他们的汽车出奇。他们并未在意。

他们用了半个下午的时间才把两个房间清理干净,又开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门窗,才使室内的空气变得清新了许多。但是丛兰还是不断的打着喷嚏,她只好用从家里带来的空气清新剂把两个房间都喷了一遍。

他们的车是从后山东侧的山路上开上来的,就停在他们两个所住房间的门前。他俩每人带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方右山是为了赶写小说,丛兰却是为了排遣寂寞,因为这里没有电视。

虽然他们离家很近,又新买了汽车,可是他们不想来回奔跑,生怕遗漏随时可能出现的蛛丝马迹。当然方右山还有一层节省时间的想法,他在报社方面的稿约时间并不是很紧,一个星期交一次,他已经备足了两三周的备稿,完全可以静下心来扑捉灵感,创作小说。

虽然因为打扫房间卫生有些劳累,他们还是在夜里来到了那道山梁。

他俩在这道山岗上趴了大半宿,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是那种奇特的感觉确实让他们感到很刺激。静静地覆在山岗的石头上,身下铺着厚厚地防潮保暖垫,依然觉得凉气袭人,尤其是春天夜晚的空气湿润、清凉,时而有丝丝冷风掠过,打透他们身上的军大衣,直钻进他们周身的皮肤,不断迫来的倦意被冷风一吹,瞬间就不翼而飞。他们还要不停地改变身体的姿势,以缓解肢体因压迫而产生的麻木和阵痛,动作幅度还不能剧烈,还不能大声说话。情景虽然赶不上抗美援朝时上甘岭战役的邱少云,但也足以使他们有种另类的恐惧。

远处小树的哗动,偶尔的小动物穿行,身边的昆虫鸣叫,和随时发生的滴水和碎石滚动之声,都被寂静的夜空把声音放大,波及到他们的耳鼓之上,仿佛就是心中炸响的惊雷,不断震撼身体的全部神经,发生强烈的收缩和震荡,扰乱正常的心跳。周边的这种声响,偶尔也像漫山遍野的幽冥,从四面八方而来,齐聚身后,一旦他们回头望去,那些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就会将他们撕扯、咬碎、瞬间就变成魔鬼的食物。

今天的下午就已经阴云密布,从昨晚的电视中也看到本地区今天夜里有大雨的天气预报。现在雨点已经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打在头上和脸上有凉凉的刺痛,丛兰建议终止今晚的夜伏。方右山却不是那么想。俗话说雨夜是恐怖的极致,一般的小说、电影总把那些哀怨、忧伤、痛苦、打击、惊魂等场景和狂风暴雨联系在一起,说明雨夜是幽灵和魔鬼活动频繁的时候,也说明在暴雨发生的时候,人的情绪受到感染,易于激动,小说和电影制造的这种氛围,能让人们置身其中、进入角色。不亲自经历一下暴雨的惊魂,怎么能够写出激动人心的情节,不体验一下闪电的冲击,怎么营造震撼的概念。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雨衣穿在了身上,让丛兰也穿上雨衣,两个人继续夜伏,方右山嘴里说道起码也要坚持两个小时。

丛兰心想,方右山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蛰伏也得蛰伏,不蛰伏还要蛰伏,他在这里不动,自己就没有办法,因为自己不敢在黑夜里走过这段通往小庙的山路,有方右山在身边,自己都害怕得不得了,要是自己一人独行,恐怕早就吓得昏了过去。没有办法,那就挨吧。

思忖间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得眼前山坳瞬间通明,那些被雨水淋湿的坟地墓碑在那里歪歪斜斜,森白刺眼,就像幽冥中的魑魅魍魉,张牙舞爪地奔山上而来,闪电消失之后,它们又一个个隐进雨夜,伺机而动。就在闪电消失之后,一个炸雷在空中响起,犹如巨魔撕破天宇,也如两颗流星相互撞击,震得人五脏欲裂、心肺具焚。

丛兰赶紧双手抱头,把头缩到大衣领口之内,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害怕再有第二次声音追击而至。

大雨如注,黑夜无边,狂风怒号,雷电交加。

方右山被一道闪电和一声巨雷打醒,他感受了身卧荒野的狂风暴雨,也感受了荒坟野冢边的电闪雷鸣。他体验了无限深寒的惊悚,也感知了生命脆弱的刺痛。见旁边的丛兰已经将头缩回衣服之中,他瞬间涌起一份怜悯、疼爱和不安。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能以身体受到伤害为代价。

他拉起埋头于衣服之中的丛兰,说了一声“走”,两个人就跌跌撞撞地向东面小庙奔去。

雨夜的山路,又湿又滑,一道连着一道的闪电,让眼前的景物明暗交替,闪电照亮之时如同白昼,照得怪石的身影分明可辨,闪电消失的时候,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双目如同失明,面前的一切都深不见底,遥不可测。就像着了浓妆的霹雳舞会,舞者的身体和脸面任由光影撕成碎片,活像地狱中的魔鬼出动。

他们总算跑回庙中,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搞得两个人浑身上下全是泥水,比落汤鸡的形象还要悲惨万分。两个人分别跑入自己房中,各自洗涮一下换好衣服才看看时间,已经是午夜两点,于是彼此问安,就此歇息。

第二天,丛兰早早就起来了,幸运的是她没有感冒。早上的天空一扫昨夜的阴霾,红日已悄悄在东厢背后的远方跳跃,把融融的阳光送到沉睡初醒的大地。空气里弥漫了雨后的湿润和清新,树叶不断摇动,舒展着风雨冲刷过后的醒豁,贪婪的吸允空气中的水分,躲在其上依稀未落的水珠被阳光一照,发出晶莹剔透的亮光,像夜空里天上的星斗,正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述说着昨夜的故事。

昨天方右山、丛兰和陈老伯商量,一日三餐三个人一起吃,谁有时间谁做,三餐的所有费用由方右山出,丛兰没有在陈老伯面前和方右山争执费用一事,但事后却偷偷对方右山说要和他一起承担,方右山见丛兰态度坚定,就同意了。

此时陈老伯已“度山”归来,“度山”一词是他自己发明的,老人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每天早晨五点钟必须起床,然后在周边的山石跳跃之间的空地上走上两个小时,回来后才刷牙洗脸准备早饭,他把早晨在山石之间漫步叫做“度山”,听上去蛮有诗意的。

丛兰与陈老伯打过招呼、相互问安之后,开始清洗、晾晒昨夜被雨淋湿的衣服。在她刚刚清洗完毕的时候,方右山揉着眼睛走出了最西侧的房间。

丛兰见他仍让睡眼惺忪,就笑着对他说:“睡得好吗,没有感冒吧。”随即走入方右山的房间,把他昨夜淋湿的衣物也都拿了过来。

方右山想要阻拦,丛兰已经衣服放入水盆之中开始揉搓了。

方右山不好意思的站在旁边,本来应该表示感谢,却表达了昨天晚上固执己见的歉意。“对不起,昨晚我太固执了,害得你被雨淋。”

丛兰还是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从13日到15日,方右山和丛兰自晚上七点开始直到次日清晨五点,进行了通宵夜伏,每次都是睡上一上午的觉,他们仍然没有发现什么。

16日上午睡醒觉之后,丛兰开始怀疑这次夜伏的意义和效果。

是自己多虑了还是休息不好造成了神经错乱,丛兰已经坚信王明初没有逃往国外,她最近根据王明初出逃之前的言行和梦中的预示,得出两个可能的结果,第一就是前几天她早已想过的,王明初在和自己结婚前后就已经死了,和自己生活那段时间不过是他的幽灵,因为彼此相爱的人是无法感知对方是幽灵的。第二种结果,王明初不是幽灵,而是在逃亡之前意外的死了,并且和王村及后山有着密切的渊源。

她一直想揭开这个谜,可是自己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原因是自己不敢孤身夜伏,当方右山的出现和陈老伯讲述后山发现黑影的时候,她就心动了,那个黑影有没有可能就是王明初的幽灵,假设真的就是王明初的幽灵又能怎么样,那些道士和法师真的能让他还魂,重返人间吗?还是说他只能转世投胎,与自己的这段姻缘早就结束。

可是自己的判断真的准确吗,只凭那些迹象和梦中的情景做出的判断能够让人信服吗?就连自己有时候都在动摇。究竟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她已经说不清楚了。总而言之,可能就是为了梦中的那个声音。

原来她的注意力首先放在了王村,现在看来从后山着手也不算错。让他感到欣慰的一点就是方右山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如果让他知道了,他该怎么想。丛兰现在开始害怕,她害怕方右山知道自己的目的。可是方右山不是傻子,一个年轻的少妇、一个装饰公司的总经理不好好的过生活,不好好的做生意,非要跟着一个小伙子不分昼夜的在后山潜伏,没有找到幽灵,把自己都整的跟个幽灵似的,谁能相信自己不是疯子。

她之所以怕方右山知道她的目的,因为她已经悄悄的喜欢上方右山了。但是此刻她不敢表达,原因很多也很复杂。

方右山依然没有放弃,他也不会刚刚开始就放弃。

在一个黑影的诱惑下,他的灵感冲动非常强烈。他意识到虚幻的东西更具诱惑力、震撼力,更具有挑战性和恐怖气氛。它能最大限度地唤醒自己沉睡的脑细胞,激发自己的斗志。几天的夜伏让他感受的太多,真正的知道是么才叫惊悚。也许他并不希望那个黑影真的出现,只想参照那个虚幻的假设发挥自己的想象,这才叫触景生情。

在几天的夜伏之中他没有感到害怕,没有感到孤单,反而感觉很欣慰,因为在自己的身边还有另一颗心在跳动,那颗心和谐了他的心率,那种自己贪慕多年的体香不断冲击自己的鼻息,让自己那颗心时常伴有不安分的跳动,她的陪伴强化了他的坚毅,放大了他的胆量,引爆了他的情感和思维。

又是两天没有任何发现的夜伏,方右山决定休息一天,好好整理一下这几天的构思和心得,丛兰也要回一趟家去看看母亲。顺便带些蔬菜过来。

18日的下午,丛兰独自一人开车回去了。

方右山也想回去,但是此刻他兴意正浓,他不想中断如开闸洪水般的灵感涌动,整整两个多小时闷在房中,写了足足有一万字。小说的骨架形成,枝干上开始发芽长叶。

写完这段后文字后,方右山决定仔细观察一下东厢的那两个石像,他总觉得那两个石像和神堂很特殊。

第二十七章见鬼

方右山在这次来北山的第二天就进到东厢参观了一下,不过他没有细看,在几天的夜伏中,他的脑中偶尔浮现出石像的身影,也是一闪即过。现在他可以好好地观察一下了,看看它们究竟有什么特殊。

他打开东厢北端的房门,一股香气绕绕撩鼻,一尊很大的汉白玉女子雕像双腿盘坐在一个方形花岗岩石基上,花岗岩石基看上去不是一个整体石块雕刻而成,而是底下一个基座,四周和上面由石板拼成,棱角处镶嵌角形雕花牙口,牙口很宽,两个边都在十五厘米左右,看上去也像是方形石柱,四周每块石板的正中央都镂刻一个凸出的拱形环,刚好可以伸进去一只手,方右山想,这样能撑得住上面的大石像?

在石像和石基的两旁各立一只三脚鼎式香炉,在石像背后的墙边,一个长形石台上面放着一个小型神堂,实际上它是一个神龛的造型。神龛的中央是一个小型的铜制全身女子雕像,面容和前面的大石像一样,都是传说中的林姑。神龛的旁边对称地排放几个供盘,上面有各种水果和点心,都是上香的香客所供奉。

近些年来这里的香客较少,可能是因为政府开发了东山,并在那里建造了观音殿和五佛殿而影响的。但是这一个礼拜的时间,方右山也看到了几十个前来上香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成帮结伙,有的独自一人。方右山从未在人家上香的时候在后面观看,据说站在人家的后面会干扰上香者的心境,造成祈愿得不到应验。

这时院中传来汽车声,方右山走到门口向外一看,从车上下来一对老年夫妇和一个年轻男子,他们先向迎出门来的陈老伯打过招呼,然后就就来到供奉林姑雕像的房间,陈老伯随后送来两盒檀香,两位老年夫妇付了香火钱,就自顾地前去拜祭。

方右山不想打扰他们就退出了供奉神像的房间,遗憾的是还是没有好好看看那尊林姑的石像,还有相邻房间小妹的石像。

几个香客上完香走后,方右山见陈老伯正空闲无事,他就和陈老伯聊起天来。

他问陈老伯,前几天他们走后又来了两个年轻人,他们是谁,是上香还是找您看病。

陈老伯告诉他,来的两个人是一对年轻夫妇,男的叫高彤,在群峰银行工作,可能是在信贷科吧,女的叫顾中琪,是一家电子企业的业务员。两人年龄均在二十五六岁。那个叫高彤的人最近半年总是做一个奇怪的梦,通过和他交谈,我认为他病得不清,极有可能是性格内向,工作压力过大而产生抑郁,看他面色晦暗、发青,目光时而呆滞时而游移不定,瞳孔有些发散,浑浊不清。眉宇间始终拧着一个大疙瘩,嘴唇发白,毫无血色,也有可能是撞邪了。我随陆山财学了大半辈子中医,只能医治一些慢性的疑难杂症,对作法驱魔只识一二,那些大恶大邪之病我轻易不敢尝试,所以我建议他们首先去医院检查,如确属中邪,再寻法师作法。

方右山听见陈老伯讲起邪魔法事之事,突然想起他上次说不信鬼神之类的话,就觉得他自相矛盾,但是他没有点明。他又问起了丛兰和他前夫之事。

陈老伯说丛兰你应该了解,你们是同学,他的前夫叫王明初,原来是富晨银行信贷科的副科长,一年前也来过几次,他的症状与高彤相似,但又略有不同,那个王明初除了经常做恶梦、抑郁还有些自闭,因为他们这类人可能很少相信别人,所以他们不愿倾诉,把身上发生的好多事情都隐瞒了。他们在背地里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煎熬,受尽折磨,所以他们的神经也有病变。既然他们不能把心里的事情全部说出来,我仅仅凭诊其脉、观其面、望其形,听其声是无法得知其内心世界的真相的,他们的病都与心理有极大的关系,解铃还须系铃人,要靠他们自己。

丛兰以前和王明初来过,后来她自己曾经来过两次,主要是询问王明初以前自己来这里的情形,是不是他对她隐瞒了什么,但是王明初和我讲的也就是这么多,我之所以对这几个人印象这么深,是因为他们的面目表情太特殊了。

听了陈老伯的话,方右山觉得丛兰的前夫一定和那个叫高彤的人有着同样的经历,他们都是信贷科,真是惊人的巧合,难道他们都和钱款发生了极大的关系,如果王明初携巨款逃亡,那么那个高彤将会走向何方呢,他决定找个机会认识一下这个高彤,对自己写这个小说可能会有很大的帮助,说不定自己还能帮助他摆脱那个始终纠缠他的噩梦。想到这里,方右山问陈老伯能否把高彤的电话给他,他写小说时候遇到关于银行的一些术语,搞不清楚想向他求教,陈老伯翻出一个本子,从中找到了高彤的电话,方右山把它记录到手机里。

晚饭后的七点钟左右,正在电脑上翻阅自己稿件的方右山突然听到院内有汽车响动之声,他急忙出门一看,见丛兰又回来了。

方右山帮助丛兰将两大塑料袋蔬菜送到陈老伯房间东侧的厨房,然后问她为什么不在家里住一宿,急着回来做什么。

丛兰说:“我很相信数字,‘7’是我的吉祥数,我们刚刚潜伏了六天,今天应该是第七天,所以我想今天一定不能错过,就回来了,还要其他理由吗?”

方右山见丛兰回来,自是高兴,管她什么理由,只要能看见她,什么理由都无所谓。原计划自己八点钟再去夜伏,现在丛兰回来可以提前行动了。

丛兰虽然心里害怕,但仍然兴致勃勃。

晚饭后,两个人整理好行装又来到那片墓地旁边的山岗,静静在潜伏在那里观察。

今天晚上,皎月当空,星光灿烂,尽管月圆已过,但月亮还是饱满无缺,就像两个静静蛰伏在山岗上的一男一女。

月夜无风,出奇的静。是黎明前的黑暗还是暴风雨临来的沉寂。

“你说,陈老伯看到的那个黑影是个动物,还是一个人,或者是个幽灵?”为了冲淡丛兰害怕的念头,小声和他说着话。

“我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或者是它)住在那个坟墓里。”丛兰说道坟墓自己把自己吓得一哆嗦。

方右山本来想让丛兰放松一下,防止其害怕,没想到却挑起了恐怖话题,于是他又谈起了其他的事情。“你还记得我们上中学有一次一起到东山游玩的事吗?”

丛兰当然记得,那是他们上高一的时候,班上十来个男生女生相约,在一个星期天一起去东山野营。因为特别高兴,大家玩得忘乎所以了,结果丛兰崴了脚脖子无法走路,是方右山把她从山上一直背到山下,然后背上汽车送到医院,在医院里也是他把她背上背下,丛兰非常感激方右山。

方右山学习很好,也很有文采,是班里出了名的小作家,那时的方右山活泼好动,善于表现自己,心高气傲,看不上所有的女生,唯独对丛兰最好,可能他天生就不会讨女人欢心,从来不敢单独与丛兰在一起,只是偷偷的暗中帮助丛兰。那时候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没有其他的想法。

到了高三,班里一个长的高大又很帅气的孩子给丛兰写了个条子,表达他的爱慕之情,丛兰也是那个男孩的众多追随者之一,她悄悄接受了那个孩子的爱,很长一段时间都感到很幸福。后来那个孩子考上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和她来往。

丛兰很难过,很长时间不再和男孩子来往,只在上了大学又辍学之后,从打工还债到开办公司,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碰上了王明初。如果在她失意的时候,方右山能够出现,也许他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每当丛兰想起此事就哑然失笑,命运太能捉弄人了,二十八岁的方右山依然未婚,真的是在等我吗?丛兰自从十几天前见到方右山就产生过这种想法,但随后她就觉得自己疯了,才有这个疯狂的念头。

“时间过的真是太快了,转眼就是六七年,我们都成家立业了。”说完这句话,丛兰觉得说多了,她不应该说“我们都成家立业了”,这样的言语很可能刺痛方右山的心。

听了丛兰的话,方右山真的黯然神伤起来,他低头不语了。

“啊,鬼呀!”丛兰拉了一下方右山的手臂,示意他向下面的墓地看,被月光照的有些发白的脸上显得无比惊恐。

借着明亮的月光,方右山按丛兰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全身黑色的影子,那个影子像一个人,他从那里来,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但是此时此刻,他正在墓地之中徘徊,就像一个站在三岔路口的旅者。

方右山也和丛兰一样,心突突地跳个不停,他们马上不再说话,双双压低了身形,四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墓地里的黑影。

第二十八章短期贷款

6月19日,高彤上班了,同事小冯和小马早已来到单位,林贵桂还没有到,这个人一向准时上班,不知道今天因何事晚来。高彤正在狐疑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林贵桂打来的,他说他有点事,上午不来了,有什么事情让高彤应付一下。

刚挂断林贵桂的电话,办公室的固定电话又响了起来。

小马走过去接起电话,对方要找王科长,小马说王科长不在,高科长在,于是小马将话筒递给走近前来的高彤。

是秦大通打来的电话,他已从美国回来,说这次回来是取道香港,并在香港签订了一份合同,这份合同是是关于商品贸易方面的,马上要申请一次短期贷款,具体情况见面再说。

半个小时后,秦大通和他的会计刘纯玉来到银行。

秦大通没有先说贷款一事,而是津津有味地讲了一通美国见闻。

他这次去的是纽约,他在纽约只呆了两天,实际上他是去考察一个引进项目,但是因为有些方面的论证存在一些问题,事情暂时搁浅。于是他用一天的时间游览了世界上最富的街道——华尔街。他说华尔街比人想象的还要漂亮、豪华,马路较窄,游人较多,那里有世界顶级的投资银行——高盛集团、美林证券、摩根士丹利公司、雷曼兄弟、贝尔斯登等等,真不愧为世界金融中心,那里的街道整齐洁净,高楼大厦林立,大街小巷都是衣着阔绰的行人,所有的停车场都停满了各式高级轿车。在那里上班的人各个西装革履,傲慢的表情、不可一世的神态,处处显现尊贵和富有。就是外人走到那条街道上,也马上感觉自己的身价倍增,尽管口袋里只有三五张美钞。

他知道在那种场合能高高仰起头来的人不是各大公司的员工,就是身价过亿的富豪。大公司的员工有着丰厚的报酬,不必担心自己的一切,生活上可谓无忧无虑,相当滋润,除了一周两天的休息日,年年都有带薪休假日,可以尽情享受国内各地乃至全世界的风光,那里绝对是人间天堂。那些富豪们则极尽所能的赚钱,痛快淋漓的潇洒,他们在一些风景秀丽的国家都有自己用来修养的独家庄园和别墅,并有常年为他们守护宅院的侍者。

秦大通和别人不同,他是个生意人,他知道生意人最大的弱点就是任何时候都觉得自己挣的钱比别人少,他走在那条街道上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和他们相比,他说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疲于奔命的流浪汉,就是一个衣不暖食不饱的乞儿。

高彤听了秦大通的一番妙论,自然觉得相形见绌,连秦大通这样的人站在纽约的华尔街上都觉得自己是个穷人,要是换了自己,说不定用不了半个小时就会因惭愧而逃走,除非那些没有抱负之人。

秦大通讲过纽约见闻之后,话入正题,他说他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位香港老板,香港老板姓齐,是专门做电脑配套业务的商人,他急需一大批电脑配件,当然都是一些劳动密集型的产品,刚好秦大通有这方面的资源,于是秦大通就取道香港,和那位齐老板签订了一笔价值二千万元的合同,这次要求申请1500万元的短期贷款,时间为一个月。

像上次一样,高彤看了秦大通带来的所有资料,经仔细核查,资料齐全,他确认无误后带着小马,与秦大通一起来到他们的公司,进行了必要的考察等工作,下午回到银行后高彤给林贵桂打了一个电话,林贵桂说他的事情没有办完,让他酌情处理。

高彤见秦大通上次的贷款还得特别及时,应该算作信誉在先,这次数量小时间短,尤其是受了秦大通的恩惠,就毫不犹豫地给秦大通办好了手续。

秦大通走的时候,林贵桂来了一个电话,说有点事要高彤下班后在单位等他一下,高彤问他什么时候来到,林贵桂说七点钟左右。

想起一个星期以前,每次下班回家都碰到那个白衣女子,高彤决定今天下班先不回家,而是在银行里等着林贵桂。

下班后,小冯和小马先走了。高彤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漫不经心的查看一些票据,一不小心,几张票据掉到了地上。他弯腰要去拾起,突然发现办公桌下面有一滩血迹,而且还没有凝固。他顿时吃惊不小,“啊”的一声险些摔坐到地上,他战战兢兢地望着那滩血迹,发现它正对着办公桌中间的抽屉,那点点血滴仍在不断地从办公桌下滴落。

他惊得眼睛都有些发直了,刚要站起身打开抽屉看看,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又打了一个冷战,挪动颤抖的双腿走向电话机。

此刻的电话铃声就像索命的阴钟,一阵紧似一阵,他走到电话边,见显示屏上空白一片,他把手慢慢伸向电话,就要触到听筒的时候,铃声突然停止。高彤瞬间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揪住,没命的向上提起,他僵僵地立在那里,手仍然悬在半空,周身的血管就像脉动着一个频率,产生“嗵嗵”的震动,阴冷之气传遍身体。

过了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回到办公桌前,双手颤抖着拉开中间的抽屉,突然他看到了一个丑陋的物体,不,那是一只蟾蜍,瞪着令人作呕的怪眼,蹲在抽屉里面一动不动,一片鲜血积聚在它的身下,正从抽屉底板的缝隙漏下去。

高彤一个踉跄就撞倒椅子向后翻去,在倒下去的同时,把抽屉也拽了出来,随着“噼啪”“噗通”两声,他和椅子一起倒在地上,抽屉也直立的摔倒地上,里面的票据和杂物散落一地,那个蟾蜍也“呯”的一声摔落,破成无数碎片,它摔碎的地面上溅起了一道道殷红的液体。

这一摔让高彤瞬时惊醒,再仔细一看,那个摔碎的蟾蜍原来是一个蟾蜍形状的黑色玻璃瓶,里面迸溅的不是血液,而是红色墨水。

虽然没有了刚才的惊惧,高彤仍是一头雾水,什么时候有这样一瓶墨水?墨水瓶怎么会自然开裂?一大堆疑问马上涌入脑海,他努力的思索半天,就是回忆不起来,最后他想到自己有失忆的状况发生,是不是自己买了这个墨水瓶而自己又忘掉了?但是那个电话铃声怎么解释?

高彤柔柔自己摔疼的屁股,站起身来,整理和拾取散落到地上的票据和杂物,突然,一本蓝色外皮的精致小册子映入眼帘。他把地上的其他杂物收拾干净,又取来拖布擦净地面,坐在那里手拿着那本蓝色小册子陷入沉思。

小册子非常精致,表面光滑明亮,应该是腹膜广告纸,厚度和一般的学生笔记本差不多。他没有急于翻看那本小册子,而是简单地看看封面和封底,封面和封底都没有字。我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东西,为什么在我的抽屉里,是别人放错了吧。

高彤翻开第一页,上面是歪歪扭扭的黑色钢笔字体书写的一段文字,看上去和自己小时候的笔体差不多。

“本人北山小妹,于开卷之人有数代情缘,今投书与之,望开卷醒目,慧释前缘。”

下面另起一行“此书乃天机之述,勿示他人,如果不然,恐生妖变。”

高彤迷迷瞪瞪的,甚是不解,这是谁写的,是自己小时候写的还是别人写的,那字迹太像自己小时候的笔体了。

第二十九章蓝皮本子

高彤继续翻看。第二页是正文,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依然歪歪扭扭。

一九八二年,我降生在蓝之星城西北300公里处的一个小村庄。村庄的北面有一座小山,那天妈妈去北山给在那里砍柴的爸爸送饭,在爸爸吃饭的时候我降生了,足足比预产期早了半个月。我生下来时骨瘦如柴,不足三斤,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爸爸给我取名北山小妹。

我一岁的时候就可以跑、可以跳,有时还能像动物那样四脚着地快速爬行。当地人都称我为精灵。当我长到五岁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有一个浑身长满白毛的九尾狐狸来到我的面前,她眼中含泪,痴痴地看着我,当我伸手抚摸她的时候,她摇身一变,一个貌似天仙的美女站在我的面前。她对我说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高彤看着这段故事就觉得很小的时候听谁讲过,也感觉是自己小时候的一个梦境。他继续向下看。

从那时开始我知道了我以前几代的身世。我本是蓝之星城北山中一个在山中修炼百年的狐狸,因尽享山中阳气,渐渐悟通人性,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化作人形,和我同时化作人形的还有姐姐和母亲。当我化作人形的时候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姐姐比我大两岁,我们俩长得都非常漂亮。母亲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我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从此在山中过着清净的日子。

日月如梭,光阴荏苒,姐姐在十九岁的那年初春,为了给母亲治病,在林中采药的时候遇见一位同在林中采药的陆姓公子,他们一见钟情,他们约好一个月后仍在那里见面。快到一个月的时候,母亲去世了,到了一个月,陆姓公子如约而来,把我们姊妹俩接到陆府。半年之后,姐姐和我先后与陆公子成婚,并在次年各自生了一个儿子。在儿子八岁的时候,我因与姐姐争风吃醋被邪魔利用而意外害死姐姐,后被夫君赶出家门,不久我和儿子也因孤独和郁闷而死。因为我的罪过使我的亡灵始终围着陆家大院转,既进不了家门,又不能散去,也不能转世投胎,足足在那里守候了六七十年,忍饥挨饿,受尽了寒冷和折磨,终于先祖念我诚心赎罪,在一九八二年允我转世投胎,并给我选择了与陆郎投胎相近之处,望我与其再续前缘,圆满我前生对夫君失职、此世相报之心愿。

经过一次转世,我已脱胎换骨,不再有人狐互化之身,只有一丝狐之仙气,因郎君怨气不消,我多年不能近其身,不能测其貌,所以从五岁开始,我就多行善事,经常独自忏悔、祷告。

高彤越看越离奇,越看越古怪,按照北山小妹的说法,她五岁开始记事,她今年应该二十四岁,比自己小两岁。

后面是她十九年经历的叙述,还有高彤的生活历程,所有的描述都十分准确。北山小妹的经历很像高彤记忆中的一个人,那是他乡下老家后面邻村柳家之女,高彤之所以认识她,因为那个柳家是高彤姑家的隔壁,小的时候高彤经常到姑家去,也经常和柳小妹在一起玩耍。

高彤小的时候很喜欢听一些离奇古怪的故事,也喜欢记录那些故事,等到上了中学,他还经常记笔记,经常写一些神话和童话故事,尽管那些故事很一般,但也足能证明高彤思维的活跃和内心的复杂。但是他写东西的时候任何人不能在场,他写完后也决不让任何人看见,有一次他的父母无意中看见他写的童话,想对他进行一番表扬的时候,他却因父母偷看了他的东西而大哭大闹,足足三天没有吃饭。

可是这个蓝色的本子上所记录的事情究竟是柳小妹写的、自己写的或是其他人写的,他已经全无记忆,只是隐隐感觉似曾相识又如此陌生。他确认这个蓝色的本子是自己的,或者是知道自己过去的人送给自己的。

高彤再想往后看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顾中琪打来的。高彤告诉顾中琪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饭了。顾中琪向来不太过问高彤在外面吃饭的事情,只关照他少喝点酒就挂断了电话。

高彤接着往下看,是一段对高彤前世的描写。

高彤的前世出生在一个山区,从小家庭生活也算富裕,父亲是个知识份子,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被扣上臭老九的帽子被关进了牛棚。高彤的前世也未能幸免于难,在十岁的时候因为无意中撕碎了一张印有林副主席的报纸而被戴上尖帽、挂上小反动派的牌子游街示众。本来就因父亲的反动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创伤,自己又被游街示众,更增加了他对外人的恐惧感,高彤的前世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因抑郁而死。他因孤独、自闭、抑郁在转世的时候阴魂依然不散,有些性格特点附着在高彤的身上,所以高彤完全背离了父母的性格,与父母开朗外向有着极大的差别。

高彤看到这里,激起了他的忧伤和失落。自己的性格的的确确与父母有着天壤之别,虽然父母文化水平不高,但是为人却爽朗大方,豁达豪放,有的时候高彤都怀疑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他非常留恋自己的童年,儿时的奇幻想法经常让他独自享受一人世界,除了愿意和后边邻村的柳小妹两个人在一起玩耍,他拒绝与其他孩子往来,更不想让任何人窥视他的内心世界。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高彤赶紧把那个蓝皮本子收进了抽屉。

门开了,林贵桂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他打开皮包,随手从里面拿出一只档案袋,打开后抽出几页纸,递到高彤面前:“行里给咱两每人一次疗养的机会,我因为最近没有多少事情,决定先去,我这张表是半个月期,给你的这张是七月份的,期限是一个月,你先把表添了,我今天晚上把他交给陆行长,让他心里有个数,到时候可以给你早做安排。”

高彤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明天给我不是一样吗?”

林贵桂说:“我明天就要出发了,另外行长要出去开一个礼拜的会,我怕把事情给你耽误了。”

高彤怀着感激的心情对林贵桂笑笑,并说了声“谢谢”。

王贵里说那你就赶紧填写吧,填好后我就带走,让你等这么长时间,不好意思了。

高彤客气地回应了一句,开始填表。

高彤填完表格之后对林贵桂说:“王科长,你吃饭了吗,这个……这个……要不我请你吃饭。”“不了,我那边还有事儿,我先走了。”林贵桂说完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高彤暂时不想看那个蓝皮本子了,他以为林贵桂的饭局能有他一个,所以才告诉顾中琪不回去吃饭,现在好了,晚饭到那里去吃,回家吧,怕老婆说他撒谎,不回去把,又没有个凑趣的人。突然他想到了冯韵。

他拨通了冯韵的电话,冯韵早已吃过晚饭,但还是决定过来,他们约好了地点,高彤就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他走出大门叫了一辆出租车,向东面的美食一条街赶去。

高彤和冯韵单独在美食一条街上简单地要了点东西,又要了几瓶啤酒,冯韵今天格外的漂亮,衣服还是高彤第一次看见的那套,她的妆画得是浓淡相宜。

今天,办公室的意外发现,让高彤想起了小时候的挚友柳小妹,也是今天,高彤在冯韵的身上看到了柳小妹的影子,还是今天,高彤找到了可以倾吐心声的对象,高彤说了自小至大很多从未和任何人说过的话。面对冯韵他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他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可是他依然没有把半年来心中的秘密说与冯韵。

第三十章跟踪

方右山也和丛兰夜伏到十点多钟,突然发现一个黑影在墓地里徘徊,两个人的心同时突突地跳个不停,他们不敢说话,双双压低了身形,四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墓地里的黑影。

墓地里的黑影在明亮的月光下看起来像一个浑身长满长毛的黑熊,他(它)身体庞大,轮廓模糊不清,他一会儿前一会儿后,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东张西望的始终围着那一小片区域转来转去。

方右山想向前移动一下距离,以求看得清楚一些,丛兰想去制止。方右山已经绕过凸起的山石匍匐前去。丛兰没有办法,怕方右山被那个黑影发现,而他一个人又对付不了他(它),也尾随其后跟了过去,方右山见丛兰跟了上来,便挥手示意她呆在原地不动。丛兰没有理会方右山的手势,继续向前,等走到方右山的跟前对他说:“我们不要在往前走了,一旦被他(它)发现就麻烦了。”

方右山觉得,眼前这个似人似熊的黑影一定就是陈老伯看见的那个东西,显然他(它)怕人,否则他(它)不会藏在坟墓里,他(它)应该是一个依靠草根和其他腐物为生的人或者动物,因为这一带没有人员受伤的情况发生,也没有家畜家禽丢失的事件。所以他(它)绝不会伤人。想到这里,他把想法和丛兰说了。

经过这样的分析后,方右山和丛兰胆子都大了些,起码来说只要他们不攻击他(它),他(它)就不会攻击他们,假设他(它)真的攻击他们,他俩每人手中一根铁棍也可抵挡一阵,不至于一击而溃。陈老伯的劝诫早就被方右山抛到九霄云外。

见那个黑影依然在那里徘徊,他们以山石和小树等作为掩护,继续向前迂回,漫漫接近那个黑影。突然,丛兰踩滑了一块石卵,那个石卵正好遇到一个斜坡,就径直向下滚了一段距离,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动。丛兰和方右山急忙俯身石旁,不敢继续前进,透过前面一簇灌木的空隙向下注视。

那个黑影显然听到山石滚落之声,他(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用眼睛注视这个方向。

实际上丛兰最担心的是,眼前的物体不是动物也不是人,而是一个幽灵。但是现在她看清了,那个黑影是一个人,是一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可是幽灵有时也会变成人形。方右山也担心那个黑影是个鬼魂,但是现在他也看清了,明亮的月光下,那分明是一个人的身体,原来在坡顶上看不清轮廓,好像浑身上下都是皮毛,现在距离很近,看得出他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有的地方已经成条成片,只是他背对月光看不清脸孔。

墓地当中的那个人站在那里,愣愣地对着方右山和丛兰藏身的地方看了一会儿,见没有在产生任何动静,就转身向旁边有洞的坟丘走去,可是没走几步他又调转了方向,快速向南面走去。显然他感觉到附近有人或者其他的东西,他感到了危机才快步离开。

那个怪人的奇怪举动,激起了方右山更大的好奇心,他决定跟踪,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原因让他只身藏在坟墓、长久不见天日,偶尔还接近东面小庙。第一次来到小庙的时候看见的那个人影是不是他?他到小庙有什么目的?野人?流浪汉?疯子?这一连串的问题纷纷涌现在方右山的脑海,他根本就无从分辨。

那个怪人速度很快,方右山和丛兰因为怕暴露自己,只能依地形而盘旋前进,以便凸起的石头和稀疏的灌木可以遮挡自己的身体。

跟了一段时间,他们俩与那个黑衣人的距离渐远,方右山发觉那个黑衣人的身形中流露出一种惊慌,他明白,一定是那个人发现了跟在身后的自己和丛兰,方右山怕跟丢了,就决定加快步伐而不再躲躲藏藏。他转身对旁边的丛兰说:“他发现了我们,我们快点,不必害怕,他不会伤害我们。”

眼前的黑影时隐时现,方右山和丛兰也紧紧追随,始终没有让他逃出视线。大约十来分钟,他们已跟随黑影走出了北山,紧靠山边就是王村的农田,虽然田地里的庄家长的不高,但是如果俯身蛰伏在田垄之间,也很难被发现。方右山不得不加快脚步,与那个黑影保持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看来那个黑影很理智,他走进农田,顺着田地的垄沟直接前行,没有踩踏禾苗。

方右山和丛兰也不怕被黑影发现,仍一路紧追,也走进了庄稼地。

穿过那片田地就是王村,那个黑衣人径直向村庄走去,方右山和丛兰不敢怠慢,和黑衣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突然,黑衣人在村北左拐,然后右拐,走入两幢民房中间的过道。穿过过道来到村中的东西小街再次左拐,走到一个四面都是围墙的大院南面。

方右山明白了,这个大院是陈老伯讲的那个陆姓人家的院落,这个院落已经荒芜多年,没有人敢住进去,也没有人愿意将其拆除。

黑衣人在南面院墙中央长满蒿草的地方一闪就钻进了院里。

方右山和丛兰走近院门跟前,站在那里犯了嘀咕,心脏“嗵嗵”地跳个不停,手脚一个劲打颤。怎么办?进还是不进。

犹豫了片刻,方右山终于仗着胆子拉着丛兰走进院中,他俩一前一后,摄手摄脚,东张西望,小心翼翼,慢慢地向前走去。突然,身边两侧的杂草中发出“唰唰”响动,吓得他俩当时倒退几步,差点叫出声来,再定睛一看,是几只黄鼠狼逃向了院落的墙角。

院里一片荒凉,整体布局与后山小庙相似,大小也相仿,看来后山小庙也是陆山财参照这里所建。唯一不同之处,此院的东西两厢房屋较短,各有两间都建在靠近北侧,直抵北面,与正房的后墙平齐,正房的两端连接东西两厢与其成为一体。

院内几乎所有的空地山都长满了蒿草,所有的房屋的门窗都已破破烂烂,只留下一个个黑色的大窟窿,像张开大嘴蛰伏在月光下,幻化出一幅景物,等待不速之客误入口中的厉鬼,不但人不敢轻易进来,就连猫和狗都不愿到这个院子里,想想这个院子的阴气该有多重。

恐怖的气氛没有消散,恐怖的念头犹在滋生。方右山紧紧拉着丛兰的一只手,以太空舞步的姿势向正房走去。当他们接近正门中间的那道门时,丛兰已经抖做一团,不敢迈步了。方右山告诉她用双手握紧铁棒,站在这里别动,我挨个房间看看,一有动静你就喊我。说完他伸手从口袋中掏出手电,走进中间的破门之中。

此时不知从哪飘来的一片浓云把本来月光遮住,屋内一片黑暗。方右山点亮手电,在手电的光束中他看清了房间的景象,这是一个里外间结构的房屋,与门相连的应该是个厨房,房内除了左右墙边坍塌的灶台已空无一物。他走近灶台,见那破烂不堪的土坯混杂着青砖,横七竖八的倒在那里,上面落满了灰尘。他又从敞开的门洞走向里间,里间和外间的情景差不多,除了坍塌的土炕和满屋的灰尘以外,也是空无一物。方右山转回头见地下有一溜脚印,刚觉得吃惊就想到这是自己的脚印。

他退出了中间这个房间,丛兰站在门口,眼睛不断四周巡视,浑身上下依旧抖个不停。

方右山又来到东边一间,见地下到处都是散落的砖块,砖块上面也布满灰尘,在靠近墙角的地方堆了一些土坯,那些土坯都是一面黄一面黑,可能是土炕被扒掉之后拆下的,紧靠墙边堆成两排,有一米多高。未有其他物品。

方右山又查看了东厢的两个房间,也是坍塌的土灶和土炕。他又走到正房西侧的房门,刚进门口,他就吃了一惊,这间房里的地面上也是横七竖八的砖块,只是砖块上没有灰尘,好像是谁最近摆放在里面的,在西北的墙角处堆了一些乱草,那些乱草上面的发黄,下面的发灰,再往下发黑,弥漫着一股植物腐败的霉味。方右山踏着砖块走向草堆,一边用手电照一边查看,看看就觉得不对,那草堆似乎有人动过,是什么时候翻动的就不知道了。他用铁棒在草堆里搅动半天,没有什么发现,就走了出来。

方右山对丛兰说再坚持一会儿,就又去查看西厢。走遍西厢的两个房间,那里和东厢是一样的景象,他还要仔细查看一下,就听院里“轰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塌,他抽身就跑了出来。等他从西厢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丛兰。这一惊非同小可。方右山瞬间感到浑身冰凉,头发都竖了起来,他惊慌失措,顾不得深夜里所处的环境,大声叫喊:“丛兰!丛兰!你在那儿——”

第三十一章夺魂的断墙

声音划破夜空,吓得草丛中夜半觅食的几只老鼠纷纷逃窜。除了他的声音回响在院落中,他没有得到其他的回应。方右山傻了眼,全身的毛细孔都在膨胀,眼睛瞪得差点就凸出眼眶。方右山有些后悔了,干嘛非要冒险跟踪这个黑影,既然跟踪也就罢了,为什么叫丛兰也和自己一起来,丛兰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向他的母亲交代,我,我——嗨,真是作孽。

方右山的大脑在飞速地转动,想着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再次跑进正房的几个房间和东厢的两个房间,还是没有丛兰的踪影。

他失魂落魄地从东厢出来,口中不断喊着丛兰,拿着手电满院乱照,突然他发现西厢南侧的院墙有一个缺口,他心里又是一惊,心脏险些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手忙脚乱地穿过院中的杂草,疯狂的奔到那个缺口旁边。

在手电光束的照射下,一堆石土出现在围墙缺口的下面,把小半截残墙的里外堆满,那里仍然有黄色的灰尘飞扬,看来刚刚的响声就是这院墙倒塌的声音。

方右山用手电仔细照着那堆石土,他担心丛兰被埋在下面,一边小声的呼唤丛兰的名字,一边用另一只手飞速的拿起小块石头抛向旁边,手中的铁棒不知何时丢失。方右山的喊声已经带有哭腔了,声音中饱含了哀怨、悔恨和悲恸。

一道手电光束忽然从断墙外面照射进来,方右山赶忙停下手直起腰。惊恐万状地抬眼看去。

“右山,你在干什么?”

