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恐怖之沙漏

时间:2017-01-30 21:44:06 


这是一家精巧的手工礼品店,店主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十指修长,长相俊美,所以店内的很多顾客都是带着疯狂念想的小姑娘,她们多半会围在店主的手工台前,专注地看着他。他也不管,礼貌性地一笑,而后专注地看着平凡一物在手中成长为独一无二的饰品,女孩们看着他灵活的手指和认真执著的过程,都会在心满意足带着饰品转身离开的时候,回过头多看他两眼,然后兴奋很多天。
“你叫什么名字啊?”一个已经来店里很多天的女孩子问道。“沙致远。”他依旧不抬头,工作的时候世间仿佛除了他手上的那些物件,全都成了多余的。这也就是店里的手工饰物那么灵巧剔透让人着迷的原因了。
女孩子在店里绕了一圈,烛台相框,笔筒钱罐,都可爱得让人爱不释手,只是走到一幅字画前,她忍不住上前端详了起来,画中山水渺渺,似是江南氤氲雾景,青石板上一若隐若现的女子背影,虽然朦胧,却更见画的作者对此人的心驰神往。只是这题词“从来系日乏长绳。水去云回恨不胜。欲就麻姑买沧海。一杯春露冷如冰。”女孩子一字一句地念道,“是李商隐的《谒山》,奇怪的是,为什么这样的美景美人,本是一桩乐事,却要配上这样一首时光匆匆昨日难回的诗?伤感又无奈。”
“那诗是我题上去的,那画也是我画的。”沙致远好像对这个问题有了点兴趣。抬起头回答道,“因为美景虽美已是暮色,美人虽美。她的步伐也渐行渐远,当是归途,也是离别。所以这幅画根本就是在说迟暮的时光和你略微看懂的无奈和感伤。”沙致远把画撩开,背后竟是一个小小的壁橱,里面玲珑安置了几排小的玻璃架,几晨玻璃架上摆放的全都是沙漏,稀稀疏疏地流动着幼沙。那是女孩子从没有见过的美丽的沙漏,它们的外壳形态各异,颜色丰富多彩,里面的幼沙细腻顺滑。没有平常沙粒的颗粒状和棱角,沙漏的恰到好处是每一只沙捕的流沙速度都那么一致,摆放在一起,画撩开的那一瞬间。女孩子被彻底地吸引了。
“沙漏原本的功用就是测量时间。两个小玻璃球和中间连通的玻璃细管,沙就这样从上流到下,虽然名义上它们的运行时间都是一个小时,可是当沙全都流到底部的时候,再把它倒过来,一切又从头开始。它计算的实际上是永恒。”沙致远环绕着手臂,给女孩子解释道。
“是啊,永恒,好美的词语,那样沙漏不是很像象征着爱情、友谊和幸福吗,我懂了,送沙漏当做礼品的含义是我们要永远的幸福,永远地珍惜爱情和友谊!因为时间在消逝,事物在变迁,记忆也许会随着岁月消失,但是遗忘的时光却不会沉寂在心底,只要你把记忆后退回去。一切再从头看,它还是永恒。”女孩子回过头来,手里握着一只蓝色的沙漏,目光皎洁,沙致远修长的手指在旁边的玻璃板上敲了几下,眨了眨眼表示赞同。其实他没说,刚刚她背对着自己的时候,背影很是熟悉,只是她转身问自己时,那眼眸却仿若一剪秋水,甚是美丽纯真,颠覆了早已逝去的记忆。女孩子歪过头来,“那么沙漏的颜色代表什么呢?”
“白色代表健康脱俗,紫色代表品位,粉色代表天真,至于蓝色,它代表活力。”沙致远站在她的旁边,多看了两眼,但是好像什么又没在意。一边说一边把画放下,“这是非卖品,我做来只是自己欣赏和计算。”
没想到女孩子乖巧地把手上蓝色的沙漏放回画的后面,点点头说道:“我懂了,这是属于你的沙捕,只能用来计算你的‘时间’,那我还是买点其它的东西吧。”沙致远低下的头再一次抬了起来。看着她挑选了一个蓝色的水杯,付了钱就往外走去,在女孩临走又看了一眼那幅画时,沙致远没能忍住多问了一句,“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小凡。”她摆了摆手上的水杯,好像淘到了最珍贵的东西,然后说了再见。



