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梅雨过后,便是酷夏了。
宣墨阁还是像往常一样,时不时有人来买几幅字画。
来往的人稀稀疏疏,这便是人世间的繁华吗?
而我,只是案几上的一块墨而已。
我饮的不是墨水,而是人血。
每到正午,阳光便透过门射到了屋子里,此刻福伯就要合上几块门板遮住太阳。
一柄淡绿色的油纸伞在门前缓缓收了起来。
伞下是一位贵妇人,胭脂水粉的厚度恰到好处,不淡也不浓。耳环下有两颗产于西域的翡翠珠子,手腕胸前也不乏首饰珠宝。
“夫人是来买画的吗?”福伯笑着搭着话。
贵妇人只是走到屋子里坐了下来。
“姑娘才月余不见竟变化如此。”唐浅似乎对这位来客并不感到意外。
福伯吃了一惊,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位贵妇人,果然就是月前来铺子里的小蝶丫头。
“福伯,你去笔楼重新买一支湖笔来。”唐浅拿着手中的笔一边摇头一边道。
福伯知道怕是有生意了,不敢怠慢,赶忙出了门。
“难为公子还记得小女。”小蝶面露浅浅的笑意。
“点睛之事自然是记得的。”唐浅回道,“敢问姑娘婚配何处?”
“宁国府。”小蝶淡淡道。
唐浅颇有兴致看着手中已经破旧的宣笔,眼神一紧道:“哦?不知是宁国公的哪位公子?”小蝶摇摇头道:“公子说笑了,小蝶只是给老爷作续弦罢了。”
“可惜了……”过了良久唐浅才吐出几个字。
“公子不必叹息,人各有命。”小蝶转过话茬,“今日我还是要请公子再行点睛之笔,不知公子可否愿意帮这个忙?”
“当然。”唐浅将手中的笔重新放回笔架上,“这一次还是要劳烦姑娘久等了。”
一个时辰后,福伯回来了,果然带回了一支上好的湖笔。
“笔,是画师的命根子,宣笔曾辉煌一时但还是被湖笔取代了,这也是命。”唐浅将新买来的湖笔放在笔架上感慨道。
“公子可否开始了?”小蝶似乎是坐的累了,亦或是天气太热,站起身拍了拍裙摆。
唐浅淡淡一笑,唤福伯在旁研磨,片刻功功夫后,道:“还要再请姑娘稍坐片刻。”
小蝶无奈又坐了下去,“公子早知道我会来?”
唐浅拾起笔便挥洒开来,笔在画师手里就像一个会跳舞的木偶,片刻功夫,一幅美人像跃然纸上。“姑娘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为何又要如此呢?”唐浅渐渐放下笔吹了吹墨后缓缓道。
“公子的画技果真出神入化,比我本人还漂亮。”小蝶只是拿看着墨迹未干的画满意地点点头。
还是和上次一样,唐浅将画拿进里屋半个时辰后才出来。
“这是给你的赏银。”小蝶从衣袖里拿出几锭银子。
“福伯,代我送送小蝶姑娘。”唐浅收起银子朝福伯道。
“不用了,马车就在门外。”小蝶抄起伞出门而去。
福伯不禁感叹,“这女子出手真是大方啊。”
半月后,福伯从外听到消息,宁国府的夫人死了,被人挖去了双眼,手段之狠令人心颤。
新夫人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原先是府上的丫鬟。新夫人行事独断,弄得下人们怨言四起。
夏末,不时刮起些许凉风。
唐浅准备出门,已经换了一身淡灰色衣裳。
“公子这是要去哪,您可是很少出门啊。”
福伯不放心的跟了出来。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去宁国一趟,两三日便回。”唐浅语气有些黯然。
宣墨阁只剩下福伯一人。
福伯还是每日清理着字画,偶尔哼点小调。
三日后唐浅便从宁国回来了,什么也没有说,福伯也什么都没有问。
夏日倒也过得平静。
数日后,门外的街面上多了几分嘈杂。
“公子,你听说了吗?宁国公准备纳小妾呢。”福伯站在门前探着头朝外看去。宁国公的确要纳小妾,据说是在湖边垂钓时偶遇的女子,原是青楼女子被宁国公赎了身。
唐浅眯着眼在椅子上打着盹,也不知听没听到。
本文语音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