对面拿着手电照射他的人是丛兰。

方右山从惊恐万状变成了呆若木鸡,手电也掉在了地上,当丛兰从断墙走过把他拉到旁边草地之后,他才突然醒悟,不顾一切的张开双臂,把丛兰紧紧的抱在怀中。

他没有问丛兰是怎么回事,生怕怀中的丛兰是她的影子,是她的灵魂,只要他一开口,丛兰就会消失,而且再也无处寻觅。他就这样死死地抱着丛兰。丛兰也没有反抗,任凭方右山的双手揽住自己的纤纤细腰,忍受那双铁臂紧扣自己的疼痛。她的铁棒和手电也掉在了地上,她的双臂也缠在了方右山的腰间。黑夜里一对青年男女就像一对雌雄伴雕,凝固在那堵断墙边。良久,方右山说话了,声音里依然带有颤抖和哽咽:“丛兰,是我的错。我们走吧。”

方右山和丛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和一只铁棒,一起跨过断墙,向后山小庙走去,一路上,方右山的右手始终拉着丛兰的手,他怕丛兰摔倒,他怕丛兰害怕,她也怕丛兰离开他的手臂就会丢失踪影。

他们回到了小庙,方右山把丛兰送入她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方右山在大号塑料盆里调了一些温水,简单的将身上擦洗一遍,换上干净的睡衣。

房门响了,门外传来丛兰的声音:“右山,你过来一下,我给你讲讲刚才的事情。”

方右山来到丛兰的房间,丛兰也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两人一起坐在床上,丛兰说:“在你进入西厢的时候,我看见在西厢的南面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个身影一身白色西装,面对着我一动不动,那面孔虽然看不清楚,却感觉非常面熟,就是我印象中的一个人,但一时又叫不出名来。我想喊你又不敢喊,因为我怕他是个幽灵,就在我感到无比惊恐的时候,那个白衣人对我喊了一声‘丛兰’,我心里一震,他居然认识我,我刚一犹豫,他就转过身向那堵墙走去,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从地上抱起一块大石头向墙上砸去,紧接着‘轰隆’一声,墙就倒了一片,砖土乱飞,满地都是,白衣人穿过尘雾升腾的缺口就消失在夜空,我突然意识到他是我的一个熟人,而且相当熟悉,肯定是在暗示我什么,我就不假思索地跟了过去。那个白衣人一直向北走去,我就跟在后面,可是走着走着他就不见了,我独自一人在那里寻找了一会儿,仍然踪影全无。这时我感到了害怕和恐惧,也想到了你,就赶紧跑了回来,走到段墙边就看见你在那里搬动石头。”

“可是——我——真的害怕了,所以——所以才把你抱住。”方右山因为当时过于激动,才抱住了丛兰,现在仍然觉得过意不去。

实际上因为方右山的一时激动,紧紧抱住了丛兰,丛兰被他抱醒了。她已经和逃往国外的王明初离婚好长时间,按理说是王明初抛弃自己,自己何时再次结婚都是正常的,可是丛兰始终都在自己画的一个圈子里行走,她为了那个梦而没有勇气早些冲破那个圈子。今天被方右山意外的一抱,她的心开始动摇了。于是她强扫倦容,面带微笑地说:“你不要再为那事儿而自责了,况且被你抱着,很暖和也很安全。”她的声音比平时还要甜上几倍,脸上也暗暗泛起了红晕。

方右山见丛兰没有责备自己,当然高兴,他和丛兰又聊了一会那个黑影可能消失在哪里的问题,就起身告辞。

倒在床上的方右山,怎么也睡不着,潜伏了一周的时间,终于看到了黑影再次出现,并且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还险些闹出其他的事来。黑衣人应该住在那个坟墓中,可是既然发现了我们,他为什么不赶快藏起来,而是一路将我们引到陆家大院,难道那个院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白色的影子是人还是幽灵,这样做究竟值不值,这是自己的一种尝试,还是为自己圈定的创作路线,这个作法是否荒唐或者疯狂。所有这些问题绞在一起,令他理不清头绪。

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很恐怖,也很刺激,但是恐怖和刺激的背后是不是潜伏着杀机,要是那样就不是得不偿失的问题了,而是船到江心补漏——悔之晚矣,也许那是个悬崖,也是个深渊,进一步可能是海阔天空,也有可能回头无岸。尤其是丛兰,偏偏为了一个梦和我同时冒险,那个梦有那么重要吗?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方右山想放弃,但是这一个个迷就像海市蜃楼一样强烈地吸引自己,就像黑暗中魔鬼的眼睛,洞穿了自己的心智,破碎了自己的意识,让他在浑浑噩噩中欲罢不能。

自己今天晚上抱着丛兰的那份痴情,那份憨态,是一种冲动也是一种关爱。刚才丛兰望着自己的眼神分明表达了一种思想。我不能再让她搅在其中,不管她有什么理由,也不管她是什么目的。

丛兰也失眠了,有三件事让她无法入睡,第一,她看见了王明初,就是那个白色的影子,如果说那是王明初本人,他为什么躲在那个院子中,又为什么消失无踪而不让自己找到,既然不让自己找到,又为什么来到面前。如果那个人不是王明初本人,而是他的灵魂,或者说丛兰产生了幻觉,那么那堵墙怎么会自己坍塌。第二件事,方右山因为找不到自己都快急疯了,看来他非常在乎自己,他又能在强烈的冲动中使自己镇定下来,看来他是一个很有分寸和原则的人,是一个能够在关键时刻把持自己的人。可是他的这种性格往往会让他错过很多机会或者失去很多,丛兰为其感动,尤其他那双有力的臂膀、温热的胸膛,让丛兰恋恋不舍。第三,丛兰没有和方右山说实话。

第二天下午,方右山接到报社关于一个新稿约的电话,并要他去一趟,刚好他们也要暂时休整一段时间,方右山和丛兰就回到蓝之星城,晚上方右山请丛兰到美食一条街吃饭,两个人边吃边聊,也喝了一些啤酒,直到十一点钟才结束,当他们走到马路边的时候,看见了高彤和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马路边上,手拉着手在谈论什么。

方右山惊呆了,这个叫高彤的人原来这么复杂,这是在给我的小说润色吗?

丛兰也看清了那个人,是在她和方右山一起,第一次去北山回来的时候,在山下看到的那个人。

她愤愤地说:“我最恨这种男人,贪心不足。”

方右山没有再说什么,和丛兰钻进车里,消失在夜空的街道上。

第三十二章暴雨

群峰银行准备改制,由原来的单一存贷业务扩展为集存贷与投资业务为一体的银行,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都是特别的忙,高彤因为准备材料,几乎每天都忙到十一二点钟,天天车接车送,他已经没有时间继续看那个不知何处而来的蓝色小本子,因为每天上下班都是银行的专车,他也没有再次看见那个白衣女子。

高彤的情绪因为工作的压力暂时平静,这几天的噩梦也少了许多。顾中琪见高彤的心情和脸色都好了许多,也就没有再催他去医院检查。高彤每天完成当日的工作之后,还是要反复地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前几天见到的白衣女子,她究竟是谁?是什么人?为什么我现在见不到她?难道她走了,不再来纠缠我了,那个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6月27日星期二的下午,已经连续一个多礼拜的忙碌,他的工作终于完成了。因为暂时的人员调整,信贷员小冯和小马最近充实到楼下大厅的前台,林贵桂去疗养了,前几天特别忙的时候,另一个科室的小伙子天天给他帮忙,今天也回去了。信贷科的办公室里只有高彤一个人,他整理好所有的资料交到了财务科,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打开抽屉,准备继续翻看那本小册子。

高彤翻遍了他办公桌所有的抽屉,没有找到那个蓝色的小册子。他又反复翻查了两遍,仍是毫无结果。高彤急出了一头汗水,不是那个小册子丢掉可惜,而是他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不可思议,任凭他怎样猜测,最后的结果都是见鬼了。他清楚地记得把那个蓝色本子放在中间的抽屉里的最底下,七八天来他一直想看但是没有去动,竟然凭空蒸发了。

他看看表已经是三点多钟,他无可奈何地走到窗前,不知何时天空已经黑云压顶,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高彤站在窗前,心中思绪萦乱,就像外面的天空,阴沉暗黑,郁闷压抑。就在他仰头长叹之际,外面突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噼啪落下,窗口的玻璃被雨点敲击爆响,仿佛无数铁砂飞向他的心头,眉宇间的疙瘩越拧越大,直到感觉有些疼痛,他才微微舒展一下。

看来,那个小册子写的没错,我是被前世的狐妖或鬼魂纠缠,不想办法破除其妖术,我将永远不得安宁。外面的雨已经大如瓢泼,眼睛的视线透过玻璃窗射向雨幕却在半空被截留,未等到达马路对面的建筑就已模糊不清。一道闪电撕裂雨幕,白光一闪之间,炸雷紧随而至,高彤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他却全然不知。

他又回到窗前,眼望窗外如注的大雨,内心一片迷茫,我怎样才能走出这个寒冷的迷宫,怎样才能摆脱那个淫邪的魔影。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高彤浑身一抖,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虚妄之中。他回头喊了一声“请进”,门没有开,敲门声继续一阵紧似一阵,他快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可是没人进来,高彤把身体从门中探出,左右看看不见人影,他骂了一句“混蛋”就关上门回到办公桌前,刚要坐下,敲门声又从背后传来,他愤怒的大喊一声“进来”。敲打声仍在继续。

这一次,他慢慢地走到门前,猛的拉开了门,门外还是什么都没有,高彤满脸惊恐,重重地关上了门,并用后背紧紧倚住,心脏已在胸腔里拼命打击心膈,手脚顿时发凉。好久他才稍稍镇定,走到办公桌前坐到椅子上,拿起手机想给顾中琪打个电话,可是手机突然响起,此时手机的响声不亚于窗外的炸雷在他心中炸响,高彤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机摔出很远,掉落墙角后依然响个不停。

高彤的脸上血色全无,他战战兢兢地走到墙角,没敢用手触摸手机,看了一下上面显示的号码,才用不断发抖的手捡起后按下接听键。

电话是秦大通打来的,他说听说高彤两三天后就要出去疗养,今晚要请他唱歌,让他在办公室等他的电话。高彤不置可否地挂断手机。

高彤的脑袋就像要炸开一样,他双手抱头拼命地揉搓着,痛苦难堪地瘫在椅子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的惊魂就像无数看不见的魔鬼之手不断地揪着他的心,他索性打开手机的音乐并把它贴近自己的耳朵,用以排斥其他的声响,在无比痛苦的煎熬中等来了秦大通的电话。

大雨早已停止,满天星斗已与街市的霓虹遥相呼应。“千回百转”歌厅的一个大包房里,橘黄色的灯光暗淡浑浊,给人以朦胧,给人以迷醉。两排大沙发上只坐了四个人,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摆满了点心水果、干果和啤酒。

高彤垂头丧气、低头不语,坐在那里想着心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冯韵,一个人在那里喝着闷酒。

狂暴的音乐声中,时而伴有一男一女的双双起舞,时而伴随玻璃杯撞击的“噼啪”之声。空气早已不再清新,而是烟雾缭绕、浑浊燥闷,呛得人眼睛流泪,喉咙发紧。高彤和冯韵坐在左侧的沙发上,你一杯我一杯的自顾喝酒聊天,但是开口的只有冯韵。

秦大通和刘晶娜在大厅中间左一曲右一曲的唱跳不停。

还是他们四个人,为什么没有林贵桂。高彤不解其中奥妙。

不仅我一个人讨厌林贵桂,可能别人也讨厌林贵桂吧。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每次都无法抗拒的接受秦大通的邀请,是被他施了魔法还是被其他人施了魔法,刚刚来到千回百转歌厅的时候,高彤反复地想着上述问题,下午的办公室惊魂早被酒精和音乐之声冲淡,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还有一件事也让他迷茫了好半天,就是身边的冯韵,她又换了装束,今天的装束让高彤感到浑身上下不自在。冯韵穿了一件蓝色绒衣,外面是白色风衣,这让高彤想起了他经常看到的白衣女子。虽然高彤没有见过白衣女子的面孔,但是从背影看,冯韵简直就是那个白衣女子剪短头发后的形容,要不是猛喝了几杯啤酒,高彤真的就会把冯韵看成那个恐怖的白衣女子。

只有酒可以冲淡心中的愁怨,只有酒可以稀释脑中的浑浊。已经过了半个小时,高彤还是无精打采。秦大通和刘晶娜的问话让他充耳不闻,冯韵的细语缠绵让他无动于衷。他又独自猛灌了几杯啤酒,脑中那些纷乱的影子和嘈杂的声音才渐渐消失,他清醒了许多。就像刚从噩梦中醒来,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惊讶。他开始融入这歌声弥漫、光影飘动的氛围。

他终于可以听进别人的话语了。冯韵响快的嗓音带着无限的温柔,不断灌入高彤的耳中。高彤就觉得自己置身仙阁,耳边萦绕玄幻的仙女之乐,眼前是晶莹剔透的仙果,旁边是伴乐起舞的天仙。他的眼中一扫刚才的阴霾,痴痴地望着身旁这个婀娜多姿、身生百媚、年轻漂亮的女人——冯韵。他开始思绪飘舞、心荆摇撼。

第三十三章坠落

就是刚刚开始的时候,秦大通和刘晶娜坐在这里,对他海阔天空地侃了一会儿,他什么都没有听清,两瓶啤酒下肚后,他两就坐在那边的沙发上独斟独饮了,喝到第三瓶的时候,秦大通和刘晶娜就唱跳个没完。现在已经是第四瓶了,当然喝了几瓶都是冯韵告诉他的,高彤觉得就他和冯韵两个人喝没有意思,就高喊一身“秦大哥”,把秦大通和刘晶娜叫了过来。

高彤把四个人的酒杯斟满,站起身来,高高地端起酒杯说:“秦大哥,这个……这个……小弟的仕途平淡,以前的事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规章制度所限,我身不由己,这个……这个……以后小弟的发展、小弟的富贵,还望秦大哥多多帮助才是。”从高彤的话语之中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半年前的那件事情,到目前为止他还在耿耿于怀。

秦大通还是那副满脸堆笑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高老弟,记住我这句话,讨之以木桃付之以琼瑶,人生在世不知谁和谁能够相遇相知,这份情缘是前生修来的,要享用,要珍惜,万万不可淡薄,如若不然那就是暴殄天物。好!我们干了这杯酒,让我们的友谊就像这杯酒溶进血液,变成生命的一部分。”

秦大通真可谓油嘴滑舌,八面见光,仅仅几面之缘就把高彤变成了亲密的战友。

喝了这杯酒之后,高彤马上又把秦大通赶到大厅中间唱歌跳舞去了,他怕影响秦大通与刘晶娜的沟通,也怕影像自己和冯韵的沟通。

又是几杯啤酒,数曲歌声,高彤渐渐觉得昏昏沉沉,两对眼皮不断打架,手脚也不听使唤。只一会儿,他就昏睡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高彤迷迷蒙蒙的就觉得包房的们打开了,一个身上穿着白色风衣的女子走了进来,那个女人脸上蒙着一条黑色纱巾,看不清五官。

那人来到高彤身边,轻轻将他扶起,高彤四处张望,根本就见不到秦大通、刘晶娜和冯韵的身影。他们去哪了,这个女人是谁,高彤脑中一片混沌,身不由己的被那个女人搀扶着走出房间,离开了歌厅,穿过明亮的大街向着一条黑暗的甬道走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高彤心中疑惑,甬道两旁都是树木,黑夜里被风一吹发出甚人的窸窣之声,树木的后面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一闪一闪,就像荒野的鬼火,也像草原的夜狼。

这是什么地方,她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高彤欲要反抗,可是浑身无力,几乎是被那个女子拖着才能前行,他放弃了反抗,任由女子拖着自己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来到一处低矮的石墙旁边,女子将其扶到墙壁,让他双手扶墙而立,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串东西,在墙中间的一扇木门上比划一下就推开了木门。

站在墙边的高彤双腿发软,直向下滑,他心里明白,这是遇到鬼了,他被常常看见的那个女鬼绑架了,这里就是女鬼的巢穴,看来自己要被鬼吞噬了,他想跑却迈不动腿,他想喊又张不开嘴,只能瞪着惊恐的眼睛拼命地向后躲。可是仍然不能摆脱女鬼的纠缠。

他被女鬼连拉带拽的拖进了那个院子,女鬼打开房门后就把他拖进了黑咕隆咚的房间之内,女鬼随手一按,房间立时通明,他们又拐过一道们,他看见一张床,那个女鬼把他往床上一推,转身走出房间。

高彤倒在床上,感到了床的温度,也闻到了一股香气。这个女鬼还挺爱美的,一定每天都化妆还要喷香水。它是吃我的肉还是喝我的血,难道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倒在这里,睁着眼睛目睹她吃掉自己的全部过程,这简直太恐怖和悲哀了,高彤已经被吓得不知道啥叫害怕了,想到自己竟然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他鼻子一酸眼睛一热,但却没有眼泪流出。双手双脚都不能动,嘴巴又不能开口,他只能绝望地看着门口,希望那个女鬼不要回来。

女鬼又出现在门口,随手关好了门,然后走到窗前挡上了窗帘,再次来到高彤的身边,把他的身体摆正,伸手解开了他的衣服纽扣,把他的外衣除去,又给他盖了一床被子。

女鬼回到门边,手一挥,房间顿时变成一片黑暗。

高彤此时一下就昏了过去。昏迷中尚存一丝感觉,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女鬼开膛破肚,女鬼正覆在自己身上贪婪的吸食鲜血,自己正向无尽的深渊坠落。估计自己已经死亡,因为没有疼痛感,也就不知不觉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他再次从昏迷中转醒之后,发觉自己仍然活着,而且能动,眼睛也能看见房间的物体,他下意识的说了声“我还没死,这是哪里?”

突然他觉得身体的左侧有光滑之物正贴在自己的身上,惊得急忙起身扭头一看,便大吃一惊。

倒在他身旁的是冯韵,他掀开被子瞧瞧,当时就傻了眼,他赶紧坐了起来,背靠床头,眼中空空、心中空空。

冯韵被高彤掀动被子的动作搅醒了,她侧过身体将左臂搭在高彤的胸部,脸庞紧贴高彤的腰部问了句:“你醒了。”

高彤的身体就像触了电,瞬间一抖,赶紧躲向旁边,仿佛身边倒着的不是冯韵,而是一条毒蛇。

冯韵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了?”

高彤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冯韵听到高彤喊叫,就两眼流泪哭了起来:“让我告诉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呢?”

高彤见冯韵这样说话,又见她流出了委屈的眼泪,有些心软了,也有些犹豫了,他努力的回忆昨夜的一切,除了记得和几个人唱歌喝酒,其他的事情似乎毫无印象。突然他像疯了一样拉起冯韵,将她紧紧抱住,温柔的说:“既然这样,就让我好好抱着你,你把昨夜的事情和我说一遍。”

冯韵被高彤搂得很紧,高彤的体温不断传向自己,两颗心脏“怦怦”地适应彼此的节律。冯韵索性把头埋入高彤的颚下,右脸紧紧贴住高彤的胸脯。她眼中依然闪着泪花,口中喃喃的说道:“高彤,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以后不会把我忘记吧?”

高彤的心就像针扎一样被刺痛,他觉得自己就像撞到蜘蛛网上的一只苍蝇,无论如何扑打也摆脱不了那个巨网的粘连,就像掉入漩涡的蚂蚱,四肢一齐用力也不能逃出它的吸引,快速的被卷进黑暗。他就像一块很小的磁铁,被巨大的磁铁吸引,也吸引着那个磁铁,巨大的磁铁就是冯韵。他一声长叹,口气淡淡:“我——我会对你好的。”

冯韵呜咽的声音里夹着美妙和娇气,对高彤说:“你刚刚来到歌厅的时候,脸色就特别难看,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不唱歌不跳舞,一个人在那里和闷酒,问你怎么了,你也不说。当喝到第四瓶酒以后你的话就多了起来,你一会儿叫我冯韵一会儿叫我小妹,一会儿说前世不该把我撵走,一会儿又说要是那年给我回信就好了。我见你情绪不好、心清压抑,就不想让你再喝了,与你一起唱了几首歌,唱歌的时候你双手紧紧的搂着我,小声对我说你爱我,并且吻了我。

后来你又坚持喝了几杯酒就迷迷糊糊地把我拉到沙发上,你一头倒在我的大腿上就睡着了。睡了好长时间。后来秦大通和刘晶娜看看时间不早了,就提议回走,可是我却无法叫醒你,于是他俩说让我再陪你一会儿,他们先走。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我把你叫醒,然后搀扶着你走下楼来到马路边,给你叫了一辆出租车,可是你无论如何也不肯上去,非要和我走。

无奈之下,我就想把你带到我家,让你在我家休息。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你连拉带拽地扶到我家,然后又把你搬上了床,替你脱掉外衣给你盖上被子,我刚想转身去睡沙发,你就一下子把我拉住,然后又紧紧抱住,就像现在一样,口中模模糊糊的说不让我走,后来——后来我们就这样了。”

第三十四章公公和婆婆

6月20日的早晨,方右山独自一人到报社去了,他没有开车,因为丛兰要去一次乡下,说借他的车用两天。

丛兰自从与王明初离婚后,始终憋了一口气,就一直没有给乡下的公公婆婆打过电话,也没有去看过他们。虽然她和王明初解除了婚姻关系,但两位老人毕竟曾经是她的公公和婆婆。现在想想自己这样做实在是不应该,王明初丧心病狂地抛弃了自己,他也抛弃了他的父母,这是王明初的错,不是他父母的错。两位老人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他却不思养育之情,选择一声不响的出逃,这对他的父母是一个莫大的打击,两位老人肯定要比自己难过得多。丛兰决定去看看他们。她没有事先打电话,是想让二老得到一个惊喜。

丛兰把她的想法告诉了方右山,也告诉了妈妈,得到他们的赞许。

丛兰在商场买了不少东西,塞进汽车的后备箱中,把后备箱堆得满满的。她用了四个多小时才把车开到了属外市管辖的夏庄。丛兰来过夏庄两次,一次是她和王明初结婚以前,一次是结婚以后,不过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虽然夏庄的变化不大,但是仍让她感到了陌生。

她驱车来到庄西,看见了她印象比较深的院墙,那院墙是由灰白色片状石头砌成的,顶上用紫色陶瓦搭了一个防雨檐,应该说不仅是为了防雨,还有一层美观的概念,不过和下面的裸墙有些不协调。

院墙的大铁门换了颜色,由原来的漆黑变成了大红,那红色光亮耀眼,好像是才刷过不久。大门敞开着,她直接开了进去,一条大灰狗狂吠着冲了出来,丛兰不敢再向前开,就把车停了下来,她也不敢下车,只是紧张地躲在车里,那只灰狗围着汽车不断的大声吼叫。丛兰心中纳闷,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狗?

院内的三间房是典型的圆顶平方,不像辽南的建筑风格,颇具辽西的特色。原因是王明初的父母是三十年前从辽西搬来,虽然这套房子是十年前建造的,但是王明初的父母还是比较惧怕风沙,一直保持在辽西生活的习惯。房屋的玻璃窗全部关着,因为反光看不清房内的情况,中间一间的房门虚掩着,一个形容枯萎的男人打开房门站在那里向院中的汽车望了一会儿才漫步走来。

丛兰见走来的男人正是自己的公公王道仁,一年不见,恍如数年,他原来就瘦,现在一看,差点就皮包骨了,还微微有些驼背,50岁的人和60岁没什么区别。丛兰的心一阵酸楚,她不敢打开车门,只好摇下玻璃窗,探出头去喊了一声“爸爸,是我,丛兰。”

王道仁那灰暗的眼睛突然一亮,没有前来制止狂叫不止的恶狗,却转身跑向屋里,丛兰正在纳闷之间,王道仁拉着婆婆就从门内跑了出来,两个人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了。婆婆边跑边说:“你个死老头子,不去撵走狗,先跑进屋来做什么。”她向那只围着汽车乱转的灰狗喊了两声,那只灰狗就夹着尾巴低着头走到她的脚边,不断地抬眼看着她。

“兰兰,快下车吧,这狗不咬人,快,快。”婆婆一着急,竟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丛兰见公公婆婆都在身前,她就不再害怕那只狗,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口里喊了一声“妈”就来到婆婆面前,双手紧紧抓住婆婆的手。

婆婆拉着丛兰就走进房中,王道仁紧跟在后面,那只灰狗也摇头摆尾的跟着乱转,表现出见到久别而归的主人的喜悦。

婆婆把丛兰扶到炕边坐下,让然用双手握着丛兰的手,仔细端详丛兰的脸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紧接着低声抽泣,丛兰也流出了眼泪,刚要用手擦拭,婆婆就就用双手把她搂进怀中,抽泣也变成了放声痛哭,她一边哭一边说“都是婆婆不好,养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孽种,让你跟着受苦”。那哭声中满含了悲痛、哀怨和凄绝。丛兰也被婆婆的哭声感动,痛苦地哭了出来。

站在旁边的王道仁被这母女二人的哭声感染,也流下悲伤的泪水,他偷偷地流了一会儿泪,就赶紧擦去,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对她们说:“好了,兰兰来了,应该高兴才对,不要再哭了,赶紧给兰兰整饭。”

听见王道仁讲话,婆婆才如梦初醒,勉强地止住哭声,松开拥抱丛兰的双手,仍在流着泪水的眼睛强作微笑,声音仍然有些哽咽地说:“兰兰,明初抛弃了你,你不怪婆婆吧?”

丛兰也是眼圈通红,抽咽地说:“妈,您说哪去了,这不是您的错,我怎么能怪你呢,是他把我气的,这么长时间才来看你,是我不好。”

“行了,你们俩不要再自责了,都是那个冤家惹得祸,咱们就当他死了,不要再提起他。”王道仁每当想起王明初,都是悲愤交加,此刻见丛兰能来看他们,他从心眼儿里感激丛兰,就想快一点给她做点儿好吃的,所以他制止了娘俩那些没有用的话。

“好!好!好!不说了,我这就去整饭。你瞧我这一高兴啊,就什么都忘了,这心口也不疼了。兰兰你坐,我这就去整饭。”

丛兰见婆婆的脸还像以前那样胖,就是比一年前平添了好多皱纹,看上去憔悴得很,王明初长得不像爸爸,而是像他的妈妈。爸爸瘦小得可怜,妈妈却膀大腰圆,就是有一个老毛病,每当着凉、着急上火、气愤之后就胃痛,实际上她是慢性胃溃疡,她总把它叫做心口疼,以前每次疼的时候就吃点东西或者喝一杯小苏打,自从丛兰第一次来的时候,丛兰就一直给他买药寄来,直到王明初逃到国外之后,丛兰因气愤就什么都忘了。刚才听见婆婆说心口疼,她突然想起临来时给她买的“丽珠得乐”,于是她转身走到外间,拉住婆婆的手说:“妈,您等一下,我给你带来了药。”说完拉着婆婆来到汽车后面,打开了后备箱,首先找到那装药的袋子,拿出来递给婆婆,然后又说:“我给您二老带了点东西,您看把它们放在那里?”

“先放到炕上,瞧你这孩子,你能来看我们,我们就比什么都高兴,还带什么东西,真是的。”

丛兰和公公一起把那一大堆东西都搬进屋里堆在了西屋炕上,有些怕热的东西放到了东屋炕上。

丛兰抱着一箱椰子汁来到东屋的时候,看见墙壁上挂了三幅放大了的照片。左面的是公公婆婆的结婚照,中间的是自己和王明初的结婚照,右边的是王明初和两个漂亮姑娘相互之间手搭肩膀、很是亲密的生活照。丛兰的心顿时一惊,以前怎么没有看见,那两个姑娘是谁?

照片是半身像,照片中的王明初,看上去应该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旁边的两个女孩看上去要小一些,也可能是长得年轻的缘故。两个女孩都是雪白雪白的风衣,都是长发披肩,因为被身体挡住,看不出具体多长,她俩长得很相像,都是浓眉大眼长睫毛,脸型上方下尖,丰腴而不臃赘,瘦削而又饱满,都是典型的动画片里美女的造型,看上去像姐妹两个,也许还是双胞胎,从眼睛到嘴巴都没有一丝粉饰之态,绝对出众的两个美女。

丛兰在一愣神之间的表情,被公公和婆婆在背后看见了,他们没有说什么。

丛兰搬完所有东西之后,就为婆婆帮厨,但是脑子里却不断地思考。那个女孩是王明初的初恋还是他的前妻?他有过婚史?就是农村那种先不登记就办喜事的结婚。那么他和我结婚前后的不开心是因为她吗?人们谣传他和一个女人很亲密地走在一起的事也是真的?

婆婆早就看出了丛兰的心事,在吃饭的时候,她给丛兰讲述了那两个女孩的事情。

王明初和那两个女孩是03年5月份认识的,那张照片是在03年6月份照的,两个女孩是姐妹两个,姐姐许宜芬和王明初同岁,妹妹叫许宜芳,她今年应该24岁,她和王明初谈过一段时间恋爱,是王明初当时在富晨银行的一个领导介绍的。

当丛兰听到照片上的女孩叫许宜芳的时候,脑袋就“嗡”的一声轰响,瞬间就乱成一锅粥。婆婆后面讲的事情她只是稀里糊涂地听个大概。只是断断续续地记住了以下一些事情。

第三十五章苦寻

许氏姐妹是蓝之星城南的平权镇人,同在一家宾馆当服务员,姐姐许宜芬和一个什么公司的姓赵的老板挺好,可能是那种情人关系,妹妹许宜芳曾经来过王家一次,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王明初和她分手了。分手以后,王明初几次给家里打电话说那个女孩是鬼。以前丛兰来的时候,王明初及父母怕那张照片伤了丛兰的心,那张照片被摘了下来,丛兰和王明初离婚以后,王明初的父母因为想念儿子,同时他们也喜欢那个许宜芳,就把照片又挂了起来。

下午三点,丛兰想拿走那张王明初和许氏姐妹的照片,老两口很为难,最后婆婆想起来还有一张没有放大的原始照片,不知行不行,丛兰见有小照片就没有拿大的。丛兰告别了公公婆婆,并说她还会再来看他们的,两位老人站在院外的土路上,一直目送丛兰的汽车消失在村口。

丛兰对王明初恨得咬牙切齿,脑中依然很乱,王明初已经和自己结婚了,还和昔日的初恋藕断丝连。她搞不清楚这个王明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究竟是人是鬼、是死是活、是跑了还是藏了起来。可怜的人啊(也可能是鬼),犯那么大的罪,极有可能就是为了那个女人或者女鬼。

丛兰简直疯了,决定要找到那个女人,揭开王明初曾经藏在心底的秘密,不管她是人还是鬼。丛兰为什么要这样做,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从夏庄回蓝之星城刚好经过平权镇,丛兰决定在平权镇停留一下,打听打听许氏姐妹的下落。一路上她心神不定,不敢快开,车到平权镇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钟。丛兰找了一家宾馆住下了,给妈妈和方右山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今天不回去了。第二天早晨她起来很早,焦急的等到八点钟,镇上的店铺才开门。她开着车跑遍全镇,走访了全部照相馆,也没有人认识照片上的许氏姐妹两个,也没有给她们照过像的印象。

丛兰犹豫了,心中纳闷,姑娘们都喜爱照相,特别是漂亮的姑娘,像她们俩这貌似天仙的面孔不照相才怪。是婆婆记错了还是王明初或姐妹俩说了假话?丛兰想求助派出所,可是就她的理由派出所能帮忙吗?她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从富晨银行和山河公司着手。

丛兰在镇里吃了午饭,一路向回赶去,到达蓝之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她首先去了一趟公司,呆了半个小时,打电话问了方右山是否用车,方右山回答暂时不用,她就开着车回家了。

妈妈见丛兰最近总不着家,就问她是不是处了对象,,丛兰回答:“哎呀妈妈,你都问了好多次了,处对象我会告诉你的。”丛兰在卫生间里舒舒服服地洗个淋浴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就想起了寻找许氏姐妹的问题,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去富晨银行和山河公司,应该找个人替自己跑一下,她想到了方右山,不,他太忙,她突然想到了钱龙。

自从月初和钱龙在一起吃过一次饭后,这半个月再也没有和他联系,他会不会骂自己重色轻友啊!丛兰想到这里,感到自己的脸突然热了起来,心跳也加快了。她自己又笑了出来,不是还没有和方右山谈论过恋爱之事吗,自己的脸红什么。

她确定了,明天一早就去找钱龙。

丛兰想和钱龙约一下,就用手机拨通了钱龙的电话。

果然不出她所料,钱龙在电话里把她奚落一番,然后告诉丛兰他现在在贵州,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丛兰说那好吧,回来请你吃饭,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丛兰又想起几个同学,不过他们的工作都很忙,没有时间,她想了好多朋友和以前的同事,还有公司的员工,最后都一一否决,还是自己硬着头皮去吧。

22日早晨八点丛兰来到位于西郊的山河公司,山河公司领导层的原班人马几乎全部调走,一年以前刚刚上任的领导层没有一个人认识许宜芬,见了丛兰手中照片上的人都说不认识那两个女孩。

丛兰离开山河公司又不想去富晨银行了,她尽管很恨王明初,但是她不希望让王明初的同事知道他在外面养女人的事,她还是想给王明初留些面子。她走在回来的路上有了主意。因为她想起了那两个女孩曾经在酒店当过服务员,她决定到蓝之星城里所有的酒店去寻找她们的线索。

主意打定,说干就干。

蓝之星城里大大小小几百家酒店,要挨个的问谈何容易,从上午十点一直到晚上五点,丛兰走了二十多家酒店,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许氏姐妹的线索。她决定明天接着寻找,她不相信找不到她们的踪迹。

当晚她又给方右山打个电话,告诉他这几天有事,就不过去了,如果用车给她打电话。

丛兰连续跑了五天,转遍了城里大大小小几百家酒店、饭店,毫无所获,她累得都快散架了。被逼无奈,只好去富晨银行了。丛兰在上午十一点钟来到富晨银行信贷科,信贷科的人几乎都认识丛兰,丛兰问他们两年前王明初的领导是谁。那些人不管丛兰什么目的,就告诉她那个时候王明初的领导叫林贵桂,不过他已经调走了,调到了群峰银行信贷科,并把林贵桂的手机号给了她。

丛兰离开富晨银行已经是快十二点了,她据定下午去群峰银行,她不想给林贵桂打电话,因为这种事情最好面谈。

中午,丛兰回公司办了点事儿,快到三点她出来的时候,天空阴云密布,黑压压的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天黑得仿佛到了傍晚。丛兰驱车赶到了群峰银行,找到了信贷科的办公室,这时外面已经雷雨交加,狂风大作,站在信贷科的办公室门前,外面风雨雷电的轰响震得她耳朵发鸣。

丛兰敲了几下门,没有声音,她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声音,她转身走下了楼梯,突然她听见门响,以为办公室有人,就又走了回来,见门依然关着,她又敲了几下门,可是毫无动静,她再次走下楼梯,她听到外面传来重重的雷声好像还有摔门声,以为是哪间办公室的门被风吹得自动关了起来,所以动静很大,也就没有在意,下楼问了一下大厅的人员,得知林贵桂出去疗养了,可能要十来天才回来。丛兰失望地走进雨中,等她在雨中回头看看二楼那个信贷科的的窗口时,一个森白变形的脸孔印在那个窗户上……

第三十六章我想证明他清白

这一次报社的稿约要求时间很紧,方右山根本就没有时间继续小说的创作,他连续忙了一个礼拜,终于有了眉目,这下可以坐下来长出一口气了。几天来只是和丛兰通过电话,没有见到她人,完成任务的轻松感,让他心里感到有些空虚,看来以往对丛兰的暗恋都是水中望月、镜中观花,她只是自己心中的一个影子而已。现在不同了,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欣赏她,只是没有对她示爱而已,因为他们已经几年没有联系了,还要彼此适应一段时间。

他坐在电脑前,漫不经心的查看修改,到了中午终于可以交稿了。他用电子邮件把稿件发到了报社,站起身来在房间度步,思绪又回到他那不部说的构思当中。在这一个多礼拜的时间里,他脑中经常出现北山的黑影,那个噩梦搅得他心神不安,终于他决定不再去北山了。

早晨,丛兰打来电话,说中午过来,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来。方右山有些着急了。

他很想她。

方右山回到父母家里吃过午饭就回来等丛兰。下午两点钟丛兰来了,面容看上去很憔悴,表情也很凝重。

“丛兰,你怎么了?”方右山关切的问,他很心疼丛兰。

“哎,别提了,电话里一直没有和你细说,我今天看见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去银行信贷科想找那个林贵桂,第一次敲门都没人吭声,等我转身走了之后,又听见门响,我又回身去敲了一次,还是没有人,我就走了,可是刚到楼梯口,就听后面传来关门的声音,我心中不解,就胡乱猜测,然后我就下楼了,等我走进雨中回头望去的时候,那个信贷科的窗子上印出一个鬼影。我就急忙开车离开了那里。”

“鬼影?”方右山听得有点晕了。

“是不是鬼影,我说不清,但是很恐怖。”

“你为什么要去银行?”方右山觉得奇怪。

“嗨!我这次去乡下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先给我一口茶水。”丛兰坐在沙发上,好像很累的样子。

方右山给丛兰沏了一杯茶,递到她的面前。

“不,我马上要喝一口,就拿你的吧。”丛兰好像很难过。

她喝了一口水后说道:“可能是这几天休息不好,刚刚上楼的时候,喉咙有些发紧,嗯,现在好点了。”她又喝了一口水后继续说道:“这次我去乡下王明初的家中,看见了王明初在04年和两个漂亮姑娘在一起照的相。”

“那有什么奇怪。”

“问题是王明初和其中一个叫许宜芳的女孩交往一段时间后,说她是鬼就和她分手了,而且那个人就是王明初在外面养的女人,他们根本没有分手,王明初和我结婚后依然和她来往。你记得王明初出逃以后,警方在那个许宜芳的女人那里找到了王明初留给她的70万元钱。”

“那么你这些天就是在寻找那个女孩?”

“是的,但是我没有找到,那个许宜芳还有一个姐姐叫许宜芬,是原山河公司总经理赵从田的情妇。我想我们明天去一趟东山找那个道士请一些捉鬼的符咒,然后我们去后山捉鬼。”丛兰的表情很神秘。

“我不想再去那个后山了,我也不想你去。”方右山试图让丛兰打消继续去后山的念头。

“为什么?”

“我觉得继续这样做很危险,我们犯不上为这个小说冒这么大的险。另外你为什么非要对已经过去的事耿耿于怀呢?”

听了方右山的话,丛兰有些急了,是方右山想写小说,也是自己的一个梦,她才陪他去后山的,现在自己有了兴趣,他却退缩了,看来有必要把她隐藏多日的想法对他说明了。

“我——”丛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北山,当陈老伯说道那个黑影的时候,我的表情很复杂,因为那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就是我经常做的那个梦里的声音,当时你问我怎么了,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多心。”

“那么你究竟梦到了什么,是什么声音让你那么害怕?”

“自从我和王明初离婚后,总梦见王明初从单位门前的马路走过,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得乌黑八糟,两只眼睛里流着血,胸口处的衣服和皮肤露出一个大洞,明晃晃的心脏露在外面,不停地剧烈抖动。他目光呆滞,直视前方。前面十几米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女子,一头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直垂腰际。就像事先约好的一样,那个女子前面带路,他悄悄地跟在后面,丛兰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从长平街一路向西,走到华江小区向北拐,直奔王村,在王村围着一个大房子转圈,就是那个陆家大院,然后就向后山走去,当白衣女人和王明初走过一个山包之后,我就再也看不见他们了,只能听到从他们消失的地方传来可怕的叫声,那叫声恐怖之极,让人头皮发麻,四肢冰冷。我每次都在这个时候被吓醒,醒来后发觉从头到脚都是汗水。当我在家里从他的遗留物品中发现那首诗的时候,我就以为他死了,而且是在和我结婚之前就已经死了,但是不敢确定。这次到乡下去,证实我的想法,因为他与许宜芳相处的时候,说许宜芳是鬼。我怕你听到王明初的事情感到反感,就一直没有和你说,记得初到北山的时候,我说过‘因为一个梦’和‘以后对你说’。”

听了丛兰的话,方右山的心里是苦辣酸甜,应有尽有,不知道该觉得惊讶、酸楚,还是荒诞和迷茫,他不假思索地说:“这怎么可能,一个活着的人和一个鬼魂结婚,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居然不知道他早已经死去。”

“第一次去北山回来以后,我否定了他已经死了的想法,但是自从在陆家大院看见那个白色人影后,我就觉得我的想法没错,他早就死了,尤其是我在乡下听他的妈妈说的话,我就肯定了这一点。其实那次在陆家大院我看见的白影就是王明初,只是我没有和你说实话。”

方右山开感赶到了一丝惊恐,他认为女人太可怕了,就像无尽的黑夜有着永远破解不了的迷,但他随即又有了一些安慰,丛兰不对他说这些事,自有她的道理,她怕那些事伤到自己。

对于丛兰的这种行为还有她的说法,方右山甚是不解,不管是人还是鬼,既然已经逃到了国外,怎么还能出现在北山呢?突然,方右山想到一个问题,与他构思的小说情节相吻合,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以一种低沉的语气问丛兰:“既然知道他是鬼魂,你还寻找他做什么?”

“我想证明他清白……”丛兰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她的目的。

为一个鬼魂证明清白?方右山被丛兰的正直和执着感动了,可是如果他真的是鬼魂,就能证明他的清白吗?

方右山觉得不可思议,自古以来人鬼之情数不胜数,最为典型的就是《封神演义》中九尾狐狸精妲己的故事,还有《聊斋志异》里的故事,《西游记》里的故事,不过那些都是神话而已,只是人们善恶情节的一种宣泄和寄托,并不真的存在。但是丛兰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是她感情因素的驱使也好,是她凭空臆造也好,虽无法辨其真假,但那般真情也不亚于宁采臣和聂小倩的感人故事。为了丛兰方右山不得不收回他说的话,决定和丛兰一起再去王村和北山,寻找幽魂。

又是一天的忙碌,方右山和丛兰到东山百步悬亭的五佛殿请了慑鬼符咒,又准备了一些糯米、黄酒和桃木牌。像上次一样备足了生活用品,在傍晚时分来到了北山。

第三十七章俘鬼计划

晚春的夕阳映出一片彩霞,把北山的山石涂抹成淡淡的橙色。小庙内外的树木随风摇曳,发出阵阵“哗哗”声响,欢快的在那里齐奏山间晚唱,把小庙点缀的幽深、素雅。

陈老伯早就接到方右山的电话,正在那里准备晚饭,十来天不见了,他确实有些想你他们两个。不过他明天就要去山东看他的儿子,他走之后这里就成了方右山和丛兰的天下了。

汽车在院子当中刚刚停稳,方右山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他见东侧厨房的门开着,里面雾气腾腾,陈老伯正在那里不停地忙碌着,他边走向厨房边高声喊道:“陈老伯,饭菜做好了吗,我带来一瓶好酒,今天晚上,咱们爷儿俩好好地喝一杯。”

陈老伯暂时停下手中的活儿,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见方右山喜气盈盈、春风满面,忙问什么事儿让他这样高兴。

方右山说:“这不是十来天没见您了吗,上次我们相处了一个多礼拜,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这十天不见,我真的有些想您。”

“呵,年轻人就是会说话。”

丛兰正在汽车里面往外搬东西,走到面前也搭腔道:“陈老伯,我们走后您是不是感到有点冷清?”

“丛姑娘你说对了,我老汉十年不孤独,这十天全都找回来了。”陈老伯说完后,呵呵笑了起来,尽管嗓子沙哑,看得出他很高兴。

晚饭做好后,方右山、丛兰和陈老伯一边吃饭一边闲谈,几杯酒下肚后,陈老伯的眼睛就发亮了,他关切地对方右山说:“上次夜伏你们发现了什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老汉到现在还挂念呐。”

方右山早就和丛兰商量过,不准备把他们的发现告诉陈老伯,以免他产生不必要的担心,但是他们的表情还是没有逃过陈老伯的眼睛。

陈老伯接着说:“我早就觉得那个黑影可疑,不过我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在此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不过现在想想,有些事情不是躲就能躲得过去的,你们上次走后,我就一直琢磨,他可能是一个冤死的鬼魂。”

听陈老伯说那个黑影是一个冤死的鬼魂,方右山心里一愣,他不说他不信鬼神吗?怎么突然改变了观念,莫非他发现了什么秘密?

丛兰的反应更为强烈,她见陈老伯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就庆幸自己分析对了。虽然她很少喝酒,也不由自主地端起酒杯。“陈老伯,感谢上次对我们的关照,这次又给您添麻烦了,请您老不要考虑我们的情面,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一定给我们指出来。”

“姑娘你说哪儿去了,老汉我一生我行我素,与世无争,人到晚年感情脆弱,有时候也感到寂寞难耐,有你们在我觉得充实了许多,感谢你们来来不及呐,怎么能说麻烦。”陈老伯眼睛有些微红,也有些湿润。

方右山想既然陈老伯相信鬼神,不妨听听他的见解。“陈老伯,您听说过一个鬼魂和一个正常的人生活在一起的事情吗?”

“我听说过,不过没有见过。”

“那么你相信这种事情吗?”

“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晚饭过后,大家又闲聊了一会,方右山和丛兰就去准备夜伏的装备去了。

一晚的夜伏,毫无结果。

第二天陈老伯走了,他说至少半个月才回来,如果有人前来上香,你们就收了香火钱,随便用用,如果你们不在,就把大门锁了,钥匙交给王村的刘老汉。方右山说:“不,我们给你留着。”陈老伯说也好,等我回来我用它给你们买个电风扇,夏天就要到了,马上能用得着。

转眼到了7月15号,方右山和丛兰仍然是一无所获。这期间他们回到蓝之星城带了两天。

方右山和丛兰商量要主动出击。丛兰问怎样出击。

方右山说:“你想想我们这几天都是守着那个洞口,而忽略了陆家大院。我有两个方案,一是进到那个洞口里,和那个鬼魂正面接触,二是我们要仔细检查陆家大院,看那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丛兰一听马上觉得不妥。“第一种方案肯定不行,那是埋死人的地方,怎么能随便往里钻,再说了,洞口只能爬着进去,如果在里面真的碰到那个幽灵,因为无法施展身手对我们不利,存在很大的风险。要是说检查陆家大院到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方右山见丛兰赞同第二个办法,就决定晚上检查陆家大院。

晚上,天空稀稀拉拉下起了小雨,方右山和丛兰穿好雨衣,带着手电、糯米、黄酒和铁钎就奔陆家大院而去。

他们没有按照那天跟踪黑衣人走过的路线,而是选择村中的东西小路而过。王村不大,村里只有六七十户人家,几乎家家都是高墙大院,多半为前后院落,从南向北的一条乡间小路把村子东西一分为二,在村子南北方向的中间有一条横贯东西的土路,前后两侧就是那六七十户村民的宅院。陆家大院从十字路口向西200米处。由于雨夜天黑,在加上民宅院墙的遮挡,村民们很少能够在家里看见路上的行人,偶尔几声狗叫,他们也习以为常。

方右山和丛兰穿行在雨夜,尽管是仲夏,一丝凉意仍然打透雨衣,他们只能抱紧双臂,弓着身形,不知情者以为他们才是幽灵。他俩走到陆家大院门前,一股阴森森的冷气迎面袭来,不是院里寒冷,而是他们自身的恐惧产生的寒意。

进得院来,他们才打开手电,第一眼就向前几天被人撞塌的西面院墙望去,夜雨朦胧,手电光穿透力很弱,他们看不清西厢附近墙体的状况,只好拿着手电一步步靠近,还未来到近前,方右山就觉得心里有些发毛。那西厢南端的院墙好像没有缺口,再向前走仔细查看,院墙的确完好如初,也看不出人工补砌的痕迹。

方右山又用手电照照墙边的地面,他非常惊愕,那里除了有几处被踩倒的杂草,根本没有石墙倒塌的痕迹,他抬头望望同样惊愕的丛兰。丛兰默默无语,只是睁大眼睛望着那堵墙发呆,身体僵硬得像个树桩子。

那天自己清清楚楚地听见响声,明明白白地看见院墙有个大缺口,还有灰尘,地面有石头碎土,丛兰从墙外进来,两个人又从墙内跨过断墙走出,这一切究竟是怎们回事?

