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裤脚上,那里全是泥,显然他走了很远的路,而且这条裤子穿在他身上显得太瘦了,还略微有点短,似乎这不是他自己的裤子。还有那双鞋,以他走路的样子来看是不是有点不合脚?
木兰的手指不禁握紧了手机:“我姑姑说你是开车来的。”
“嗯,车坏在路上了,我没有你的电话,又怕失约,所以跑过来的。”简立文蹲下身把手伸到那人的脖子下面,然后抬起头:“他死了。”
木兰拨通了刚才记下来的报警电话,对方让她在家中等待,他们尽快通知最近的巡警赶来。
他们坐回沙发里,木兰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思绪像没头苍蝇一样翻飞着。
“别紧张,一会儿警察就会来了。”简立文对她温和地笑笑,“你放心,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他真的是简立文吗?到目前为止,他除了自称是简立文并且知道她的名字之外,没有任何证据。
“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最近我的朋友们经常围在一起讲故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简立文又向木兰移近了一些,这使她有些紧张。
“以前在郊区流传着一个迷信的说法,如果因为意外而突然死去的人在死前有个非常迫切的心愿还没有了解的话,他就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会像生前一样生活在人群中,他的朋友家人都看不到他,只有和他的愿望有关的人才能看到他并且像他一样意识不到他的死亡。”他自顾自地开始讲起来。
木兰一边模糊地听着,一边想,如果第一个简立文是假的,那么他一定是逃跑的歹徒,他手里那张照片是从真正的简立文车里拿到的,既然如此,那个真正的简立文就应该是被人发现在车里昏迷的年轻男子,而绝不应该是眼前这个面对尸体仍谈笑自若的人。
“后来镇子上有个年轻女孩因为暴雨压塌房子死了,那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家人都在酒席上宴客,只有她一个人留在后来倒塌的房子里等待迎亲的人。结果喜事变成了丧事,两家人都万分悲痛,除了那个原本会成为她丈夫的人。”简立文似乎注意到木兰的精神游离在两人的谈话之外,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那个女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她仍然欢喜地嫁入男方家里,和她的丈夫每天生活在一起。她丈夫也像她一样不知道她死了,对待她就像平常生活中一样。这使得他的家人很担心,于是就找人来驱鬼。后来据说有一种方法,就是需要事主自己用刀扎进鬼体的心脏,让她最终失去神智,她就烟消云散了。”
简立文讪讪地对木兰笑道:“迷信的故事,你不太喜欢听吧?”
木兰没有接他的话,“你认识上官瑶,是吗?”上官瑶是木兰的姑姑。
“谁?”简立文听了一愣,思考半晌说:“上官瑶?是你家人吗?”
木兰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问:“你是谁?!”
“你怎么了?我是简立文啊。是不是刚才那个人的事让你受了惊吓?”简立文站起身向她走近。
“你别过来!”木兰惊慌失措地跑了两步靠近楼梯,她大声说:“上官瑶是我姑姑的名字,你是她介绍给我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你不是简立文!”
“我……嗨!你误会了!”简立文一边微笑着摆着手,一边朝木兰走来,“你别慌里慌张地,听我解释,和我介绍你的是我姐姐……”
“你别靠近我!”木兰有些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她摘下挂在楼梯旁的一只小镜框朝简立文扔过去。他站住了。
木兰迈步跑上楼梯,冲进房间翻找刚才姑姑告诉她的简立文的手机号码,简立文的声音顺着楼梯一步步地飘升上来:“木兰,你别紧张,我真的是简立文,我姐姐和你姑姑是同事,我从来没打听过你姑姑的名字,所以我不知道。”
“你别过来,我不要听你解释!”木兰抓起那张字迹模糊的纸条还没来得及看,简立文已经出现在门口。
木兰打开阳台门绝望地站在细雨中,阳台边缘的工艺花栏只比膝盖的位置高出一些,她跑过去缩在栏杆下面紧紧抱住一根栏柱回头尖叫着:“你别过来!如果你是真的简立文就离我远点!我不相信你!”
“木兰,你别这样,在雨里你要冻感冒的,我不会伤害你。”他坚持向她靠近过来,在毫无光亮的夜色下,从屋里透出来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那仍然努力强做出来的微笑显得那么空洞而诡异。
“来,我扶你进屋咱们平静地谈谈,你要相信我。”他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双手。
“不要!”木兰吓得魂飞魄散,她双手紧抱栏杆,一瞬间眼睛紧闭,同时抬起两脚朝他奋力踢蹬过去,试图将他赶离自己身边。
她听见他喉咙里发出干涩的一声“哦——”,随之感觉自己的手脚失去了着力处,耳边响起一个湿乎乎的叭哒声,好像一只西瓜被掼到地上。她睁开眼,阳台上只剩下自己蜷缩在角落中,简立文已不知去向。
木兰手脚无力地扶着栏杆站起身朝楼下望去,大门外的水泥平台上躺着简立文,被摔碎的不是西瓜而是他的头颅。
上官木兰裹着一身雨水和冷汗从楼上半爬半滚地下来,看见躺在卫生间门口的第一个简立文,她想这个人带着她的照片来找她,还曾那么周到地去卫生间里把弄脏的袜子洗干净,显然是为了顾照她的情绪。他是真的简立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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