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秋回过头来,两眼恼怒地看着他,一时心急,脸上变得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就拉过段生的衣衫来看了一下,掷在地上,说:“穷书生貂裘破败了,落第秀才,贫寒至此,还对着人做出这些丑态!”
正中段生的心怀,不觉羞愧难安,叹息着坐起来。
兰秋又转而安慰她道:“只不过说说笑而已,大丈夫不耻于粗衣布袍,难道还为破衣败絮感到惭愧。”就拾起地上的衣服,给他穿上,让他也起来。
接着,取来碗,倒上兰秋道:“不也全是这样!我听说曹沫不因为三次连败而感到可耻,卞和不因为再次受到砍断脚的刑罚而感到惧怕,忍耐才能成功,经过艰苦才能得到。看他们的行为,志念坚定而已!读书人只要有真才,终会得到赏识,为何要让自己如此不快呢?”
段生道:“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话了,哪个不知道?等入其中了,怎会不动于心?况且前面我看你,背灯叹息,也好像有什么忧愁的事。你生得玉貌珠颜,正当妙龄,还有什么不快的?也这般愁苦,难道是为了郎君而憔悴吗?”
兰秋也不觉伤心起来,说:“我的愁苦,比落第秀才还要重。一孤苦,犹如天上明月,命运浅薄,犹如天上云彩。回首当年,已是几度风,人世孤苦零丁,还有比这更愁苦的吗?”说完,流下两行泪水来,声啼哭起来。
段生也感到凄伤,泪水涌出眼眶,不能自主,又用衣袖给兰秋擦脸,用宽心的话来安慰她。
小铃听到了,也来劝勉。
兰秋才止住哭声,泪痕纵横在粉嫩的脸颊上,凄惨的眼眶中,还满含着泪水。
于是,又倒茶来继续喝,各自驱赶心里的愁绪,喁喁絮语,一会儿,已喝完几壶了。
兰秋两颊泛上红晕,像是喝过酒一样,更加觉得妍丽动人。段生心里喜不已,就说茶已经喝够了,该饮蓝桥琼浆了。
兰秋微微向他笑了笑:“茶水已经倒满了,还容不得你投降,且再喝一杯。”让小铃捧了一杯进奉到段生面前,段生勉强喝完了,说:“中奇渴,不是苦茶就能消除的。”
小铃把查放下,笑了笑,就出去了,兰秋也笑了一下,就停止了。
于是,又上睡觉,段生开玩笑和兰秋说:“温柔乡中宿,死了也不冤枉。”
兰秋道:“本来向来与你有缘,没想到在今晚就了决了。”
段生听说向来与他有缘,转而感到有些疑惑,说:“旅途之中,孤独难耐,不知道为何有这样的好事?还怕是梦在戏弄我,不是什么缘分,只是一个幻梦,梦醒之后,只好向着梅花惆怅叹息而已!”
兰秋道:“天下恐怕没有这样的梦,梦里恐怕没有这样的人,人中恐怕没有这样的景。郎君既然认为是梦,就和郎君同梦,怎么样?”
段生便才放下心来,然而始终感到有些疑惑,等兰秋睡去之后,私自从下搜得一只绣鞋,藏在腰里,等天亮了,再验证是真的还是梦幻。想一个晚上都到了早上,便不见兰秋在哪里,自己也还是睡在自己的上,而那只绣鞋却又还留在他的边,纤小犹如一弯新月,花样别致精巧,和人间美人的绣鞋也差不多。
感叹惊诧了一会儿,想这不是一个梦,然而,也知道兰秋绝对也不是人,满心疑惑忧惧。
一共三天晚上,都没有合眼,独自一个人在屋里,还是和原先一样,也没有什么奇异的事发生,然而,对兰秋很是思念,整天玩弄那只绣鞋,当做宝贝一样珍惜,认为是美人的东西,虽然人不见了,还有物在,也只得珍惜。
到了第四天,看着天色已是黄昏,觉得很是无聊,躺卧在上,恍恍惚惚地又睡到了锦绣榻上,见兰秋掀开帷帐,妩媚多地凝视着他,手微微打到他的脸颊上道:“书生文质彬彬,盗取人家的东西做什么?所谓恋物一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段生见到兰秋无比惊喜,答应道:“只不过凭它请你到来而已!”
当时,小铃也在旁边,假装恼怒起来,道:“酸秀才做了贼,逃了三天,今天还强行狡辩,该让你好好地跪在地上,让你以后不敢再犯。”直接上前去,拉段生的衣服,让他下,要让他跪下。
兰秋笑着道:“郎君也可怜了,姑且饶恕他,让他出力赎罪。”
段生也笑着道:“武库中的矛戈,随具备,只是无用武之地,这可奈何?”
小铃道:“昨天高七姑下请柬,邀请去秉烛夜游,想也许还亏欠她一笔诗债,何不带郎君一同前去,一比高下?”
兰秋道:“你不说起,我差点忘了。士人雅集,郎君总是技痒,要在众人面前一展才华,听到这样的事,他早想快点走了,还用得着劝驾吗?”
段生笑着道:“既想请人解围,就用这样的激将法,真是智囊啊!虽然这样,夜已经深了,心里摇曳不定,怎么敢外出?她要是问我从哪来的,又将怎么回答?也不怕鸿雁鱼儿离开了网吗?”
兰秋道:“男女相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不必担心唐突了,我袖里自有兵马,用不着他人捉刀。所以要让你一起去,是担心你回客舍去了,甘受寂寞。”
段生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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