丛兰的表情比方右山还难堪,那天她亲眼看见王明初的身影,抱起一块石头将墙砸塌,然后穿过断墙向北跑去,她也通过断墙追了过去,可是事隔十天之后,断墙复原,而且严丝合缝。她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脑子出了问题,但又一想如果是自己有问题,那方右山也有问题吗?

方右山有些不敢看那堵墙了,他小心翼翼地退回到丛兰的身边,拉了一下她的手臂,转身向正中的房门走去。人是走了,可是心还留在墙边。

方右山和丛兰胆战心惊,又把这个里外相连的房间查看了一番,和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发现其他什么秘密。他俩走出来后又拐到与它相连的西面的房间,房间里那堆草和散落在地上的转头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俩刚要转身出去,突然听见院外有人跑动的脚步声,方右山马上对丛兰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并示意她关上手电,自己也关上了手电。

透过已经成为一个黑洞的窗子,四只目光一齐射向雨夜。

院子中央,一个黑影正在向他们所在的房间跑来,那个黑影很笨很重,和他们前些天看见的相似。

方右山紧紧拉着丛兰的手退向墙角那堆杂草,快速的把草掀起,两个人顾不上那草堆里散发的难闻气味,一起躲了进去,然后又拉一些碎草将身体掩盖,眼睛只能透过烂草的间隙看见窗外雨夜的微光。

他俩刚刚隐没身形,那个黑影就来到这个房中。草堆后的方右山和丛兰几乎不敢喘气,他俩手中紧握铁钎,心“咚咚”地挑个不停,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那个黑乎乎看不清楚的影子。黑影站在门口,像是用鼻子闻闻房间中空气的味道,并不时地转头向后看。他犹豫了一会儿,就走向与草堆相对的墙角。

第三十八章是丢了大脑还是丢了心

听了冯韵的话,高彤就像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他的确记不得昨夜喝酒之后的事情了,面对眼前的事情,他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也许,人就是这样,当心中有某种思绪萌动的时候,大脑的神经总是暗示自己为那件事情牵肠挂肚。

第一次和冯韵喝酒之后,他就被冯韵所吸引,心中曾经多次产生非分之想,但是他清醒的时候,理智占了上风,很快就排斥那种想法。可是,事实上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因为那个想法已经烙在心上,已经根深蒂固,那种非分之想就像睡觉时在自己身边飞来飞去的苍蝇,搅得自己心烦意乱、时睡时醒,气得要命却挥之不去。

高彤现在明白,以前自己所谓的原则都是假的,所谓的正人君子也不过是蒙在脸上的一层面纱,当在极大的诱惑面前,自己埋在心里的那种原始的冲动会毫不犹豫地冲破道德编织的网线,把自己的原本全部暴露给外人,那么,自己的心曾经龌龊和肮脏吗?他无法解答。

现在,高彤有一种满足,更有一种失落,他的满足就是他得到了冯韵的一切,填补了他曾经空虚的心灵,他的失落也是因为冯韵,他冲破了他自己的道德底线,他觉得自己已经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就像腹中的一切器官组织都不翼而飞了。他虽然紧紧抱着冯韵,但是感觉双手抱着的不过是一个并不存在的幻想,因为他现在的心空空荡荡。

高彤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冯韵的家,脑子里被昨天灌入的暴雨和闪电的影子,完全被冯韵的影子取代。

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高彤就来到了单位,他坐在办公桌前,两眼望着窗外,心中依然空空,唯一可以找到的就是冯韵的影子。他真的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受。突然,他的手机响了,高彤就像失去了感觉一样,没有像昨天一样感到害怕。他随手接听了手机。

“高彤,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打电话也不接,你不想要这个家了,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在外面胡混,是不是到哪里去找野女人了。”电话里传来顾中琪连喊在叫的声音。

“我——酒喝多了,在宾馆住了一宿——”高彤听到顾中琪那种尖声喊叫和怀疑的语言,自知理亏,当然底气不足,他没有办法说明自己的事情,只能胡编乱造,声音发抖,无奈地应付顾中琪。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额头都渗出了汗水,心脏也开始“突突”地跳个不停。

“你等着,回来我再跟你算账。”顾中琪丢下一句话就挂断了手机。

高彤又陷入一种更深的迷茫,他怎样才能躲过顾中琪晚上的兴师问罪,怎样才能逃避事实而自圆其说。他冥思苦想了好久,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好办法。

高彤心不在焉的度过了一个白天,同事和他讲话他几乎都没有听清,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付。到了下班的时间,他走出了银行大门,没想到追魂索魄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还是那个白衣女子,依然走在他的前面,一周来没有发生的事情又重新出现了。

此时的高彤已经心意涣散,他不再觉得有什么惊奇,仿佛觉得自己大全部感官都失去了敏感,大脑也失去了控制,不知道是什么欲念驱使着他,他又跟在那个白衣女子的后面,一直向西走,走到自己所住的华江小区,他也不知道向左拐,就这样被女子的身影引诱,走了很远很远,他的手机不停的响,他全然不知。

那个白衣女子向北走去,高彤也向北走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高彤已经和那个女子走过王村,又来到北山的一处墓地。

突然那个女子站在一个坟堆旁不动了,高彤也站在那里,目光痴呆的望着她。女子又继续前行,可是走着走着就不见了踪影,随后在女子刚才站着的坟墓中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高彤走到坟墓前,仔细的听着,可是那个声音不见了。

高彤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转过身来的,此时他已经面向南方,迈着艰难的步子走向王村。他丝毫没有感觉自己疲惫,也没有感觉自己有多么恐惧。不知不觉见他已经回到了家里。

顾中琪在家里没有等到高彤,早已睡去,高彤开门的声音将其惊醒,她起身就大呼大叫,发疯一样冲了过去,刚要挥起拳头向高彤打去,可是她的手停在了半空,因为他看见高彤的脸色灰白,眼睛暗淡无光,好像他根本就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当家里没人存在。

顾中琪仍然止不住气愤,大声问了一句:“你又去哪了?为什么打电话不接?”

顾中琪的一声大喊,把高彤惊醒了。他突然问顾中琪:“你早就回来了?”

“我问你去哪了,什么早回来晚回来的!”

“我哪也没去啊,下班就一直往家走,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你——”顾中琪气得说不出话来,就转身跑到卧室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高彤莫名其妙的看着顾中琪,丝毫不解顾中琪为什么哭,还以为她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呢。他走到卧室对顾中琪说:“中琪,我昨天真的在宾馆住了一宿。”

“昨天的事情就算了,今天你下班后到哪去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看看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顾中琪依然哭腔不止。

“这个——这个——我没有听到电话响啊!”

“你——”顾中琪还想发火,他突然想起前些天发生的事情,于是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到高彤身边,伸手抢过高彤的皮包,从里面拿出手机,快速翻查了一边,那么多未接电话都是自己打的,可是他居然没有听见。顾中琪傻眼了,她不再哭泣,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高彤,对高彤说了一句:“高彤,你病的太重了,你必须听我的,现在就去医院。”

高彤和顾中琪争执半天,还是被顾中琪拉去了医院,可是一声对他检查了半天,没有发现脑部有什么异常,听了顾中琪的叙述,医生说肯能是他的脑神经有问题,看来你要带他去市里神经病院去看看。

一听说要去神经病院,高彤是死活都不去。顾中琪无奈,只好和高彤回到家中。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早晨,顾中琪到银行给高彤请了两天假,强行把高彤留在家里,自己也没有上班,在家赔了高彤两天。

第三十九章疗养院

7月1日高彤正式启程前去疗养。

顾中琪来送站了,秦大通和刘晶娜来送站了。

冯韵也偷偷来到火车站送站了,但是她只能站在站台的地道出口处,远远地望着高彤和他夫人的身影,她默默地流下了泪水,为自己的男人送站,却不能站在面前深情的注视,也不能说两句悄悄话,就是因为那个男人不仅是自己的,更是别人的,而那个“别人”在道德和法律上都更加仗义。她就这样孤独地站在远处偷偷地流泪。心中的酸涩难以名状。

在列车徐徐开动的时候,高彤透过玻璃窗向车下的三人挥手致意,当他随着列车经过冯韵身边的时候,高彤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并向冯韵做了个亲吻的手势。列车离去了,高彤的心留在了冯韵身边。

北方东部山区主要是长白山脉,这里山区山险林密。草木众多,各种野生珍奇应有尽有,大小温泉不计其数。尤其是辽东北,也属长白山余脉,那里山清水秀,美丽富饶,曾经养育一代帝王,造就数代王朝,被后人视作龙韵之地,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清代著名的关外三陵之一的永陵和清朝第一城都——赫图阿拉城就坐落在这一带,它位于新宾满族自治县境内。

高彤所去之处是一个乡镇自建的小型疗养中心,那里依山傍水,空气清新,所有的建筑都建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建筑群落规模不大,占地面积却不小,园中绿树掩映,五彩交替,白雾袅袅。以一个靠近坡上的白色圆形平顶建筑为主,其内部是一个四季喷涌的温泉,称作温泉浴场,一条甬道向下错落延伸,两面是侧向扩展的花园,花园中有一些健身设施、石桌、石椅和武舞场地,然后是同分两侧的停车场,再往下就是两幢独立的建筑,相向呈“〉”形坐落,在这两幢建筑里有康复室、医疗中心、后勤部、客房部和娱乐中心等部门。建筑周围是一道很阔的“蝶”形围墙,整个园区凌空俯瞰就是一只飘落山间的彩蝶。

两楼中间的间隔是疗养中心的入口,门前一条蜿蜒的小路盘旋向右,绕过一处山峦直抵山下的省际公路。

高彤下了火车,换乘汽车,到了疗养中心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按照事先的约定,他住进了204客房。客房部在西侧楼房,和东侧楼房一样楼高五层,是北面入口中间楼梯的格局,一层楼有12间客房,从两层一直到五层。

高彤住的是一套内有卫生间的标准客房,房间的设施不算豪华,但是比较清洁整齐。和一般的宾馆差不多,内有电视、空调和电话,红色地毯,白色床具,卫生间的地面和墙壁全部是白色大理石铺面,在橘红色灯光的照射下,让人有安然温馨之感。

高彤把随身携带的旅行包往电视柜上一放,先到东侧的一楼食堂吃了晚饭,回来后往床上一倒,顺势掂了几掂,厚厚的席梦思床垫弹得他的身体上下飘动。他十分惬意的“嗨”了一声,拿起身边的遥控器就打开了电视。他在下了汽车之后就给爱人打过了电话,现在他想起来该给冯韵打电话了。他站起身来坐在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和总机要了外线,拨通了冯韵的手机。

话筒里传来冯韵响亮优美的声音:“高彤啊,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很快就会过去的,我回去就去看你。”

他们又亲热地简单聊了几句,双方互道晚安放下了电话。

高彤看了一会儿电视,想起来应该把背包里的物品整理一下,终归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啊。

高彤整理好物品之后就觉得困意袭来,他到卫生间简单的冲了个澡就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晨,医护人员给他送来一套疗养服和一张他在本院期间的日程表。医护人员告诉他要是到院里的温泉、康复室和医疗中心一定要穿疗养服,这样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高彤看了看那张日程表,具有一定的弹性,并没有过分严格的规定,他就把它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看看表中的要求,今天主要是身体调整,明天一早做例行身体检查。他换上疗养服来到楼下,透过斑驳的花树丛,他看见两侧的花园里有不少和他一样装束的人在那里打拳、度步、闲谈。他也走进了花园之中,选择一个无人的石凳坐在那里。

终于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刚刚在楼上时,高彤的心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地奔腾,当他置身于这鲜花开放、绿叶萦绕、雾气升腾的美景之间,瞬间就眼如明镜、心如止水,脑中肆意喧闹的情绪顿时消失,他恍如置身云雾之中,湿润的空气吸入口鼻,清凉润肺,畅快淋漓。

这片山林之中,因为温泉的缘故,终年白雾不散,空气中的负离子较多,为这里营造了一个天然洁净和湿润的环境。尤其是泊泊而涌的温泉,内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每天傍晚泡在温泉水中,呼吸水汽蒸腾,即可养护皮肤,又可滋阴润肺,还可排解心中苦闷,绝对是一种逍遥的生活。不过,对于高彤来讲,一时的痛快并不能洗掉他心中聚集已久的尘垢,何况还有孕育不久的牵挂。

前三天高彤一切正常,例行的身体检查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大疾,医生只给他一个身体虚弱,气血不周、神经衰弱的批语,只要他平心静气、药物和心理共同作用就可在半年之内恢复,但是如果他还像以往一样积劳、积怨,不随时发泄心中怨愤,可导致病情恶化,进一步引发神经系统病症,到那个时候就很难医治了。

可是到了第四天晚上高彤就烦躁不安起来,他开背包寻找Mp3的时候,突然发现了那本蓝皮小册子。他的心就像被火燎了,一下子缩成一团,紧接着就感觉房间里布满了无数眼睛,在那里窥探他的心灵。它明明不见了,怎么像鬼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背包中?高彤愤怒地拿起那本小册子,随手就把它撕成两半,可是他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因为他看见一张照片从蓝色小册子里掉落在地上。

高彤把小册子摔在电视柜上,低头捡起了那张照片,这一看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彤自己,然后是左边的冯韵,冯韵正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歪着头甜笑,在高彤的右边是一个白衣长发女人的背影,那背影有些模糊不清,能大致看出轮廓,背景是映着橙色光亮的白墙。高彤拿着照片的手不断地发抖。在他的记忆中他没有和冯韵在一起照过相,这等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顾中琪看见这张照片,肯定和自己拼命。更为奇怪的是,即便和冯韵真的照过这张照片,旁边的白衣女人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蓝色小册子上说的那个叫北山小妹的鬼魂。

高彤不再管那照片的事,随手放在床上,他拿起那本被从中间撕开的小册子,翻到他以前阅读终止的地方看了起来。

“高彤在上高中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摔倒在楼梯上,脑部重伤住进了医院,他在一个月的住院治疗期间昏迷了三次,那三次他的灵魂离开了身体,被守候在身边的我带到远在蓝之星城的王村和北山,他看见了倒在坟墓中的林姑和我以及他前世的骨骸,得知他确实是陆郎的转世,于是他和我缠绵一起,但是每次时间只有两三天的时间,我还是没能留下郎君。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的病好了,但是他忘记了灵魂曾与我相会。又过一年,他考上了大学,可是我们已经有了孩子,那个孩子可能是受到高彤某个病变基因的遗传,住在北山的坟墓中终日睡眠,一旦醒来就大声啼哭,哭累了就再次睡去。”

高彤看到这里,不由得怒从心生,他大喊大叫“没有这回事儿——没有这回事儿——”然后就发疯的撕扯自己的衣服,手舞足蹈,并不断地踢墙、砸墙甚至撞墙,把房间折腾得乱七八糟。

二楼里其他房间的人都被这声音吸引,走出房间,站在走廊回头回脑地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廊东侧的护士也被他这一声喊叫吓了一跳,急忙走出房间问众人怎么回事。210房间门口的人用手指指对门说:“好像是这个房间的人在喊叫。”

护士敲敲204房间的门,里边的声音依然继续,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开门,护士觉得不对,赶紧跑回守护室拿来钥匙,可是她没有将房门打开,因为里面反锁了。

高彤的脸色一会儿变白,一会儿变红,仍拼命地在房间扭动身体,撕扯衣服,把床单和被子也掀到地上,几乎所有的白色物品被扔到地上之后,他慢慢恢复了平静。门外的敲门声继续,高彤涨红脸探出头来,护士问他怎么了,要不要到诊室去看看医生。高彤说了声:“对不起,这个……这个……我在打电话,打扰大家了,不会了,再不会了。”说完他关上了门,身体倚在门上,脸上不断有汗水流下。

高彤靠在门上,脑子里乱蓬蓬的,不断在自己的记忆中苦苦搜寻。仍然没有高中时摔倒在楼梯上并住进医院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为什么白色的衣物满地都是。

他在门口喘息了好长时间,心跳和体温才完全恢复正常,他收拾好地上的衣物,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脑中生出。他走到床边乡下的父母打了个电话,妈妈说他高中的时候确实摔过一次,也住了一个月的院,不过没有伤到脑部,也没有昏迷过,但是在他出院以后,就忘记了此事,以后曾不止一次的问过妈妈。得到妈妈确切的答复之后,高彤觉得那个小册子里面说的并不是杜撰。可是自己的灵魂离开身体是怎么回事儿,而且还和那个叫北山小妹的鬼魂有了一个鬼孩子。这不可能,一定是她在诱骗我。但是高彤转而一想,做梦的时候灵魂也会离开身体的,自己的灵魂这半年来不是始终走向王村和北山吗,难道我真的有一个鬼孩子住在北山的坟墓里?

第四十章是鬼附我身还是我附鬼身

高彤还想继续看下去,可是床头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冯韵打来的,她说她要来疗养院陪高彤。高彤在电话里好说歹说地劝了半个小时,冯韵就是坚持要来,她说她不想破坏高彤的家庭,但是还想经常能够和高彤在一起。一旦高彤回到蓝之星城就没有机会和她在一起了,即便有机会也是十天半月才能在一起住一个晚上,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可以天天陪伴高彤,怎么说也是二十多天呐。

已经被那个蓝色小册子搞得五脏欲焚的高彤,瞬间又火上浇油,烧得他浑身发热,脑子发胀,倒在床上一筹莫展。他已经无心再看那本小册子了,他拿床上起那张照片,看着照片中正甜美微笑的冯韵,又看看那个白色背影,一丝苦笑在他的嘴角流露。“一个活着的魔鬼,一个死去的魔鬼,是鬼附我身还是我附鬼身……”

第二天一大早高彤就接到了冯韵的电话,冯韵说她妈妈病了,她要回乡下看看,虽然妈妈现在是别人的妻子,但她终归是自己的母亲,至于来陪高彤一事,等她从乡下回来再说。高彤幸灾乐祸,冯韵总算暂时不会来了,起码让他清净几天,他不是不想让冯韵来,只是怕把这事儿传出去,传到银行领导和顾中琪的耳中。

冯韵的这个电话不仅让他摆脱了心中的焦虑,也驱散了昨夜噩梦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高彤想去泡泡温泉清醒一下。上午九点,高彤带好洗漱用品来到温泉浴场。

浴场是一个圆柱形建筑,直径有四十米,中央是一个圆形游泳池,周边一圈走道,最外层是一个个小型温泉浴间,有单人的也有多人的。每个浴间都安装了搪瓷浴盆,用气流将合适温度的泉水冲上来,产生具有按摩功效的冲击。

高彤在门口左侧的更衣室更换了泳装后走进了浴场。浴场里已经有二十几个人在那里游泳,也有坐在边上聊天和喝饮料的。高彤选择了一个空着的单间浴房走了进去,随手在里面锁好了门,把洗漱用品放在门口的洗漱台上,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孔,那种没有休息好的倦态仍在脸上。

这个浴间不小,本身就有更衣室、卫生间、喷淋头和浴盆,可以作为夫妇和情侣浴房。

高彤整理一下头型,就去冲了淋浴,然后浑身滴水地走到浴盆旁边,伸手试了一下水温,刚要抬脚进去,就看见浴盆的水花翻滚之中有一缕黑色丝状物,看上去好像女人的头发,紧接着他看清了浴盆的水中是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人,那人趴在浴盆的底部丝毫不动,只有头发被水流推得飘飘荡荡,就好像被淹死了一样。

高彤惊恐之后想到救命要紧,他伸手朝水中那人的衣服抓去,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碰到,只有泉水在盆中滚动。高彤以为浴盆很深,他没有够到,就使劲把双手插进水里,直到摸到了浴盆的底部,可是他还是没有碰到那个人的身体。

高彤猛地把双手抽出水面,眼睛仍然盯着浴盆看,那个黑发白衣的人依然沉在水中。

高彤撒腿就跑向门边,慌忙中他竟然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开那道门,他回头一望,水中的白衣人已经站了起来,一件白色风衣披在身上,双手平伸前方对着高彤,头却扭向后面,一头长发从胸前飘落,和他以前看见的白衣女子十分相像。

就在那个白衣人快到身边的时候,高彤打开了门,他赤着脚像疯了一样奔向门口的更衣间,险些撞倒两个进来游泳的人,后面传来“神经病”的骂声,他充耳不闻,像百米赛跑一样进了更衣间。

更衣间里正在更衣的几个人被他下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就一齐问他“怎么了,你跑什么?”高彤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远远地躲在靠近里面的更衣台边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更衣间的门口。众人问了半天,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那里大口地喘着粗气。几个人纷纷丢下一句“神经病”自顾更衣去了。

过了好久,高彤才颤抖地打开橱柜,胡乱地穿好衣服,没敢去取自己留在小浴间的洗漱用品,战战兢兢地走了出去,走在楼梯上和走廊里,他依然回头回脑,总感觉又什么东西跟着自己。

倒在床上浑身发抖的高彤,差点又要撕扯衣物,但是他突然想起了冯韵,要是她陪在自己的身边,也许能减少一些恐惧。

高彤拨通了冯韵的电话,冯韵已经在回向下的路上,她问高彤有什么事,高彤说没有什么事儿就挂断了电话,他没有勇气对冯韵讲要她来陪他。

高彤一个星期没敢在再出房间,也没敢再动那本蓝色小册子。他每天都眼盯电视,耳听Mp3,困了睡,醒了看,连饭菜都是雇人给他打回来,他吃完后再由那人取走。医护人员问他怎们了,他只说见到了白衣鬼魂,剩下就什么也不说了。医护人员见他日渐消瘦,就劝说他从家里喊来一个人照顾照顾他。

这个提议让高彤高兴了一天,但随后他又陷入了痛苦之中,是让顾中琪来还是让冯韵来,他始终无法决定。堕入冯韵情网的他,觉得这份扭曲的恋情比他的初恋还要甜蜜得多,他已经无法抗拒冯韵那种温柔的诱惑,尽管他现在已经意识到冯韵是一个魔鬼,是一个他伸手拉过来附在自己身上的魔鬼,他还是产生了宁愿放弃江山也不放弃美人的想法。

男人分很多种,但大致归为三类,有非凡之辈、平庸之辈、颓废之辈,那么高彤属于哪一类呐?

到了7月14号的晚上五点,高彤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准备让顾中琪过来,他抄起电话就要给顾中琪打电话,可是还未等拨号,就想到应该先给冯韵打电话,否则她一定要来,还真的不好办。他拨通了冯韵的电话,冯韵在电话里告诉他,还有两个小时她就可以到达疗养院,她让高彤在通往疗养院的路口接她。

高彤放下电话,又是一头冷汗渗出了头皮,好险啊,要是真给顾中琪打了电话,那可怎么办啊!

高彤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已经九天了,今天他终于出门了。

晚上七点他把冯韵接了回来,两个人在食堂里吃过晚饭,然后回到了房间。

冯韵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进过标准间,进到房间后看到这里的一切都觉得新奇,她里转外转地看了几次,然后高高兴兴地扑到床上,口中喊道:“哇——太舒服了。”

看到冯韵像孩子一样的表情,高彤也忍不住地强作笑颜。表情极不自然地对冯韵说:“你可知道,差一点我家顾中琪就来了。”

“那怕什么,来就来呗,俩媳妇伺候一个男人有什么不好,反正我已经是你媳妇了。”

“你——”高彤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嗨!跟你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放心吧,她要是来了,我回避,然后我回去就是了。”说着她抱着高彤的脸就深深地吻了他一下。

高彤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半推半就地和冯韵亲吻着。

高彤拿出了那张让他毛骨悚然的照片,递到冯韵面前,冯韵只看一眼就说,这个我也有一张,不过旁边的白影是怎么弄上去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冲洗相片的人搞得恶作剧?

高彤又惊呆了,他问冯韵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冯韵说就是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你非要和我照相,于是我就同意了,是刘晶娜给我们拍的,你这张照片是你去店里请貔貅的时候我给你的。

高彤苦暝苦想,就是想不起来关于照片的所有情况,看来自己身边真的有鬼,要不自己本身就是鬼。

高彤苦暝苦想了两三天,他决定让冯韵看看那本蓝色小册子,可是他翻遍了皮包内外、全身上下,房间里各个角落,都没有找到那个小册子。他清楚的记得把它放进了背包,是不可能被打扫房间的人扔掉的。

第四十一章小庙惊魂

透过枯草的缝隙,眼睛盯着面前的黑影,空间里像布满了无形的针刺,正从周身所有的毛细孔向身体里刺入,那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厉鬼,随时都可以发现他们,随时都可以将他俩撕成碎片。

一直想着寻找鬼魂的方右山和丛兰,此时已经没有了勇气,可以说意志全消,魂飞魄散,根本就谈不上什么胆略和勇气。他们的魂魄已经离开身体,只能感知自己的心还在猛烈地跳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那个黑影俯身蹲在墙角,似乎在那里寻找什么,几分钟后他好像非常失望地站了起来,转股身注视那堆烂草。

在那个黑影面对墙壁寻找东西的时候,方右山有足够的时间从草堆中奋身冲出,把口袋中的糯米洒向他,但是他已经失去了勇气和斗志,他蛰伏在草堆下,形同朽木,不仅心中充满了逃避和退缩,就连手脚想活动一下都是不可能的。丛兰还不如他,早就紧闭双眼把头俯下,连看都不敢看了。

那个黑影没有走向草堆,而是转身向门外走去。

直到脚步声走出门口,在院里的荒草中被雨夜淹没,他们才敢稍稍活动一下有些麻木的身体,但是仍然不敢钻出草堆。

丛兰实在是忍受不了那堆烂草发出的难闻气味,猛地打了几个喷嚏,把身边的方右山吓得浑身一抖,“扑棱”一下钻出了草堆,丛兰也亟不可待地钻了出来,两个人不停的扑打挂在雨衣上的草沫和灰尘,好像忘记了依然存在的危险,扑打几下之后,方右山才反应过来,他止住扑打,射手摄手摄脚地走到窗前,瞪大眼睛努力地望向窗外的雨夜。

没有发现什么黑影,也没有听到特殊的声音。他转回身来到刚才黑影蹲伏的那个墙角,打开手电仔细查看,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就站起身来小声地对丛兰说:“现在怎么办?”

本来想要抓鬼的两个人,发现鬼就在面前却不敢去抓,现在鬼消失了,应该怎么办呢,丛兰仍是不住地浑身发抖,想离开这个地方又不甘心,想继续搜寻又担惊受怕,一时没有了主意。

方右山见丛兰默不作声,就对她说:“不要管那个黑影,我们继续寻找。”

“找什么呀,我们要找的东西已经跑了。”丛兰有些气愤,既是对方右山,也是对自己。

方右山也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平时大言不惭地说不相信也不怕鬼怪,当鬼怪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的表现是那样的胆怯和懦弱,原来平时不怕的原因是没有与鬼怪面对面,没有与其针锋相对,那时表现的勇敢和无谓都是一种掩饰和虚荣。想到这里他问自己,我真的被他吓破胆子了吗?

他抛弃刚才的怯懦,重振旗鼓,拉着丛兰,打开手电,肆无忌惮的在院子的各个房间和院中的草丛里仔细地搜寻一番,没有发现隐蔽的暗门暗道之类的可疑之处,只好和丛兰垂头丧气的走出陆家大院,直奔山上小庙。

此时,蒙蒙细雨已经变成了小雨,村中小路泥泥泞泞,双脚走在地上一踩一陷,甚是艰难。两个人没等走到十字路口,脚下的鞋里就灌满了泥水。丛兰在一只脚陷进去之后,猛地往出一拔,不料脚拔了出来,鞋子还在泥水之中。她急忙抓紧方右山的肩膀,防止没有了鞋子的脚踩到地上,方右山一只手拉着丛兰,转身用另一只手去拿丛兰的鞋子。

可是就在他回头之间,他看见身后不远处,又出现了那个黑影。

他赶紧把鞋子拿了起来,放到丛兰的身前,在丛兰穿好鞋子之后,方右山拉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向后看。

丛兰看见了那个黑影,她一阵惊慌但也为之激动。她对方右山说:“这次我们不能再让他跑了,走,追过去。”丛兰说完,索性走在地面流水之处,这样淤泥会少一些,以免再把鞋子陷住。方右山刚才已经丢尽了面子,现在他要找回来,就采用丛兰的方式和她一起折回头,奔黑影而去。

他一只手握着手电和钢钎,另一只手抓着一把糯米,一步紧似一步的走在泥水之中,丛兰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

那个黑影见方右山和丛兰追来,就向西跑去,跑到一个胡同口又向北拐,穿过两个房子之间的空隙后又像西去,然后走进村后的田地。

方右山不敢怠慢,怕再次让他逃脱,就紧紧跟在身后,由于泥水的关系,他用了最快的速度也只能维持他与黑影的距离,根本不能缩短。身后的丛兰和他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穿过那片农田就是后山,黑影在进了后山之后,速度马上快了起来,转眼之间就消失在山石之中。

方右山顾不得身后的丛兰,在没有泥土的山石和草地之上加快了脚步,不到十秒钟,他就用手电在凸起山石的间隙之中寻到那个黑影,黑影向前飞跑,他在身后紧追,他们跑到了那片墓地的中央,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十五米,十米,就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五米的时候,方右山大喊一声“站住”,一把糯米就脱手而出,抛向前面的黑影。

那个黑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但还是跌跌撞撞的止住了就要摔倒的身形,就在他跌跌撞撞的时候,方右山又接近了他,马上就能伸手抓到,但是方右山脚下一滑摔倒了,他不管身上的疼痛爬起来的时候,那个黑影已经跑到那个有圆洞的坟前,伸手搬开盖住洞口的石片,头上脚下,退着钻进洞中,没有来得及把那个石片重新挡在洞口。

方右山来到坟前,手电直射那个洞口,站在那里不断地懊恼。

过了一会儿,丛兰才气喘吁吁、一瘸一拐的来到方右山身边。丛兰见方右山站在洞口前,就明白了一切,她用手电光晃晃方右山的脸,见其一副悔恨、懊恼的神情,就觉得他无辜可怜,于是她安慰方右山道:“好了,不要难过,你已经尽力,并且表现出了大无畏的精神。我们走吧,他一段时间不会出来了。”

两个人回到小庙时,已经凌晨一点,洗洗涮涮之后,已近两点钟,两个人各自回房间歇息。

丛兰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她脑中洞口、坟墓、陆家大院以及噩梦的景象交替出现,时而清晰,时而浑浊,就像移光换影的魔术一样。那个黑影上一次是把我们从坟墓引到陆家大院,这一次却是把我们从陆家大院引到坟墓。他想告诉我们什么,方右山的一把糯米为什么制服不了他,传说中的糯米可以降鬼是假的?

突然,丛兰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心想隔壁的人家是怎么回事,突然间就有了婴儿。不对!隔壁没人,这是在后山小庙,而不是在自己家里。她的心突然收缩,马上屏住呼吸。那哭声大了些,不仅仅是婴儿的哭声,还有女人的哭声,继而又有男人的哭声传了过来。声音是从东面传来,好像很近,就在这院子之中。

丛兰觉得自己发生了幻听,就翻动一下身体,可是声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大了,她吓得机灵一下就从床上做了起来,随手拿起身边的手电,满房间乱照一通。房间内没有异常,声音不断从窗外传来。她想也可能是送葬的队伍经过小庙的东墙,哭声传进庙里,刚要倒下,一种极度的恐惧感立刻笼罩了她,手电也从手中滑落,摔到地上熄灭了。送葬?啊——不对,深更半夜怎么会有送葬的队伍,分明是鬼魂的叫声。她像疯了一样跳下床冲到门边,用手摸索半天才找到开关点亮了电灯。

所有的哭声噶然而止,只有哗哗的雨声,丛兰有气无力地靠在墙边,双目惊恐无神,大口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儿,她平静了一些,不断安慰自己,这是幻觉。她关掉电灯又倒在了床上。

突然她觉得有人拉了她一下,她急忙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白色影子站在自己的床边,她“啊”的一声大叫。

那个白色的影子不见了,又是一阵杂乱的哭声从外面传来。

丛兰这一次连鞋都没有穿就跑到门边把灯打开,房间内什么都没有,她顺势蹲在了门边,双手捂住了脸,痛苦难堪,陷入一种极度寒冷的恐惧之中。

“咚!咚!咚!”身后传来敲门声响,丛兰一下就跳了起来,刚要拿起放在墙边的铁钎,就听见“丛兰,丛兰”的叫声。

原来是方右山。

丛兰轻声地问了一句“谁”,确切地听见方右山的回答,她才打开了门。

方右山进到房间一看,丛兰头发蓬乱,脸色煞白,慌忙问道:“怎么了丛兰?”

“我——听见——有人在哭,又看到——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丛兰说话断断续续。

“我也听见了哭声。以为你在用电脑看电影,也就没有在意,可是当第二次哭声传来,我睁开眼睛细听的时候发现你外面有亮光,我出来一看是你的房间亮着灯,我怕你出什么事就敲了门。”

“我好害怕……”丛兰上了床抱着被子卷缩在墙边。

“这样,我们把灯关了,等一会你呆在屋里别动,我去看看是什么东西作怪。”

“不,我和你一起去。”丛兰怕那个白影还会出现。

“那好吧!”

方右山走进房中,拿起放在柜子上的一串钥匙,又顺手抓起墙边的铁钎回到虚掩的门边,等丛兰穿好鞋子,披了一件外套坐在床边后他关掉了电灯,他们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那种恐怖的声音再次出现。这次他们等了有五分钟,那种甚人的哭声又从外面传进房中,方右山拉开虚掩的房门,和丛兰一起走出房间,他们听清了,声音是从东厢供奉小妹石像的那个房间传出。

方右山和丛兰弓腰踮脚的向东厢走去。

午夜,哗哗的雨声中突然传出的哭声确实摄人魂魄、惊悚至极,他们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口,确认声音就是这个房间发出的,但是好像还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方右山把耳朵贴近门缝,感觉那声音真的被什么东西阻隔,不像是在房间里,好像是从地下传出来的。

方右山把铁钎交给丛兰,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那把钥匙,小心谨慎的将钥匙插进锁孔。

声音消失了。

方右山还是打开了们,顺手在墙边一摸,打开了房间的电灯。

两人走进房中,围着石像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方右山心中大为疑惑,声音究竟是从那里来的呢?

突然他一拍脑门,想到了一件事情。

第四十二章他们很相似

方右山和丛兰雨夜跟踪黑影,黑影却钻到了坟墓之中,回到小庙后又因哭声惊魂,不得安宁。当方右山和丛兰寻着哭声,来到东厢存放小妹石像的房间门前准备打开房门的时候,哭声戛然而止,他们进入房间围着小妹石像转了一圈之后,方右山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他对丛兰说:“我们先回去,过半个月再来。”

“为什么?”

“你就听我的吧。”

他们一夜也没有睡觉,第二天一早,方右山就和丛兰回到蓝之星城,在途径王村的时候,丛兰说应该把钥匙交给刘老汉。方右山说等一下我们再送来。

他们回到了蓝之星城,方右山告诉丛兰把车开到中心菜场。车来到中心菜场门前停好后,方右山让丛兰在这里等他一会儿,然后就独自一人下车走进了菜场。过了十几分钟,他回来了。

丛兰见方右山手里提着两串钥匙,就问他:“你配了北山的钥匙?”

“嗯”

“为什么?”

“你会明白的。”

方右山和丛兰又把车开到了王村,把一串北山小庙的钥匙交给了刘老汉。他们就开车回到了方右山家中。

忙活了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丛兰被方右山的行为搞得蒙头转向,问他干什么他有不说,本来已经和那个黑影开始正面接触了,他却急三忙四地跑了回来。她急得在方右山家的客厅里打转,不知方右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方右山把从车里拿上来的物品整理停当之后,示意丛兰不要着急,并让她坐在沙发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方右山抄起旁边的电话,犹豫一下又放下了,他拿出手机翻了一会儿号码,就拨通了一个电话。

方右山的电话是打给高彤的。电话中高彤说他在疗养院,要到月底才能回来,等他回来之后马上回电话。

“你在给谁打电话,谁是高彤?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丛兰见方右山怪异的行为,甚为不解。

“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讲给你听,不过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丛兰被方右山彻底搞糊涂了。

“对,是你的故事,是你和王明初的故事,我希望你能把你和王明初相识以后,一直到你们离婚这段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清楚的讲给我,不要顾及我的感受。”

面对这个即将与其确定恋爱关系的男人,讲述自己和前夫的事情,这不等于是对他情感的亵渎和对自己的嘲讽吗?

“我——”丛兰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你不要顾虑了,我没有那么小气,我跟你说,在镇江焦山的一座神庙里,供奉一个金身大肚弥勒,在他的左右就有这样的一副对联‘大肚包容容世间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我虽然没有那么大的肚子,但是我的心胸很宽很阔。”

丛兰想,方右山说得对,他确实很大肚,他的那份包容不是一般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汽车一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看着眼前的方右山,那清秀白皙的脸上嵌着一双深沉的目光,里面包含了他所有的性格特点,那种执着让她佩服,那种理解让她宽心。美中不足就是他的优柔寡断,不过最近好像大有改变。丛兰从心底里感激他对自己的理解。

“好吧,我讲给你听。”丛兰又吸了一口长气,方右山以为她又不想说了。

丛兰把她和王明初相识开始到王明初外逃这段时间的主要事情讲述了一遍,然后又讲述了王明初外逃,他怎样与王明初离婚,离婚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方右山听得触目惊心,那种可怕的念头再次袭上心头。他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身体,顺便看看墙上的石英钟,时间已到下午两点,他们忘记了午饭。

丛兰也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哎呀,午饭还没吃呀,我赶紧去弄。”说完丛兰就起身来到厨房,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她茫然的遥遥头。

“下面的橱子里有方便面,你烧点水,我们吃泡面。”方右山仍然在思考那个逃跑的王明初在一年半时间里的异常表现。

吃过泡面之后,丛兰对方右山说:“你不是要跟我讲什么事情吗?”

“哦,对,你知道高彤是谁吗?我告诉你,他就是我们第一次去北山回来时在山脚下碰到的那个男人。”

“你是说那对夫妻的两个人中的男人?”

“对,就是他。”

“他怎么了?”

“他和王明初的职业一样,都是信贷科的,又都是银行的,最为奇怪的是,高彤这半年多也经常做一个噩梦,情景与王明初如出一辙。”

丛兰一听,当时就蒙了,难道又是一个死了的人和活着的人结婚了?她有些胆怯地问方右山:“那你说那个高彤也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吗?”

方右山摇摇头,表情淡漠的说:“我现在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证实,王明初、王村和北山小庙的奥秘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只所以坚持先离开北山,是因为我早就发觉高彤和王明初有着很多相似的举动,感到事情的背景在蓝之星城,再有一点就是那奇怪的夜半哭声容易把你吓坏,所以要搞清楚王明初的秘密就必须首先了解高彤,等我们把握了这些事情的脉络,再去北山。”方右山本来想说出他在石像周围的发现,但是他怕丛兰听了会更加害怕,就没有说出他的发现。

丛兰现在才知道她低估了方右山的能力,也低估了方右山的心智,自己总是躲躲闪闪的不愿谈及王明初的事情,但是他早就掌握了王明初的很多事情,真是一个藏而不露的人。他观察的细致入微,办事的缜密周到,当作家可惜了,应该做侦探。他还有好多的想法自己并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如此复杂的人。

丛兰再仔细想想,她把方右山看偏了,方右山之所以好多事情没有和自己说,那是他有意关心自己,他是怕自己知道的太多反而无所适从,会产生神经错乱,从而积郁成疾。丛兰马上在心里改变了观点,他是一个有心人,他是一个知道关心别人的人,他是一个情愿自己承担压力,全心全意为别人分忧的人。

丛兰有了这一大堆的想法,等于把方右山反过来调过去的看了个遍,但最终的结论是她感激方右山,喜欢方右山。于是她多云转晴,妩媚的笑容穿云破雾,重现脸上。音韵尤佳的声音又行云流水般的自口中飘出:“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高彤和王明初有相同点的?”

“你看你啊,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我不是个作家吗,你应该相信我的眼睛。”方右山卖起了关子。

“不用卖关子了,我知道了,是陈老伯,看来陈老伯了解王明初比我还要多……”刚刚敷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丛兰大有被王明初欺骗的感觉。

“丛兰,不要生王明初的气了,他这种人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但是他怕一种眼睛,就是那种看起来黯淡无神,但是却暗藏锋芒的眼睛。”

“就像你的眼睛?”丛兰说完吐了一下舌头,双手向侧上摆动一下,仿佛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方右山看出了她的心理状态,马上把眼睛眯起,对着丛兰笑笑:“我有那么可怕吗?”

“好了们不谈这些了,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你认为昨夜的黑影是王明初的鬼魂吗?”丛兰收敛起刚才说错话表现出的顽皮,问方右山下一步的打算和他对昨夜黑影的判断,他知道这件事对方右山来讲也具有极大的挑战性和诱惑力,因为他写小说需要这样具有挑战性的素材。

“先不要考虑黑影之事,他会告诉我们一切的。这半个月你静下心来好好休息一下,打理一下公司的事情,不能老是这样弃之不管,时间长了你的业务就要跑了,要知道那些客户都是冲你来的。我在家里好好构思小说,有些地方我现在就要下笔,我要验证一下我的想象力和判断力。”

丛兰见方右山这样肯定,就认为他已经胸有成竹,没有再追问黑影一事,但是她又觉得方右山前面那句“客户都是冲你来的”话很别扭,但想想也在理,就没有再说什么。

“哦,对了,钱龙早就回来了,你不是说要请钱龙吃饭吗?什么时候,带我一个。”

这句“带我一个”让丛兰哭笑不得,她瞪了方右山一眼:“还跟我贫嘴。”

几天后,丛兰、方右山、钱龙以及他们另外两个同学在一起小聚了一下,席间大家免不了的拿丛兰和方右山开心,他们也就真真假假地应付。

饭后,方右山拉着钱龙说:“哎,钱龙,你岳父在那家医院,能不能让他帮我介绍一个脑外科或神经科大夫,我要了解一些关于大脑和神经的临床知识。”

“在小说中遇到难题啦,还是写小说把脑子写出毛病啦?”钱龙的话拖着长长的尾音。

“当然是小说里的人物生病了。”

7月22日星期六,钱龙把方右山带到一个姓赵的脑神经科医生家里,钱龙知道他今天休息在家,方右山递上两瓶张裕橡木桶干红,说明来意。

赵医生也是个爽快人,留他俩在家中吃饭,两人婉言谢绝。

根据方右山提出的一些现象和问题,赵医生都做了全面的分析和解答,方右山非常满意,临走时对赵医生说“改日我请你吃饭,但是还会叨扰。”赵医生一直将他们送到楼下,表示欢迎再来。

7月24日,方右山终于把这几天的事物打理完毕,可以安心的坐在电脑前面继续构思他的小说了,不过他的思路很乱,无法静下心来。王明初的脸和高彤的脸反复交替地出现在面前。方右山又想起来前几天丛兰所讲的王明初有很多反常的地方,比如恶梦连连,丢三落四,经常出现记忆断层,长时间坐在一个地方不动,眼光暗淡无神。往往自己做完的事情死不承认,后经证实他在做那件事的时候自己可能并不知道。他还常常一个人跑到北山小庙,说是上香或找陈老伯治病,可是没有见其好转。由此看来王明初很定是确认自己得了怪病,那么这个病就是狐仙附体,如果是其他的病,他应该去医院或者是东山,可是东山有观音堂、关帝庙还有五佛殿,也一定能够得到心理上的护佑,看来他一定得到了什么暗示,是梦中的暗示,还是有他人暗示?

丛兰也曾经听过不少传言,说王明初总在傍晚的时候和一个女人走在一起,甚至有人在城北的王村看见过他,说他总在一个大房子的围墙外转来转去,有一次险些被人误认为强盗,差点挨一顿冤枉的拳脚。为此丛兰还偷偷的跟踪了他几次,尽管她不愿这样做,但是为了证实王明初的病是不是和这个女人有关,她还是硬着头皮这样做了。丛兰没有发现他和什么女人在一起,只发现他走路的时候疑神疑鬼、东张西望,表情惊慌、神情恍惚。由此看来王明初的病一定和王村和北山小庙有关,那么他的病是怎么来的呢?

方右山前几天从赵医生那里得知性格内向、心胸狭窄、争强好胜、感情丰富、富于幻想和易于冲动的人,经常会自己对自己进行心里暗示,诱发癔病,也就是——歇斯底里症,也有人因为这种病症的临床多样化,称他们为“疾病模仿家”。这些人一旦遭受重大的打击,病症就会瞬间发作,病情就会加重,个别的会造成精神分裂症。而王明初的很多表现就是癔病的症状,那么说他得的是癔病,可是,究竟是什么暗示、刺激和打击呢?

