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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回了桥面上,准备回家。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打斗声。是阿诚和胖瓜动起了手,阿诚在掏胖瓜的口袋,好像他口袋里装的不是断指,而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宝石。
阿诚已经拿到手了,身子却被胖瓜压在下面,胖瓜将他的脖子卡在铁轨上,双手箍着他的脖子喊:“还给我,不然掐死你!”他也果真那么做了,屁股坐在阿诚肚子上双手加大着力,阿诚的脸色由惨白向着青紫转变。纽扣和东子跑过去拉架,却怎么也搬不开那个肥重而执拗的身体。
马大陆只是远远盯着阿诚手里那截手指,慢慢后退,然后“啊”地大叫了一声,朝着桥头跑去。
这个胆小的男生,今天经历的一切已经超越了他的承受底线。
看着那些伙伴,将自己姐姐的身体碎片当作私有财产互相争夺,只不过是同龄的孩子,却瞬间爆发出成年野兽般的狰狞——他一定后悔,没有在踏上这座桥之前便这样没出息地逃掉。
在马大陆转移了大家视线的间歇,阿诚终于松出口气,他短促地咳了下,而后阴森森地冷笑:“呆瓜,我拿不到,你也别想拿什么奖金!”他大幅度地甩开胳膊,手里那一团攥得没了形状的蒲草,包裹着那截断指,悠悠地划过我们几个人的头顶,落到了桥下。
那一瞬我恍惚觉得,那在我们面前画出一条美丽的抛物线的并不是一只手指,它和渐渐压迫下来的星空组成一张嘲笑的脸,那张脸越压越低,一直沉落进脚下的乌兰河。
胖瓜疯了,他开始一拳一拳地打着阿诚。如果这时给他一把斧子,说不定他会现场将身下的人肢解成碎片。仇恨和女人购物的欲望一样,轻易便被激发至顶点,冷却下来时,才发现有着太多的大可不必。
最后是东子狠狠踹了胖子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这场打斗才在昏暗的沉默中结束。
回去的一路上,谁都没再开口。我们在桥头分道扬镳,当我们离开拦河大桥时,又一辆载着煤炭的火车轰隆隆驶过。
因为我是唯一的女生,东子负责将我送到小区的单元门口。
那一路上,他也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那烟就好像女生纤细的手指,被他噙在唇间轻轻咬着,指尖上的星星亮片便闪了闪,那手指像是被他吃进嘴巴里似的,越来越短,最后只剩下小小的一截指肚……
我尽量加快着脚步不敢看他,他似乎也没刻意走得多大步子,却总是能够和我并排行走。
直到快到目的地,他才终于说:“丁琪琪,苏星不是你们这些小女生眼中那样的好人。”
我扭头看向别处,生怕他继续追问那只草蒲团的去向。
可是,苏星仍是我崇拜的人。他多才多艺,阳光帅气,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对五音不全的我在音乐方面仍怀有耐心和鼓励的人,他可以把音乐课变成全校学生最期待的时段。我不希望这样的人被毁了前程。更不希望他被东子伪造的证据栽赃。
“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以后自己小心。”东子说。
“东子,”我叫住他,“你觉得马晓海漂亮吗?听说暗恋她的男生很多,有的说她好,有的说她坏,你觉得她是坏女生吗?”
“她很好,热情率直,敢爱敢恨,怎么会是坏女生呢。”东子轻轻笑了,这是他在那天里,唯一一个温柔到有些暖融融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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