女人——金钱——受贿。方右山列出了这样一个关系式,并且根据他所掌握的一些事实做了如下假设。

有人为了拉王明初下水,给她安排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绝对不是王明初的领导所介绍,估计是某公司想要贷款的老板为其牵线搭桥,那个人就是赵从田,因为许宜芳的姐姐许宜芬就是赵从田的情妇。王明初掉进女人温柔的陷阱,可能是这个女人的手段极高,让他不能自己,于是他就开始为钱发愁,并且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但他又怕自己陷得很深,就想方设法地摆脱那个女人,转移视线认识了丛兰,并和丛兰结婚。可是此时他已经被人抓住了把柄,那些人根据他的性格特点对他施以暗示以求彻底的控制他。所以,他即摆脱不了那个女人,又摆脱不了那些人的控制,只好被他们牵着鼻子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他的病情也就越来越重,因为他不愿倾吐心中的压抑和不快,不愿意与人沟通,更害怕别人说他有病,所以他极力的抵制就医,而一意孤行,采用那种迷信的办法,想驱除身边的所谓鬼魂,这可能就是他把许宜芳称作鬼,而且认为自己也是鬼的缘故了。

待那些人借着王明初的手侵吞大笔钱财之后,设计将王明初骗至逃亡的路上,而王明初本人可能并未真的受贿那么多钱。

他们为什么要需选择王明初呢?是因为王明初的性格和他人鬼难辨的行为。

他们为什么选择王村和北山呢?是因为陆家大院和小庙关于狐妖的诡异故事。

他们是几个人呢?两个,三个,可能更多。

他们是怎么脱身的?王明初是替罪羊,鬼魂是替罪羊。

王明初发拨贷款怎样通过银行领导的审批?银行里可能有鬼。

按照这个假设,许宜芳和王明初都有可能是鬼魂,后面还有更厉害的鬼在操纵他们。经过王村断墙复原一事之后,方右山的无神论又遭遇了更大的地震。

方右山做了这些假设之后,自己都有些害怕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受贿案,而是一个人鬼共谋的团伙做案,受贿?侵吞?诈骗?更为严重的是还有一个人(也许还是一个鬼魂)可能正步王明初走的后尘,这个人就是高彤。

高彤的性格怎么样,方右山只能凭在北山脚下看到的一次来判断,他初步认为高彤也是一个自闭、犹豫类型的人,因为他的面色晦暗,愁眉不展。听陈老伯说他也做一些荒唐的噩梦,和王明初类似,那么他的性格应该和王明初大同小异。

也是一对年轻夫妇到北山烧香,那么他同样受到了狐妖的暗示。

根据北山脚下和那天在美食一条街看到的情景,高彤还应该是一个感情丰富、富于幻想、自我中心的人物,他身边应该有两个女人,北山脚下见到的是他的妻子,美食一条街上看到的应该是她刚刚认识的女人,可能已经发展成为情人关系,并且到达如胶似漆的程度。估计他已经开始受贿。

方右山又想了高彤很多可能的情况,他觉得问题相当严重,他产生了一种拯救高彤的想法,可是根据高彤的性格,他不会轻易将心中的秘密说与任何人,那么只能采用敲山震虎的办法,一见面就以震慑方式开始,让他没有抵御之力。

方右山用了将近四五天的时间,把他以上的想法写入了小说的章节,并且做了一个很大的伏笔,他准备在小说中改变他们的命运。并在很大程度上以鬼魂的形式出现。他的小说终于将近十万字了。

这一个礼拜的时间,丛兰每天都来一次,问方右山小说的进展如何,问后山的事情怎么办。

方右山没有对她说小说的内容,只是说还不错,至于北山的事情,一定等高彤回来和他见过面再说。另外方右山还告诉丛兰,不要找银行的林贵桂,因为许宜芳绝对不是林贵桂介绍给王明初的。丛兰也不想见那个林贵桂,她一直没有去找他,但是她问方右山会是谁把许宜芳介绍给王明初的,方右山说可能是赵从田。

第四十三章白衣女子是男人

7月28日,方右山早早地起来了,他要放松一下,这几天的连续运转,让他觉得有点头晕。

方右山来到楼下,走出小区,在街上漫无边际地走了一会儿,然后吃了早点,又转了有半个小时,觉得轻松不少。于是他就向回走去,突然,他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那个背影就和丛兰的描述一样,方右山心里一惊,难道丛兰的梦中梦见的白衣女子确有其人?

方右山不再思考,他大步向前走去,很快超过了那个白衣女子,他没有马上侧头看那个人,因为他怕遭到人家的白眼,他怕别人骂他是色狼。而是又向前走了几步,装作突然想起什么事情的样子,站在那里思考片刻,然后慢悠悠的转回身。

可是当他转回身的时候,那个白衣女子不见了。

方右山觉得非常怪异,他用目光前后左右的搜寻半天,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白衣女子。他心里想,见鬼了,还是出现了幻觉。正在疑惑之间,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和刚才那个白衣女子一样身材的女人背影,不过那个女人上身穿的是花色格状衬衣,也是长发垂腰,臂弯中夹着一件白色的衣服,是不是风衣他不知道,但是他看得出,那件衣服应该很大。

方右山没有再去追看眼前的女子,一头雾水的回到家中。

因为刚才的事情,让方右山陷入了沉思。他又把这几天写好的小说稿看了一边,尤其是对王明初的假设那一段,他反复的看了五六遍。突然觉得他的假设何能是对的。看着看着,方右山想起了丛兰几次提到的她梦中所见的白衣女人。

丛兰是那样说的:“……前面十几米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女子,一头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直垂腰际。就像事先约好的一样,那个女子前面带路……”

丛兰就是因为这个反复出现的梦,才决定要查查北山的黑影,那么梦中的这个白衣女子是真的存在,还是丛兰胡思乱想的结果?

方右山把他在小说中进行的推断重新看了一便,心中暗想王明初是因为女人、金钱而受贿。但是他为什么要跟着一个白衣女子呢?是自觉的还是不自觉的?是跟踪那个许宜芳,还是跟踪别人?

突然,方右山好像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丛兰梦中梦到的王明初跟踪的女人,王明初并不认识,他跟踪她可能是因为他想知道她是谁,她长得什么样,就像自己刚刚在街上所见的情形一样。可是他为什么要想知道那个白衣女子呢?

方右山明白了。

因为那个白衣女子总是困扰着他,自己不也是因为听丛兰说过白衣女子的事情,所以才格外注意吗!

白衣女子是个诱饵!

方右山为自己这个假设下了一跳,但是他觉得自己能够自圆其说。按照这种思路推下去,那么那个和王明初相似的高彤也一定有着同样的经历。可是这个诱饵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方右山苦思冥想半个小时,他突然醒悟了。于是他马上动笔写下了他的构思和假设。

白衣女子是男人

那个白衣女子本是一个混迹社会的无业人员,他叫郑阿三,一个偶然的机会,被×××遇见,×××早就打算用一种虚幻的事情配合自己的暗示,让王明初尽快走进自己的彀中。

×××开始与郑阿三交往,并且以金钱而诱,郑阿三正苦于无事可做,靠偷偷摸摸打发生活,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面对×××金钱的诱惑,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这种事情不去做简直就是个傻瓜。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本来就疑神疑鬼的王明初,突然在一段时间里,总是看见一个背影走在自己的前面,而且那个背影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女子的身材很好,高挑匀称。王明初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的时候,是受到她身材的吸引,有这种背影的女人长得肯定会相当不错。王明初在这样的心理驱动下,格外多注意了一下。但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个女人经常出现在自己面前。

几天过去了,王明初以为是自己多心,就不再把白衣女子的事情放在心上。当继续观察几天之后,他感到害怕了,因为别人说他有病,说他能看见鬼,而且有一个女鬼正在缠着他。那么总在自己前面出现的白衣女子肯定就是那个女鬼。

因为连续的惊吓,王明初的病情加重,但是他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爱人,怕爱人怀疑他的外遇。的确,王明初还没有摆脱家外那个女人的纠缠,他陷入了那个女人温柔的陷阱,也陷入了鬼魂的陷阱。但是他并不十分清楚,因为别人正在秘密的让他走上一条犯罪的道路,他也不知不觉的正在走入。

他遭人暗示与王村和北山有关,他遭人暗示有鬼魂附身,在多方面的相互印证之下,他有点相信自己被鬼附身,因为他解释不了那个走在他前面的白衣女人,他也解释不了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身边的好多事情。

实际上,想陷害王明初的人用郑阿三化妆成白衣女子作为诱饵,当然配合白衣女子的另有人在,那个白衣女子头上带着假发。身上穿了一件魔术风衣,他总是在某一个隐蔽之处,当王明初的视线被遮挡的时候改变装束,给王明初造成一种眼前女子突然消失的假象。当王明初的思路别搅乱的时候,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引王明初去王村和北山,然后找机会脱身,让王明初以为自己就是在跟着一个已经附在自己身上的女鬼。

王明初被一点点的暗示而得病,他也就一步步走入×××设下的陷阱。

方右山写到这里之后,他的心情马上变得沉重,因为他要面临的不仅仅是写小说的问题了,可能会引出一些比较危险的麻烦,他希望自己的假设仅仅是个假设,希望现实不是这样。否则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他无法预测。不管怎么说,他对自己的小说构思还是比较满意,但是对于王明初的灵魂以及丛兰就有点残酷了,因为他把他们描写的太过复杂。

但是话又说回来。王明初逃往国外已成事实,就凭他那肮脏的心灵,在把他描述的残酷一点也不过分,只要丛兰能够接受就行。

方右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丛兰竟然铁了心要证明王明初的清白,她就那么自信吗?莫非就是凭梦中的感觉和自己的臆想。

丛兰来了,方右山没有告诉她自己刚刚假设的小说情节,他怕丛兰伤心。

陈老伯早就回来了,方右山和丛兰在前几天都给他打过电话,并说最近很忙,一旦闲下来就去看他。

第四十四章神秘的电话

冯韵与高彤形影不离的在疗养院住了一个礼拜,她发觉高彤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开心快乐,反而终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她又着急又心疼,只好每天都变着法儿地逗高彤开心。但是高彤就是开心不起来,实际上冯韵自己也开心不起来。

冯韵来疗养院陪高彤是秦大通安排的,在高彤刚来的时候,冯韵的确有意与高彤同行,但是她知道她的想法就是一个奢望而已。她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自从她和高彤有了夫妻之情,她就每天挂念高彤、盼望高彤,甚至茶不思饭不想,只求能见高彤一面。她想,可能这种感觉就是恋爱的滋味。她本来不想这么快就变成高彤的人,但是唱歌那天晚上,她和高彤的酒喝的都太多了,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酒乱性吧。但是既然已成事实,那就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吧。

冯韵也后悔过,把自己的终身托付与一个有妇之夫,是不是太过轻薄与荒唐?不过她又一想,刘晶娜不是过的很好嘛,有人疼有人爱,还有车有钱有房子,人这辈子不就是图个痛快,图个开心吗。管他呢,开心一天算一天。看来她受刘晶娜的影响很深,但只怕到后来她变成邯郸学步、东施效颦。

在高彤走后没有几天,秦大通就要求她到疗养院陪高彤,并说这是把握这盘棋的最好机会。见秦大通让自己去陪高彤,冯韵自然开心,并有几次一个人偷偷笑出声来。她本来只是个筹码而已,但是现在她爱上了高彤,不是高彤有多么可爱,而是她认为他可爱,并且她已经爱到如醉如痴的程度了。可能是她从小缺乏父爱,曾经憎恨男人而一直没有谈恋爱,但是当得到高彤的温存之后,她似乎在高彤身上找回一些父爱的温厚,才知道男人并不都是那么可恨,而且有些人还可爱得很。

她多少知道一些秦大通的用心,但是她不敢告诉高彤,因为秦大通曾经和她说过这件事情的厉害关系,要她一定守口如瓶,否则会闹出人命。她只能暗暗为高彤捏了一把汗,把自己放在夹缝之中。昧着良心做一些落井下石的勾当。

冯韵是善良的,但是她并不知道她已经走进了别人的陷阱,而且把高彤也拉了进来,她以为秦大通这次贷款之后就一切了事,她哪里知道更大的阴谋还在后面。但是这并不是她的错,没有她冯韵,秦大通照样会找到另一个女人去拉高彤下水。即便不去拉他,高彤也可能自己下水,是因为他那脆弱的做人原则。

对于高彤与自己之间的事情,他就是受了秦大通的指点、暗示或者说蛊惑而自愿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冯韵的到来,驱走了高彤表面上的寂寞,但他内心的愁苦却达到了更为窘迫的境地。

他与冯韵成双成对的出出进进,只能对他已经熟悉的医护人员和邻居们说她是自己的爱人,每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总是游移不定,头抬不起来,腰也无法挺直。他没有勇气让冯韵离开自己,先回蓝之星城,他怕冯韵走后,在他身边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也没有勇气和冯韵断绝关系,一是他真的非常喜欢冯韵,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二是他与冯韵已经有了夫妻之情,他怕冯韵把事情闹大,影响他的仕途。

经常失忆的大脑、莫名其妙的蓝皮小册子、人鬼难辨的白衣女子、惊恐万状的噩梦,还有冯韵的将来等等,这些根本说不清楚的问题紧紧地搅在一起,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高彤的心头,一种强烈的压抑感、负罪感、愧疚感甚至还有绝望感始终萦绕心头,度过一天都像在地狱里度过一年,他默默地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冯韵经过几天的愁苦之后,改变了心态,既然爱了,也已经来了,何不开开心心的享受。她做出和高彤相反的表现,勇敢地接受那些人投来的羡慕目光,理直气壮的一口一声“老公”的叫着,每天和高彤一起游泳,一起泡温泉,还经常陪高彤到院外山中玩耍,溪边戏水,还真的让高彤笑了几次。她总算与高彤共度了几天相当甜美的“蜜月”。

可是到了25号的晚上十点钟,两个人的脸上又布满了阴霾。

冯韵在卫生间洗衣服,高彤倒在床上看着电视,突然身旁的电话响了起来,高彤以为是爱人打来的,就赶紧抓起电话“喂”了一声,可是电话里没人说话,只有“呼呼啦啦”之声,就像山谷里劲风掠过,吹动树响,那声音发贼发怵,阴森森夹杂着血腥、凄凉和幽怨。高彤气得骂了一声,就要挂断电话,可是听筒里却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你身边有鬼——”高彤当时就浑身发抖,头皮发麻,后背发冷,身上所有的肌肉都在紧张地收缩,因为这个声音比那呼呼啦啦的声音更为难听,更为恐怖。他除了惊恐之外还觉得非常恶心,差点就吐了。

高彤猛地挂断了电话,开口大喊一声“王八蛋——”

卫生间里的冯韵被高彤的一声喊叫也吓了一跳,她放下手中的衣服就跑了出来,见高彤脸色铁青地靠在床上,口中不断地喘着粗气,她从未见高彤这样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焦急与温柔合并,小声问道:“老公,怎么了?谁的电话让你发这么大的火?”

高彤没有做声,胸部快速地起伏,呼吸紧促沉闷,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冯韵害怕了,赶紧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抱住高彤,用自己的脸紧紧贴住高彤的脸,她搂得很紧,自己的身体都被高彤胸部的起伏带动而全身波动,她尽量把响亮的嗓音放得温柔,用低低的声音问高彤:“老公,不要生气,究竟怎么了吗,告诉我好吗?”

突然,高彤歇斯底里地一声喊叫,然后又哭又笑,并挣脱冯韵的手,自己扯自己的头发,并在床上滚动起来。

站在旁边的冯韵突然明白了,高彤是癔病发作,她紧忙躲到了卫生间,偷偷地站在那里听着里面的动静,她所有的伤心、委屈和懊悔都随眼泪涌出。

她之所以知道高彤是癔病发作,是因为刘晶娜。

那是她刚被刘晶娜带到天翠珠宝行不久,刘晶娜给她讲怎样卖出那些神符等器物。刘晶娜说一般买这些器物的人分为几种,有些人是求平安的,有些人是求财的,有些人是用来辟邪的。而祈求辟邪的人多半是因为精神空虚或精神不好,尤其是癔病,被一些人认为邪病,是鬼神等作祟等等,所以他们就会把治病的希望寄于巫师和神汉,寄于这些神符或神兽。当你掌握这些知识之后,你就能很容易把东西卖出,因为那些人是很迷信的。刘晶娜也给冯韵讲过,癔病有遗传的也有后天形成的,有一种病人在发作的时候,千万不要旁观、劝解,否则会更严重。

冯韵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产生了绝望的情绪,她不得不为自己的以后考虑,她不得不做出一个抉择。

里边的动静消失了,冯韵也止住流泪,小心地走了进来,见高彤正坐在床上用手整理那被他撕扯而蓬乱的头发,刚才铁青的脸色变成了灰白,估计是一顿折腾力量消耗过大。冯韵没有说什么,又走回卫生间继续洗衣服。

突然,房间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冯韵急忙喊了一声“老公,我来接电话”就跑出了卫生间。高彤被电话铃声惊得又全身抖动起来。而且身体也向床的另一侧退去。

冯韵接起电话一听,是护理员打来的,她说请你们不要连喊再叫,吵得别人都睡不好觉。冯韵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就放下了电话。

高彤的这次疗养不仅没有解除身上的病痛,还雪上加霜的又添心病,那就是冯韵可能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马上既要到月末了,冯韵天天和她说:“老公,回去后我怎么办?”高彤当然不知道该怎样安排她。他想找个人帮助他怎样解开他这些复杂的心结,包括如何安排冯韵,因为他已经穷途末路了。但是,他的的朋友很少,能够知心知己的就更没有了。他把单位的人几乎都看成那种窥视他心灵的人,他根本就不相信他们。

高彤想起来冯韵来到疗养院的第三天,也就是7月16号下午他接到的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自称叫方右山,是一个特约撰稿人,因为写一篇关于银行贷款的文章,有些术语和细节他不清楚,要高彤帮帮忙。听对方的口音是个年轻人,不过那个人的声音里带有一种出奇的镇静,不仅是好听,还有一种令人心静的安全感,高彤觉得这个人有着一种无形的魅力,他能够征服多数人。他也曾经想过早点儿回去见见这个人,但是他又难以割舍这种与冯韵卿卿我我的生活。现在终于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他对那个方右山已经有了十分想念的冲动。

第四十五章摄魂的眼神

7月29号,高彤终于回到了蓝之星,当然他是和冯韵一起回来的。

秦大通自然没有放过他。在他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又在“大东方”给他设了宴席,仍然还是他们四个人。席间秦大通没有更多的客套,他那1500万贷款已在7月19号归还,他只是对高彤表达了感激之情,另外也对冯韵大加赞赏。沉两位女士去洗手间之际,秦大通神秘的对高彤说:“听说,听冯韵说她已经是你的人了,你真有福气,我祝贺你,但是你一定为她安排好将来的事情,这个姑娘太值得你为她付出了。这次我给你准备了……”他伸出一只手比划一下接着说:“你给他存一笔钱,等以后我们的事情做好了,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到那时候你带她到国外去,这辈子就快快乐乐地和她生活在一起,何乐而不为呢!”

高彤没有像上次那样喝酒,但是他已经为这50万神魂颠倒,眼睛已经开始放光,仿佛摇身一变成了小款爷,看来冯韵的事情他不用再发愁了,但随之一个更大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那就是他已经在犯罪的路上又迈出了一步,他明知这一步跨出去就很难回头,但是为了冯韵,他宁愿铤而走险,何况秦大通已经为他指明了一条出路或者叫退路。他与秦大通商量第二天上午在某某银行见面,把那笔钱直接在银行安排好,这样他也好向顾中琪交代。

两位女士回到餐桌之后,他们又小叙了一会儿,很快就结束了。

第二天上午,秦大通和高彤如约到了某银行,他们办好了事情之后各自回了单位。在回去的路上,高彤给那个不认识的朋友方右山打了一个电话,约他下午一点到群峰银行。方右山说他下午有事,他们只好改约在晚上六点,在“小南洋”酒店的“如意厅”见面。

从上午和秦大通在银行见面后,高彤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一路上回头回脑,总觉得后面有人指着他窃窃私语。回到单位后,更是疑神疑鬼,仿佛空气中到处都飞舞着冰凉的手铐,他怎么也躲不开。他不敢和林贵桂说话,可是林贵桂却总是没事找事跟他聊天。并且向他透露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对于高彤来讲,喜忧参半。

林贵桂给他透露的消息是这样的,因为银行变成了具有投资性质的银行,肯定要开发一些金融产品,但是这方面的人才短缺,想从内部挑选几个表现好、素质好的人员,到国外进修。估计下半年就可成行。

高彤喜的是他可能有这个机会,忧的是他的冯韵怎么办?

晚上六点,方右山如约来到“小南洋”酒店的“如意厅”,高彤已在房间等候。高彤站起身来见这个叫做方右山的来人很面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方右山没有客气,边自我介绍边与高彤握手致意。两人坐定后,方右山说:“高先生,不,我还是称你为高老弟吧。你不反对吧?”见高彤点点头,方右山又说:“高老弟,我们见过面。”

“这个……这个……这个……我这个人记忆不好,我不知道——”

未等高彤把话说完,方右山就提醒他:“北山山脚。”美食一条街那一幕方右山没有说出来。

这时高彤突然想起来那次与顾中琪一起去北山上香时,在山脚下碰到的一男一女。“啊!原来是你,怎么没有带嫂子过来?”

“我还没有结婚。”

“什么?没有结婚,方大哥你真会开玩笑。”高彤也学会了秦大通那一套,开口就称兄道弟。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高彤惊愕了,方右山长得很清秀,一副十足文人的面孔,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又是一个很深沉的男人,他目光深邃,举止大方,谈吐文雅,身材高大,笔挺的黑色西装,看上去威武庄严,脸上虽然没有皱纹,却蕴含着诸多沧桑和世事,一言一语都表现出沉稳和老练,果然人如其声。怎么还没有结婚,再想想自己,年龄没有他大,却有了两个老婆,不,应该是三个,一个明媒正娶,一个偷偷摸摸,外加一个没有见过面孔的鬼夫人,高彤马上为自己钻到女人堆里而感到无地自容。

但是他产生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他害怕方右山的眼睛,就像害怕林贵桂的眼睛,就像害怕后山陈老伯的眼睛。不过现在的这双眼睛和其他眼睛不一样,林贵桂的眼睛充满了邪恶和贪婪,陈老伯的眼睛充满了诡异,让人有倾诉之念,但无倾诉之举。而方右山的眼睛里则充满了正义和善良,充满了可靠和干练,它能洞穿一切,让他有一种绝对的安全感,这种感觉超过他从小到大所见到的任何人。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到这个年龄还不结婚呢?他想问但却没敢问,他怕刺到对方的痛处。

方右山也仔细观察了一下高彤,他依然穿着一套笔挺的蓝色西装,系一条暗黄色领带,眉宇间拧了一个疙瘩,两眼大大但却无神,相距很远,眼梢下沉,脸型很瘦,两腮略鼓,脸色还是很难看,暗淡无光,愁眉不展,只是脸上又瘦了许多,还增添了不少皱纹,晦暗、压抑和忧郁之情更加严重,和前一次碰面差别很大,绝对是聊斋故事里被鬼缠身的形容。

看着高彤惊愕的样子,方右山知道他矛盾的心情,赶紧转移了话题。

“高老弟,我在电话中和你谈过,想向你求教关于银行的一些知识,虽然网上可以查到,但是都比较生硬。”

听着方右山板板整整、清晰响脆的声音,高彤又觉得该用声如其人来形容方右山,他简直对方右山崇拜得不知怎样才好,只差五体投地了。惶惑中赶紧回答:“大哥您见外了,谈不上求教,既然你我是有缘之人,您尽管开口,这个……这个……只要小弟所知,一定毫无保留。另外小弟今天略被薄酒,请大哥喝上几杯。”高彤从秦大通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哪能让高老弟破费,我来请你。”

二人争执了几句,最后决定,这次由高彤做东,下次由方右山请客。

在喝酒吃饭的时候,方右山问了好多问题,高彤一一作答。

晚饭结束后,方右山对高彤说:“高老弟,看来你应该重新请一个‘貔貅’。”

高彤心中一惊,马上伸出左手看看呆在手腕的貔貅,不解的问:“为什么?”

“你的职业。”

高彤如梦初醒,他拉着方右山的手,欲言又止。

方右山看的出他的心思,就对他说:“高老弟,有什么话尽管开口。要不这样,我们找个茶馆坐坐。”

“不了,这个……这个……改日吧,星期六你听我电话,也就是5号。”

看来高彤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物,他的心中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想和我说,但还在犹豫。第一次正面接触,看得出他信任我,但是对于我这个人是不是可靠,他心中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还要考虑考虑。方右山想想高彤的可怜相,心中产生了一种同情,一种怜悯。

这些人就是这样,总是怕自己内心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他们这种个性都是小的时候身心受到伤害,长期压抑的结果,有先天遗传的,也有后天形成的,这种性格具有极大的分化性,其中内敛型就是那种自我压迫、过度自尊和过度虚荣,张扬型就是心胸狭窄和争强好胜。这些人非常容易受到暗示和诱导,而且谁的话他们都信。这些人的情绪和行为如果控制不好,极易诱发严重的心里疾病,重则难以想象……

现在看来,高彤是前一种,而王明初是后一种。

方右山回到家后,反复的思考高彤和王明初的性格特点和他们的差别。他一方面是为小说中的人物赋予个性,另一方面也是在为丛兰寻找王明初鬼魂之说的答案。

想了半天,方右山自己何尝不是如此,生活在工人家庭,受到的教育也非比寻常,父母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都有很好的修养。自己的性格从小到大也几度变迁,尤其是成人以后不也存在诸多极端和偏执吗。

半个月前,他配制了北山小庙的全部钥匙,本来是想抽空偷偷潜入庙中,一探哭声来源,但后来一想,尽管这样可以很快找到答案,但未免有失磊落,有失尊严,还有些猥亵。于是他放弃了,也没有和丛兰谈过他的想法。

陈老伯可能早就回来了,应该去看看他,顺便查看一下那个神像。想到这里,方右山看看时间是夜里十一点。她给丛兰打了一个电话,约她明天一早去北山看看陈老伯。丛兰答应了,他们又唠唠家常就挂断电话。

第二天早晨方右山接到报社的电话,又有一个很急的任务,要三天内出稿,方右山只好给丛兰打电话取消北山之行。

方右山的稿件在4号发送给报社,又伏案创作他的小说,一直写到大半夜才睡去。

5日的早晨他被高彤打来的电话叫醒。高彤非要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最后方右山让他到自己家里来。

高彤今天换了一套西装,是淡淡的咖啡色,西装料子不错,但是与那套蓝色西装相比,他显得萎靡了很多。

进到房间的高彤显得很拘束。方右山对他说:“老弟请放心,我这里很少有人来,就是女朋友也要得到我的允许才可以。”看着高彤欲坐不坐,犹豫不决的样子,方右山只好把他让进书房,以写字台当茶几。

高彤没有马上坐下,而是站在那排书柜门前,端详方右山的藏书。他的眼睛在那里搜寻了半天,伸手打开柜门,拿出一本瓦西列夫的《情爱论》,顺手翻了几下,又送了回去。

“怎么,高老弟,喜欢这方面的书?”正忙着泡茶的方右山见高彤盯着那本《情爱论》,就问了他一句。

“啊,这个……这个……随便看看。”

“请坐吧。”方右山泡好了茶水,指指写字台旁边的椅子。

高彤这个人很磨叽,和方右山兜了好大个圈子才转到正题。

“方大哥,这个……这个……这么多年我很少和别人叙说我的心事,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你给我打过电话后,我就有一种和你交谈的想法,而且那种想法很强烈。”

“在你的生命中,你想对其倾诉的不会超过三人,而这三人之中我是第三个,这三人之中没有你的父母,也没有你的爱人。”方右山为了能让高彤毫无保留的说出他的心事,说出了这句话,当然他不是要窥视高彤的隐私,他认为高彤是找不到可以倾听的人,一旦高彤倾诉之后是对自己的一种解脱,方右山也认为他能够挽救高彤。

这句话真的很灵,高彤当时就低下了头,暗自思忖,他好像知道我的一切,高彤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人。于是高彤想进一步证实一下方右山的才能,就问了一句:“那你能够猜出我想对其倾诉的前两个人吗?”

其实方右山早已准备了一套敲山震虎的办法,但他还是有些顾虑,如果击到他的痛处,可能会让他产生反感,而像蛇一样把头缩进洞中,不再出来。所以他采用了投石问路的方法,因为他比较了解高彤这类人物,他现在问题的焦点有三,一钱财、二女人、三病痛,这三点只有病痛他能够对家里人说实话,钱财和女人的问题特别敏感,而且是相互关联的问题,所以他不会轻易对谁说出。他结婚也不过一两年,却在外面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这件事是被方右山无意间撞见的,那么他肯定还有好多事情瞒着老婆,这些事自然不会对父母说了。他自己认为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在无意当中碰到一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会顺情说好话,自然也是他的一个倾诉对象,她应该是第二个,那么第一个,方右山只好凭空想象了,方右山想人在空虚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母亲,而刚才高彤话中的意思已经接受了方右山的说法,那第一个人不会是母亲,但应该是一个具有温柔和慈祥的女性,可能是他小时候崇拜的女性。

“第二人是一个年轻女子,第一个人是你小时候崇拜的女子。”方右山说出了他的想法,目光中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坚定和肯定。

这句话简直就是一个重磅炸弹,在高彤的心中炸响,他那道抵御一切外来窥视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崩溃了。

他惭愧的对方右山说:“方大哥,我真服你了,你简直太神了,就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心里专家。看来在你面前,我就是一张透明的纸张,你已经全部看穿了,看得出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尽管高彤非常佩服方右山,但他还是留了一手,只对方右山说了一些他最近半年总是做一个噩梦的事情,然后聊了一会儿家常,就起身告辞了。

方右山愣愣地站在门口,自言自语:“看来,我低估他了。”

不了解高彤的事情,他就无法确定自己对北山的判断是否准确,他就不能轻易再去北山。方右山只好继续闷在家里,进行空洞的小说构思。可是一个新的计划也在方右山的大脑里有了轮廓。

第四十六章同流合污

方右山刚刚想好的计划之一就是跟踪高彤,他像印证一下自己那个“白衣女子是男人”的假设是否正确。要是能发现高彤存在同样的事情,那么自己的假设就有可能与事实相符。计划之二就是查找那个和高彤在一起站在美食一条街路边的女人,也许从她的口中能够得到高彤的一些信息,这样,对于北山夜半惊魂的事情也许有所帮助。

所有这一切都和北山有关系,那个陈老伯究竟是一个什么角色,他和王明初以及高彤有着怎样的关系,当他怀疑丛兰梦中那个白衣女子是个男人的时候,就想到在背后暗示王明初之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陈老伯。从陈老伯那的眼睛中,方右山发现了一些问题,他的心中肯定隐藏了很多秘密。

从8月7日开始,方右山开始实施第一个计划,他每天晚上五点钟之前来到高彤所在银行的门口的东面,秘密等待高彤下班,第一天,他失望了,高彤下班之后,步行回到家中,方右山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可是他没有看见那个自己假想的白衣女子。第二天白天,方右山继续进行创作,在创作的间隙,他又把他的分析和假设重新进行一次推论,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错的,但是他还想继续监视高彤下班的情形。

这一天,方右山依然是失望而归,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假设了,心想自己一定是受到北山那个黑影的刺激,总在胡思乱想,总想把自己构思的故事牵强附会的与现实联系在一起,这怎么有点像痴人说梦,自己不过是个小说作家,所有的故事全是编造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随然这样想,方右山还是不死心,也许这就是他的性格,就像他对待丛兰一样,都六七年了,他依然把丛兰假想为自己心中情侣的样板,而拒绝其他女孩的爱。要不是那次同学相聚自己偶然和丛兰相遇,不知这种失之交臂还要持续多长时间,如果丛兰没有离婚,方右山也不知道在爱情的问题上,还要迷茫多长时间。理论上讲,这应该算作偏执狂。但是方右山却不这样认为,人的一生能够让自己钟爱的人或物并没有几个或几样。与其和不是自己理想中的人在一起,不如独身,不如把理想的影子放在心中,就像水中望月、镜中观花,那种想象永远是最为美好的。

连续几天,方右山都没有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事情。第一个计划就此被方右山从脑中勾掉。

在观察高彤的同时,方右山也仔细思考了陈老伯事情,他也做过这样的假设,虽然仅仅是假设,但是并非没有根据。

从王明初和高彤都经常去北山的情况看,他们跟陈老伯可能有很大的关系。难道自己在小说中构思的,暗示王明初和高彤的人之一就是陈老伯?方右山面对自己给自己提出的新问题,有些一筹莫展了。但是他还是为小说添加了下面的内容。

陈老伯就是同流合污之人(当然,方右山临时用了陈老伯的真实称呼,当他的小说完成后,他将把所有主人公的名字全部改掉)。

×××首先摸透王明初的性格,当他认为王明初就是自己可以利用的对象是,就开始制造场景,当然最初的场景就是从赵从田贷款开始,×××与赵从田合谋以虚假的手段在银行骗取贷款,第一笔贷款必须按时还贷,他们的计划很周密,制造了赵从田的信誉,然后就把王明初拉进来。对王明初施以恩惠,同时给王明初安排一个女人,当然这个女人也是他们的同伙。

这个时候,×××就和陈老伯合谋,让陈老伯饰演了一个鉴证的角色。×××通过鬼魂的暗示,让王明初逐渐适应鬼魂之说,因为受到暗示的次数太多,久而久之王明初的脑子里就都是关于鬼魂的故事,当×××通过安排假象、安排虚幻的情景,使王明初辨不清真假的时候,王明初就会按照×××的那些虚幻的暗示,来到北山,不管是去看病还是去上香,都会找到陈老伯,陈老伯以看病作为幌子,再次对王明初进行心理暗示,并把关于北山的恐怖传说将给他听。由此,王明初就更加怀疑自己,时间一长,他就会疑神疑鬼,而且诱发癔病。因为像这种暗示方法出现的病症,不会产生机体组织明显的病变,所以在医院检查的时候,不是轻易就能确诊。

×××、赵从田、那个女人和陈老伯用了很长时间终于把王明初逼到一个他们希望的状况,然后就采用特殊方法,骗得钱财,当觉得王明初不能在继续利用的时候,就杀他灭口。

为了顺利的杀掉王明初,并且做得天衣无缝,不露马脚,他们选择了陈老伯,要陈老伯动手,陈老伯密诱王明初,并在北山将其杀死,藏尸在小庙附近或山中一隐秘地方。

可是陈老伯因为年事已高,竟然没有杀掉王明初,要么就是王明初被他们逼疯了,终日不敢见人,就藏在北山的墓洞里,昼伏夜出,靠草根和垃圾维持自己的植物生命。

为了斩草除根,×××命令陈老伯严密监视王明初,一旦发现,立刻杀掉,以绝后患。严密监视进入小庙之人,一旦发现有关心墓地之人,想方设法将其赶走,不要让他们发现墓中的秘密。

可是陈老伯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已经疯掉了的王明初,就认为他已经死在墓中。以为高枕无忧了。可是没有想到,一个小说作家方右山想写恐怖小说却迷恋陈老伯的鬼故事,陈老伯原本想讲述鬼故事把他们吓走。然而那个疯了的王明初却偶然发现了和方右山一同前往的丛兰,可能他的记忆之中只有丛兰了,于是他循着他们来到了小庙,但又被方右山惊走。陈老伯没有办法回避方右山提出的问题,就只好引领方右山和丛兰前去墓洞,目的当然是想把方右山吓走。

令陈老伯始料不及的是,他不但没有把方右山吓走,反而却勾起了方右山的兴趣,他就不得不自己扮作黑影,在夜半的墓地里吓唬方右山,又在小庙中制造恐怖气氛,自然也是同样的目的。

方右山写完这段之后,并没有感到高兴,虽然他的分析判断和推论都有一些道理和根据,但是他不希望这些都是真的。再就是也有可能那个王明初已经被人所害,说不定尸体就藏在小庙神像的底下暗洞之中,对于神像底下有暗洞,方右山也是根据陈老伯的反应和那间房里传出的哭声而推断,至于是否真的有暗洞,他还得继续让高彤开口,然后才能前去探查。

看来方右山已经深深陷入自己的小说之中,总把他虚构的东西比作现实,这些本来都不是真的,只是他些小说写得入了迷,才这样那样的异想天开,故意制造小说的悬念、以便吊起读者的胃口。

第四十七章第二个计划落空

从8月7号到10号这四天时间里,方右山除了晚上四点多钟到群峰银行的附近等待高彤,其余的时间都呆在家里,甚至都没有回到父母家去吃饭,每天午饭都是丛兰给他做好。丛兰一般上午到公司打理一下,中午十一点钟来到,两人一起吃过午饭后,丛兰收拾好碗筷,整理干净后就离开这里,开着方右山的车独自回家。

方右山跟踪高彤四天没有发现那个白衣女子,他马上丢弃这个计划,又开始了第二个计划,可是怎样才能找到那个和高彤在美食一条街马路边聊天的女孩呢?方右山见过她一次,没有错,可是蓝之星城这么大,茫茫人海、大千世界,到那里去找啊?

从晚上六点一直到十点钟,他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只好早早的休息了。

11日的十一点钟,丛兰来了,两个人在一起在吃午饭的时候,方右山问丛兰:“丛兰,有没有办法找到那天在美食一条街上和高彤在一起的女孩?”。

丛兰不解的问:“找她做什么?”

“我有一个新的想法,判断的不一定对,你说你在梦中经常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走在王明初的前面,我通过询问陈老伯,知道那个高彤和王明初有些相似,我在想是不是高彤也常常看见一个白衣女子。”

“你的意思是高彤也受到了同样的暗示?”

“我只是猜测。哎,对了,我记得在7月30日的晚上,我和高彤见面的时候,见他的左手手腕上带了一只貔貅,王明初也带过那个东西吗?”方右山突然想起了高彤貔貅的事情,他想证实这一点王明初是不是与高彤一样。

“是的,他曾经有一只,但是他是从那里搞的,我不知道。”丛兰说完之后,若有所思,好像眼前出现了王明初曾经戴在手上貔貅的影像。

“那你知道他带貔貅干什么吗?”

“我知道,他有一次从北山回来对我说,应该请只貔貅戴在身上,它能起到招财进宝、驱邪避灾的作用,我不太相信那个东西,但是也没有反对他,过了几天他就请了一个,而且还去了东山的送子观音殿开了光。”

“那么你知道王明初戴在手上的貔貅是直着头,还是歪着头?”

“这我就说不清楚了。”

“咱俩第一次在北山看见高彤的时候,我就发觉他有些问题,7月30日那天他找到我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可是他后来有了顾虑,就没有说。然后约我5号见面,我看他的样子可能是怕别人知道他的事情,我就让他来到家里,可是他只在这带了一会儿,又没有对我开口。”

“你能判断出他想对你说什么吗?”丛兰似乎听出点门道。

“我想,有一件意见事情,他想和我说,那就是他在外面有了女人的事情。因为他这种人从不愿意向任何人吐露自己心中的事情,自从我给他打过电话之后,他依据我的声音判断我是一个靠得住的人,所以他想和我说一说他心中的苦闷,但是他一直犹豫,那就说明他想说的事情很重大,而且自己不知道怎样处理才好,要是说了呢,害怕事情传出去,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你说的对,除了那个女人的事情叫得他心神不宁,可能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在折磨他。”

“所以我要找那个女孩,高彤不开口,不等于那个女孩也不开口。”

“既然我们认识那个女孩,那就到处找找看。”丛兰说完这句话就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只是认识就能找到吗?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说:“不过蓝之星城这么大,得选择一个正确的方向。”

“可是那里才是正确的方向啊?”

“噢,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曾经说王明初认识的那个许宜芳是赵从田介绍的吗?那么可以查一下高彤给谁办过贷款。”丛兰好像找到了一个好方法。

“他给办过贷款的人多了,该找谁啊,再说,高彤也不会给我们透露银行的经营信息。假设说找到那个客户,他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那就只好跟踪高彤了。”丛兰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还办法了。

“我已经跟踪四个晚上了,每天晚上他都按时下班,未见什么发现。”

“那么我们直接问高彤不行吗?”

“不,这样会触到他的痛处,他本来就在犹豫之中,一旦他的事情被我们挑破,就会引起他的反感,那么我们下一步的事情就更为难办。”方右山肯定地说。

“看来这件事情也走到了死胡同,就像我寻找许宜芳一样,看来只有巧合才行,但是要是等着巧合出现,那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你就是找到那个女孩,她也不会开口的,因为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背着人的,她怎么能承认呢,搞不好她还会认为你是高彤爱人请来的私家侦探。”

方右山听丛兰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把这一点忽略了,找她就是徒劳,还不如找高彤的爱人呢?他爱人?对!去找他爱人。

“那么我们去找高彤的爱人?”

方右山突然觉得不对:“那就更不行了,如果高彤真的受贿,随便我们是什么人,他的爱人肯定要回避一切问题。”

“看来,就如你所说,这真是一条死路了,还得从高彤本身入手。”

两人吃完午饭之后,方右山突然对丛兰说:“丛兰,我们开车出去兜兜风,清醒一下大脑?”

丛兰笑笑说:“要清醒大脑的是你,不是我,不过,我可以给你当司机。”说完丛兰孩子般的做个鬼脸。

方右山也跟着调皮的一笑:“那就谢谢你了。”

两个人驱车来到了东山,把车停好,漫步在通往山上的林荫道上。

仲夏的阳光,把所有的火辣都泼向大地,直烘得地面不断的拨动热浪。林木的掩映挡住了不少热量,但是挡不住两个人饱满的热情。

方右山在几年之后与丛兰的相遇,彼此产生爱情的火化,这种心与心的碰撞早该到来,但是却因为很多原因,它姗姗来迟,就像山间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有些腼腆,有些脆弱,不知它能否张大,能否经历风雨的洗礼,能否经历岁月的磨砺。

第四十八章鬼附身

早在几天前的5日,顾中琪单位来了个客户,她一大早就到单位去了。

高彤离开去了一趟方右山的家里,但是他没有和方右山讲什么,呆了一会儿就走了,直接回到了家里,高彤见顾中琪还没有回来,就自己吃了点午饭,然后就倒在床上。他已经习惯了倒在床上胡思乱想。

刚刚在方右山家里的时候,本来想好要说出自己心中的不快,话到嘴边却很艰难,因为他想起了林贵桂说的到国外进修的事情。如果把自己受贿和背着爱人在外面找女人的事情说与他听,一旦他传出去,自己不仅不能争取进修的机会,很可能家庭也面临破碎的危机,可是不找个人说说,他的心里又憋的难受,他就像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上,不知道该超那个方向走好。

心里有这么多无法解开的谜团,一个个都那么荒诞离奇,都那么不可思议。

自打从疗养院回来之后,上下班的时候再也没有发现那个白衣女子,也没有发现那个蓝皮小册子,可就是疗养院期间的某些事情他忘记了。还有就是冯韵的事情他总是放心不下。

7月31日那天上午,高彤藏了个心眼,秦大通给他的50万元,他没敢接,也没敢经手,而是让秦大通直接存在了冯韵的卡中,这样一来,他解决了冯韵的问题,心里就少了一块心病,更主要的是,他没有留下受贿的证据,起码在他出国之前,不会引出什么麻烦,而且秦大通正为他准备一笔巨款,以备他移居国外只用,他在等待那个一次就能让他满足的机会。假设这个机会没有,在慢慢积蓄也不迟,何况贷款之人多的数不胜数,何愁没有机会。

给冯韵存过钱之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几次和冯韵的交往,他已经深深的陷进了情网之中,他偶然也想过如果冯韵就是一个以青春作为赌注的风尘女子,岂不瞎了自己一份真挚的情感,枉费了一番心机。但是从冯韵的举止言谈中他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冯韵确实把他当做丈夫一样对待,把她的爱全部倾泻到自己的身上,真的苦了她,她心中所钟爱之人却只能拥有一半甚至更少,可能这就是“二奶”的通性吧。

高彤担心冯韵离他而去,但是他有认为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晚上和方右山吃过晚饭,他给冯韵打了一个电话,冯韵说她在家里,高彤说他马上过去,冯韵说她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不要高彤过来了。

高彤哪能受得了这番推挡,放下电话就打车来到冯韵家中。

冯韵给高彤开开门,把他结了进来。

高彤上去一把就抱住冯韵。“宝贝儿,想死我了。”

冯韵象征性的拥抱了一下高彤,然后用手轻轻把他推开,口气中毫无情感。“刚刚回来就不回家,老婆会怀疑你的。”

“我跟她说了,这个……这个……今天晚上有客人,要晚些回去,哎,对了,我让秦大通把那笔钱存在你的卡上了,你查了没有。”

“我已经查过了,放心我会替你保管好的。”冯韵淡淡地说,脸上看不出丝毫兴奋。

“不是替我保管,那笔钱就给你了,即便你离我而去,我也不会心存记恨,就当是我对你的报偿吧!”

冯韵非常感激高彤的用心,她对高彤以身相许从道义上说不过去,但是从心理上她还是能够平衡的,高彤是那种知疼知爱的人,她没有看错他,如果他没有那种病,她真的愿意一辈子和他这样过下去,她也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宁愿承受太多的孤独,主要的原因是刘晶娜对她的影响,是父母的婚姻悲剧对她的影响。但她的心里也产生一些酸楚,她认为高彤想甩掉她,虽然她自己心中也曾经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但是她没有下定决心。她问高彤:“怎么,你想我离开你?”

高彤非常惊愕地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不是说即便我离你而去,你也不会心存记恨,就当是你对我的报偿吗?”

“我是担心你离我而去,这个……这个……因为和我在一起,你要承受太多的痛苦,我怕你受不了,所以才——”

“既然这样,是我多心了。”

高彤在后半夜两点才回到家中,顾中琪被他的声音惊醒,问了他一句又睡去了。

高彤倒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

我的媳妇没有生孩子,但是我现在却有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倒在荒野孤坟里的鬼孩子,一个是冯韵腹中已经孕育了一个月的新生命。这是多大的玩笑!在疗养院那个蓝色小册子里面所写的内容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高彤在上高中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摔倒在楼梯上,脑部重伤住进了医院,他在一个月的住院治疗期间昏迷了三次,那三次他的灵魂离开了身体,被守候在身边的我带到远在蓝之星城的王村和北山,他看见了倒在坟墓中的林姑和我以及他前世的骨骸,得知他确实是陆郎的转世,于是他和我缠绵一起,但是每次时间只有两三天的时间,我还是没能留下郎君。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的病好了,但是他忘记了灵魂曾与我相会。又过一年,他考上了大学,可是我们已经有了孩子,那个孩子可能是受到高彤某个病变基因的遗传,住在北山的坟墓中终日睡眠,一旦醒来就大声啼哭,哭累了就再次睡去。

难道我一做梦就去北山,是为了找那个孩子?真的有这种事情?

高彤反复地翻动身体,手也一会儿放在这里一会儿放在那里。突然他伸到枕头底下的手触到一个硬硬的、光光的东西,仔细一摸,像是个笔记本。他猛地一惊,急忙把它从枕头底下抽出,摄手摄脚地起床来到卫生间,打开灯一看,正是在疗养院丢失的那个蓝皮小册子,而且它复原了。

他赶紧翻到上次中断的地方,简要的读了下面一段。

本来,我早就可以和先郎转世之人见面、相爱、结为夫妇,但是按照阴阳乾坤之法而论,此事不能靠心力所为,只能因缘分而定,况且先祖已经明确暗示,今生今世无论有缘无缘,只能服侍于先郎左右,否则我将香消玉殒,灰飞烟灭,永世不能重生。

我极力想唤醒先郎故去的记忆,然先郎乃凡夫俗子,经几世奈何桥、孟婆汤的境遇,早已把原始身世忘得一干二净,我只能不断托梦与他,想让他在梦中醒悟,但仍然无济于事,历经十几年的努力还是毫无进展。

我在强烈的思念之中以及极度的寂寞和焦急之中染上重病,并于半年前而死,死后仍不忘追随先郎左右,常常走在他的前面,想引导他走向数年前的故地,愿他可触景生情,走回过去,一品前世之世事,感悟前生之情,续今生阴阳姻缘,相伴先郎故去,共待转世时机。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前的6月9日,他被一个女鬼缠身了,那个女鬼和我年龄相同,非常漂亮,每次我看见他的时候既嫉妒又仇恨,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用尽周身法术,就是不能驱走她的魂魄。

高彤看到这里,身体早已抖作一团,可是他猛然间又正常起来。

啊!原来我被女鬼附身了,怪不得总出现一些奇怪的的现象,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怕的,看到那些恐怖场景的人是那个女鬼,又不是我。那个女鬼是谁呢,为什么要上我的身?

不对!这个小册子又是从哪来的?

高彤急忙把小册子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回到房间倒在了床上。

“在你的生命中,你想对其倾诉的不会超过三人,而这三人之中我是第三个,这三人之中没有你的父母,也没有你的爱人。”

方右山的话又在他脑海中回荡,他怎么知道的?他真的能掐会算?不!肯定是猜测。

第二天高彤把那个小册子撕碎扔到了离家很远的垃圾桶中。

在7日至11日这五天中,高彤上下班没有坐车,也没有骑自行车,但是他没有再看见那个白衣女子,可是14日早晨,意外的事情还是再一次出现了。高彤上班后坐在办公桌边,打开抽屉的时候,那个蓝皮小册子竟然完好无损的放在抽屉的最上面。高彤险些晕过去,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的面部表情,他锁上抽屉就走出办公室,到楼下转了一圈,平静一下心情后又回到办公室,把那个蓝皮小册子放到抽屉里的杂物下面,准备晚上在把它丢掉。

这一天,高彤又在迷蒙中度过,他只知道秦大通来了一趟,又申请了一笔数额更大的贷款,为期半年,看见那个数字,高彤的眼睛都不会动了。除了又这么个印象以外,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总算迷迷糊糊地熬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高彤刚刚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到马路上,一个月前的情形又出现了,他又发现那个白衣女子走在前面。他不去刻意追赶,只是自顾的走路,到他所住的小区的门口,那个白衣女人不再拐入小区,而是径直向西……他还是以那种观点对待眼前的事情,反正是鬼附我身,看见那个白衣女人的不是自己,而是附在自己身上的鬼。

什么时候到家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在后半夜醒来的时候,却清晰的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中他陷入北山的一个地下通道,那个通道极其复杂,无论他怎样走最后都是回到原来的地方,直至他从梦中惊醒。

第四十九章虚构的谋杀

在12日的下午,方右山预计写40万字的小说又多了几万字,情节和内容他没有告诉丛兰,也没有让丛兰看。他说要等到他开始破解那一个个迷,谜底就要揭晓的时候才让丛兰看,否则会失去小说的可读性和悬念。当然丛兰没有强求,因为她并不着急,何况就眼下这些经历而言,和看他的小说没什么两样。

到了13号上午十一点,丛兰没有来,也没有打来电话,一直到下午一点钟,丛兰还没有来,方右山心里疑惑,他拿起电话给丛兰打了过去,对方没有接听,在半个小时之内,方右山反复打了五六次,丛兰依然不接电话。方右山心想她可能有事出去把电话忘在家里或者车内,他不再打电话,而是继续写他的小说。

方右山把丛兰作为小说中的一个主要人物,为她看见有着一双死鱼眼睛的人也安排了一个角色,今天刚好叙述道丛兰在某一天经历了一段不寻常的事情。他现在的思路很敏捷也很集中,双手在键盘上飞舞,一行行汉字不断飞上屏幕,到了下午六点钟,他结束了这一章的内容,他伸出双臂向后一仰,靠在转椅高高的靠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坐得有些发酸的身体,度步窗前,凭窗远眺,尽管视线被幢幢楼房挡住,他仍然得到了一种放眼的轻快。

方右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转身回到写字台前拿起了手机一看,是丛兰打来的电话。

“你好,丛兰。”

“右山,晚饭等我,我给你做些好吃的,二十分钟后到。”

果然在二十分钟左右,方右山在窗口看见了他那部帕萨特开到了楼下,丛兰从车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回身遥控锁好车门,径直走近楼中。

方右山把门打开,站在门口迎接。

丛兰来到三楼的楼梯口就已看到站在房间内的方右山,她微微含笑,一串响亮的声音飘了过来:“你看见我了,不好意思,上午出去的时候忘记带手机了,害得你打了好几个电话,着急了吧。”

“那是当然,怎么说我两这一阶段都是一家人啊!岂有不挂念之理。”方右山终于有胆量在平常的日子对丛兰说出这半真半假的话,前几天黑夜里对丛兰的拥抱不是来自勇气,而是一种冲动。

“你要是再贫嘴,我就不给你做这道美味。”丛兰说着就提起塑料袋在方右山面前晃了晃。

“那是什么?”

“自己看。”丛兰把手中的塑料袋交给方右山,倚在门边换鞋。

“啊,是只兔子。”

“确切地说,应该是只野兔。”

丛兰的厨艺不错,七点多钟,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野兔摆在了厨房的餐桌上,诱人的香味早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晚饭后,没等方右山问,丛兰就开口讲述了她今天的所见所闻。

丛兰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又来到东山,她走进风景区和保护区交界那块山石脚下的石坑中,从碎石下发现一只纽扣,她把那只纽扣拿在手里,一个人悠闲的向山下走去,窄窄的山道上又陡又滑,两旁的树木浓郁茂密,不时有蝴蝶穿梭其中,昆虫的叫声不绝于耳。走着走着她手中的纽扣就变成一只眼睛,就是那种看上去像死鱼一样的眼睛。丛兰看了非常害怕,手猛地抖了一下,那个眼睛就掉在脚下的石阶上,蹦蹦跳跳地向坡下滚去,摔到石阶旁边的荒草中。

她仗着胆子走到那片荒草的旁边,还想看看那个眼睛什么样,突然从眼睛掉下去的草丛中站起两个人,丛兰吓得“妈呀”一声向后跳了两步,一下摔倒在石阶上。

丛兰再看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她一个都不认识,那个女人身材修长,长得非常漂亮,脸型上方下圆,长长的睫毛下面的两只眼睛如含甘露,清澈流光,薄薄的嘴唇涂着淡淡的粉色唇膏,让任何男人都浮想联翩,就连丛兰都被她的美艳惊呆了。但那个男人她觉得眼熟,两个人的打扮很特殊,男人一身白衣,女人一身黑衣,两个人肩并肩手拉手,有说有笑的地经过丛兰的身边,旁若无人地向山上走去。

丛兰见两个人没有看自己,就当自己不存在,她以为见鬼了,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牙齿“得得”打颤,当两个人走过去好一会儿,她才从石阶上爬起,早已无心继续寻找那个变成眼睛的纽扣,一路小跑就下了山。

早晨醒来后,梦中的情景依然浮现在眼前,丛兰坐在床上反复思索,这是她和王明初离婚后第二次梦见东山了,第一次是王明初在那个山石周围寻找什么东西,着一次是自己又到那个石坑中,捡到一只纽扣,回来时却撞见两个鬼。梦和现时究竟存在怎样的关联,王明初的出逃还有其他原因吗,他和这个东山有什么联系?

丛兰决定到公司看看,并抽空再去一次东山。

她给妈妈买好菜,没有在家吃早饭,开车就去了公司,在旁边一家早点部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忙着整理最近的一些客户合同和琐碎的往来账目。到了十点半钟,她带一些随身之物来到车前,打开车门进去之后,想给方右山打个电话,她掏出手机正要拨号的时候,小王喊她说她的抽屉没锁,她转身下车随手把手机就放到了驾驶员座位上。她回到办公室锁好抽屉再次来到车前的时候,目光无意中看到马路对面的行人当中出现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死鱼眼睛。

那个拥有死鱼眼睛的人一身休闲打扮,不知何故神情紧张地走在人群当中,丛兰很是吃惊,她已经三次见到这双眼睛了。看到他,她就想起东山,就想起她两次梦境。说不出是好奇还是预感,一种本能的驱动和暗示让丛兰毫不自觉地跟在那个人的身后。

那个男人由西向东,走到一个杂货店门前,从怀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又把手机放入怀中,然后他就前后左右望了一会儿,好像寻找什么东西,最后他把目光停在了马路对面的一家电话亭。那个人穿过马路,走到那个电话亭跟前止住了脚步,但是只是犹豫一下就继续向东走去。

丛兰不敢跟得太紧,怕引起他的注意,只好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离得进了就走入旁边的店中,紧接着又出来。就这样又经过几个电话亭,那个人终于停了下来,顺手抄起公用电话的听筒放在耳边,但是他没有拨号,而是听了一会儿就又放回了原处,可能是什么原因使他犹豫。

那个人又向东走去,到了中央广场向右拐去,一直走到百货大楼门前他站住了。还是前后左右望了一阵,转身钻进了百货大楼。丛兰也赶紧跟了进去。

他在楼下的小商品柜台前买了一只墨镜,又到五楼的服装专卖场买了一件灰色风衣和一顶礼帽,走进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所有的装束都改变了,变成了一个眼跨墨镜、头戴礼帽、身穿灰色风衣的人,而且裤子也由蓝色变成了黑色,手中还多了一只黑色塑料袋,原来装衣服的纸袋不见了。

要不是丛兰紧紧盯着他,现在她根本就不能辨认眼前的那个人。丛兰想:这怎么有点像电影里的便衣或者特务,他要干什么呢?

方右山听到这里,止不住地心中称奇,这些情节和我小说中描写的几乎一模一样,这是巧合还是预感?

丛兰继续讲述。

那人走出百货大楼后拐进一个胡同,在一个不起眼的电话亭拨了一个电话,说些什么,丛兰没有听见。丛兰突然想到他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丛兰又跟踪了一会儿,那个人围绕着明镜街反复穿梭,一路向东,丛兰都有些跟迷糊了,他究竟要干什么,在快要走到城东的时候,在一个商场的门前丛兰把那个人跟丢了。丛兰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钟,这时应该是东山上人最多的时候,她在路边吃了一碗面后意识到该给方右山打个电话,可是打开皮包一看,手机不见了,她仔细地回忆一会儿,才想起来手机留在车里了。算了,不打了。她这样决定之后就向东山走去。

丛兰又来到那个风景区和保护区交界那块山石脚下的石坑边上,低头向里望去,发觉里面的荒草和碎石有被人踩踏的痕迹,自从上次她来过之后,留下的踩踏痕迹应该消失,莫非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下到这个坑里。

她又跳进坑中,低头查看那些痕迹,突然她眼睛的余光发现旁边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抬头定睛一看,是一个向东侧平伸的被坑边荒草垂下而掩盖的洞口,那个洞口直径在两尺左右,里面光线暗淡,但能够看见暗洞底部的碎石。丛兰心里一阵害怕,但是强烈的好奇驱使着她,她还是把头探进洞口,一股动物尸身腐朽的腥臭气味瞬间直冲口鼻,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身体猛地又缩了回来。

她站起身来定定神,对着坑外的新鲜空气猛地吸了一口,又俯身把头探入洞中,这一次她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钻了进去。可是她突然又抽回身赶紧跳出石坑,一阵头昏眼花外加一阵难耐的恶心。

原来那个洞又三四平方米,呈下方上圆不规则的拱形,在小洞的地面上有一只死猪,已经腐烂得只剩皮骨,一片虫蛆还在腐烂的皮骨和蛆壳间蠕动。

丛兰说了声“晦气”就转身离开那里,走回到风景区的山路上。

好多疑问在她心中产生,为什么上次没有看见那个洞中之洞,洞里的猪看来死亡时间不长,否则洞里空气不流动,仲夏的天气很热,它早就腐烂霉臭,蛆虫吃干它身上的皮肉早就该脱壳而去。那头死猪是自己掉下去摔死还是人为扔进里面的。梦中的王明初,梦中的我就是为了寻找那头死猪吗?

丛兰满腹狐疑的走出东山,坐汽车回到公司,刚好赶上一个朋友给她送来两只野兔,她送一只回家给了妈妈,就拿着另一只来到了方右山这儿。

方右山非常惊奇,丛兰的这段经历和自己下午写的那段文字内容惊人的吻合,除了丛兰没有经历他所构思的那段谋杀过程。不过她要真的经历那段谋杀过程,还不得吓个半死。

方右山觉得这一段文字应该先让丛兰看看,因为他觉得他和丛兰存在心灵感应。

丛兰看过方右山下午写的小说的故事情节后也啧啧称奇,就像两个人事先早就商量好了,尽管故事中的人物和现实中的背景不同,那些情节就像她一天活动的记录,她用深沉的眼光望着方右山,有些神秘的说:“究竟是我俩有心灵感应,还是你钻到了我的心里,抑或是你用妖术控制了我,然后让我按照你的意志行事。”

“当然是我钻到了你的心里,我要是有妖术,就不会闷在家里写小说了。”方右山调皮的说。

丛兰报以一个羞涩的微笑,继续看下面的小说内容,她没有细看,故事中的人物暂时全部用选定的人物原型的名字,一旦小说完成,重新设计人物的名称,再行更替,内容大体如下。

赵从田在×××的诱导之下,终于要移居国外,他开始着手准备,早就办好了护照,在他取得一笔巨额贷款之后,办了一个A国考察的签证,他采用假象和曲线迂回手法,将那些钱神不知鬼不觉的全部提出,他经人暗示,在临走之前一定要到东山拜祭一次观音。

早春的东山上,赵从田带着他特别中意的情人许宜芬,漫步向百步悬亭走去,当他们走近移光换影景点之后,山路上暂时没有别人,突然,他们发现一只受了伤的野兔,穿过石质甬道向东面跑去,那只野兔一瘸一拐,速度很慢,在许宜芬的请求下,他决定抓住那只野兔,于是他丢下许宜芬一人向那只野兔追去……

许宜芬在山路上等了好长时间,却不见赵从田回来,她急得哭了起来,途经的路人问清情况后对他说不要等了,他肯定是抛弃了你,许宜芬一直等到天已擦黑,再不敢继续等待下去,就憋了一肚子气独自回家了。

过了月旬,本市电视台播报了一起两人携款外逃案件,证明赵从田与一名银行人员同时出逃,时间是在与许宜芬走散一周之后,由于许宜芬在与赵从田失散后气得病倒,她在家里倒了六七天,根本就没有理会赵从田去了哪里,否则也不会造成他出逃之事。

又过了半年,许宜芬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赵从田已经被人杀害,就是他们一起上山,赵从田去追兔子的时候发生的悲剧。

那个兔子不是野兔,而是一只酷似野兔的家兔,由一个长有死鱼眼睛的人特意在风景区和保护区边界附近的一个石坑里饲养。

那天,死于眼睛得悉赵从田要去东山,就在那个石坑里精心准备了一番,他把那个兔子饿了一个上午,并在坑中放了兔子最爱吃的新鲜萝卜和白菜,然后把兔子弄伤,抱着它隐蔽在赵从田欲经之路旁边的树丛中,当赵从田经过的时候,他放下兔子,由于兔子饿了一个上午,还由于它已经习惯它那个家,就一路向回跑。

那个死鱼眼睛知道赵从田和许宜芬的一些秘密,知道赵从田对许宜芬的一切要求都一概应允,死鱼眼睛也知道许宜芬一定让赵从田去追赶,果然赵从田追了过去,当他追到风景区和保护区边界时,兔子跳入坑中,赵从田见机会来到也跟着跳入坑中。没有想到死鱼眼睛早就抄近路潜回,在身后举起一块石头砸向赵从田的后脑,赵从田昏了过去,但是他再也没有走出那个石坑。

那个石坑里还有一个暗洞,赵从田被死鱼眼睛杀死后扔进那个暗洞,暗洞的洞口被死鱼眼睛封死,并做了伪装。那只兔子和那些烂菜叶成了他的陪葬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从田的钱被死鱼眼睛的同伙×××取走,×××早就物色好了赵从田的替身,用替身制造了赵从田出逃的假象……

丛兰看到这里,对方右山说:“你真的神了,你去过东山的那个石坑?”

方右山遥遥头。

“那么以后的情节将怎样?”丛兰见方右山的思路很巧妙,她开始关心小说以后的发展趋势。

“下面的正在构思,还不太成熟。要不是我今天的故事情节与你今天的经历发生巧合,我不会让你在这个时候看稿子,因为这样你会失去读这部小说的信心。”方右山说出了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虽然仅仅是小说而已,丛兰很想知道方右山怎样安排那个以她为原型的人物的命运。同时,方右山在小说中虚拟的谋杀情节引起了她的注意。长时间以来,她为梦见东山之事做过好多猜想,就是没有做过在那里发生谋杀案的假设,更没有想到赵从田被人谋杀的可能。看来上次想的对,方右山的思路很适合写侦探小说,写恐怖小说可能是他大脑资源的一种浪费。如果方右山写的小说真的与事实巧合,赵从田被人害死,那么王明初也有可能早被杀害,自己经常出现的梦境就是王明初的幽灵所托,他的出逃和赵从田一样都是人为制造的假象,那么王明初的案子就是冤案了,而杀害他们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死鱼眼睛。可是王明初托梦的时候为什么总把我引到王村和北山呢?那哭声真的是陈老伯用来吓唬我们的吗?嗨,这仅仅是方右山虚构的故事而已,它与现实终归是两回事。

第五十章蒙面人

今天13日,已经到中旬了,高彤依然没有给方右山打电话,这让方右山很失望,看来必须主动出击了。

方右山想来想去,给赵医生打了个电话,又向他咨询了一些关于病人心理的问题,他有些明白了,像高彤这样的人,一般都很固执,如果你不让他觉得你和他同命相连,他永远对你缺乏信任感,尽管表面上他装作相信你、佩服你、崇拜你,但实际上他在内心深处却嫉妒你、讨厌你甚至仇视你。所以,要想在心理上征服他们,你必须和他保持一致的思想、一致的步调,甚至在心理上你要表现得比他还痛苦,这样才能唤起他的同情和怜悯,于是他就有可能产生自我表现的冲动,并把自身的经历做为道理讲给你听。不掌握这些心理知识,要想撬开他们的嘴,难度不亚于上天揽月。

方右山想,是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现在看来想拯救高彤还要费上一番周折,自己必须采用障眼法,把王明初的一些行为作为道具,披在自己身上,演给高彤看。可是方右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着无中生有和疑人偷斧的勾当,把高彤的现状想象成是一年前王明初经历的再现,仅仅是主观臆断,也是一种牵强。

想来想去,他无法理出头绪,决定把高彤的事情先放一放,顺其自然吧。至于自己对于北山怪事的判断准确与否,他也不再计较。丛兰期待的目光总在敲击他的心脏,如果再不去北山搞清楚那哭声的缘由,恐怕会把丛兰急坏的。

方右山把在北山发生的事情大致理顺了一下,灵感突发,他觉得在“同流合污”一个章节对陈老伯的描写太过残酷,他不想把陈老伯描写得那么恶毒,他要改变陈老伯的命运。于是他舞动十指在电脑上写下了以下一段故事梗概,故事中的人物暂时全部用选定的人物原型的名字,一旦小说完成,重新设计人物的名称,再行更替。

丛兰因为一个梦,怀疑王明初是个鬼魂,她就费尽周折,努力寻找证据,终于有一天,她在王明初的遗留物品当中,找到了王明初在2004年写的笔记,丛兰读完之后终于明白了,他的前夫王明初在和她认识之前就已经死了,是和一个叫芳芳的女孩殉情自杀的,他因为受人迫害,死得太冤,所以就阴魂不散,在与丛兰相识之后,千方百计暗示丛兰,希望丛兰能够看到他的内心世界,查到其冤情,为其鸣冤雪耻,既然王明初已经死了,那么他后来受贿的事情就是假的,肯定也是别的鬼魂对他的栽赃陷害,使他游离于人鬼两届之间,既不可做人,又不能为鬼,忍受着一种阴阳互扰、混沌不清、难聚难散的痛苦。

为了证王明初明的清白,丛兰和她高中时的一个同学方右山曾几次去王村和北山寻找王明初的鬼魂,并且两次发现,然而两次都没有抓住王明初,但是在后一次,眼看就要抓住的时候,王明初钻进了一座坟墓之中,那可能是他成为鬼魂的栖身之处。丛兰和方右山只好回到小庙休息,可是没有想到,小庙里却无缘无故地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丛兰和方右山寻着哭声找去,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方右山联想到他曾经发现的蹊跷,马上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他决定先回去,准备充分之后再行勘察。

当他们再次来到北山的时候,决定夜探坟墓,却因一件意外的事情而耽搁,但是也同样因为这个意外而有了新的发现。

方右山怀疑哭声是有人故意制造的,目的是驱赶丛兰和方右山,他们通过努力终于在庙中一尊石像的下面发现了一个暗道。暗道有一间房屋大小,里面有一张床和配套用品,残留了好多有人居住和生活的迹象,还有很多简易医疗设施和一些药品。

然而暗道里却空无一人,正当丛兰和方右山进一步查看的时候,在暗道里又发现一条暗道。

几天后,他们再进暗道时,小庙的主人陈老伯出现在他们身后,六目对峙,半晌无语。

坚持了一会儿之后,陈老伯问丛兰和方右山是怎么发现这里的,他们说是无意当中触碰了一个机关,陈老伯对这个暗道也满腹狐疑,他自言自语:“难道陆家红没有死?可是怎么没有人?”转而他又对丛兰和方右山说这是个秘密,请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否则老夫命将不保。

事既至此,方右山终于明白王明初是人是鬼了,他对陈老伯讲述了他的判断,并描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陈老伯也明白了,承认了哭声是自己制造的,于是他们共同查找赵从田和王明初的逃亡真相,并且找到了失踪六十年的陆家红。

下面留了一个空白的标题:“暗洞”

这个故事梗概形成之后,方右山开始整理素材,添加内容,可是他不知不觉又陷入了新的迷蒙,那个黑影一定是王明初吗?会不会是自己曾经假设,然后否定的情景——那个黑影真的是陈老伯?。

这时,丛兰来了。

她一进门就问方右山:“我们还等高彤吗?”

方右山说:“不等了,我们下午就去北山。”

“寻找哭声来源?”

“不,我要夜探坟墓。”

丛兰见方右山依然坚持上次被她否定的想法,立刻又害怕起来。“这——”她不知道该怎样阻止方右山。“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这就做饭。”

午饭后,他们开车到商场买了点东西,半个小时后达到了北山小庙。

陈老伯正在东厢神堂与客人聊天,见方右山和丛兰的车开了进来,忙转身走出来,向刚下车的方右山伸出了手。“哎呀呀,年轻人,几十天不见了,很想你们啊。”

“啊,陈老伯,不好意思,我们早该来看您。”方右山本来想说“最近很忙”但是他觉得是画蛇添足,就省略了后面的话。

丛兰也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两瓶干红,递给陈老伯说:“怕您喝白酒对心脑血管不好,给您带两瓶红酒。”

“谢谢!谢谢!每次来都带东西,我都过意不去了。”然后他又说:“先到我房间坐坐,我也给你们带来点特产,我和他们还有点事儿,一会儿就结束。”

“好的,陈老伯,你先忙。”方右山说完,眼睛向东厢撇了一眼,转身和丛兰一起来到陈老伯的房间。

陈老伯送走客人后回答房间,面色很好,看来很高兴。

“右山,丛兰,今天还是我主厨,晚上我们好好喝一杯。”

方右山和丛兰坐在那里,听了一会儿陈老伯讲他这次去看儿子所见的新鲜事儿,又和陈老伯聊聊时事新闻,陈老伯拿出他在山东带回来的特产“大煎饼”和“红枣”,又拿出两瓶张裕葡萄酒,对方右山和丛兰说:“也没有什么稀罕玩意儿,带点儿特产,也算我的一份心意吧,拿回去给你们的父母偿偿。”

方右山和丛兰分别表示感谢。

陈老伯又说:“你们有事忙去吧,我现在就开始备料,晚上给你两露一手。”

方右山和丛兰各自在房间睡了一觉,防止晚上犯困。

一顿很丰盛的晚宴直到九点钟才结束。

方右山和丛兰又在房间准备一会儿,十点钟离开小庙,来到西面山岗下面的那片墓地。

8月13日是农历的七月二十,天上的月亮早已高高升起,虽然并不饱满,但也是流光四射,照得大地一片银白。墓地里凸起的坟冢和大大小小的墓碑都依稀可见。方右山和丛兰已经是第四次来到这片墓地,有过几次惊魂反而觉得坦然了些,尽管现在还不知道那个黑影是人是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陈老伯假扮,但是他们确认那不是一只野兽。

陈老伯曾经告诫他们,最好不要打扰地下的亡灵,但是考虑到丛兰苦苦追寻的那个梦中的影子,也考虑这件事可能牵扯王明初的案子,还有自己小说中所需要的灵感和素材,方右山不得不对这座坟墓中安眠多年的亡灵说声对不起了。同样他也一直在考虑陈老伯说出这句话的目的。

方右山穿着从父母那里要来的工作服,口袋里装了糯米和一个装满黄酒的塑料瓶,脚上穿了一双高腰平地靴,头上带了一个摩托车头盔。把一根长长的红色细线绳系在腰间,一手拿着手电,另一只手拿了一个铁钎,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对丛兰说:“一旦外面有突发情况,你就拉这跟绳子。”

“里面会不会有毒气?”丛兰但系的说。

“不会,要是有毒气,那个黑影就不会钻到里面去了。”

刚来的时候还不觉害怕,眼见方右山真的要钻入坟墓之中,丛兰的牙齿已经开始打颤了,她忽然产生一种悲哀、荒凉和无助的感觉,方右山为了自己的一个荒唐的梦,竟不惜冒此代价钻入人人望而却步的坟墓之中,这么做值得吗?为一个假想中的亡灵证明清白,值得吗?方右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一生还能过的安分吗?想到这里,丛兰见方右山已经俯身将头深入洞中,她“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她急促地对方右山喊道:“右山,我们放弃吧?”

方右山刚刚把头探进洞中,听到丛兰在后面一喊,马上也是一阵猛烈的心跳,他急忙抽身回头。“怎么了。”

“我——我不想让你下去。”丛兰得得瑟瑟地说。

“为什么?”

“我——我害怕。”

方右山见丛兰突然不让他下到坟墓之中,知道是她担心他的安危,他就以一种镇定的口气对丛兰说:“放心吧丛兰,不会有事的。”

“那——你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就赶紧上来,啊!”

“你放心。”方右山说完就向洞里钻去。

一股腐朽的气味扑鼻而入,呛得方右山差点流出眼泪,借着手电的光亮,方右山看见坟洞并不深,站在洞外看见的洞底就是实际的洞底,洞底不大,是一副大棺材的空间,底下是一些细碎的腐烂棺木,还有一些碎裂的白骨,根本看不清是身体的哪一部分,两侧和顶部的木料还没有全部腐烂,坚强的支撑上面的土包。根据棺木的摆放形式,方右山知道他进来的方向是棺木的端头,方右山又用手电往前照了一下,那个端头的棺木也不见了,好像还有一个向斜下方向延伸的暗洞。

因为棺材很大,方右山在里面可以轻松地爬动,他爬到那个向着斜下方向的洞口旁边,拿出手电向里一照,是一个底大口小的坡形洞,角度大约十五度,在他能见到的地方,他看见一个圆圆的白色物体,再仔细一看是一俱骷髅头。

看到骷髅头,方右山马上觉得后背发冷,他有些不敢再向下爬了,正在犹豫之间,方右山感觉他腰间的细绳猛烈地收紧,紧接着又突然放松,他急忙回手一摸,摸到了那根绳子,他用手一拉,绳子没有拉力,而是被他拉进来一段,方右山猛地一惊,难道丛兰出事了?好在他在棺材很大,他很轻松的就调转了身头,向洞口外面爬去,边爬边喊“丛兰,出什么事了?”

方右山刚把头探出洞口,就见丛兰站在旁边,面朝北方,伸出一只手,惊慌地说:“那边有个人影。”

方右山钻出洞口,站起身来走到丛兰的旁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哪里有人影?”

“二十米前方那个高大的坟旁边的石头后面。”

方右山拿着手电,按照丛兰所说的部位照射过去。在这样的月光下,如果什么东西躲在二十米外的石头后面是很难发现的,手电光还不如月光,因为它照射到二十米的时候,光度减弱发散,所以方右山依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此时丛兰也看不见那个人影了。

方右山见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就问丛兰怎么回事儿。

丛兰仍是疑虑重重,目光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口中说道:“刚才你进去的时候,我就蹲下来跟着放那根绳子,可是放着放着,绳子就不动了,我就胆战心惊的走到洞口一看,是你停在下面了,因为我还能看见你的两只脚,我就又走到了旁边。一会儿的功夫,绳子又动了,当绳子再次停住的时候,我又来到洞口,这次看不见你了,我刚想喊你,就听身后不远处“啪啦”一声,我惊慌得转身一看,一道白光一闪就不见了,我身体猛地振动一下,紧接着向后退了几步,一下子就把绳子拉断了。我以为我看花眼了,就没有喊你。可是当我退后几步稳住身体,再向那边望去,就看见一个黑影从那个较大的坟后闪到了那块石头后面。这时候你就出来了。因为我的手电一直没有打开,可能是你刚上来的时候,你的手电光惊动了他。”

方右山听后,甚觉奇怪。

“走,我们过去看看。”话音未落,只听前方二十米处“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动,从石头后面窜出一个黑影,飞一般地向南跑去,那黑影身才矮小,浑身上下都是黑色装束,就连头也被黑色的织物包裹得严严实实。

方右山见从石头后面突然间窜出了黑衣蒙面人,就大喝一声“站住”,瞬间飞身追去。

第五十一章劫匪

黑衣人身材瘦小,行动敏捷,身形极快。

方右山也甩开大步,分毫不让,紧紧地追在后面,前面的黑影在墓地中穿梭,时而出现,时而不见,方右山穿着长靴,带着头盔,根本就跑不快,等满身是汗地冲出墓地后,再也看不见那个黑影了。他停在墓地边上,不断地用手电照来照去,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时,丛兰也亮着手电跟了过来,见黑衣人又逃脱了,就气愤的说:“又让他跑掉了。”

“今天的黑衣人和前两次不是同一个人。”方右山对丛兰说。

“啊?啊,对,今天这个人又瘦又小,像个女人。”

方右山和丛兰回到刚才黑衣人藏身的石头跟前,来回查看了一番。

突然,丛兰在那块石头旁边发现一个方方的塑料片,她用手电仔细一照,原来是一张身份证。

丛兰把它捡起,放到手电光附近一看,那张身份证虽然已经褶褶皱皱,但是还能看清楚上面的头像和字迹。丛兰惊呆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是许宜芳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住址是:“××县平权镇何家村二组”,身份证印发时间是2000年。

丛兰马上把她交给方右山,方右山一看也是一头雾水。

方右山很纳闷,许宜芳的身份证怎么会在北山墓地里出现?难道她真的像丛兰所说早已经死去变成了鬼魂,或者说她就是在这里被人杀死了,再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和王明初在这里双双别人杀害。

实际上丛兰也在猜测那张身份证的由来,但是找人心切,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把那张身份证揣到衣服口袋里,决定第二天去平权,方右山想想,也好,三进墓地,三次无果,要是能找到许宜芳那是最好不过了。

第二天午饭后,方右山和丛兰直接在北山出发了。

蓝之星城到平权并不算远,两个小时的路程,上一次丛兰跑了将近三个小时,是因为他的心情不好。但是,如果要走近路一个多小时就可以赶到,不过那条路有一段砂石路,路况很差,也很荒凉,一般情况人们很少走那条路。今天,他们决定走近路,他们回到蓝之星城的时候已经一点钟,丛兰下去买了点水,他们就抄近路出城了。

一路上,他们两个还在不断地谈论昨夜的蒙面人可能是谁,但是根本就不会有结果,只能猜测她是许宜芳的鬼魂。这样一来就比较符合逻辑了,许宜芳和王明初都是鬼魂,又是恋人、情人或者夫妻,都在北山出现是正常的。

途中走过离蓝之星二十公里那段砂石路南端尽头的时候,看见一辆白色桑塔纳抛锚在路边上,两名司乘人员正在那里忙着修理,其中一个人欲对他们摆手求助,被另一个人制止。丛兰见此处荒凉,前后无车,也就没有理会,缓缓经过那辆白色的桑塔纳旁边,绝尘而去。

大约三点钟,他们到了平权,在镇里打听到从这里到何家还有很远,汽车还要跑上一个多小时。他们按照路人指引的方向直奔何家而去。

下午五点,两人才驱车赶到何家村,因为中途的一个村正在搞水利施工,他们只好原路返回绕路而行,所以汽车多跑了将近一个小时。和家村很大,但是他们还是顺利的找到了二组组委,一个热心的中年村民接待了他们,丛兰拿出那张许宜芳的身份证给他看了一下,那人证实二组确有此人,不过那许姓一家人早在两年前就搬走了,他们只说去了关内,至于详细地址就不知道了。

丛兰又拿出王明初和许氏姐妹的照片问那个村民,两年前是否见过照片上这两个人。那个村民看了一下照片说,这是许家的两个姑娘,在她家搬走之前的一年时间里都没有见过,听人说她们去蓝之星城打工了。

丛兰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许宜芳三年前离开家里到蓝之星城打工,两年前她的家搬走,也是两年前她认识了王明初,一年前王明初案发后她又离奇的失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是鬼?

丛兰坐在车上,开车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方右山坐在旁边一直苦言相劝,反复对她说找不到她也能解开王明初之谜。这才把她落下的心提了上来。

由于心情不好,丛兰一直开得很慢,方右山见丛兰仍然有气无力的样子,就把她换了过来。虽然他学会开车以来就没有驾过几次车,不过那些在驾校学来的技艺一时半会儿还是丢不掉的。

他们又一次绕路而行,到达平权的时候已经七点。

丛兰坐在副驾的位置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她醒来后,汽车已经在通往蓝之星的近路上跑出好远,她急忙对方右山说:“晚上了,我们应该走那条好路。”方右山满不在乎地说:“没有问题,那段砂石路不过十来公里,不会出什么事情。”丛兰想现在回头在走好路,恐怕要多跑不少冤枉路,也就不再坚持,但是她考虑方右山很久没有开车,晚上视线不好就把方右山换了下来。

八点钟左右,汽车走到了那段砂石路,这时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乌云,把月光遮住,汽车大灯的明暗反差大了些,路边其他的东西看起来就比较模糊。但是白色的物体就不同了,丛兰远远就看见那辆白色的桑塔纳仍然停在马路的旁边,走到近前他侧眼一看,车中无人,不觉心中起疑,忙对旁边的方右山说:“那辆车怎么还在这里,就是修不好也该拖走了,晚上放在这里,不怕被人偷了。”

方右山也觉得纳闷,这辆车的主人也太憨了,这不明摆着是给贼准备的吗,突然他发现一个问题,下午看见那辆车的时候,它的车头向南,现在它的车头却向北,这是怎么回事儿?他瞬间提高了警惕,他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不合常理,于是他提醒开车的丛兰要小心驾驶,集中精力。

汽车慢慢地经过白色桑塔纳,由于路况不好,地面坑坑洼洼,丛兰怕把车颠出毛病,只能缓缓地向前开去,当汽车驶出距离后面桑塔纳一百米的时候,丛兰和方右山同时从倒车镜上看到身后桑塔纳的大灯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那辆车就开动起来,然后就像疯了一样直冲过来,车身随着路面的高低不平而剧烈震动,甚至悬空飞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丛兰惊叫一声“鬼——那车里有鬼!”双手双脚一抖,汽车猛的向前冲了一下。

方右山也吃惊不小,汽车里面无人,却突然开动,但随后他就感觉不妙,一定是强盗。他大声对丛兰说:“小心,加快速度。”双眼紧紧盯着倒车镜,后面的车很快就要冲到近前。

丛兰已经不管路况如何,猛采油门,汽车也随之剧烈颠簸、摇动。刚要甩开后面的桑塔纳,却见前方两百米处的马路上横着一辆卡车,她不停地按着汽车喇叭,可是那辆车却一动不动,她只好减慢车速,以免撞上卡车,车毁人亡。

方右山明白了,真的遇到劫匪了。他看看马路的左边,没有土壕,而是一处长满荒草的向下倾斜的山坡,她大声对丛兰说:“减慢速度向左拐,离开马路。”话音未落,他们的帕萨特距离卡车已经只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了,后面的桑塔纳紧跟不舍,距离正在拉近。丛兰突然左打方向,汽车偏出马路,一个悬空,飞出有十来米的距离后重重的落到荒草地上,前后左右摇摆数次方才平衡,急速地向坡下冲去,荒草抽打汽车的声音噼啪乱响。

因为汽车不断颠簸,倒车镜里已经看不到后面的状况,方右山只好摇下车窗,微微探头,只见后面那辆白色桑塔纳也冲出了马路,不过他们悬空后落地侧翻,汽车仰面朝天的躺在那里,可能他们没有想到帕萨特会离开马路冲向坡下,就紧跟着一个急转而没有把握好方向翻了过去,。

丛兰的双眼紧紧盯着前方,不敢有丝毫分心,但是眼睛的余光发现方右山打开了车窗,就急忙大喊“关上车窗”。她为了防止汽车在黑夜里撞上什么东西,早就松开油门,慢慢地点踩刹车,好在坡度不大,汽车的速度得到了控制,慢慢滑进坡下一条已近干枯的河道。

这是一条时令河道,下雨就有水流,停雨不久就露出河床,河道较浅,河床与河道之间呈平滑曲线,宽度有二十余米,多由鹅卵形碎石和细沙组成,没有落差。碎石和沙土层很厚,因常年淤积也很坚实,轿车勉强可以通行。丛兰驾驶着帕萨特,加大油门通过尚有积水的河道向对面冲去,马上到达对面河床的时候,汽车就不能前进了。丛兰感觉左侧后车轮打滑,她紧张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说:“车轮被陷住了。”

方右山告诉丛兰不要再踩油门。他打开车门回头望去,见没有人追来就跳下车走到左侧这轮旁边,果然陷在一个小水坑里,他急忙到周边查看,找不到大一点有棱有角的石头,就随手捡了一些细碎的鹅卵石放在车轮前面,他在后面把好姿势准备推车,用手势告诉丛兰加油。

任凭怎样努力,那只后轮只是飞速打滑,而且越陷越深,汽车的底盘马上就要贴上河床表面。

方右山又惊又急,浑身冒汗,转头向后一看,有三四个黑色的人影已经出现在河岸对面的山坡上,疯狂地向汽车冲来。他急得团团转,只好再用肩膀抵住车后保险杆,拼命地配合丛兰,但汽车还是不能前进。黑影正在跑下山坡,最前面的一个人已经接近河床。方右山心里想着,一个人对付他们四个人肯定不行,情急之中他突然想到衣服,虽然西服昂贵,非常可惜,他只好忍痛割爱保命要紧。他快速脱掉西服上衣,塞到轮下瞬间整理之后,又用肩膀抵住车后保险杆,大喊一声“加油”,随着丛兰的脚踩油门,他奋力一推,帕萨特一阵沉闷的轰响,一下就冲了出去。停在十米之前的草丛中。

方右山一个趔趄就扑倒在河床上,最前面的黑衣人已至近前,一个鱼跃就将方右山压在身下。

方右山本来身强力大,压住他的人身材矮小,他怒从心起,奋力一挺就拱起腰身,那个压着他的人被他顶起,双手仍然紧紧地扣住他的双臂,口中大叫“快来人啊,我整不住他!”方右山突然一个弯腰,身体下倾,臀部上挺,一下就把他后背上那个人摔倒前面,仰面朝天地在碎石上呻吟。

方右山口中喊着“丛兰不要下车”,起身刚要跑向汽车,前面传来了丛兰的声音“后面有人”,后面的脚风掠过,他猛然一个侧身顺势踢出一脚,正好踢到第二个黑衣人飞来的脚底,那人失去重心也重重地摔在河床之上。在第一个黑衣人就要爬起,后面两个未到身边的时候,方右山用脚勾住上衣一挑,双手接住,一个箭步就冲向汽车。

丛兰刚刚与方右山配合,猛踩油门,汽车猛然爬了出来,由于用力过猛把方右山闪倒,她瞬间又踩了刹车,汽车才停稳,正等着方右山上车,发现黑衣人已经将方右山压在身下,她刚想下车去帮方右山,就见方右山已经将压着他的人扔到了前面,紧接着她听见方右山的喊声,又看到了一个黑影,自己也喊了一句,想不到方右山如此敏捷,瞬间就把那个人放倒。

方右山几步就冲到车边,丛兰早就打开了车门,方右山跳进车中,随手关上车门,丛兰也马上将门锁闭,后面的四个黑衣人已经拉住了车门的拉手。方右山大喊一声“加油”,汽车就“轰”的一声冲了出去,两个拉住车门拉手的人也被甩开。

丛兰扶着方向盘的双手都有些不停使唤了,汽车驶出好远才在方右山的提示下减慢了车速,好在草丛不高,也没有树木,爬到坡顶后,见横向里有一条田边小路,他们顺着小路向北跑了一段,走到了田地尽头,眼前是一条拐向西面的小路,沿着小路他们进入一个村庄。

丛兰和方右山都知道这里是余家子镇。从镇中向北再向东还可以回到刚才那条路上。但是他们已经不敢去走那条路了,只好穿过余家子一路向西而去,其扭八拐的跑出二十几公里,来到蓝之星西南方向的公路上。这是一条和正南方向相同等级的公路。

夜里十二点钟,丛兰总算把车开到了方右山家的楼下。

望望旁边的丛兰,全身的衣服早被汗水湿透,方右山心如刀绞,面露苦痛,他低声地对丛兰说,在我家里洗洗,换身干净衣服,我再把你送回家。丛兰没有动,豆大的汗珠仍在不断从额头冒出。方右山见丛兰的这幅表情,更觉难过,他不管丛兰同不同意,就下车来到左面打开车门,伸手拉过丛兰的左手,要把她扶下车来。

丛兰毫无感觉的被方右山扶下了车,可是她下车后却站不住,身体直向下滑,方右山赶紧把她拉起,侧身伸手拔下汽车钥匙,锁好车门。

丛兰已经无法行走,方右山只好双手把她抱起,一直走上三楼才把她放下,顺手在腰间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又把丛兰抱起进入房中,把丛兰放在沙发上之后,回首关上房门。

这时丛兰哭出了声,并且不断地说着“都怪我——都怪我——”

方右山一边安慰一边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丛兰手中。“好了,我们不是好好的吗,只要我们两个安然无恙就比什么都好。”

过了一会儿,丛兰终于恢复了神智,止住了哭声,喃喃地问方右山:“这里有我的衣服吗?”

“嗨,我说美女,你真的被吓傻了,记得第二次北山回来的时候,你送我回家,我误把你的一包东西拿了上来,到楼上才发现那是你的衣服,我跑到窗口时你已经开车走啦,给你打电话你说先放在那吧,然后就忘记拿走了。”

“哦,想起来了。那我就在你家洗洗吧。”

丛兰说完就起身要站起来,突然发现还没有换拖鞋。方右山转身给她拿了一双拖鞋,丛兰望着方右山,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真的吓傻了。”

丛兰洗过澡之后,换上了干净的内衣,她坐在沙发上,等待方右山洗澡,她想今天就把衣服洗好,免得明天又忘记了。

方右山洗好澡出来后就问丛兰:“你怎么还没有穿外衣,小心着凉。”

“你也吓傻了吧?这都什么季节了,这个温度还会着凉?”

方右山惭愧地笑笑:“我也傻了。”

丛兰要洗衣服,被方右山制止了。方右山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一点半,就对丛兰说:“太晚了,要不,你就住在这里,睡我的床。”

丛兰连惊代吓,紧张了好几个小时,又出了那么多汗水,的确有些累了,真不愿意动了。“那你睡哪里?”

方右山指指沙发。

“那就委屈你了。”丛兰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无力,但是仍不失温柔。

丛兰来到方右山的卧室,方右山给她换了一床干净的被褥,把床上的被子抱走。随手带上了房门,把被子铺到沙发上。

“右山,麻烦你给我一杯水。”

方右山端着一杯水又来到卧室,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转身向外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后面传来丛兰的声音:“右山——”

方右山驻足回头,看见丛兰双腿膝盖立起,双手抱住膝盖,头微微下倾,眼睛抬起,眼圈湿润而亮泽,正用一种深情的目光注视自己。方右山还是走了出去,他关闭了房内所有的灯。

窗外的明月,早已冲破那片乌云的束缚,重新露出了笑脸,把晶莹的光亮洒向大地,静静的夜空被一片银白亮澈。这一晚,方右山走近了丛兰的生命之中,丛兰也融化在他的灵魂深处。

第五十二章情夫和情妇

“大通,见好就收吧,你真的非要移居国外吗?那我怎么办,不会把我甩了?”

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刘晶娜看出秦大通的一些苗头,也感觉到他所作的事情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害怕秦大通越走越远,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刘晶娜原本是一个商场的营业员,因为与秦大通的一次邂逅,他们相好了,是秦大通的金钱攻势打动了她。秦大通用二十万元为她创办了“天翠珠宝行”,实际上这也是秦大通用来洗钱的地方。至于那些钱清洗之前是什么来头,刘晶娜并不完全清楚。但是她有一种预感,这样下去迟早会覆船。所以她经常劝诫秦大通。

秦大通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眯着眼睛对她说:“娜娜,我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你只管放心数你的票子,只要时机成熟,我会带你远走高飞的,但是不要对任何人说出咱俩的想法,否则,一旦传到我家那个黄脸婆的耳中,你我就是棒打鸳鸯——天各一方了。”

很多男人都很不要脸,当自己的老婆芳龄已逝、失去风韵的时候,就被他们称之为“黄脸婆”或“老妈子”,可是任何女人都逃不过青春流失的规则,芳龄和风韵也只有十几年的光景,迟早会变成这种男人眼中的“黄脸婆”或“老妈子”。

刘晶娜想,自己同样逃脱不了那样的噩梦,就自己目前的年龄而言,离那个噩梦为期不远了,真的和秦大通一起流落天涯,到时不知变成何方野鬼,躲在角落看他另求新欢,那该是何等的凄惨。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留在家乡,享受清平世界,凭自己些许积蓄营造一个温馨家园。

刘晶娜之所以不想作为秦大通的挂牌夫人,就是因为上述原因,在她的心目中,结婚生子是女人的天分,独身无虑也是一种选择。做这种男人的情妇要比做他的妻子好得多,因为只有作为他的情妇,男人才会更加珍爱自己,一旦作为他的妻子,就会像他现在的老婆一样,成为花瓶,成为摆设,成为他寻花问柳的绊脚石。所以女人不要让男人看穿心思,也一定要跟他保持一种距离,让他觉得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秘密,这样才能唤起他的激情,吸引他的情趣。如果女人嫁人以后能把握这种心态,作为丈夫的人发生外遇的机会就会减少。

刘晶娜不想和秦大通远走高飞,她也不想离开秦大通,因为她还不想嫁人,现在这种生活她很满意,有秦大通的百般呵护,有很多人羡慕的丰厚收入,她可以让自己过得滋润,又可以让父母兄弟不用再为钱的事情而发愁。她不忌讳自己是否对得起秦大通的老婆,因为她知道秦大通为老婆存了一大笔钱,何况,如果没有自己搅在其中,还会有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可能会搅得他一家都不得安宁。

刘晶娜的理论也有一定的道理,秦大通这种男人身边少不得女人,但是那个女人一定不能是他的老婆。

“大通,我不想和你去国外,也不想你去,我觉得现在挺好的,第一,你有钱可赚,第二,你有美女陪伴,我又不会破坏你的家庭,你也不会后院起火,什么时候你觉得我不再称心了,我会选择离去,不会对你纠缠不休。”刘晶娜的一番话确实令秦大通感动,但是他不想抛弃他那所谓的前程。他才四十几岁,还有将近二十年的奋斗光景,他一直想一辈子不能只守着一两个女人,他要更多的女人来陪他。但是因为刘晶娜的出现,让他改变很多,人生在世知己难求,刘晶娜可谓他真正的知己,在与她几年的交往中,无论从那个方面,刘晶娜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快乐,他觉得自己无法割舍这段情愿,但又抵御不了花花世界的诱惑,他只是以一笑作答。

“大通,你不要笑,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你肯定要抛弃我,就像山河公司的赵从田,你现在走的路和他一模一样。”刘晶娜终于说出了她憋了很长时间的话。

秦大通一惊,她怎么把自己和赵从田相提并论,自己肯定是要出去的,但是不会像赵从田那样无情无义,一定会带着她的。“娜娜,这一点你只管放心好啦,我肯定会带你走的啊。”

“我不想去。”

“为什么?”

“你在这边把我甩了可以,不想在国外被你甩了。”刘晶娜说出了她的担心所在。

“怎么可能,我秦大通确实花心,但总不能昧着良心把你丢在无亲无故的异国他乡啊。”

“大通,为了你的事情,我把冯韵这个可爱的女孩都搭进去了,我不想步赵从田那个情妇许宜芬的后尘,也不想让冯韵步许宜芳的后尘,你想想,一年前跑的那两个人不是一样,都把自己的情人丢下啦,而且都落得个身败名裂,是不是一无所有我不知道。我倒不求名分,但我不想落得个没有安身立命之地的份儿。你要是一意孤行的话,我选择和你分手,因为我现在真的好怕。嗨,是我连累了冯韵这姑娘,我真的对不起她。”说着说着,刘晶娜流下了眼泪。

秦大通不怕女人流泪,他就怕女人撒泼,他所以特别喜欢刘晶娜,不仅仅因为她善解人意,还因为她那天生的温柔。他用手抚摸着刘晶娜的脸颊,哄她开心。“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你几年的夫妻感情了,你说该有多少日的恩啊,不去就不去呗,我又没有说定。你是我最为中意的女人,不仅仅是因为你的美貌,更主要的是因为你的性格。”

刘晶娜已经听惯了秦大通的花言巧语,还是不为所动,依然低声啜泣。

秦大通有些明白了刘晶娜的心意,他也有些动摇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哪里黄土不埋人,为什么偏要到国外去?可是又一想:自己挪用贷款所作的那些事情早晚要出纰漏,还有自己和林贵桂的约定,找准一个机会,一起……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必须先把老婆孩子和刘晶娜安排好,否则他走之后,她们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一个可以抛弃家庭和情人将要只身逃往国外的人,还在关心她们的好日子,真是笑谈。秦大通自己都觉得滑稽。

8月中旬,林贵桂找到秦大通。

两个人在一家酒吧昏暗的包间里,每人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小声地说着话。

“秦老板,时机已经成熟,行里已经决定我和高彤一起去A国进修,最近我马上去办理护照,办好后我负责签证。你可以按照我们的计划开始操办了。”林贵桂那昏暗的眼睛中,发出两道神秘的幽光。

“真的已经天衣无缝了?”秦大通脸色很难看,因为他将面临一个痛苦的抉择,那就是留下来陪着刘晶娜,做正当的生意,或是到异域他乡寻找新的知己,重新创造一片天地。

林贵桂看出了秦大通的犹豫。

“秦大哥,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句话可是你经常对我说的,你可千万不要拿这种事情当儿戏,不要因为一个女人毁了前程,现在回头也避免不了十几年铁窗之苦。”林贵桂知道秦大通舍不得刘晶娜,也知道刘晶娜不肯和他一起走,他怕秦大通改变主意,早就准备好了这张王牌。

秦大通把心一横,对林贵桂说:“好吧,我马上开始行动。”

两人又秘密的筹划一会儿,各自离开。

第五十三张迷

“昨天你的车开得真的很棒。”

“你斗歹徒时也相当勇敢。”

方右山认为丛兰此时的微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美丽。

“从今天起,我决定正式和你确定恋爱关系。”丛兰羞怯地说,然后把头放在方右山的胸口上,她觉得她自食其言,没有坚持到查出王明初鬼魂真相,就投入了方右山的怀抱,尽管是无可非议,但是她还是留下一点点遗憾。

“从几年前起,我单方面决定和你确定恋爱关系。”方右山说出了心中埋藏七八年之久的话。

丛兰长吸了一口气,用眼睛的湿润代替了语言。

天亮了,方右山想充分享受一下这七八年的等待,所以他没有起床,也没有让丛兰起床,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彼此袒露襟怀之后,谈论昨天晚上惊人的一幕。

“他们是劫匪还是什么人,好像是有蓄谋的劫杀?”丛兰问方右山。

“我先不回答你的问题,想问问你,经过这么多次恐怖和惊吓,你为什么还能泰然自若?”

“可能是因为——因为有你在身边吧?”丛兰本来还有另一个答案,那就是“信念”,可是她没有说出来。

方右山知道她在回避什么,就回答了她刚才提出的问题。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劫杀,那么北山的身份证可能是许宜芳鬼魂所丢失,也可能是有人故意引诱我们,还有可能是一种偶然,把昨晚的劫杀和北山身份证联系到一起,那就是一个阴谋。你可以这样想,那条路上的车虽然少,但是从下午到晚上不会一个车没有,那么就是说他们是专门等我们的,而且等了一个下午。”

丛兰被方右山的这个答案吓了一跳,有人想谋杀我们,是谁?为什么?是鬼想杀人还是人想杀人?

时间已到八点,两人起床吃过早饭,丛兰开始整理并清洗昨天的衣物,这时才想起方右山的西装上衣昨晚被汽车碾压了,现在还放在车里,忙问方右山:“你那件西装上衣里有东西吗?”

“录音笔和一些手稿,所以才敢冒着生命危险把它拿回来。”

“看来,你视手稿比生命还重要。”丛兰的口气显然很不高兴。

“因为那手稿里有你。”

丛兰听到方右山的这样一句话,感动得心花怒放,看来他是在太乎我了,连我在小说里的影像都不能丢弃,远胜过百般呵护、爱屋及乌。

洗好衣服后,丛兰要回去看看妈妈,丛兰临走之前,方右山给她看了12日上午写的关于北山小庙暗洞的章节,丛兰看完之后,将信将疑地问方右山:“真的会是这样?”

“你你等着瞧吧。”

方右山接着又告诉她,最近要加倍小心,有什么举动一定要给他打电话,千万不可一个人单独去东山、王村和北山,更不能一个人出去寻找许宜芳。

丛兰走后,方右山又陷入了沉思,这次和以往不同,以往思考的都是小说中的情节,都是虚拟性的恐怖和惊险,现在思考的却是无比真实的恐怖和凶险,因为有人已经在暗中把枪对准了他们的身体,看来要真刀实枪动真格的了。他为了解开这个谜,又在电脑上排开了关系式。

小说——丛兰(王明初和北山)——陈老伯——黑影——丛兰的梦(王明初、白衣女人、王村、北山)——陆家大院——小庙哭声——丛兰的梦(东山)——东山——死鱼眼睛——许宜芳——虚构的谋杀案(东山)——高彤——身份证——蒙面人——黑夜劫杀

1.为了写小说,我被引进北山,陈老伯不愿我们打扰亡灵,讲述北山小庙的传说,是不是有意用黑影、传说和坟洞恐吓我们,那个黑影到底是谁?

2.丛兰因为怀疑前夫是鬼魂与我再去北山,并用一首王明初的诗为引子。

3.夜伏被从墓地被吸引到陆家大院,突遇断墙。

4.丛兰寻找许宜芳,查到许宜芳和王明初可能是鬼魂。

5.夜探陆家大院被吸引到墓地,回小庙遭遇夜半哭声。

6.两个相似的人,王明初与高彤,同在信贷部门工作,都有受贿嫌疑。

7.丛兰梦见东山,巧遇死鱼眼睛和虚构的谋杀案。

8.虚构的小庙暗洞。

9.进入坟墓,遭遇偷窥蒙面人,捡到许宜芳的身份证。

10.寻找许宜芳,遭遇劫匪.

根据以上的关系式,方右山得出以下推论。

1.有人发现我们寻找黑影,想阻止我们,利用夜半哭声制造恐怖气愤,想让我们远离北山或王村。

2.有人发现丛兰寻找许宜芳,暗中跟踪,特意制造假象,在墓地以身份证为诱饵,引诱我们前去,半路设伏,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怕我们找到许宜芳,第二种可能怕我们在北山发现什么秘密,第三种可能纯属巧合。

3.死鱼眼睛偷偷摸摸的打电话和此事是否有关联。虚构的谋杀案可能是真的。

4.想驱赶我们离开北山的人是陈老伯还是其他人?

方右山做了上述推论之后,觉得事情极为复杂,为小说增添了很多悬念,但同时他又觉得不是在搞小说创作,而是在侦破一个案件,也许是自己的想象力太过丰富,产生的联想式过敏反应吧。

不管怎样,有人想阻止我们接近北山是真的。

方右山意识到,他和丛兰的行为接近了某些人的秘密。他感到了恐惧,但是他又不想放弃,最后他决定还是按照丛兰的想法,首先找到许氏姐妹,可是从何处着手他也是一筹莫展,又一次陷入冥想之中。突然他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他曾经考虑而又被忽略的一个细节。

方右山又从电脑里翻出了他上一次对王明初的分析。

“女人——金钱——受贿。方右山列出了这样一个关系式,并且根据他所掌握的一些事实做了如下假设。

有人为了拉王明初下水,给她安排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绝对不是王明初的领导所介绍,估计是某公司想要贷款的老板为其牵线搭桥,那个人就是赵从田,因为许宜芳的姐姐许宜芬就是赵从田的情妇。王明初掉进女人温柔的陷阱,可能是这个女人的手段极高,让他不能自己,于是他就开始为钱发愁,并且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但他又怕自己陷得很深,就想方设法地摆脱那个女人,转移视线认识了丛兰,并和丛兰结婚。可是此时他已经被人抓住了把柄,那些人根据他的性格特点对他施以暗示,以求彻底的控制他。所以,他即摆脱不了那个女人,又摆脱不了那些人的控制,只好被他们牵着鼻子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他的病情也就越来越重,因为他不愿倾吐心中的压抑和不快,不愿意与人沟通,更害怕别人说他有病,所以他极力的抵制就医,而一意孤行,采用那种迷信的办法,想驱除身边的所谓鬼魂,这可能就是他把许宜芳称作鬼,而且认为自己也是鬼的缘故了。

待那些人借着王明初的手侵吞大笔钱财之后,设计将王明初骗至逃亡的路上(原因是王明初已经被证明外逃),而王明初本人可能并未真的受贿那么多钱。

他们为什么要需选择王明初呢?是因为王明初的性格和他人鬼难辨的行为。

他们为什么选择王村和北山呢?是因为陆家大院和小庙关于狐妖的诡异故事。

他们是几个人呢?两个,三个,可能更多。

他们是怎么脱身的?王明初是替罪羊,鬼魂是替罪羊。

王明初发拨贷款怎样通过银行领导的审批?银行里可能有鬼。

按照这个假设,许宜芳和王明初都有可能是鬼魂,后面还有更厉害的鬼在操纵他们。经过王村断墙复原一事之后,方右山的无神论又遭遇了更大的地震。”

方右山把前后两次的假设进行对比之后,又查看他前几天写的小说内容“虚构的谋杀案”,把焦点集中在王明初的护照和A国的签证上面,集中在王明初的领导,也是高彤的领导——林贵桂身上。他否定了王明初在北山被杀死的假设,在小说中把那个章节用特殊标记圈上。他又为小说增加了一个章节——陷阱与移尸。

第五十四章陷阱与移尸

方右山新增的章节内容如下:

死鱼眼睛杀害赵从田被后,把他藏在了那个石洞旁的暗洞之中。他离开那个小石洞迂回到旅游景点,混入游人之中下山了。

晚上他在一家路边卡式电话亭给他的老板打了一个电话,用暗语告诉老板事情已经办好。于是下一步行动计划就开始。

可是他们无论怎样暗示王明初去东山,王明初就是不去,他在准备出国的事情。

死鱼眼睛的老板恐夜长梦多,再迟两天就会露馅,于是实施了第二套方案。他们让赵从田的替身化妆成赵从田的摸样,与王明初的替身(没有化妆)先行乘坐飞机赶去南方,而同时也安排好了王明初的出国之行。准备在南方某城将其解决。

王明初的护照早在一个月前就已办好,前几天刚刚签证完毕。王明初很是高兴,爱人丛兰也跟着一起前去机场送行。

这样一来,“赵从田”和王明初就都去了南方,到了南方某城住下之后,林贵桂却不急于让王明初购买飞机票,说要等赵从田。这让王明初起了疑心,为什么赵从田不和他们一起过来,既然他没有来,我们来这么早干什么?在蓝之星城等他好了。王明初想到这里,谎称出去买些东西,然后顺便给家里打个电话。

林贵桂说:“打电话用手机打吗,或打这个电话!”他说完指指床头柜上宾馆的电话。

王明初:“手机在充电。”

林贵桂:“充电也可以打啊。”

王明初:“嘿嘿,我不是给行里和自己都想省点钱吗?”

林贵桂:“那我陪你一起出去。”

王明初:“这……”他非常为难。

王明初在林贵桂的“陪同”下,离开宾馆走进一家超市。

王明初想怎样才能摆脱他给赵从田打个电话啊,他在超市什么东西也没有买,走出去寻找电话厅,林贵桂也跟着他来到电话亭旁边。趁林贵桂不注意,他拿起电话就拨了一组号码,可是对方已经关机。

林贵桂知道他给谁打电话,也知道对方的电话关机,故意装作不理不睬,实际上他就是防止王明初偷偷地跑了。他正在等蓝之星城的电话,如果蓝之星城那边把钱的事情办好,一切就由不得王明初了。

王明初似乎感觉到某种危险的存在,从他准备出国这段时间以来林贵桂对他的热心,忙前跑后地为他操办,他到现在才稍解其中原委。看来必须摆脱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王明初看见马路对面有一辆敞开门的出租车,那个司机好像在等客人。他有了主意。

在右面的十字路口边上的绿灯刚灭,数辆汽车一起快要驶到近前的时候,他转身快步冲向马路,擦着汽车的前头就跑了过去,瞬间上了那辆出租车,紧紧关上车门并锁好,对司机喊了一声“快开车,有人要杀我。”司机一踩油门,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到那里?”司机问他。

王明初本来就被暗示成为癔病,遇到突发事情不发病就已经很理想了,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早就乱了阵脚,根本不知如何是好。随口说出:“往远开,越远越好。”

出租车飞快的向城西开去,很快开出了城,司机没有走宽阔的公路,而是怪上了一条通往山区的小路。王明初感到害怕了,他问司机去那里,司机说:“你不是说越远越好吗?”这时王明初向后面看去,后面也有一辆出租车紧紧追随。

汽车开到了一处盘山路上,一会儿这边是悬崖,一会那边是悬崖,王明初开始发抖了。

在一个很僻静的拐弯处,司机把车子停了下来,后面的车子也已经到达,并且停在了旁边。

司机下车了,走到王明初的车窗旁,用手敲击车窗,口中说道:“王明初,请吧!”

旁边的车中下来一人,王明初一看是林贵桂,林贵桂眯起眼睛,两道贼光向他射来。

王明初脑袋翁的一声,直觉得眼前发黑,瞬间做出一个举动。

他疯了一样打开右面车门,冲向右面的悬崖。

王明初摔下了悬崖。

林贵桂对那个司机说:“记住,一定不要让任何再人发现他。”回身上了旁边的出租车扬长而去。两辆出租车的司机就是林贵桂安排的帮凶。

一个小时后,那个司机才在一个坡度比较缓的地方下到了悬崖底部。他正在寻找王明初尸体的时候,天空突然黑云密布,狂风大作,闪电交加。他只好找到一个浅浅的岩洞,暂避风雨。

王明初的命很大,他没有死,在悬崖上他见到林贵桂的时候,他全身欲炸,五内欲焚,眼睛一黑就冲了出去,掉下了悬崖,由于悬崖草木茂密,坡度并非垂直,他几次被遮挡减缓了摔下的速度,并在半空被一处藤蔓裹住,而是慢慢坠下崖底。他只受了些轻伤,他是活着还是死了,他自己并不知道,只觉得神智已经涣散,心中只有依稀一念——一个大的四合院,脑中只有一个影子——突兀北山。

他爬起来,不知道身上的疼痛,也不知道头上的血迹,漫无边际地走在长满灌木的山谷之中。

他很幸运,一个小时后突发大雨,并且一直持续到傍晚,那个司机无法在雨中寻找,就赶在天黑之前冒雨回到车上,回到城中向林贵桂汇报,林贵桂对司机说雨停以后一定再去寻找,找到后毁尸灭迹。

林贵桂马上处理了王明初的东西,安排假赵从田和王明初的替身登机赶往A国,两个替身各有两本护照,一旦到达A国便择机除去伪装,并用另一本自己的护照以真正的身份秘密回国。

他也火速赶回蓝之星城,秘密取走了赵从田的那笔巨款。当得到南方某城那个司机传回没有找到尸体的消息以后,他开始担惊受怕,几天以后,赵从田出逃案案发,王明初因为和赵从田一起出国,也引起单位和警方的怀疑,警方介入调查,最后定为两人携款出逃,因为在赵从田的办公室里,警方收集了不少证据,证明他对王明初巨额行贿,才获得大量贷款,他用贷款炒房、炒股票,手段极其高明,躲过了银行的跟踪和调查,最后那笔贷款的一部分,他与王明初私分,双双出逃。警方也通过调查印证了他们的出逃时间和地点。

林贵桂开始高枕无忧了,他和上司商量,让死鱼眼睛想办法把那两个替身秘密杀害。并在一个适当的机会调入群峰银行,蓄谋下一次行动。

林贵桂和死鱼眼睛成功地杀死了赵从田,却没有想到王明初的灵魂带着尸体不见了。他们不知他是死是活,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死鱼眼睛不放心东山那个石洞,怕被人发现,偶尔去东山逛逛,无意间她看到一个女子从东山旅游景点和保护区的交界方向走了出来,他立刻警觉,马上将此事报告了林贵桂。林贵桂听完他的描述,知道那个女子是王明初的前妻,就对死鱼眼睛说如果她没有发现什么就不要管她,找个机会把尸体转移,转移到一个既不显眼又很隐蔽的地方,否则一旦尸体别人发现,警方很快就会鉴定出死者的身份,那么他携款出逃的案件就会被重新调查,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全完了。

死鱼眼睛通过一段时间的苦冥苦想,找到一个绝妙的办法。于是他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把东山石坑中赵从田那已经腐烂的尸体搬到北山,在一个不起眼的无主坟旁掏了一个小洞,将赵从田的尸骨投入坟中,又把小洞按照原样封了起来。

林贵桂知道死鱼眼睛把赵从田的尸体转移到一个安全地方,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他那里知道死鱼眼睛把赵从田的尸体转移到了北山。死鱼眼睛只是个杀手,他根本不知道林贵桂的阴谋和北山的秘密。

死鱼眼睛转移尸体后,仍然放心不下,他偷偷的开始主意丛兰……

王明初早已变成了幽灵,他忘记一切,怕光怕人,只有在黑暗中才敢走动,除了记忆中那一点点北山和耳中语言的概念,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依靠草根和垃圾充饥,终于找到了北山。到达北山的时候,他已经遍体鳞伤,面目狰狞,形同野人,身上的衣服成了光亮的黑色碎片。

他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北山和陆家大院的墓地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无意间踩塌了一个坟墓,于是他就把那个塌陷的窟窿掘大,以那个坟墓的棺木为穴,昼伏夜出,发现有人他就钻进坟墓之中。

后来,他被守护小庙的陈老伯发现,陈老伯被那个幽灵吓得不清,但是凭着他的眼力,他认出了那个幽灵就是王明初的鬼魂,起初陈老伯以为王明初还活着。

他听说王明初携款外逃的事件,为此,丛兰与他还离了婚。陈老伯不相信王明初出逃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回来,他肯定王明初遭遇了不测才变成幽灵的。

陈老伯原来对王明初印象就相当好,也非常同情他的病症,但是他没有办法,曾力劝王明初尽快医治,可是王明初很固执,他不认为自己有病,拒绝就医,从他的情绪上看,他自己认为被鬼附身了。

陈老伯历来就非常同情鬼魂,不希望他们游荡荒野,希望他们都有个安生之地,何况他是王明初的鬼魂,所以陈老伯就想方设法接近那个鬼魂,他想证明他就是王明初而不是什么鬼魂,他费劲了周折才让王明相信他并无恶意。当陈老伯发现王明初的记忆全部丧失,问什么都是嘻嘻傻笑,啊啊呀呀的回应,而且惧怕光亮,更惧怕人类,他确认了这个人是王明初的鬼魂。

陈老伯把王明初的鬼魂带到小庙的密洞之中,王明初的鬼魂除了进食,喝水,吃药以外,拒绝陈老伯所做的其他任何事情,比如洗脸、梳头换衣服。

王明初的鬼魂住进密洞之中常常坐在角落一动不动,一坐就是一天,偶尔还偷偷跑出,偷偷回来,陈老伯采用各种办法替他医治,但收效甚为。他很焦急,但是又不敢把他送到医院,她怕王明初并非鬼魂,害怕迫害他的人发现后将他杀人灭口,也怕他真的是因为受贿再被警察抓住,。

第五十五章失踪的头骨

方右山由于兴致正浓,还想接着写下去,但是他害怕丛兰自己出去活动,就又给丛兰打了个电话,让她千万谨慎,万万不可单独行动。又是他继续伏在电脑前面,写出了另一段。等他写完之后,又反复改动,当他认为满意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于是他就倒在床上睡去。他认为满意的一段文字如下。

死鱼眼睛为了防止有人窥到那个秘密,偶尔装作采药人到北山转转,但是他没有发现有人注意那片坟地,六月中旬,他的一个爪牙告诉他,那个叫丛兰的人在寻找一个叫许宜芳的人,这件事让死鱼眼睛吃惊不小。他安排他的爪牙继续留心,半个月后,他的爪牙说丛兰和一个男人一起出城到北山小庙住了半个月才回来,那个男人是一个报社的特约撰稿人,名叫方右山,他们好像热恋之中,估计是在北山高封闭创作。

死鱼眼睛听后,又大吃一惊,但他转念一想,他们不会发现什么,有谁会平白无故的在荒野墓地里乱转啊。于是他又把心放到了肚里。

可是,突然有一天(8月11日),死鱼眼睛发现丛兰跟踪了他,他把她甩掉之后又对她进行反跟踪,结果他发现丛兰去了东山他杀死赵从田的石坑,他非常震惊,她到这里来干什么?她发现了这个坑中的秘密?她和赵从田是什么关系?她知道这里曾经杀死过人?死鱼眼睛做了好多猜测,最后一一否定,也许只是个偶然吧。但是他仍不放心,他只好安排他的爪牙,对丛兰进行昼夜跟踪,必要时用许宜芳的身份证引诱她前去寻找,在途中采取强盗抢劫的手法除掉她。

他的爪牙一直跟踪他们,12日白天他发现丛兰开着车和那个撰稿人方右山一起向王村方向而去,为了防止目标太大,他就偷了一辆自行车也去去了王村,在王村他没有发现什么,他就离开王村化作上香之人来到北山小庙,果然他发现了丛兰和方右山在小庙中停留。他离开小庙之后,在小庙西面的山野里进行监视,到了夜里,他发现两个人去了西面墓地,他就跟在后面,当两个人停在一座坟前的时候,他偷偷绕过去,躲在南面不远的石头后面进行观察。

当方右山钻入洞中的时候,他有意搞出响动,并把许宜芳的身份证丢在那里,引诱他们追赶。

的确,丛兰和方右山上当了,向他追了过去,他按照事先准备的方向跑去,跑出坟地,凭山石的隐蔽躲过了他们的追击,在远处一个黑暗的高岗边观察两人的行动,看见他们在那块山石下面寻找,就得意的离开北山,向死鱼眼睛进行了汇报。

死鱼眼睛断定,丛兰和方右山一定会去寻找许宜芳,他就安排了两处伏击地点,不管丛兰和方右山走那条路都会进入他布下的伏击圈。

果然他安排的A组碰到了丛兰和方右山,A组和死鱼眼睛报告后,死鱼眼睛说等他们回来时在动手。丛兰和方右山跑了一天,没有找到许宜芳,就按原路返回了。在他们走到那段砂石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A组行动了,可是没有想到丛兰和方右山非常机警,结果他们失手了。

就在死鱼眼睛安排他的爪牙伏击丛兰和方右山的当天夜里,他自己偷偷潜入北山,准备在那个坟中将赵从田尸骨重新取出。死鱼眼睛在凌晨两点来到北山西侧的墓地,胆战心惊地走到埋有赵从田尸骨的坟墓前,他惊呆了,他原来曾经挖掘的地方有一块石板,他掀开石板后发现一个圆洞,他当时两眼一黑,两腿发软,一下就坐在地上,好半天才醒过来。

他没管有没有幽灵和鬼魂,就仗着胆子钻进墓中,可是他发觉里面是空的,只有几段细碎的腐骨,根本不见赵从田的尸骨,而且前边还有一个暗洞。尽管他觉得毛骨悚然,浑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他还是硬着头皮钻了下去。可是他突然狂呼地退了出来,他看见了一个幽灵,不!应该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从坟洞的底下向上爬来,那个恶鬼蓬头垢面,两眼发着亮光直刺他的心脏。

他退出坟墓之后,就像疯了一样一路狂奔,一路狂喊,惊得坟墓中的孤魂野鬼四处避让、纷纷躲闪,有的躲闪不及就地一倒,飘回墓中,惟恐被他撞上而遭遇灰飞烟灭之灾,在远处散步闲聊的幽灵也都止住了身形,瞪着惊恐万状的眼睛望着这里发生的夺魂一幕。

死鱼眼睛被坟墓中的幽灵吓跑,却把坟墓外的幽灵吓得惊慌失措,看得出死鱼眼睛身上的杀气是何等的阴森与恐怖。

死鱼眼睛跑到路边找到他藏在那里的自行车,一步就跨了上去,使出浑身力量猛踏脚蹬,等他绕路回到家,进入房间关好房门后就连惊带累地昏倒在客厅之中。

死鱼眼睛的妻子不知缘由,赶紧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16日早晨,丛兰来个电话,说感觉有些疲惫不过来了。

方右山吃过早饭之后又打开了电脑,把昨天晚上那段章节又重新看了几遍。还想接着写下去。但是他有些犹豫了,是让死鱼眼睛死在医院还是让他继续活下去,他无法定夺。

本来他的小说采用了虚构和写实并用的手法,就是根据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而写,有原原本本的平铺直叙,也有一些推论和大胆的设想,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些假设竟然在事后得到验证,他觉得他和丛兰身边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在跟着他的感觉走,所以他不敢把故事的发展引入更为复杂的境地,真的有些害怕惹火烧身。

就在他无法确定死鱼眼睛死活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北山那个坟墓中的骷髅有些问题,那个无主坟的尸身肯定是多年前下葬的,从墓中的棺木和碎骨可以看出,他身上的骨头都以破碎,尤其是墓穴被掏了个洞,洞中空气增多,湿度加大,那头骨也应该早就碎掉了,可是他进入洞中却发现了一个完好的头骨,这么说那个头骨不属于原来所葬之人,而是属于他人,这个人是谁?赵从田、许宜芳、王明初?方右山首先列出了他们三个人的名单,随后他又觉得还有可能是别人,跟此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方右山想到这里,还是感到浑身一惊,莫非我虚构的小说章节“陷阱与移尸”又和现实吻合了?有人把别人的尸体移入那个无主坟的墓中?想想13日夜探坟墓,被人引诱前去寻找许宜芳,归途中又遭遇伏击,显然是什么人要阻止我们接近那座坟墓,那个秘密就是那个死人头骨。

看来没错,他们的目的在于那个头骨,我们为了寻找幽灵无意间发现了那个头骨,被他们误认为是在寻找头骨,所以要置我们于死地。看来他们跟踪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肯定与那个死鱼眼睛有关。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他们会不会已经把那个头骨偷走了。不行,看来此时关系到王明初和赵从田的案情,一定要把那个头骨找到。

可是方右山还是犯难了,以前两次看见的黑影是谁?王明初的鬼魂?陈老伯?还是死鱼眼睛?不会是死鱼眼睛,如果要是他,那个死人头骨早就会被他转移,他也不至于经常出没在后山的墓地和王村之间。难道他没有杀害赵从田,也没有发现王明初的鬼魂,或者说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误判断和臆想。也许东山之事只是个意外,而许宜芳才是被杀死在北山之中。不管怎样,先找到那个头骨再说。

方右山抄起电话就要打给丛兰,但是他又放下了电话,两个多月来,丛兰已经非常辛苦,而且又连续惊吓,身体可能已经不支,这种事情不要再让她参与了,万一把她吓出病来,自己有何颜面再去面对她,何况她事实上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尤其是现在,死鱼眼睛已经穷凶极恶,怒下杀手,那座坟墓已经是无比危险的是非之地,就更不能让她去冒险了。方右山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不安,因为以前带着丛兰夜伏对于自己来讲就已经很丢面子,也很失尊严,虽然那个时候她仅仅是自己的同学,自己也应该考虑她的身心承受能力,也应该力劝她回避,终归这是危险的游戏。此时的方右山不仅仅是愧疚,而是觉得自己很丢人、很龌龊。

方右山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拨通了钱龙的手机。

钱龙本来就是个好事之徒,他自己开了一个手机店,主要经营一些二手手机,他请了一个小姑娘给他看店,自己却常常无事在街里瞎转悠,都是手机卖场、移动通讯大楼等等地方的楼下或手机黑市。他属于那种“包打听”“万事通”类的人物,对一些离奇古怪的事情有一种离谱的热衷和好奇,自己本来生意不好,闲急难耐,正想找事取乐,一听说有人钻入坟墓是为了一个骷髅,当时就来了兴趣,马上就要奔去北山,一试身手,大开眼界。

方右山见钱龙竟然有如此兴趣,自然高兴,为了防止目标过大,他和钱龙每人骑了一辆摩托车直奔北山而去。

方右山原本要等晚上前去探查那座坟墓,可是钱龙可不管那一套,他说这山里也没有什么人,不过是个坟洞而已,几分钟就可以一进一出,何必非要等到晚上,现在就动手。方右山拗不过他,就同意了他的想法。两个人没有去山上小庙,而是把摩托车停在山脚下,步行来到那个坟前。

方右山准备好头盔、手电还有一把匕首,正准备钻入墓中,却被钱龙一手拉住。

“哎,右山,你是个作家,是尊贵之身,这等肮脏的勾当还是由我来吧,你放心,我不怕,不过是个死人脑瓜骨而已,只要找到,我一定把它给你带出来。”

方右山觉得钱龙能陪着自己来就已经给了他最大的面子,怎么能让他去冒这个险呢,尽管里边不一定有什么危险,但是对于生意人来讲,这也很晦气,于是他对钱龙说:“不!你百忙之中能够抽身帮我,我就感激不尽了,还是我来,你替我站好岗就行了。”说完他也不顾钱龙的坚持就俯身钻入洞中。

方右山几天前已经下过一次这个坟洞,那种阴森恐怖的感觉依然存在,尽管仲夏的天气闷热,他浑身都是汗水,但是当他爬入洞中仍然感到寒气袭身,钻心透骨。他一只手握着手电,一只手握着匕首,不敢有丝毫放松,眼睛直视前方,惟恐黑暗中真的爬出一个幽灵。

他爬到那天看见的斜坡时,没有看见那个头骨,他振作了一下精神,用以驱赶从脑中产生的恐怖情绪,顺着斜坡就下到了底部,还是没有发现那个头骨,他心中暗叫不好,看来还是晚了一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转移了头骨,他骂了自己一声“愚蠢”,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真是愚蠢以极。

暗洞的底部是一个狭小的通道,在前面不远处分成两条,按照刚才下来的方位判断应该是一南一北。那两个通道都很狭窄,洞壁参差不齐,不仅在水平上曲曲折折,在垂直方向也七扭八歪,尽是一些大石头的棱角和突出部分把暗道搞得扭曲变形,有些地方的石头残留着人为砸开的痕迹,看来两个通道受到山石形状的限制,是有人挖去石缝间的泥土而掏出的通道,遇到石头堵塞,便砸开了石头。

方右山向通往南边的通道艰难地走了十几米,尽管七扭八歪,但是大体方向不变,是一直向南的。他没有找到那个头骨,只发现了几段细碎的腐骨。他又折回身走入通向北面的通道,和南面的差不多,这里也是七扭八歪,全是依照山石的缝隙开凿而成,只不过从方位上判断好像又拐向了东边。由于里面狭窄,阴暗潮湿,腐臭难闻,又不见尽头,方右山也感到闷得难受,而且愈发胆怯,他没有行进太远,就顺着原路返回了地面。

钱龙虽然胆子很大,也早已心惊胆战,这种事情只能想想而已,守在外面都头皮发麻,肌肉发紧,大热的天直冒冷汗,要是真的下去,还不吓得灵魂出窍啊?方右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闯到死人穴中,与鬼魂擦肩,与鬼魂握手,他真的服气了。

钱龙见方右山浑身汗水,满脸无奈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找到那个头骨,也很失望,也就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地跟着方右山向山脚走去。

第五十六章鬼述

丛兰自从昨天上午从方右山那里回来,到现在为止就一直没有出门。

晚上,丛兰倒在床上反复思考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奇怪,越想越害怕,她和方右山为了寻找王明初的鬼魂,为了寻找许宜芳,这些事情不会冒犯什么人啊?怎么凭空跳出匪徒要置他们于死地呢?她又把她和方右山第一次去北山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她发现了问题所在,自己不知不觉走入鬼魂布下的迷魂阵,而且把方右山也带了进来。

面对这些问题,她已经无从下手了,只好倒在床上,眼望屋顶,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起来,手在床头不停地划动,她的手无意间碰到了放在床边的笔记本,那是王明初写有“家是一堵墙”的笔记本。自从她在这个笔记本里发现王明初那首没头没脑的诗,就始终不解,于是她就把它放在床边,一有空就翻看一下,试着揭开其中的秘密,可是她越看越糊涂,时至今日仍不解其意。

她下意识的把它拿了起来,翻到那页又重新地读了几遍,还是毫无头绪。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丛兰拿起一看是方右山打来的,她的心一阵怦怦乱跳,她盼着这个电话,又有些害怕这个电话。

方右山在电话中谈到王明初出国护照和签证一事,丛兰说她全然不知,只是王明初走那天她去机场送他了,方右山又让她再仔细查看一下王明初的那些书和笔记本。丛兰说那么多书和笔记本,得什么时候能查完啊?方右山提议把那些书和笔记本都带到他那里,两个人一起查。

丛兰高高兴兴地把王明初留下来的书和笔记本全部归拢起来,足足装了两大提包。全部带到方右山家里。虽然提包是方右山拿上楼的,但是刚才她从家里往楼下搬的时候,把她累得够呛,坐在沙发上休息好半天,手臂和大腿还在发抖。

方右山和丛兰把王明初留下的书和笔记本一股脑的全部堆在沙发前的地上,坐在沙发上一点一点的翻看起来。两个人一直查到大半夜,发现一个很小的只剩前面一半的记事本,从中找到王明初一些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记录,有些地方还要猜测,方右山把它整理一下录在电脑上,大致是这样的。

2003年5月12日

他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她浓眉大眼长睫毛,脸型上方下尖,面部饱满,线条流畅,尤其是她的身材,典型的魔鬼,从头到脚都和动画片里美女一模一样。那一天,我醉了,我是因为她喝醉的,真应了那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把我送回了宿舍。

5月17日星期六

我们又见面了,早春还很寒冷,她约我到东山去玩,在东山的百步悬亭,她让我和她一起跪拜了送子观音,对我说“也许我将来会嫁给你,提前拜祭一下送子观音。”

我们热恋了。

那是哪一天我忘了,我和许宜芳住在了一起。

7月3日

我们经常在一起,两个月过来了,我终于知道,她是一名洗浴中心的三陪女,但是我真的非常喜欢她,我已经离不开她了,她也怀上了我的孩子(是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知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知道有些男人一提到她们就说她们很脏,可是背地里却常常偷偷地钻进她们的被窝,我想真正肮脏的是那些当面是人、背后是鬼、道貌岸然的伪男人们。我让她辞去了那份工作。

8月

我微薄的收入,满足不了我们两个人的花销,无意中我得到一笔钱。尽管只有几万元,也着实让我们宽松了一阵子。我在外面租了一套住房,给她找了一个营业员的工作,又和她过了一段时间甜美的日子,可是我发现一个问题,她根本没有怀孕。

8月7日

一个人经常给我讲鬼故事,我本来很怕鬼,今天他把他小时候见鬼的事情给我讲过之后,我更加害怕。他的故事是这样的。

他在十二岁之前。一个冬天的晚上,他走过邻居家的一堵大墙,看见一个老太太,正在那堵墙边的土堆下往上爬,每爬到一半,她又滑下来,然后再爬,再滑下来……这时从他家的院子里走出一个人问他在干什么,他说看见一个老太太在那边爬,可是一转头,那个老太太就不见了,那墙很长,任何人都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跑到两端而消失,所以他看见的是鬼。

8月28日

自从他讲过那个故事以后,我不敢走夜路。

他又一次两个月的短期贷款开始了,并告诉我会好好答谢我的。

11月1日

他给我五万元钱,我把它直接存在她的名下,她在这时候告诉我她是鬼,我吓得跑朋友家住了两个礼拜。

11月20日

她又找到了我。我和她又一起生活了几天,发觉和鬼在一起也蛮好的。

2004年3月

我和她说,我不能一辈子和鬼生活在一起,我要找个人和她结婚生子。她同意了,前提是必须和她保持这种关系,我自然愿意。

4月

我认识了丛兰,我们相爱了。

7月

她告诉我一个秘密,说我也变成了鬼,我不相信,她让我回忆一下一年时间自己做过的重要的事情,我却想不起来,他又问我去年7月我们一起去过你家你还记的吧,我说我根本没有回去。她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打过电话后,得到妈妈肯定的答复,我回去过。她还告诉我丛兰也是鬼,她知道丛兰的全部底细,但是她没有对我说。而只对我说去和她结婚吧,她生前是个好女人,比我要强许多倍,我只配做你的情人,她才配做你的太太,鬼与鬼结婚是正常的。

9月

我和丛兰开始筹备婚事,我很矛盾。最终我们结婚了,我让他把他给我的钱都存在了她的名下,我和她彻底的断绝了关系。

11月

我终于知道,我原来是王村一个陆性老人的灵魂,一直不能转世,就把灵魂附在别人身上。

方右山打印出一张刚才整理的稿件交给丛兰,丛兰看了之后非常震惊,按照王明初的记录,她也是个鬼魂。丛兰想要是自己也是鬼魂,那是自己附在别人身上还是别人附在自己身上。她望着同样惊愕的方右山,留下了悲伤的眼泪。

方右山也晕头转向了,难道大家都死了吗?摆在他面前的这些事情简直就是“红崖天书”。

第五十七章石像下的秘密

不!这是魔鬼的圈套!王明初肯定也得了癔病,是被暗示所致,所以他认为自己是鬼魂,也认为别人是鬼魂。方右山又重新看了一下只剩一半的笔记本,他明白了,后面一半是被人有意撕去的,8月7、8两日和11月的记录因为穿插在前面的空页中,所以留了下来,而这几段记录都充分证明了这种暗示。暗示他见鬼,暗示他相信自己是鬼魂,暗示他为奢靡而受贿。

05年的记录全部没有了,那里可能包括他巨额受贿的真相,也包括他护照和签证的真相。

既然可以撕掉一半,为什么不直接把笔记本毁掉呢?

方右山只好再次列出一个关系式,然后进行求证。

方右山想到这里,见丛兰还坐在那里抽泣,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走过去把她扶起抱入怀中,轻轻的安慰她:“好了,兰兰,没有那么严重,一切都会清楚的。”

“右山,我——”丛兰控制不住,哭出了声音。

“如果你想哭,就大声哭吧,哭出来你会好受一些,男人的肩膀就是为了让女人覆在上面发泄心中的怨愤而生长的。”

方右山的一句话,竟然让丛兰破涕为笑,她泪眼晶莹,涕中含笑,冲着方右山娇嗔的说了一句:“你最了解女人的心,也最会让女人开心,我——爱你。”她双手死死地搂着方右山,侧头覆在他的肩膀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不哭了,不哭了我就告诉你,你不是鬼魂,但是你是我的灵魂。哎,还有,原本想写完再让你看,但是现在我忍不住了,另外情势危急,想让你看看我前天和昨天写的小说章节,也许我的想象和事实有点关联,希望你看完之后帮我补充一下,并且能够强化戒备之心。我还附加一个想法,就是在小说中没有设计王明初逃往国外,而是设计了他被人陷害变成冤魂野鬼,为了深渊雪耻,历经一年从南方某城顽强的回到家乡。也许这样能维护他人格的尊严。你看完之后我再和你说另外一件事情。”

丛兰说:“什么呀!神秘兮兮的,好!把电脑打开,我来看看。”

“电脑是开着的。”

“瞧我,真有点傻了。”

丛兰坐在电脑前,一口气看完了方右山刚刚写出的小说的两个章节“陷阱与动尸”和“失踪的头骨”,她已经不是有点儿傻了,而是真的傻了。

她仿佛看到了王明初瞪着失神的眼睛,眼中混杂了哀怨、忧伤、迷茫和悲凉,正艰难地爬行在大雨滂沱的山谷里,他体无完肤、浑身是血,凭着一息尚存的信念,一步一步向北山爬来,每爬一步,身后都留下一滩血迹,等爬到北山的时候,他已经是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鬼魂了。

首先丛兰很感激方右山,因为他避开了王明初逃往国外的真像,而让他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在读者眼前,这是方右山的胸怀、是他的大度也是他的包容。他为了王明初的尊严,也为了我的尊严。其次丛兰也非常佩服方右山敏捷的思维和超乎寻常的想象力,仅仅就是墓地里的一个黑影,经过他的想象、推理和加工,却变成一个充满魔幻和悬疑情节的故事,按照他的推理,说不定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也可能就是事实的再现,丛兰只能从心底里暗暗祈祷,但愿如此吧。

尤其是后面写的死鱼眼睛前去墓地寻找头颅时,被洞中的鬼魂吓跑,他这一跑又吓坏了墓地里其他幽灵,这是多么巧妙、多么形象的构思和描写,不用说死鱼眼睛如何,只凭众幽灵的表情就可以看穿死鱼眼睛的内心世界,想象出他的所作所为,他是那么恶毒、残忍、可怖,怕他的不仅仅是人,连鬼魂都惧他七分。

丛兰读完之后,方右山问她感觉如何。

“很惊心也很可怕,构思巧妙,思维缜密,引人入胜,不过不知那个头颅是否还在,后山的密室里是否藏着王明初的幽灵?”

“我想和你说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

方右山把昨天下午他所做的事情和丛兰讲了一遍。

丛兰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酸楚。这些事情本来是自己的事情,方右山写小说只需有个黑影作为素材就可以了,没有必要非得搞个水落石出,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他在帮助我澄清王明初受贿真相,他在帮助我摆脱心理障碍,解除心中的病痛。

丛兰如有所思,自言自语的说:“这么说,东山的谋杀案是真的?”

“可能是东山,也可能是北山,还有可能是其他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方右山就起床来到电脑前,他要再次列出一个关系式,进行求证。丛兰也起来了,正在厨房忙着早餐。

方右山求证了一个上午,确认了王明初的癔病是他人人为暗示的结果,虽然王明初在笔记本中并没有提到他们的名字,但是根据丛兰曾经提到过的信息,暗示他的人有赵从田、许宜芳和林贵桂。赵从田给他提供金钱美女,唤起他的贪欲,许宜芳是个筹码;用来吊起他的胃口,启发他的想象;林贵桂配合许宜芳施展巫术,使其相信鬼魂附身,自己用幻觉印证开发出来的想象,从他的记录来看,至少在05年1月份之前没有他巨额受贿的证据,因为九月份存的钱是赵从田给许宜芳存的,看来王明初那个时候还是很清醒的。

赵从田为了非法利用资金,许宜芳为了得到帮人色诱的报酬,林贵桂为了什么,仅仅是赵从田给他的行贿吗,他为什么安然无恙。如果他没有受贿,那他图什么?可能是赵从田跑掉,他没有得到应得的那份,也可能是他的胃口太大,还等待着下一次。

当方右山把这次分析的结果与上两次的假设和在一起的时候,他发觉和他前些天所构思的小说情节又是一个惊人的吻合。

方右山在家里闭门不出,丛兰除了晚上回去和妈妈一起吃顿饭,其余时间一直和方右山在一起,他们反复推敲,三天后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再寻找许宜芳,更不能接触林贵桂,他们要高彤开口。然后再去北山,如果高彤不开口,就先去北山将陈老伯一军,找到夜半哭声的真相。

8月18日上午,方右山给高彤打了一个电话,说还有些银行的业务要请教他,并约他星期六晚上,还在“小南洋”酒店的“如意厅”见面。高彤把日期改在了星期天晚上。

可是到了星期天的晚上,方右山给高彤打电话,高彤却始终没有接,方右山只好叫来丛兰和钱龙,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

第二天(8月22日)早晨七点钟,陈老伯打来电话,说方右山和丛兰住的房间可能被盗了。方右山和丛兰急忙驱车赶到北山小庙。实际上他们住的房间里没有什么重要东西,他们只想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进入他们的房间。

方右山和丛兰来到北山之后,陈老伯对他们说,我早晨五点钟起床去度山,没有注意那两个房间,七点钟回来之后,发觉两个房门都虚掩着,我以为你们来了,就走过去想和你们打个招呼,可是我在外面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就推开房门,发觉你们两个不再,房间内乱七八糟,一片狼藉,我又看了一下院里也没有你们的汽车,就给你们打了电话。你们看要不要报警。

方右山和丛兰对陈老伯说,里面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就算了吧。

他俩来到门前一看,门锁都被撬了下来,两个房间内的情形就如陈老伯所说,所有物品都东倒西歪,搞得床上地下到处都是,他俩大体归拢一下,因为都是一些衣物和简单的生活用品,所以也没有在意少了什么东西,只是不断地想,他们在找什么?一定是害怕那个死人头骨被拍下了照片或者被写成文字作为证据吧?

整理好房间之后,方右山开始实施他和丛兰早已商量好的办法。

方右山一直想调查一下那两个石像,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和陈老伯发生冲突,他意识到小庙的夜半哭声是陈老伯巧布的机关,因为陈老伯不愿他们知道小庙的秘密,但是又不好直接驱赶,只能采用这种办法。方右山是因为以前一次无意识的摆弄陈老伯的收录两用机,才听见了磁带里发出了类似的哭叫声,才产生了这种猜测,另外方右山每次进到东厢查看石像的时候,总觉得陈老伯在房间看他。

“陈老伯,我来了这么多次,不仅打扰你了,可能也打扰了两位狐仙,才出现这样的事情,看来我要给她俩上柱香,求他们保佑。”方右山从陈老伯那里拿了一盒香后,独自向东厢走去,东厢两间房的门是开着的,可能是陈老伯度山回来后打开的。

在方右山进了东厢之后,丛兰走到陈老伯的房间,对陈老伯说:“陈老伯,我想问一些王明初的事情。”

方右山点燃两柱香,分别插入左右香炉,然后他快速地围着石像周围查看,并用手轻轻敲击石基上的石板,石板产生空空的回响,但是感觉很厚,他确认内部中空。可是四面石板的响声不同,有一面可能很薄。他试着用手推了一下,毫无反应。

方右山又仔细查看上面的雕像,发现雕像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的手腕处各有一圈缝隙,缝隙很细微,不仔细看不会轻易发现。方右山眼睛一亮,莫非手腕可以活动?他伸手去扭动一下左手,丝毫不动,他又扭动一下右手,也没有什么反应。他下意识的握着那只手向外拉了一下,突然,一个细微的“吱吱”声从雕像的后面传了出来。他急忙走到后面一看,后面的石板在边角处裂开,缓缓向内部上方折去,里面确实是中空的,当石板被顶部挡住后,方右山把那只被他拉出的手又推了回去,可是那个活动的门没有下来。

洞口很大,他抬腿关了进去,用脚摸索着踏到一个凸起之处,又把另一条腿也跨了进去,找到另一处凸起的地方,只三五下就下到了洞底,洞底一片漆黑,他用手向周边摸了摸,只摸到一面墙。

他很快又爬了出来。把手伸向里面,抓住那个拱形环向下一拉,虽然力量很大,但那道暗门还是被他关死了。

方右山从房间走出,又来到供奉小妹雕像的房间,也点燃两柱香,重复了刚才的动作,两边的结果一样。他没有把那个门关上。

方右山用手在香炉里沾了点香灰,涂抹到那只机关手上,又用面巾纸把手擦干净,面巾纸放入口袋之中,故意装作惊慌的样子快速跑向陈老伯的房间,边跑边喊:“陈老伯,你快过来,我发现一个密道。”

正在以谈论王明初为借口而拖住陈老伯的丛兰,听见方右山的喊声,知道他已经得手,就未等陈老伯反应过来首先跑了出去,陈老伯也满脸惊慌地跑了出来。

方右山见丛兰成功地把陈老伯吸引过来,他就不再往前跑,而是回到东厢门边,站在那里,用右手指着房间里面,口中喊道:“就在那石基后面。”

三个人来到石基后面,陈老伯面色铁青,脸露惊慌,忙问方右山:“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搞得?”

方右山装作很委屈的样子,我看见那只手上有些灰尘,就用手去擦,当我的手握住那只手往回一拉,想弄掉灰尘的时候,就听后面有响动,跑过来一看,那个石板向上翻去,我吓了一跳,向里一看是个暗道,于是我就跑出去喊你们。

方右山说这些话的时候,见陈老伯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好。方右山心里明白,陈老伯肯定知道这两个暗道。方右山趁热打铁,忙说:“我估计这里一定通向外面,而强盗就是从这里上来的,打开窗户进到院中,洗劫房间后又从这里跑掉了。丛兰,快去给我拿手电。”等陈老伯反应过来想去阻止他,他已经钻了进去,下到洞底才听到陈老伯在上面喊:“方右山,回来,里面情况不清楚,危险。”

丛兰已经跑出去拿来了手电,她装作没有听见陈老伯的喊声,把头伸进洞口喊一声“接住”就把手电丢了下去。心里想,方右山你神了,真的让你给猜着了。

陈老伯在上面急得直跺脚,口中不断的叫喊要方右山回来。

方右山拿起掉在地上的手电,就当没有听见陈老伯的喊话,他举着手电四下一照,看清了一个向下的台阶,真正的暗道还在下面。

他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大概走下两米多深,暗道向右拐去,前方出现了一个拱形厅堂,宽度约两米五,长度约六七米。厅堂的这端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了一口小型的红漆棺材,石台的前面左边放着一只很大的木柜,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还有两只木凳。床上有一套行李,桌山有一些碗筷,还有一些药品,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发了酶。厅堂的拱顶和墙壁都是青砖。下面是水泥地面,右面的角落边有一个直径两尺半左右的石磨,石磨中间的磨轴是铁制的,直径有十厘米,突出有一尺多高,上面已经锈迹斑斑。

方右山正想继续查看,陈老伯从上面走了下来,他拉着方右山的手,脸色慌张地说:“右山啊,老伯求你了,可千万不要张扬啊,人命关天啊。”

方右山见陈老伯的态度,知道他不会继续隐瞒什么了,就对他说:“那个贼好像不是从这里进来的。”

“别跟我兜圈子了,我知道你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什么都躲不过你的眼睛,没想到你杀了我个措手不及,赶紧上去,一会儿来人就全完了。”

方右山和陈老伯爬出了暗道,把石门关好,三个人一起来到了他的房间。

第五十八章鬼魂离身

从14日到18日,顾中琪可能已经发现高彤形迹可疑,所以高彤一个礼拜都没有见到冯韵,只是每天打个电话。

十点钟左右,高彤接到方右山的电话,约他晚上六点到“小南洋”饭店的“如意厅”见面,他答应了,可是两天之后的晚上高彤才想起此事,一看手机,上面还有方右山和顾中琪打来的未接电话。

顾中琪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质问:“这两天你去哪里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打电话也不接。”

高彤无言以对,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两天去了那里,都做了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挨顾中琪一顿臭骂,顾中琪还因为他不说实话而要和他离婚。

高彤犯难了,鬼附在我身上,只有他睡觉的时候我才能清醒。

看来这个貔貅不管用,我还要找人驱鬼。

20日的早晨,高彤没有上班,他给林贵桂打个电话,说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

高彤独自一人来到东山。他走在上山的路上,看见不少游人上上下下,有说有笑,无不漾着开心的面孔,在想想自己,每天惊恐于那种亦真亦幻的情景,一种悲哀瞬间笼罩全身。

高彤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因为一些解释不清的诡异现象总是缠绕自己,所以他毅然决然地否认自己有病,他是这样想的,如果说我脑子有病,会经常出现幻觉,可是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些根本无法解释的事情都是真实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幻觉,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大脑受到了刺激偶尔失去记忆,而刺激自己大脑的正式那些鬼魂,是那些鬼魂附在自己的大脑上,控制了自己。

绿色的世界里,有翩翩起舞的彩蝶,有辛劳勤快的蜜蜂,有“吱吱”鸣叫的小虫,还有微风拂动的树影,身边的一切都生机勃勃,身边的一切都充满希望,可是这些艳丽的风景却无法清新高彤的大脑,无法稀释他稠浊的心境,他就像一尊雕塑,木然地向山上移动。

高彤走到了山峰的中间,来到移光换影的大石头旁边。听人们说,每到夏季雨后的正午会出现一幅奇景,巨石的四周都是它自己的影子,可是最近没有下雨,高彤根本就看不见人们所说的奇景,他走进那个奇形怪状的大石头,将身体靠在石壁上,闭目沉思,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脑中还是乱乱如一锅粥。

他觉得自己累了,不是身体累了,而是精神累了,他要休息,要好好的休息。

然而面对眼前的诸多问题,自己是无法休息的。他有了一个本不应该有的牵挂,就是冯韵,还有冯韵腹中的胎儿,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呢?

高彤终于拖着一颗沉重的心来到了百步悬亭,这里满目都是游客,满耳都是语声,高彤就像一个幽灵串行在游客中间,仿佛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他来到了五佛殿的门前,看见不少游客挤在里面,有烧香求佛的,有占卜算卦的,还有积福积德、向“功德箱”里投钱捐赠的。

总之,不管是哪种方式,都寄托了那些人美好的愿望。

高彤走进大门,站在了等待大师“点化”的虔诚之人排成的队伍后面。

前面的人一个一个都带着满意的笑脸离开,高彤终于来到了大师的面前。

大师瞧瞧高彤,手捻佛珠、双目微闭、双手合十在那里默默地祈祷,只十几秒钟,他就睁开了眼睛,直视高彤,把高彤看得甚为紧张,唯恐大师的眼睛里飞出什么东西,刺伤自己。

大师开口问情高彤的来意,并叫高彤报出生辰八字,高彤哪里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只好胡乱编造一个。

大师在他摆在坛桌上的一本批书上翻来翻去,最后从下面拿出一张黄纸,用毛笔飞快地画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图形,交给高彤,叫高彤把这道“佛”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然后示意高彤去“功德箱”旁,自悟功德。高彤拿起那张黄纸,来到“功德箱”前,投进去一张百元人民币,然后掉头下山。

21日早晨,高彤上班之后,就打开抽屉寻找那个蓝皮小册子,可是他没有找到,抽屉里却多里一封信。高彤顺手将其打开,里面是一张白纸,白纸上整整齐齐的写了一封没有署名、没有落款、没有日期的信。

亲爱的,我非常对不起你,在我们两个相识的时候,我就是一个鬼魂了,我是受魔力更强的厉鬼之托,前去迷惑你,要把你带到冥界,以便厉鬼在你不知不觉中吸干你的精血,榨取你的灵魂,并把你变成像我一样的诱饵。

鬼魂的私欲和贪婪与人类不相上下,我利欲熏心,向你伸出了罪恶之手,我看到了你的纯洁和善良,看到你性格的缺憾,也看到了你那颗纤尘未染的心,曾经爱惜、同情、恻隐,但最终是腐化和奢靡蒙上了我的眼睛,伸出去的黑手扣进了你的骨髓。

当我把生命中最为宝贵的东西交给你的时候,我有一种深深的幸福感,因为你是我的初恋,尽管不完全是为了爱,但终归走到一起了,我得到了满足,因为你的的确确地也在爱着我,我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从父母身上得到的爱少得可怜,我曾经憎恨我的父亲和母亲,但是,后来我原谅了他们,他们并不是真心想让我受苦,他们是无奈的,因为他们天生的性格取向就是那样,没有人能够改变他们,所以他们实际上比我还痛苦,可是他们又无力改变事实,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并不是主观努力就可以的。

我成为你的女人之后,陷入了幸福的清潭,但是当我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我就开始感觉到我罪孽深重,可是我依然在罪恶的泥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就在此时,我证实了一个问题,我是真的爱上你了,虽然这种爱有些畸形,可还是把我彻底击垮。我站在黑暗与光明的分水岭上,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寒冷魔窟,一边是晶莹剔透的光焰世界。我犹豫,我徘徊,理智与贪欲焦灼,善良与罪恶混杂,正义与邪恶纷争,胜负没有结果。

我见你就要跌入幽魂之谷,身心向鬼魂演化的时候,我打破了自己心中的那种阴阳平衡,选择了光明,但是我只能做到不再腐化你的身心,我无法阻挡你走进或是陷入囹圄,只能逃避、祈祷……

请原谅我的麻木,请原谅我的懦弱。也许,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出现,也会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帮你。

我将在一个安静之处,慢慢的洗刷心中的污垢,洗刷心中的罪孽。

希望你快快醒来,不要像我一样变成鬼魂。

高彤看完信后,立刻明白了,这是冯韵写给自己的信,可是这封信是怎样跑到自己的抽屉里的呢?她是鬼,我是鬼,周边的人都是鬼了?

又是惊恐、迷茫、混沌的一天。

晚上,高彤给冯韵打电话,对方手机已经变成空号,看来……高彤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迷迷蒙蒙地回到家中,一路上他的眼睛根本就看不清什么东西,只觉得模糊一片。

半夜时分,他被顾中琪从被窝里拽了起来,他在朦胧之中见顾中琪颤抖的手中拿了一张白纸,那张白纸正是他今天在办公室里发现的那封莫名其妙的信……

第五十九章陆家红

方右山和丛兰被陈老伯领到房间坐下之后,陈老伯脸色苍白、声音沙哑地讲述了一段故事。

60年前的陆家红没有失踪,而是被陈晓正藏了起来,但是藏起来的是他的尸体。

抗战期间,陆继林在一次掩护队伍转移的战斗中,遭遇日本鬼子的包围,等他们小队突围出去的时候就剩下三个人,而且另一个人也走散了,陆继林和战友在黑夜里一路狂奔,无意中掉入一个深坑,那个坑很大,不知是猎人挖的陷阱还是自然形成的,很深很陡,他们试图爬上来,但是办不到。最后他们想出一个办法,用刺刀向斜上方挖掘,他们无吃无喝地挖了两天,实在是挖不动了,就采用讲故事的办法驱散困倦,缓解劳累。陆继林给他的战友讲了他祖母的事情,那个战友的父亲曾经学道,他从父亲那里学了不少占卜和神算之术,听了之后他也给陆继林讲了一段故事,那段故事说他父亲曾经化解一段狐仙和魔杖的冤仇,最后又给陆继林解释了他的祖母不是死于小妹,而是死于一个精灵幻化的魔杖。那个精灵是山间坟地里的一团雾气,就应该在陆继林家的后山,在经年鬼魂号哭之中吸收了一些灵气,并有鼠类灵魂附着其身,变成一个有思维的鼠魂魔杖,在那个魔杖的记忆中有一段信息,就是它的祖先被狐狸残害、吞吃,所以它视狐狸为宿敌,久欲复仇,但是它有它的不足,只能借助别人仇视的眼光才能施展法力,于是就利用了小妹对林姑的仇视目光,杀害了林姑。但是林姑却没有仇视的目光射向小妹,那只魔杖就无能为力了。林姑和小妹死后,这只魔杖就潜伏在陆家大院,继续修身养性。

他们两又经过两天的努力,终于逃了出来,之后他的战友还说,这种由荒野雾气幻化的魔杖的魔力在杀死狐类以后,它的魔力会大大加强,它作恶时可以让瘟疫爆发,它行善时可以祛病驱魔,它是可以改变性状的,趁现在它潜行之际找到它,向他身上注入新的思维,它就按照新的思维模式作为,并且能够达到无所不能的境界,甚至利用它的法力可以使死去的亲人复活。于是,陆继林就和儿子陆家红秘密寻找那个魔杖。

陈晓正是陆家红的邻居,他和陆家红年龄相仿,两个人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一年四季几乎形影不离。自从陆继林从部队回来之后,陆家红就渐渐疏远他,偶尔见面他也是表现得神神秘秘的,有几次陈晓正问他为什么不和自己在一起玩儿了,陆家红总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理由,这让陈晓正感到非常气愤,他是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孩子,也是一个报复心非常强的孩子,他认为陆家红疏远他就是瞧不起他,也是在伤害他,本来很好的朋友,无缘无故地就冷落了自己,还说不出个理由,这分明是对自己的嘲笑,哪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一年后的一天,陈晓正在家里因为淘气被父母骂了一顿,他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就想找茬与陆家红打一仗,拿他出口气,也解解心头之恨。

他气势汹汹地来到陆家红家里,可是陆家没有人,他又跑到北山小庙,房前屋后的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一人,他就开始拿陆家的东西撒气。这里踢一脚,那里打一拳,尽管没有破坏什么东西,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陈晓正出了恶气之后,刚要转身离去,他看见了两个房间的雕像,刚才拳脚相加没有打到它们,不行,我一定要让他的祖宗不得安宁,于是他跑进东厢,先对林姑的雕像施展了一番拳脚,又跑到另一间对小妹雕像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又爬上雕像玩耍。陈晓正无意间碰到了那个石像的机关,把后面的暗门给打开了。

他非常好奇地走到暗门旁边,把头伸进里边查看,他发现底下是一个洞,里边还有微弱的光亮。小孩子顽皮,头脑又简单,他不管不顾地就翻身进去,顺着那些脚踏就爬到了下面,摄手摄脚走进去一看,里面是一个大洞,洞里有柜子、桌子还有床,桌子上亮着一盏煤油灯,床上有个人正在睡觉。他悄悄地来到近前,发现是陆家红睡在床上,他当时就气得像疯了一样,上去就掐住了正在熟睡之中的陆家红的脖子,口中大喊“我说你怎么不跟我玩儿,原来这里有好玩儿的东西。”

本来他只想教训一下陆家红,出口气就罢了,没想到用力过猛,把他掐死了。

看着倒在床上,翻着白眼吐着舌头的陆家红,陈晓正傻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感到了害怕,见旁边有铁锹,他急忙抄起铁锹,把墙角的一堆杂物搬开,在那里挖了一个坑,然后把陆家红搬进坑中埋了起来。

他快速地清理好地上的残迹,又把那些杂物重新堆在墙角,脱掉鞋子揣在怀里,就爬上地面。费了很大的劲把那个暗门拉下,见院内无人,他跑出庙门,一路向东绕道回到家中。

他很幸运,没有人看见他去过后山。

本来,陆家红为了寻找那个魔杖,搞得黑白颠倒了,这一天他觉得有些累,就对父母说他要睡一觉。为了不被陈晓正找到,他就跑到那个暗洞中去睡了。他的父母和爷爷奶奶因为村里有一个急病患者,一起去那家医病了,走的匆忙没有关好门,才酿此大祸。

当陆家人发现孩子不见以后,哭天喊地地找了很多天,也没有找到陆家红。

从那以后,年纪小小的陈晓正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就经常来到陆家,带着一种赎罪的心情去陪伴陆家家人。久而久之,陆继林把魔杖秘密告诉了他,并说寻找魔杖必须要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作法,作法要经过三个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唤醒那个魔杖,所以他在后山秘密建造了密道,而且那个密道能够直通陆家大院,但是他没有把陆家大院的密道和那个两处相连的通道告诉陈晓正,怕他盲目进去会有危险。于是陈晓正也就没有理会关于陆家大院的密道和那个通道,只是一心的帮随陆继林一起寻找那个魔杖,只希望能尽快找到它,以唤醒沉睡的陆家红。可是他们徒劳了。

陈晓正在二十三岁那年娶妻,次年得子,又过了两年,妻子带着孩子离他而去。到了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帮助陆继林把那两个石像和神堂藏了前来,把暗道门进行了封堵,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他又帮助他们把那两个石像偷偷地搬了出来,重新恢复了暗道。

自陆继林死后,陈晓正就只身搬到后山,为了赎罪,他把陆家红的遗骨挖了出来,自己买了上好的木料制作了一副棺材,将他殓在其中,常年存放在密道里。他一直守护亡灵,守护着这片陆家宅地,一直努力寻找那个魔杖,直至现在。

陈老伯讲到这里,已成泪人,他眼睛通红,悔恨交加,簌簌的泪水自腮边落下,怅然地低下头,仿佛在向沉睡地下好友的亡灵致哀,痛心疾首地忏悔自己的过失。

方右山和丛兰此时的心境也如地下的亡灵,一片死寂,他们明白了,昔日的陈晓正就是面前的陈老伯。

可想而知,六十年的悔恨交加,六十年的痛苦难堪,在陈老伯的心上留下的伤疤该是何等的深重,也许这道伤疤终生难以愈合,永世隐隐作痛。

当陈老伯情绪微微平静,胸气稍稍顺畅的时候,方右山又小声问道:“陈老伯,您先前有些话是有意编给我们听的?是想让我们早些离开这里,不要发现这里的秘密,破坏这里的沉寂和安静,以免惊扰亡灵,让你心增不安?”

陈老伯擦去脸上的泪水,喉咙嘶哑得都快有些听不出个数,继续说道:“实际上,我不希望有人前来上香,但是我又不能不让他们来,我很矛盾,他们上香也能抚慰我的创伤,但是我又害怕他们发现那个秘密,我倒是不是怕死,我早就应该去给陆家红抵命,死不足惜,可是如果我真的死了,就没有人会来陪伴陆家红了。我不想让他孤独,就是死我也要陪着他,直到化为永远的灰烬。”

陈老伯用毛经擦了一下脸,喝了一口茶水又说:“我经常给前来上香的人讲鬼故事,是想让他们感到害怕。当你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发觉你小方有着一种不同凡响的人格,我不好直截了当地赶你们走,只好编造故事恐吓你们,没有想到这正好中了你的下怀,你对幽灵如此感兴趣是我始料不及的。后来我发现我作茧自缚的时候,又发现你经常注意那两个石像,以为你看出什么端倪,不得不出此下策,假意去山东,实则隐藏在暗洞中,用恐怖的哭声采取震慑的手段,让你们远离这是非之地,在你们走后,我才去了一次山东,只几天就回来了。又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如此执着,非要究根寻底,而且用了一招‘迅雷’之计把我打败。我这时被你的才知和心机折服了。现在,既然隐藏了六十年的秘密被你一朝揭开,随便你怎么办,我心甘情愿。”陈老伯说完,仰起头来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压在心头六十年的一块巨石总算掀掉,可以安心的追随陆家红的亡灵而去了。

方右山看着陈老伯虔诚悔过的样子,知道他内心的不安和复杂,他没有理会陈老伯的顾虑,低声对他说:“陈老伯,不要过于自责,首先你是过失伤人,即便有罪,你已经赎罪六十年,早就洗清了心中的罪孽,另外我国刑法规定,未满十八岁的青少年犯罪不予追究刑事责任。你那时候还不到十岁,那个时候还没有建国,现在的法律不适应60年前的案件。”

丛兰也怕陈老伯误解,急忙插话。“陈老伯,我们寻找哭声的原因并非要解答小庙的秘密,而是要解答墓地黑影的秘密。”说完她好像还有话要说,习惯的作了一次长长的呼吸。

“墓地黑影?那也是我用来骗你编造的故事。”陈老伯觉得很过意不去。

丛兰所关心的问题,陈老伯做出了否定的回答,这让她大失所望,她不怪方右山在小说中的构思偏差,看来方右山发自内心的良好愿望只是个想象而已。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尽快找到那个黑影、幽灵或是鬼魂。

“你没有见过墓地里的黑影?”方右山觉得很奇怪,他也为自己对小说的构思而苦笑。看来自己就是一个小说作家而已,一切都靠想象,虚构,许多东西都和现实相去甚远,即便是虚构,也要把王明初的鬼魂描写得细致一些,也要把林贵桂是怎样把王明初当成替死鬼的情节描绘出来。

“是的,我没有见过。”陈老伯很肯定。

“那么我们见到的黑影是谁呢?”方右山像在问自己,也像在问陈老伯。

“你们真的见过黑影,也就是说幽灵?”

丛兰想回答,欲言又止。

方右山说:“陈老伯,你有没有和谁讲过魔杖的故事?”

“我只对王明初讲过,也是以鬼故事的方法讲给他的。我发觉这个孩子很好,也很诚实,就是过于内向、自闭和固执。”

“以前,王明初还对你说过什么吗,除了上次你对我讲的。”

“他曾经偷偷和我说,他自己可能是鬼,让我不许告诉任何人。”

“陈老伯,我有件事情想求您,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亡灵的,我准备在东厢的暗洞里寻找你说的通往陆家大院的通道。”

“为什么?”

“我在寻找那个黑影——也就是幽灵。”

“哎呀,就直接跟陈老伯说了吧,我们怀疑那个黑影是王明初的鬼魂。”丛兰见方右山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绕弯子,知道他是在替自己掩饰,就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一直不敢对陈老伯说的话。

“那和通道有什么关系?”陈老伯还是不解。

“我怀疑他藏在通道之中。”方右山说出了让陈老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这……”

“陈老伯,东厢的两个暗道是相通的吗?”

“这个,我不知道,我没有寻找过相通的暗门。”

“那么,那个暗道你常下去吗?”

“最近几年很少了,这样吧,白天有人,今天你们不要走,晚上我带你们一起去看看。”陈老伯被两个青年人的真诚感动。

“改日吧,那些人的目标在于我和丛兰,他们并不知道王明初鬼魂一事。我们还有点事,不过陈老伯,你要小心,我担心那些歹人对你进行报复。”

第六十章狐狸尾巴

方右山和丛兰开车走在回蓝之星城的路上。

“你为什么不趁热打铁,留在北山搞清楚暗洞的秘密?”丛兰对方右山没有留在北山继续查找王明初的鬼魂而感到不解。

“你不要忘记,有人已经盯上我们了,我并不完全相信陈老伯的话,假设陈老伯能和我在夜半进入暗洞,你在上面发生危险怎么办?”方右山说出了他的担心所在。

丛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方右山为她考虑的太多了。可以说是处处为她着想。突然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很严重。“那——陈老伯还在骗我们?”

“是不是骗我们,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愿意让我们呆在北山,可能不仅仅为了六十年前的事情,你想六十年前还没有建国,中国的法律不适应他六十年前的案件。咱们也不必担心陈老伯,如果我判断错误,陈老伯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那么那些人的目的在于你和我,他们已经确认咱俩掌握了他们的秘密,如果他们冒然对陈老伯采取过激行为,他们会马上暴露。”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寻找王明初的鬼魂?”

“不要心急,我必须首先要高彤开口,否则,我们找到王明初的鬼魂也是无从下手。”

“什么时候找高彤?”

“现在。”方右山说完就拿出手机,他准备给高彤来个突然袭击,让他措手不及而没有办法推辞。他心中暗暗祈祷,高彤啊高彤,你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失忆啊。他拨通了高彤的电话。

“喂,高彤,晚上六点,小南洋见,我有重要事情要和你说,啊……啊……不,不,这关系到你的安危……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去接你……好……好。”方右山放下电话,也像丛兰一样,做了一下深呼吸。

小南洋酒店,清心厅。

方右山、丛兰和高彤刚刚坐定,方右山就开门见山的说:“高老弟,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丛兰。”

“啊!您好,兰姐!”高彤象征性地打个招呼,他明白了,她是方右山的恋人。

“今天没有外人,大哥摆一桌酒席,就算对小弟的答谢。另外我有一件事情很头疼,想找你帮忙。”方右山试探性的走了一步。

“方大哥,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懂,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好,爽快,我们边吃边聊。记得我三天前给你打电话吧,那天我非常闹心,总想找你聊聊,可是你没有理我,我以为我那里得罪了你,你记恨我了。我就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但是就是想不出来。今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总想和你当面谈谈,另外也想说说三天前找你的原因。”

“哪里,哪里,这个……这个……我怎么会记恨你呢。”高彤被方右山搞得云山雾罩。

“不记恨就好……”方右山刚要继续说,丛兰就把他拦住了。“等等,右山,你该吃药了。”说完就从包里拿出一包“地奥心血康”,取出一粒交给了他。

方右山接过药就着矿泉水就吞入口中。他接着说“其实,我整个7月份我都相当悲惨,我从7月初开始,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梦中的景象是这样的。我总是不知不觉地是从家里出去,走过马路后就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得乌黑八糟,两只眼睛里流着血,胸口处的衣服和皮肤露出一个大洞,明晃晃的心脏露在外面,不停地剧烈抖动。经常目光呆滞,直视前方,在前面十几米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女子,一头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直垂腰际。就像事先约好的一样,那个女子前面带路,我悄悄地跟在后面,可怕的是后面有很多厉鬼一步不落地跟着我。

我不知怎么就跑到长平街上,旁若无人的从长平街一路向西,走到华江小区向北拐,直奔王村,在王村围着一个大墙转圈,然后就向后山走去,当我发现白衣女人走过一个山包之后,我就到了一处坟地,那里还有更多的厉鬼,他们发出可怕的叫声,那叫声恐怖之极,让人头皮发麻,四肢冰冷。然后我在被他们大卸八块的时候惊醒,醒来后发觉从头到脚都是汗水,我问了身边好多朋友,他们都说不明白原因,只告诉我这可能是鬼附身的症状,从那之后我就不敢去北山了,一个医生给我开了药,说这种药可以控制我的病情,尤其对于失忆,想来想去,身边所有的朋友都问过了,就想问问你,因为你带了一只貔貅,所以我相信你。”

高彤一听方右山的噩梦竟然和自己的梦相似,还和自己6月初每天下班时经历的情景相同,而且梦中都有一个白衣女子,他暗自思忖,自己的梦只有顾中琪和北山的陈老伯知道,但是白衣女子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看来他不是编造的,证明他确实梦见过白衣女子。最主要的是他的梦比自己的梦更可怕,高彤知道被噩梦折磨的痛苦,不免同情心起,随口就说:“可能是谁经常给你讲鬼故事吧。”

“是有人给我讲鬼故事,不过我为什么总做这一个梦呢?”

“你肯定是受到一个蓝皮小册子的暗示。”高彤联想到自己的事情,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蓝皮小册子,当他意识到说走了嘴的时候,声音已经飞进了方右山的耳中。

方右山看出了高彤的变化,但是他猜不出高彤所说的蓝皮小册子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个小册子一定暗示了北山的某些事情,既然是鬼魂附体,自然是离不开狐妖之类。于是他顺藤摸瓜,瞬间把话题拉到王村的陆家和北山的两姐妹。

“我是有一个蓝皮小册子,不过上面介绍的都是陆家和北山两个狐妖姐妹。”他没有把事情说得很细致,以免露出破绽。

高彤又一次震惊了,看来他也遭遇了和自己相同的境况,不但有噩梦折磨,而且还有蓝皮小册子的折磨,真是同病相怜之人,想想自己经常失忆,搞得顾中琪心烦意乱,总说自己有外遇(不过,不是她猜测,自己也真的有了外遇),已经正式提出了要和自己离婚,想到这样的惨象,他不免替方右山担心起来。他刚想安慰方右山几句,却突然想起来另一个问题。

“你在梦中看见过那个白衣女子的脸吗?”

方右山见高彤的脸上瞬间产生了很多变化,证明自己刚才那句好起了作用,而且恰到好处,见他突然问起白衣女子的脸,那就证明他在梦中或者是现实之中肯定见过白衣女子的背影,否则他不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方右山脑子飞转,他把焦点放在了那天晚上和高彤在一起的女孩身上。

“我看见过,那个白衣女子年龄约二十三四岁,脸型略小,呈上圆下尖,皮肤光滑细嫩,眼如杏仁,非常明快和清爽,就是脸色发白,阴森森的凄惨骇人。”方右山故意把那个女孩说得恐怖些,他想打击高彤的意志。

高彤的心突然揪了起来,他说的这个人怎么那么像冯韵啊?

“你是在梦中看见的吗?”

这一下方右山为难了,高彤在梦中肯定没有看见那个白衣女子的脸,那么自己应该在梦中看见还是应该在现实中看见呢?好吧,编造一个吧!“我是在梦中看见的,梦见她倒在北山的坟墓中。”

高彤彻底崩溃了,看来方右山和自己一样,不是被一个鬼缠身,而是两个或者更多,他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了许多,低下头痛苦地扭曲着脸,长叹一声:“嗨,方大哥,我们——同病相怜啊——”

“怎么,高老弟,你——你也有类似经历?”方右山见高彤终于被他击垮,就乘胜追击。

“你的那些梦,和我的梦以及我的现实一模一样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方右山见高彤已经默认了他摆出这些阵法的细节,已经证明了他的推测,就不再追问,而是想让他自己把那些事情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怎们办啊。”

高彤终于说出了他这半年以来的所有感受和委屈。包括他的噩梦、他下班时看见的白衣女人、秦大通的贷款还有怎样认识的一个叫做冯韵的女孩,那个像魔鬼一样的蓝皮小册子,林贵桂怎样给他看手相,讲鬼故事,林贵桂安排他去疗养,给他办理去A国考察的护照,总之一切一切毫无保留的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

丛兰听完之后,气的把牙咬得“咯咯”直响,她恨不得马上找到林贵桂,把他撕成碎片,剁成烂泥。

方右山见满桌的酒菜几乎没动,就不急于继续谈论刚才的事情,就忙招呼高彤。“高老弟,常言道不吐不快,既然你我已经把心中的郁闷和不快全部倾泻,岂有不快之理,我们为这次倾心之谈干上一杯。”

高彤喝了一杯酒后说道:“方大哥,其实我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就是一直不敢说,因为这种病在外人看来是一种肮脏的病,一旦说了,他们就会在背后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并且还瞧不起,是因为你让我醒来,否则不知后果将有多么严重。”

“你是说——”

“癔病。”

“为什么不去医院看?”

“对人言的恐惧。”

“好了,你不用担心,也不要声张,尽量拖一拖签证的事情,几天后我会卸掉你身上的全部包袱。但是你必须要报警,查看你再银行存款时的录像,我想你肯定在不知不觉间存了数额巨大的现金,而存折却不在你的手里,密码你也可能会忘记。每次存款都是你意识浑浊、不能自己、被别人控制的时候所为。把你收受秦大通的贿赂赶紧上交,也让那个冯韵把钱上交。”

“可是我找不到她了。”

“尽快寻找。”

酒宴散去之后,方右山和丛兰回到家中。

“这个该死的林贵桂,原来一切都是他搞的鬼。”丛兰依然恨得要死。

“现在可以证实,王明初没有出国,他一定是被林贵桂所害,看来你的直觉很灵验,他是清白的。”方右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丛兰这一次的深呼吸要比以往长得多。她呼吸过后对方右山说:“右山,你反应真快,语言也很犀利。”

“你的表演才能也不错啊!尤其是那一粒药,拿出的正是时候。”

“其实,真正的转折点是你把那个冯韵描绘成鬼,她到不一定真的是鬼,而只是抛出的用来迷惑高彤的烟幕。”丛兰仍然对方右山的表现进行点评。

“好了,你先看看电视,静静心,把那个录音机和录音笔拿出来,我还要推敲和考虑一下,林贵桂是怎样利用他们的,燃眉之急就是林贵桂要给高彤办理签证了,一旦办理完毕,就不好办了。”

丛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方右山坐在电脑前把他们与高彤的对话记录传入电脑。他反复看了几遍后,他认为林贵桂开始露出了狐狸尾巴。开始分析林贵桂的阴谋。

他想到了这样的情景,马上开始录入。

林贵桂三十七八岁,身高一米七五,脸型偏长,皮肤发黑,浓浓的眉毛斜挂在眼白有些泛黄的双眼之上,眼睛很小,但他的目光发散到一定程度时就会突然光芒四射,就像有一股巨大的能量瞬间爆发,摧毁人的心智。尤其是他那张嘴,说起话来口若悬河、吐沫星子直溅,就好像在嘴里安装了一台小型喷雾器。

他自小喜欢看港产黑社会的影片,又喜欢看帝王、君主的影片和书籍,他被影片中的黑暗、恐怖、暴力所感染,又受到帝王将相、黑社会老大等奢靡、腐化的生活方式侵袭,所以他经常拉帮结伙、打架斗殴,还模仿影片中各种犯罪方式对身边的一些人进行巧取豪夺。

他天资聪明,又受到电影和书本中的故事情节所影响,所以他眼界开阔,思维敏捷,脑子里的鬼点子层出不穷。

林贵桂在二十岁的时候考入了一所财经学院,毕业后跳了好多单位,2000年来到富晨银行,在那里,他结识了行里的一个头面人物,两个人有着相同的性格和爱好,在几次交往中,一拍即合,他们密谋要搞一大笔钱,然后……可以做到要什么有什么,可以享受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极尽奢华的精彩生活。

林贵桂开始挖空心思的构思,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钱弄到手。他无意间知道了有些人会得一种邪病,就是迷信之人俗称的“中邪”,他认真的研究了这种病症,发觉他们有的人会在工作中莫名其妙地离开,然后进行一些看似正常还有些创造性的活动,而事后竟然全部忘记。何不利用他们这种失忆的病症,让他们替自己做事。

可是一个难题摆在他的面前,到那里寻找这种病人啊。

他又反复的查看了很多资料,得知一些性格内向、自闭、迷信、小时候受到过惊吓或打击的人,在外界的干扰和强烈暗示下会出现这种现象。他精神为之一振,就开始物色这类性格特点的人。在物色这个人的同时,他也想过很多暗示方法,最终决定先期进行心理诱导,然后采用王村和北山流传的狐妖故事作为主要暗示手法,并制造一些神乎其神的假象,最终导致他们自我暗示,形成癔病。

多么肮脏的心灵,多么丧心病狂的手法,为了夺取不义之财,竟把别人送入病魔手中。

更为恶毒的是,他通过周密地布置,在得手之后,他还要置一些人于死地,用可以乱真的假象瞒天过海。

这样,在2003年初,经常找他想要贷款的山河公司的赵从田被他纳入计划之中,他在赵从田面前制造了好多烟雾,迷惑了赵从田。王明初也被他选中,他在背地里采用很多办法窥得王明初从小到大的隐私。林贵桂因为有强大的后台,很快为山河公司制造了良好的信誉假象。王明初在赵从田和林贵桂共同的暗示下,心里产生扭曲,被山河公司虚假的信誉所蒙蔽,又被他们安排和暗示的奢靡生活所诱惑,他不知不觉地成了林贵桂的替罪羊,后来他真的被暗示成为癔病,林贵桂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操控他了。

他为赵从田设计好了多种曲线迂回的套现办法,可以说天衣无缝,并勾结几个证券公司的重要人物,套取内幕信息,投机股票,从而得到丰厚的汇报,比起在迂回之中钱款的损失,简直就是大象和蚂蚁。他提示赵从田将钱款分期分批的从银行取出,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在最后一笔贷款到手之后,直接迂回取出现金,私分后出逃。

因为王明初被他暗示而得了癔病,林贵桂就利用王明初病发失忆的时候,让他办理各次不良贷款,并把他自己的受贿和与赵从田勾结赚取的非法利润以同样的手法让王明初在银行开户,并由王明初亲自将那笔钱存入自己的帐户,王明初存款之后,自己却全然不知,银行卡也被林贵桂藏了起来。在银行和账户上留下的都是王明初的影像和证据,在他被林贵桂安排出逃之前,林贵桂诱导失忆的王明初,把钱款分数次从银行提出,王明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林贵桂。

这样,王明初留下了受贿的证据,其实他只是受贿不到10万元。

在林贵桂成功的将赵从田和王明初“安排”到国外之后,林贵桂和他的后台采用金蝉脱壳的方法,先后离开富晨银行,才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方法。他们又开始第二场演练,本来想这场戏收场的时候,他和上司一起远走他乡,可是没有想到,冒出一个一心想证明前夫王明初清白的丛兰,冒出一个想写恐怖小说的方右山,这两个人把他们的局给搅了。

8月22日下午,方右山给钱龙打个电话,告诉他找他那个当警察的哥们儿,晚上和自己一起吃饭,吃完饭后,一起去北山,有好戏看。钱龙听说有酒喝还有好戏看,自然高兴,很快就约好了他的哥们儿——李大力,不过他不是警官,而在一家企业当保安。

晚上,方右山、丛兰、钱龙和李大力在美食一条街饱餐一顿,四个人坐上帕萨特就开赴北山小庙。

方右山安排钱龙、丛兰和李大力在丛兰常住的那个房间里除此这般……

十点钟,方右山和陈老伯一起来到了东厢供奉林姑雕像的房间,方右山和陈老伯按照前述方法进入林姑雕像的了密道。

第六十一章暗洞格斗

这个暗道和隔壁的暗道有所不同,它有两个连拱暗道组成,里面堆的都是一些杂物,所有物体的上面的都长满了白毛。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在左边的拱厅的角落边有一个石磨,和隔壁房间里暗道中的石磨相同,直径两尺半左右,石磨中间的磨轴是铁制的,直径有十厘米,突出有一尺多高,上面已经锈迹斑斑,还有的地方被白毛笼罩,看不清它的轮廓。

方右山拿着手电小心翼翼地在暗道的周围仔细搜寻,没有发现可疑的暗门之类,他又沿着墙壁向上寻找,除了两个拱厅的墙壁中间都有一个内嵌的烛台以外,别无他物。

陈老伯被洞中陈腐的气味熏得直流眼泪,他全然不顾,也双手齐动,把那些杂物搬来搬去,希望在杂物底下有所发现,可是忙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于是他建议到隔壁那个暗洞找找。

方右山仔细端详着左侧拱厅角落的石磨,转头对陈老伯说:“陈老伯,我曾经听人说过,这个石磨是几十年前农村用来磨豆腐和米面之类的日用品,可是这个东西怎么用,我还不知道。”

陈老伯走过来看着那个石磨,他说好像有点不对,他十几年前进过这个暗洞,也看见过那个石磨,不过当时没有主意。理论上讲石磨应该由两部分组成,它们都是一上一下两块,下面的应该没有孔洞,中心微微凸起用以定位,上面有数道从中间向外斜向散射的倾斜石槽,上面一块和它相反,在底面是那些倾斜的石槽,中间还有一个孔洞,俗称磨眼,用来注水或者填入粮食。两块和在一起,底下的静止,上面的用人力或者牲畜之力,使其围绕中心转动,就把粮食带进石槽,逐渐碾碎。而眼前的石磨只有一块,好像是上面一块被翻过来嵌在地上,中间穿了一根铁桩。

听陈老伯讲完,方右山伸手摸了一下那根凸起的石桩,白毛被他的手一碰,即刻缩小,露出铁桩的轮廓,表面虽然锈迹斑斑,仍可以看出上面有螺纹的痕迹。方右山伸出双手试着去搬动石磨,可是石磨丝毫未动,就像被胶在地面上一样。他又在旁边找了一根木棍,插在石磨和墙壁中间,用力一撬,只听“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木棍应声而断,原来那木棍长期放置在阴潮的环境下,早已腐朽,根本就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力量。

方右山又在洞内找了半天,找到一个腐蚀不太严重的木板,按照刚才的办法前去撬动石磨,那石磨还是纹丝不动。无奈,他只好蹲下来在那里思考,无意间他摸了一下石磨的周围,在碰掉白毛之后,发现它的侧面有几个孔洞。孔洞的直径有手电头那么粗,他突然想起刚才寻找木棍的时候发现几个同样粗细的短铁棒,他突然醒悟,赶紧回身拿来两个短铁棒,往孔洞中一放,刚好合适。

他叫过陈老伯,两人一人一个,用双手握住铁棒向圆周的切线方向用力搬动。随着“吱吱”的响动,石磨慢慢的围绕中心的铁桩旋转了。他两又反复地来回转动,使它灵活了一些,方右山仔细瞧瞧那个铁桩,果然上面有螺纹,他两又费了好大的劲,按照螺纹的方向,把石磨旋转得升高了,这时他们觉得有微风从下面吹来。

方右山拿着手电,俯身向下一看,下面真是一个洞口,洞有两米多深,洞口大小和石磨大小一致,那根铁桩一直通到洞底。方右山又和陈老伯旋转几下石磨,那个石磨就与铁桩脱开,歪倒一旁,方右山用双手将其搬开,洞口全貌跃然眼中。

通过洞壁和铁桩的间隙,方右山刚好下去。

方右山让陈老伯在上面等待,他就寻找通往其他方向的出口,果然在向南和向西的方向各有一个拱形通道,他先去南面看了看,也有一个和这里相同的圆柱形竖洞,估计是那个房间的石磨底下。他折回身又走向西面的洞口,他只向前爬出几米,就出现了和他在西面墓地坟洞里同样的情形。通道很狭窄,洞壁参差不齐,水平上曲曲折折,垂直方向也七扭八歪,一些大石头的棱角和突出部分把暗道搞得扭曲变形,有些地方的石头残留着人为砸开的痕迹,看来这个通道也是受到山石形状的限制,是陆家人挖去石缝间的泥土而掏出的通道,遇到石头堵塞,便砸开了石头。

方右山能够直起腰来了,他顺着通到向前走了十几分钟,闷得他汗水直流,但是他并不感觉十分害怕,因为他准备了武器和对付鬼魂的东西。前面的通道开阔了,能够并排走两个人,方右山走着走着,通到开始向下,他知道这里可能已经是小庙西面的山包了。他继续向前走去,又走了几分钟,发现通到里面有很多积水,他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头继续前行。通过这段低洼之处,通道又向高处倾斜,而且宽了许多。

方右山继续向前,通道也一直向上,又过了十几分钟,通道又折向下,估计再走一会儿就是下面那片坟地了。

此时的方右山有些害怕了,因为那个坟洞里的骷髅丢失了,他在构思有人把骷髅偷走的时候,也想过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骷髅不是被死鱼眼睛盗走的,而是被隐藏在洞中的幽灵藏了起来。要是这种情况,那就严重了,那个幽灵可能不是王明初,也许会是别人。那么这个人是谁呢?陆家红?是不是陆家红根本就没有死,一直藏在洞中寻找陈老伯所说的那只魔杖?可是他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藏在洞中,不敢示人以真面目,这其中还会隐藏着什么阴谋呢?

因为这些想法,使方右山觉得心里发慌,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墓地的墓洞下面。他的心里更加觉的恐惧,说不怕鬼,那是假的,谁知道鬼是什么样子,谁知道鬼究竟躲在哪里。在这黑漆漆、阴森森的洞中,一旦出现一只老鼠都会把人吓得魂飞魄散,就更不用说那些不知道长啥样的鬼魂了。

方右山又仗着胆子爬到那个墓中,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回到下面继续向南边的洞里走去,他走出有四五十米后就停住了,因为前面没有了路口,是一条死洞。

方右山失望了,看来所有的推断和猜测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魂,那个常常出现在墓地的黑影就是人装扮的,他的目的就是恐吓方右山和丛兰,这里不存在什么有人被陷害的事情,可能是有什么宝藏,那个秘密查找的人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要把他们赶走。

方右山满脸的失落和茫然,站在那里思考了许久,他的腿已经发软,他的头也有些发沉,身体仿佛散了架,不像刚才那么充满斗志和力量。也许人们说的对,希望是支撑自己身体的动力源,有了希望就有力量和斗志,没有了希望人就会形如朽木,不击自碎。

因为长时间闷在洞里,他憋得太难受,想转回身回头。

可是还未等他转身,就觉得而后生风,好像有什么东西向自己的头上飞来,已经接近自己的后脑。方右山来不及回头,就势把头向左侧一偏,右肩膀遭到重重的一击,他一个前扑就撞到前面的洞壁上,刚好碰到额头,他疼得两眼金星直冒,但是仍然没有忘记反击。在他撞上洞壁之后,他不顾疼痛猛地转回了身,来不及拿手电照射,紧接着就踢出一脚,在手电的余光下,他看清了对面的情形,那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也可能是幽灵),被他一脚踢中右肋,疼得“啊呀”一声就弯下了腰,方右山正欲再一次起脚踢去,那个蒙面人却直起腰,手里拿着一个闪光的东西,看上去应该是匕首,直奔方右山胸部而来,方右山此事已经扔掉手电,急忙闪身,后背又撞到了岩壁,瞬间冲出右拳,可是他没有打到那个人,原来那个人见方右山闪身,怕匕首刺不到方右山,反而遭到方右山反击,他就收回了刺出的匕首。等方右山的右拳冲出后,他马山又重新向方右山刺去。方右山因为侧身,无法起脚,只好把右臂一弯,用肘部迎击匕首。那个蒙面人见方右山的肘部迎面而来,急忙变刺为砍,可是因为方右山的速度极快,蒙面人的向下砍的时候,胳膊已经被方右山的肘部架住,他没有伤到方右山,于是他赶紧收手,但是已经晚了,方右山的肘部已经击到了他的胸部,尽管力量不大,他还是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蒙面人见三击没有得手,自然不敢再战,转身向北跑去。

方右山哪里能让他逃脱。刚刚浑身无力,被这歹徒一惊,身体瞬间爆发出奇异的力量,随后就追了过去。可是因为掉在地下的手电光亮照不到前面的路,他也不敢快跑,唯恐再次撞到石壁上。等他摸索着来到那个坟洞底下,已经看不见那个蒙面人了。

方右山想那个蒙面人不会继续向北,一定是上了墓洞逃跑了。否则他会走上死路。方右山又向上走了几步,从那个洞中透进了一些光亮。方右山害怕遭到伏击,就小心翼翼地接近洞口,他没有首先把头探出同外,而是顺手从旁边的棺木上掰下一块朽木,就势伸出洞口,见没有什么动静,他就爬了出去。

在微弱的夜光下,四处观望,无论那个蒙面人是人还是幽灵,早就没了踪影。

第六十二章爱的内涵

方右山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看来还是有人要杀害自己,目的当然是灭口。可究竟是为了那个骷髅还是为了王明初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那个黑影,来自猜测,陈老伯看见的黑影是假的,可是自己第一次来北山的时候看见的黑影却是真的,后来夜伏的时候看见的黑影到底是谁呢?如果说第一次是陈老伯恐吓我们,那么就不会有第二次,因为陈老伯能够看的出,我们并不怕那个黑影。再说了,前两次出现在墓地的黑影决不是陈老伯,因为那个黑影个头比较高,反应也很敏捷,而陈老伯个儿小,他如果故意穿比较大的衣服冒充,他也不会跑得那么快,还有那个小个子和今天的蒙面人也不是以前的黑影,那就是说自己要寻找的黑影还没有出现。

难道自己的推断真的正确?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今天一定能进入暗洞?有内奸还是有人偷偷跟踪?

方右山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先回小庙再说。

等方右山踉踉跄跄地回到小庙的时候,四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人都大吃一惊。方右山从东面厢房的暗道进入,却从大门回来。看来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然而,当大家见他满身泥土,从头到脚全身都湿漉漉的、狼狈不堪的样子之后,都觉得奇怪。

方右山在水盆里洗了一把脸,接过丛兰递来的毛巾,使大劲的擦着,仿佛要擦掉身上所有的晦气。

“右山,赶紧换下衣服。”丛兰见方右山那副狼狈相,当时就心疼了,她急忙把方右山的衣服拿出,帮助他换上,然后又倒了一大杯凉开水,递到呼呼喘着热气的方右山面前。

喘息了好一会儿,方右山才觉得燥热的身体开始有了凉爽的感觉,这才回答几个人刚才七嘴八舌的问题。

方右山只讲述了底下暗洞很不好走,没有发现什么幽灵,走到坟洞的南面就没有了路,他没有讲在暗洞下面和蒙面人打斗的事情。因为他觉得此时不宜说出那件事情。因为一旦将那件事情说出,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麻烦,他想回蓝之星城后重新理顺一下思路,看看还有什么自己忽略的地方,是不是自己的思路产生了偏差。

方右山问了一下他们有没有什么情况发生,几个人说未发现什么异常。

四个人离开了北山,丛兰开车将钱龙和李大力送回家中,和方右山一起回到了他的家里。

丛兰见方右山疲惫的样子,就赶紧给方右山找出一套干净的内衣。

两人都草草的洗个淋浴,就上床休息。

倒在床上,方右山觉得身体非常疲惫,但是他还是坚持把在北山暗洞中与蒙面人打斗的事情告诉了丛兰。丛兰听后感觉有点后怕。要是方右山有个什么好歹,她该怎么办?她开始犹豫,是不是打消继续寻找王明初鬼魂的念头,别到最后没有找到什么鬼魂,却把方右山和自己搭进去。她刚想和方右山说出自己的担心,就听见方右山已经传出了呼噜声……

次日清晨,丛兰早早地起来做好了早饭,然后才把还在酣睡的方右山叫醒。

早饭后,方右山又打开了电脑,但是他没有录入文字,只是坐在电脑前面发呆。

“右山,你在想什么?你看这个事情要不要警方插手。”丛兰非常勉强的问了方右山一句。

方右山反问道:“你希望警方插手吗?”

“这……”丛兰没有回答,因为她认为王明初清白的想法受到了打击,而且动摇。

方右山又对丛兰说:“根据我们的分析,北山的确存在一个非常大的秘密,我觉得决不是头骨丢失那么简单,如果那些人就是为了防止头骨被人发现,既然已经把头骨转移了,就是警方进行调查,可能也无从下手,那么他们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由此看来,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第一他们证实我们掌握了他们的证据,所以要杀人灭证,可是他们为什么选择在城南砂石路和北山下手。第二就是他们发现了赵从田或者王明初没死,而是在北山藏匿起来。他们也在寻找,目的是把原来想杀而没有杀死的赵从田或王明初杀死,同时还怕我们找到他们两个,就决定把我们杀掉,尤其是我。”

丛兰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方右山说出了一个让她极为敏感的事情,那就是王明初没死,也没有逃亡国外,就如方右山小说中所描述,王明初是因为侥幸而逃过一劫。丛兰自从和方右山一起去了一次北山开始,就始终觉得王明初是无辜的,随着方右山小说的进程,她愈发觉得自己的判断绝对没有错。但是王明初是死是活她不敢确认。她总以为她的梦就是王明初所托,也总觉得王明初在暗示她替他洗清冤屈。前两次看见的黑影从身形上看像王明初,所以丛兰一直坚持非要把那个经常出现在北山的黑影搞清楚。

然而却出现这这种危险的事情。在昨天晚上之前,丛兰还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但是现在他看见方右山左右为难的样子,和王明初的冤魂相比,丛兰更怕失去方右山。于是丛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右山,我们放弃吧!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方右山转过头,吃惊的看着丛兰,他不相信这个声音是发自丛兰的口中,良久,他才开口:“放弃?最初是我想放弃,那是因为我不想因为幽灵把你吓到,现在北山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幽灵问题了,而是有着一个及其凶险的杀人命案。不说王明初的鬼魂如何,就说那个失踪的头骨,也肯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我感觉到这个阴谋一定牵扯王明初和赵从田逃亡的案子,尽管前几天的小说仅仅是个猜测,但是我觉得并非没有道理。因为我们所有的行为都围绕着他们逃亡的事件进行。不管是巧合还是偶然,都是那么明显,全部集中到这条线上。所以我认为不会是因为其他的事情。眼看就可以接触到事实真相,你却要我们放弃,你不想证明王明初清白了?可是我还想,哪怕他真的没有死,我把他找到之后,你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为我所爱的人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我,没有白爱她一次,她从我方右山的身上得到了真正的爱。”

丛兰感动得眼圈发红,她走到方右山的面前,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坐在方右山的腿上,两眼含泪,喃喃的说:“右山,我没有看错你,你值得我……不!不仅仅是我,你值得所有追求爱情的女性去爱。”说完,她搂住方右山的脖子,送上去一个深深地、长久的吻……

甜蜜的吻滋润着两颗善良的心。

长吻过后,丛兰起身来到客厅,倒了两杯水,轻轻的放在写字台上。

“右山,我真的担心发生什么危险……”

“你记得我说过,我不会放弃的,曾经的放弃是为怕你受到伤害。只要你不受到伤害,我就不怕,因为作家和大多数人一样,不仅仅追求完美,更追求正义。正义是我生命的主题,不管我失去什么。”

丛兰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发现方右山考虑的比较全面,从死鱼眼睛、北山墓洞、墓地黑影、许宜芳等等支离破碎的事情中,找到了一个清晰的脉络,触碰这条脉络不仅仅危机生命安全,还危机着令一件事情,那就是方右山可能会失去自己,自己也何能会失去方右山。她矛盾了,她一直想要揭开的答案,却怕答案是真的,从另一方面讲,她又希望是真的。总之,她的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无比复杂的心结。

方右山通过反复思考,已经意识到王明初还活着,他不是一个幽灵,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就藏在北山,只是他的大脑可能受到伤害,害怕看到任何人,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丛兰。

方右山也知道,自己会失去丛兰,不是丛兰不爱他,也不是丛兰更爱王明初,而是只有丛兰才能唤醒王明初的心智。

但是为了正义。为了爱,方右山决定做出必要的感情牺牲,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他决定今夜再探北山暗洞……

午饭后,方右山给钱龙打个电话,要他和李大力今天晚上再配合行动一次,钱龙爽快地答应了。

方右山对丛兰说:“你晚上把我们送过去,就回来在家休息,等我们的电话。”

“不,我要和你们一起进洞。”她斩钉截铁地说。

“那可不行,那我们就不用干别的事情,只能保护你了。”

“说什么我也要去。”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有个条件,你现在必须好好睡觉,攒足精神。”

“我答应……”

丛兰去休息了,方右山又坐到电脑前,想把他一上午考虑的事情录入到电脑中。可是还未等他动手,他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方右山拿过手机一看,是陈老伯打来的。就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听了,话机里传来陈老伯兴奋的声音:“右山,你赶快来,我发现一个重大秘密。”

“陈老伯,您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等你过来我再和你说。”

方右山放下电话,他犹豫了。

陈老伯到底是什么角色?方右山陷入迷蒙之中。

本来,他今天晚上的行动是不准备惊动陈老伯的,因为他觉得陈老伯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特殊。他承认他编过故事骗过方右山和丛兰,那么后来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一个骗局呢?

丛兰也被电话惊醒,忙起身来到书房,看着方右山满脸迷茫的样子,就问道:“右山,怎么了?”

“陈老伯给我来电话,说他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要我赶快过去一趟。”

“那我们就赶紧去吧!”

“我怀疑他是不是有诈。”

“叫上钱龙和李大力,就是有诈,我们也不怕。”

第六十三章洞中洞

方右山赶紧给钱龙打电话,叫他约好李大力在电信大楼楼下等着,他和丛兰前去接他们。

下午两点,方右山、丛兰、钱龙、李大力一行四人又来到了北山小庙。

陈老伯已在门口等着他们。

方右山见陈老伯满脸兴奋,不由得心里纳闷,难道自己又错了,陈老伯跟此案毫无关联?

陈老伯和方右山等人一起来到他的房间,等大家做好后,他神秘的说:“右山,我发现个秘密……”

“什么秘密?”

陈老伯一着急,嗓子就更加沙哑,说出话来声音有些刺耳,四个人脸上都表现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昨天晚上,你们走后,我本来想要睡觉,可是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我记得昨晚你和我们说,你到了那个墓洞的南面几十米处就没有了通道。我当时觉得不太可能,但是看你说的那么坚决,我就没有再去问你。我反复地想来想去,陆继林和陆家红为了寻找那个魔杖,在陆家大院和北山阴宅之间秘密建造了暗道,不会中间不通的。于是我决定亲自去看看。趁着夜色,我来到了西面山坡下那片坟地,拿着手电,也仗着胆子钻了下去,沿着向南的通道摸了过去,我确实发现那是一条死路,我在那里琢磨半天也没有搞懂,于是我就东敲敲、西敲敲,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那个被认为是死路的地方突然开了一道口子,我拿手电一照,里面还是暗洞,我穿过那道口子就继续走了下去,那里的暗洞也是弯弯曲曲,我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发现了一个向上的通道,我爬了上去,顶上一块大石板挡住了出口,我又在那里研究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机关,我用手转动机关,那块大石头就翻了下来。我攀着洞口就上去了,原来那里正是陆家大院的房间的乱草堆。

我从那个乱草堆里面出来,在那转了一会儿,觉得很累就回到小庙。没想到一觉就睡到十一点多。我吃过午饭就给你打了电话。”

方右山见陈老伯说出这样一件离奇的事情,心中暗想,他是不是想把我们再次引入洞中呢?

随后他就否定自己的想法,陈老伯明明知道自己还会再次进入洞中,他没有必要编造这样一个故事,如果我们秘密行动,他只需通知别人暗中监视坟洞就可以了。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不过为了安全、为了不出差错,还是小心为妙。

他当即决定,再次进洞。

他把李大力叫道旁边,小声地对他耳语一番,李大力会意的点点头。

方右山又转头对陈老伯说:“谢谢你,陈老伯,我决定再下去看看。”

陈老伯以一种担心的口气对方右山说:“那你们小心一点。”

方右山见此时没有来上香的人,就对陈老伯和李大力说:“等我们进入洞中,立刻把洞口复原,以免前来上香的人看见。”然后就和钱龙、丛兰准备好装束,直接从东厢雕像的入口处进入洞中。

这一次,方右山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叫每个人都拿一把手电和一把匕首,以应对突发事件。

进入洞里向西拐弯之后,方右山对钱龙和丛兰说:“钱龙,跟在我的后面,注意左侧洞壁,丛兰在最后注意右侧洞壁,千万不要遗漏任何可能有岔路的可疑之处。”

三个人按照约定慢慢地向西摸索而去。

走在后面的丛兰边走边想,这洞里的空气这么污浊,真是苦了方右山了,昨天晚上,他在洞里待了那么长时间,等出来的时候闷得皮肤都变了颜色。嗨,真是一个执着的人,一个执着得可爱的人。想到这里,她突然黯然神伤起来,要是真的发现王明初的鬼魂可怎么把啊?

他们就这样一直向前,经过向上、向下、再向上的慢坡之后,丛兰在后面惊呼起来:“右山,快看这里。”

听见丛兰的惊呼,前面的方右山和钱龙吓得浑身一抖,急忙回头,只见丛兰正对着一块吐出的石头发愣。方右山和钱龙举着手电,凑到近前一看,那块石头上挂着几根毛发。方右山把毛发拿下几根,在手里捻捻后,用手电照明看看手指,手指上捻头发的地方有几道模糊的灰痕,毛发没有断掉。

“这不是几十年前陆家人的毛发,也不是昨天晚上那个蒙面人的毛发,因为他上面有很多灰尘,而且没有断掉,一种情况是一两年内留下,另一种情况是那个人很长时间没有洗头。”

“你说昨天晚上有一个蒙面人?”钱龙听方右山说昨天晚上有蒙面人,当时就满脸惊愕,方右山后面所说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清。

“噢。对!昨天晚上我遭到了伏击,但是当时我没有说。”

“你怀疑是陈老伯通风报信?”

“是的,不过仅仅个怀疑而已,没有丝毫证据。好了,先不说此事,等我们出去我再详细和你说。”方右山说完就在那块石头上仔细地查看,除了那几个毛发,再没有其他发现。他们又继续向前。

方右山的心里已经十分确定,这个洞里除了自己和那个蒙面人以外,一定有其他人进来,并且极有可能就是经常出现在墓地的黑影。又走了几步,他停在了那里,用手电向左侧照射,左侧一米高的地方有一块很平的石板,向石壁内凹进去,看上去不像是与岩石一体,倒像是从里面硬往外塞的。

他顺手敲敲,发出“嗵嗵”声,好像里面中空,他又用手一推,那个石板居然被他推了进去,而且不见了,他拿手电往里一照,果然是一个支洞。

他急忙对钱龙和丛兰说:“你们两个守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丛兰紧张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赶紧说:“右山,你要小心啊!”

方右山左手拿着手电,右手拿着匕首,把身上背着的绳子交给钱龙,一个躬身就从那个小洞口钻了进去。

方右山了来到里面一看,这里的暗洞和外边的暗洞相似,他顺着暗洞向前走了几米,暗洞就扎头向西,呈现与外面暗洞平行的趋势。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走了大概有十多米,那个暗洞又向南拐去,而且宽大了些。方右山继续向前,走了几分钟之后,他突然听到有“呼噜”声从前方传来。

方右山瞬间毛发倒竖,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慢慢前行。

“呼噜”声越来越重,好像已到近前,方右山的心跳得非常剧烈,后背发冷,手心发凉,但是他没有止住前行的步伐,只是更加小心谨慎,并用手捂住手电的前头。

终于,他通过微弱的红光看见前面的通道向右面扩展,他贴着洞壁走到扩展之处向右一望,是一个三四平方米左右的小洞穴,那个洞穴顶部还有一道微弱的光亮透了下来。洞底一片模糊不清,隐隐约约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倒在一堆杂物当中,正鼾声如雷的睡着,看上去很像一个人,其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方右山小心地后退,沿原路返回,他看看手表的时间,回到刚才岔口的地方,他用了七分钟。

他这一去一来总计用了十几分钟。

丛兰在暗洞中急得直跺脚,紧张得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见方右山平安回来,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忙问他发现了什么。方右山把他的经过给丛兰和钱龙讲了一遍,丛兰就像木头一样在那里站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真——真的——真的有人?”

“钱龙,我们走,丛兰,你还跟在后面,距离我们五米左右,时刻注意后面,一有动静,马上跑到我们跟前。”

方右山把丛兰接了进来,钱龙也钻了进来,方右山在前,钱龙居中,丛兰在后,三个人小心翼翼地向前方靠近,悄悄地接近那个正在睡觉的“鬼魂”,方右山和钱龙很快来到那个洞穴旁边,那个“鬼魂”还在打着呼噜。方右山和钱龙两人又相互耳语一番,悄悄接近。就在他们马上就要接近那个“鬼魂”的时候,那个“鬼魂”突然翻了一下身,吓得钱龙险些叫出声来。好在鬼魂并没有醒来。

方右山一个手势,两个人就像猛虎扑食一样扑了上去,方右山一把糯米泼向鬼魂的脸。然后就双双压在那个鬼魂身上,就势给他翻了一个脸朝下,背朝上。

鬼魂从梦中惊醒,张牙舞爪地连喊带叫,可是没有能够挣脱方右山和钱龙的四只手和两副身体,不多一时就被二人用绳索捆住双手。

鬼魂不再挣扎,也不再喊叫,只是一个劲儿地侧身向后躲避,钱龙借着手电光一看,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碎片,既光亮又坚硬,味道也是腥臭难闻,钱龙把他翻过身来,用手电照了一下他的脸,只见他胡子和头发长长,脸上乌黑八糟,表现出无比的惊恐。他看了半天,总觉得这个鬼魂很面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方右山和钱龙把鬼魂扶起,他倒是很听话,顺从地站了起来,但还是向后躲避。方右山和钱龙一前一后把鬼魂夹在中间,连拉带推的向外走去。

丛兰从进入洞中就浑身冒汗,见方右山和钱龙真的抓到了鬼魂,瞬间又出了很多汗水,立刻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二人绑缚的鬼魂,突然她喊了起来:“王明初!”

那个鬼魂听到丛兰的喊声也浑身一阵,在丛兰手电光的照射下,眼睛有一个突然睁大的变化,但随后就半闭着,毫无表情的被两人推着经过丛兰的身边。

他就是王明初!丛兰在刚见到鬼魂的瞬间就认出了他,他的身材,他的脸型,他的眼神,哪一点都是丛兰印象中的王明初,只是他现在的形容掩盖了他真实的外表,丛兰尚有些无法定夺。

半个多小时以后,他们顺利的从小庙东厢下的另一个暗洞爬出,说来也怪,那个鬼魂很听话,竟然自己爬了上来。这个暗洞是方右山走后,陈老伯、李大力进入房间下到洞中打开的,因为这里有床,空气好些,捉来的不管是人还是鬼,在这里比那边要方便得多。

方右山和钱龙把鬼魂扶到床边让其坐下,鬼魂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然后两人一起把通向下面的洞口用石磨封好。

“钱龙,赶紧给李大力打个电话,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钱龙没有打电话,而是来到那个石像底下,给李大力发了个信息,因为在石像地下,手机信号比较稳定。

李大力回来的信息说上面没有人。钱龙赶紧拨通了李大力的电话,告诉他过来把洞门打开。

方右山等人全部回到地面,这时陈老伯也赶了过来,他一眼就看见了蓬头垢面的鬼魂,马上大吃一惊,他怎么这么面熟?

他们把鬼魂带到陈老伯的房间,丛兰赶紧端来一盆水,用毛巾给鬼魂擦脸,当她把鬼魂的脸擦干净后,就一下抱住那个鬼魂,口中酸酸地喊了一句:“王明初,真的是你啊——”

丛兰的这一声叫喊,惊得方右山张口结舌,大脑一片空白之后,瞬间就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说不清是苦辣酸甜。方右山没有见过王明初,所以他不认识。虽然在暗洞中,丛兰也喊了一声“王明初”,但是他以为丛兰是因为紧张,产生了一种过分激动的情绪所致,现在看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看来他分析对了,经常出没在坟地和陆家大院的黑影就是眼前的王明初,不过他是人是鬼尚不清楚。但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转过身去,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热。

既然找到了王明初,不管他是人还是鬼,就可以验证他逃往国外的真相,是否受贿也会随之澄清,所以没有必要把他藏在这里,根据他目前的情况,必须送去医院进行鉴定(人活鬼),如果是鬼就为其超度,让他的亡灵得以安生,不要再孤独地飘零,如果是人,就马上医治,可能还有康复的机会。

方右山走到丛兰的身边,对已经泪流满面的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丛兰抬起头,泪眼涟涟地点点头。

第六十四章断墙

方右山没有再去考虑陈老伯所说的暗洞,也不再去考虑陆家大院的鬼魅离奇,他为自己对陈老伯的误解而感到自责,也觉得羞愧。

他和丛兰等一起将王明初送进了医院,并报了警。

方右山回到家里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他没有吃晚饭,还像以往一样打开电脑,但是现在他只有坐在电脑前发呆的份儿了。因为达到目的后那种兴奋以极的激动情绪已经渐渐平缓,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空荡和失落。就像武侠小说中常常出现的场景——胜利之后是悲哀。方右山也逃不过这个规则,他的小说还没有写完,但是故事的结局已经形成了,唯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那个白衣女子究竟是谁?

没有目标的时候就是真空,人处在真空状态形同草木。

王明初不是鬼魂。

一个月后,王明初在医院经全力救治,情况有所好转,尤其是丛兰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她的关爱和精心呵护,在召唤王明初那个沉睡的灵魂,但是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也不能开口讲话。

根据冯韵和高彤提供的线索、根据丛兰提供的方右山小说片段中的情节和分析,警方已经对死鱼眼睛、秦大通、林贵桂和林贵桂的后台等一干人进行了秘密调查,并且取得了大量证据。

经证实,赵从田是被他们杀死在东山,不过不是死鱼眼睛所杀,而是林贵桂亲自干的,死鱼眼睛不过是林贵桂的一个眼线,他只知道林贵桂让他注意东山,后来又被授意去留心、跟踪丛兰和方右山,至于为什么他并不知道。只是后来从东山向北山移尸,以及北山坟墓盗取头颅是死于眼睛干的。北山丢弃许宜芳身份证,引诱丛兰和方右山上钩,砂石路的伏击还有北山暗洞的伏击都是是死鱼眼睛安排的,那个人就是经常假扮白衣女人的人,他还有一个相互配合的同伙,是两人同演的双簧,但是都是死鱼眼睛在暗中通过林贵桂的授意而进行。

王明初确实被诱骗到南方某城,被林贵桂推下悬崖,造成昏迷后失忆,他在山谷里困了多长时间不知道,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奇迹般的找到了北山,至于什么原因,到目前还说不清楚。他在北山的奇怪举动,经分析可能与陈老伯讲的魔杖有关,他在失忆的状态下在寻找魔杖。

方右山一开始怀疑陈老伯与林贵桂合谋杀了他,后来又以为陈老伯救了他,把他藏在暗洞之中,但是方右山分析错了,他对陈老伯掩饰自己的秘密举动误解了。

许氏姐妹蒸发了,谁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作为赵从田和王明初的两个替身也被林贵桂等人杀害在南方某城,后来物色的秦大通和高彤的替身还未等入戏就谢幕了。

林贵桂和他的上司一伙作案的手法和方右山小说中描绘的大同小异,是惊人的异曲同工。

高彤也经医生采用心理暗示的疗法而基本康复,令人称奇的是他说话时的口头语没有了。

赵医生曾经和方右山说,这种现象是一种心里变态,有返童和怀旧情怀,总把小时候的事情以及臆想和妄想进行虚幻、神化、剪辑、链接,它和恋母情结类似,总是怀旧,小的时候就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心事,哪怕是亲生父母,所以他们自闭,自责有时还会进行意志自残。

这些病症一旦患者自己卸下心中的包袱,还是能够治愈的。

陈老伯误伤人命案过去六十多年了,警方没有再追究。

后来,方右山得知了一个记者采访林贵桂时的一番对话。

记者:“你的钱已经够花了,可为什么还挖空心思的用他人的生命换取黑心钱呢?”

林贵桂:“这世界上有很多贪得无厌的人,有势力小人,有狡诈奸商,有昏庸君主,有贪婪帝王。”

记者:“那么你属于那一种?”

林贵桂:“不管是那一种,我的第一步就是要有钱。”

记者:“那你为什么不依靠自身的能力去努力?”

林贵桂:“自身能力?如果都依靠自身能力,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腐败了。”

记者:“那么说,你是在挑战法律?”

林贵桂:“不!我在挑战我自己。”

记者:“你刚擦提到的古代的帝王,他们可是为了拯救社稷。”

林贵桂:“这个问题我不想说。”

记者:“所有这些作案的构思和手法,都是谁想出来的?”

林贵桂:“都是我。”

记者:“你好聪明,只是用错了地方。”

林贵桂:“不,是我一开始忽视了丛兰,后来又忽视了那个叫方右山的小说作家。”

……

方右山的小说在找到王明初后半个月内就截稿了,因为他已经无心再写下去了,本来应该出场的林贵桂的后台最终没有出场,就留给读者自己去思索吧。他看着二十万字的小说,离原计划的四十万差得太远,但是他已经心满意足了,这是丛兰用真诚换来的,这是他以亲身经历而创作出的,和他以前虚构的相比,感情要丰富得多,哲理鲜明得多,情节简单但蕴含丰富。

小说稿件在他的案头上摆放了半个月,它在等待它的第一个读者——丛兰。实际上,丛兰即便不去阅读,小说的所有情节也早就印在心里。

10月20日,丛兰提议进行一次聚会,参加人员有丛兰、方右山、高彤、钱龙、李大力和陈老伯。

席间,丛兰问高彤为什么弟妹没有来。

高彤说:“我们已经离婚了,老婆发现了我的问题,离我而去了。”

“那个女孩呐?”

“因为我得了这种病,还有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她也早就走啦,给我留下一封信,信中她自称是个鬼魂,迷惑了我,觉得对不起我,并说什么时候我遇到困难,她会出现而且会帮我,这怎么可能……”高彤也向丛兰一样做了个深呼吸。

“你有她的联系方法吗?”

“我要是有的话,早就去找她了。”

“为什么要去找他,你真的很喜欢她?”

“我想向她赎罪,是我害了她,要说喜欢我还是喜欢顾中琪,但是是我背叛了她,所以她离我而去,我就是想向她赎罪也是不可能了。想想现在,我是罪有应得。至于那个冯韵,我现在才有权利喜欢她,那怕她真是个鬼,我也愿意。”

“你看看这个人是谁?”丛兰走到门口打开门,顺手拉进来一位女子。

“冯韵?”高彤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起身冲了过去,旁若无人地拥抱着她。“你没有离开我?”

“我写下那封信后就后悔了,我不应该看着你继续走下深渊,于是我就没走,而是隐居了,并在一段时间以后,偷偷地接触警方。我经常牵挂你,希望你能醒悟,但是好多事情都是我做得孽,我无颜面对你。后来我想不管你怎样,我都会做你的一个影子,一辈子陪着你,即便你没有离婚,也是想向你赎罪。”

“秦大通给你存的那笔钱……”高彤还在担心那笔钱。

“我早就如数上交了,还有刘晶娜——刘姐也上交了所有非法所得,对了,那封信是我委托秦大通交给你的。”

“那她那个珠宝店?”此时的高彤才知道信是林贵桂塞到他的办公桌里的,他已经不再为它感到奇怪了。

“恢复了原始摸样。”

高彤心仪的冯韵,失而复得,他喜不自胜,他问完了冯韵这些事情之后又问丛兰:“丛兰姐,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不是我找到她的,是她找到警方后我才知道的,不要忘了,你和她在美食一条街时被我和方右山看到了,她可是你们当中的关键人物啊!”

高彤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十分愧疚地说:“丛兰姐,我真的很感激你们,说心里话,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和冯韵一开始的事情非但不光彩,反而有些龌龊,但是我会吸取这次教训,我们会用心灵的感悟去洗刷我们不良的举动、洗刷过去的污浊。人们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过去的过失不代表永远迷茫,我和冯韵要一起赎罪,向自己的心灵赎罪,也向关心、挽救我们的人赎罪,向社会赎罪。”

高彤说完这些话之后,眼泪汪汪,他带头喝起了酒。

高彤喝下一杯酒之后,对方右山讲述的北山怪事觉得不解,就问道:“方哥,陆家大院的断墙是怎么回事?”

“那是藏在陆家大院的魔杖做的怪,它干扰了我和丛兰的思维和心智,所以我们产生了一个相互配合的幻觉,也可能是我们心灵感应造成的错觉。”方右山说得很玄,因为他根本无法解释。

“那你说我常常看见的白衣女子呢?”

“那一切都是林贵桂安排的把戏,包括那个蓝皮小册子,目的是对你进行惊吓,从而让你神经错乱,病情加重。你在疗养院听到的电话也是他设计的,不过你泡温泉时看到的鬼影是你自己产生了幻觉。就你现在的爱侣冯韵也曾经是秦大通的帮凶,至于她做了什么,我们就不要说了,你刚才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她在和你从疗养院回来之后就开始醒悟,于是她终止了自己走向犯罪的道路,但是他没有勇气去拯救你,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她很爱你,所以当你也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她又以赎罪的心态回到你的身边,我想,你不会记恨她吧。”

“我还要考虑考虑……”高彤说完做了个鬼脸儿。

“你真会开玩笑,你瞧,我们的陈老伯不也是一样,因为一次意外,赎罪六十年,而且他曾经说过,还要继续赎罪六十年。”方右山说完哈哈大笑,笑得很开心。

“年轻人,不要拿我这个老头子开心了,我还真得感谢你解开我六十年的心结,要不我可能还得接着郁闷下去。”老人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听了陈老伯讲的话,高彤也感同身受,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是啊,我也是被方哥解开了心结。”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对方右山说:“不过方哥,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攻心术,差一点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都是因为一个信念……”方右山不想再说下去了。

钱龙说话了:“这场戏,我和大力是最后出场的,不管怎么说,也在读者面前漏了一下脸儿,右山,记着以后再有什么热闹事儿,带着我和大力。”

李大力也凑趣:“对,带着我们,保准儿不会出错。”

丛兰站起身来对大家说:“来,我们大家一起敬作家一杯。”

砰砰……酒杯撞击之声……

哗啦……掌声……

丛兰和方右山开车把陈老伯送回北山。又一起回到方右山家中。

丛兰坐在床上,方右山站在床前。

“右山,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我是你小说的第一个读者。”

“忘不了,我说过你也是作者,它一直在那里等你,这本小说涉及了你和他太多的人格问题,还有隐私问题,我不准备出版了。”

“那你怎样处理?”

“你看完之后,我要把它保存起来,只留一份稿件,把电脑里存放的电子文稿洗掉。”

“这可是你的心血。”

“也包含了对某些人物的亵渎。”

“那么,我有一个请求,你把它送给我。”

“这……”

“右山,我还有一事想和你商量……”丛兰表情逡巡。

“你不用说了,我理解,从你的眼神里,我已经读懂了。我曾经和你说过‘男人的肩膀就是为了让女人覆在上面发泄心中的怨愤而生长的。’现在我要说男人的胸怀不仅要装下他心爱的女人,更应该包容心爱女人生命里的一切。”

丛兰的眼圈红了,眼前的男人魁梧英俊,他的灵魂比他的身体更加伟大、圣洁。

丛兰感动得热血奔流,口气中带着伤感的颤动,喃喃地说:“是你的同情心改变了小说的结局,也改变了说中人物的命运,改变了我和你的命运,你愈合了别人的伤口,却破碎了自己的心,这对你很不公平,但是在我和他们面前你都是功德无量,今生来世你都会得到好报。”

方右山说:“只要你记得,曾经有个方右山……”

“让我再拥抱你一次,好好的拥抱一次。”丛兰说完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疯狂地用双手抱住方右山的腰,把头埋进他的颈部,眼泪已在眼圈里打转……丛兰的身体向后倒去。方右山此时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他太爱丛兰了。

方右山的灵魂又一次与丛兰的灵魂发生了共振,可能会是最后一次,四只目光焦灼在一起,构成两条灵魂的通道,传递着永生不灭的印记。

肌肤的碰撞发出生命的感慨,灵魂的碰撞产生生命的奇迹,在两个人的心海里有一个声音正在响起,那是呼唤未来的天籁之声。

夜,静悄悄……

不知何时,大雨如注,挡住了东方刚刚升起的太阳,期待中的一缕晨曦,正在高空瞭望,云开雾散之后,它将光焰迸发,灿烂辉煌。

“现在的王明初需要我,但是他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他,你才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的身体里脉动着你的血液,我会把对你的爱全部地倾注到正在萌动的生命之上。我们总是擦肩而过,不是你我的错,是命运的捉弄,也许情就是这样,它从偶然开始,由必然而终,但是爱则不同,它直至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爱不是拥有,而是永生难忘的记忆。我不敢想象我是否还能回到你的身边,但是有一点,从我们第一次进入北山以后,我的心已经属于你……”

方右山没有说话,坚毅的目光里又增加了几分深沉。

“另外我把你的车留下做个纪念,我又给你买了一部新车,我早把它停在了楼下,就让它代替我陪伴你一些年,就当是我的忏悔、赎罪。这是钥匙。”丛兰的眼泪簌簌地流下,自她的腮边向下伸延,直至脖颈。

方右山用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水,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从内心升起,飘向身外,萦绕在周围的空气中久久不愿散去。

丛兰又一次深深的吻了他……她转身走出房门,身后留下一串伤心的悲泣。

方右山脑中空空,身上所有的皮肤都酸涩难耐,泪水已化作无限的愁怀被自己的思绪吸收,根本就没有了涌出眼眶的力量。

良久,方右山仍然平端着丛兰放入自己手中的汽车钥匙,走到书房窗前,眼望着窗外的大雨自言自语:“我成功地阻止了几个人变成鬼魂,又成功的让一个鬼魂变成了人,却把自己变成了一堵断墙……一堵真正的断墙。”

第六十五章尾声

丛兰走了,带走了她的妈妈,也带走了王明初。她去了南方某城市给王明初治病去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去了哪里。

方右山依然进行他的小说创作,他不为失去丛兰而懊悔,他反而觉得自己活的很有价值,创作了一部悬疑小说,却拯救了好多人,也许,人生的意义也在于此,不是拥有多少,而是自己辛勤的付出能够给人带来多大的收益。

自然,丛兰离去的那种失落有时还徘徊在心中,但是丛兰的影子也伴着自己度过了无数孤独之夜,他想象着丛兰可能也是一样,会经常把方右山的影子放在脑海,相互之间进行着没有声息的沟通,这种沟通也许别人不会感知,也不会想象,那是灵魂深处的一种碰撞,它有聚变的功效,但是没有任何可见的形式。

方右山又开始构思他的第二部小说《死亡谷》,这是一部探险类小说,描写的是五位大学毕业生,到小凉山寻找银杉时,误入死亡谷后惊险离奇的遭遇,其中的感言、心动无不显年轻人的智慧和人性的善良。

两年的时间,方右山写了几部小说,并且都陆续发表。

2008年7月的一天早晨,他正在家里进行创作,接到一个女性读者的电话,那个读者说她非常喜欢方右山的小说,也非常崇拜他,通过艰苦的寻查,找到他的电话,并且来到蓝之星城,要求见他一面。

方右山没有拒绝,就约好中午在小南洋的楼下碰面。他见时间还早就伏案继续写作。那是他的新小说。

这一段小说中的情节是这样的。

男主人公和爱人结婚后不到一个月,爱人就出国学习去了,后来爱人在国外生下儿子。男主人因为工作关系,一直没能到国外去看看妻子和儿子,只能经常拿着儿子百日照美美地看,两年后,爱人带着两岁多的儿子回来了。

男主人抱起从未见过的儿子,高兴的在地山转着圈。

儿子的小嘴一动,甜甜的叫了声:“爸爸!”

男主人的泪水都流下了眼圈,心里就像灌进了蜜糖,别提有多甜了。

方右山反复的看着这段文字,觉得叙述的不够完美,就反复的改来改去,把那个孩子喊爸爸的声音几番润色,他还是不满意,就自己模仿孩子的声音,但是不像,只好重新在电脑上敲出:“爸爸——爸爸——”

方右山突然觉得,那个孩子的声音离开了电脑,从自己的身后传来,他独自苦笑了一声,没有理会。

“爸爸——”一个细嫩的叫声清晰的从身后传来,方右山自言自语地说:“我真的进入了小说里了,就连身体都融了进去。”

“爸爸——”嫩嫩的声音再一次从背后传来。

方右山急忙回头看去,不知何时,书房的门口站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那个男孩有着清秀的眉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方方的小脸,白皙光滑,就像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方右山惊呆了,睁大眼睛望着那个小男孩,身子一动不动。

“怎么?儿子喊你‘爸爸’,你却无动于衷?”一个美妙的女声从客厅里传来,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小男孩的身后。

“丛兰?!”方右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这是在梦里。

“是我,怎么,不欢迎吗?”丛兰笑盈盈的倚在门口,用一只手拉起小男孩的手,对小男孩说:“到爸爸怀里去吧。”

小男孩喊了一声“爸爸——”一下就冲向方右山,方右山这时才觉得不是梦,他俯身双手抱起小男孩,高高举过头顶,用激动而颤抖地声音高喊:“儿子!我的儿子——”然后他就一手把儿子揽入怀中,抱得很紧,快步向前,用另一只手搂住了丛兰……

……

方右山在丛兰的口里知道,王明初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丛兰也告诉了他全部事情,他们没有复婚,他的病好了之后,就给丛兰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了。

那个打电话要和方右山见面的人就是丛兰,她想给方右山一个惊喜。

方右山真的是既惊又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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