这几日。班里好像颇不平静,小凡下课后总能看见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兴奋地聊些什么。小凡不太关心这些,但是端着水杯去水房灌水的时候,看到班花乐瑶迎面走来,手上是和自己一样的水杯,只是白色的外壳不一样而已。小凡这才想起刚刚成群结队的女生手上大多捧着一个水杯。虽然不是全都一样,但是好像都很眼熟,现在看来,大家都是去了沙致远的手工店,那么谈论的话题也可以猜到个大概了。
小凡不想多生事端。把水杯放在了身后,和乐瑶打了个招呼。没想到一直孤傲的乐瑶却停了下来,主动和小凡聊起了天,“现在班里的女孩子都变得神神道道了,一个小手工店的老板就把她们收服成这样。那个沙致远也没有非常优秀呀,小凡你说这样是不是很花痴7”小凡的手在背后摩挲着水杯:“我只是觉得他店里的东西都挺可爱的。这个人倒是没什么特别,也许她们也是这样想的。”
“再好的东西也是要花钱买的呀。不过沙致远还是很会做生意的。知道我打算买那些沙漏,就先送了一个水杯给我。呵呵,羊毛还不是迟早出在革身上。”乐瑶喝了一口水,随意地说道。
小凡想起了沙致远放下画卷,说沙漏是非卖品的场景。原来只是对于她来说。她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乐瑶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啊,小凡,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沙致远店里做的最好的其实不是那些庸俗的小饰品和水杯什么的,他的一双巧手把最好的成品都藏起来了。下次你跟我一起去他的店里,我带你去看。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如果很贵的话。我买一个送给你。”乐瑶永远是这样的自以为是。小凡笑了笑,看着她进教室,依旧趾高气昂地穿过那一群群女生。
匠心独运或许能造出世间最美的装饰品,可是卖弄提价装腔作势却往往会弄巧成拙。小凡想起沙致远解释沙漏的意义和那幅仿若玄而又玄惹人愁思的模糊画面。她不能否认心里有一丝丝的失落。
“送人沙漏代表永远珍惜。”“至于蓝色,代表活力。”“它计算的实际上是永恒。”“遗忘的时光不会沉寂在心底。”“这是非卖品。”“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再好的东西也是要花钱买的。”“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下次你跟我一起,如果很贵的话,我买一个送给你。”……
小凡叹了一口气,什么只要把记忆后退,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大笨蛋,说着自己以为深有体会的话,说出了自己的肺腑。却无关别人的痛痒。一切果然是有价格的,也许那幅画也可以明码标价,只等肯出钱的人吧。铃声一响。她理了理头绪。把一切都忘掉,走进了教室。



乐瑶不见了!
班花乐瑶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年级,前天还刚有男生堵在教室门口等着递一封情书,算算日子。她拒绝掉这一封情书后,已经有三天没来上课了。乐瑶的爸妈说她的房间没有一点异常,书包文具化妆品都在,但人就是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她虽然不是个十分听话的女孩子,但是从没有过夜不归宿音讯全无的情况。况且乐瑶一直心高气傲,也没有男生入得了她的眼。所以断不会在外面和男孩女孩玩得忘记了回家。
四十八小时一到,她的爸妈就赶紧报了案,学校从来没有这么热闹。何况丢失的还是年级的风云人物,一下子小凡班级外的走廊都围满了人。警察要挨个儿地询问,可是大家的答案都是。乐瑶平时习惯了独来独往。和大家都没怎么说过话,她偶尔也会迟到旷课的,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当警察问到小凡的时候,她想起了那次走廊里短暂的谈话,就低着头说了乐瑶打算去逛那家小店的事情。虽然这些话很平常,可是对于不怎么答理人的乐瑶来说,她来找小凡聊天本身就让人觉得事出有因,警察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小凡。小凡抿了抿嘴,没再多说什么。
隔了两天。听说警察去调查过沙致远了,可是这实在是一间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饰品店,沙致远说来买东西的女孩子很多,可是他也不会对每个顾客都十分留意,而说起乐瑶可能买过什么东西,更是让警察无从查起。小店每天客流量还蛮多,手工饰品本来数量就难统计。做好做坏的不可计数,再说好多姑娘也是只看看就走,沙致远表示实在无法帮忙到这件案子。小凡再去沙致远店的时候,来这里的女孩子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减少,反而班花都常常光临的小店更代表了一种审美的趋势,她们只会对此更加执著。
果然如同乐瑶所说,不是每个来这家店的顾客都会有幸知道那些美丽的沙漏,因为不是每个女孩子都会关注这幅有点不入格调的画,小店的可爱饰品和女孩子蓬勃的朝气,她们的眼光大多流连于精巧灵性的一刀一刻。更有甚者,来关注沙致远其实远超于这家小店。
快到午饭时间。女孩子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小凡又走到那幅画前,沙致远一边收拾手工台上的碎屑,一边看着她,小凡只是伸手摸了摸达幅画,没有掀开,实际上,这幅画也没法再掀开了,因为画的四角都钉上了图钉,这不再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而是钉在了墙上的画。小凡回过头来,看到沙致远温柔的微笑,“非卖品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小凡的心里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她笑得很甜,“彻底封印上的永恒吗?”她终于还是相信了这个“非卖品”的意义和故事,谁说天底下什么都是可以购买的,至少沙漏,代表了时间,那是无法购买的。可是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无意间瞥见水杯那排架子上的红粉黑灰中间多了一只白色的水杯,沙致远的宗旨是任何手工制品象征的都是独一无二……



沙致远住在离学校比较远的一个高档小区,较好的地段,安静的环境,结合了电子楼市地图。小区虽大,但也可以很方便地实现楼盘的定位搜索。沙致远每天从小店到这里都是步行。更可以欣赏一下小区附近的湖光山色。
小区的物业也不错,水费电费都是有关人员代交然后上门服务,而且楼管处的大爷大妈对沙致远的印象很深。他对老人都十分关心,总是带些蔬菜水果的,不定期地还来给他们洗洗烧烧,老人的子女不在身边,有个小毛小病的都是他带去看医生,沙致远的善良品行得到了小区老人的一致喜欢。好多老人都会关心一下沙致远的婚姻大事,希望可以给他介绍一个好点的姑娘,可是他总是说结婚是对爱情的侮辱,好的感情不应该被一张证书所俘获,那样很庸俗,他所期待的是细水长流的永恒。
大爷大妈总是说好好的一个男孩子偏偏对感情的观念太固执,这样下去要抱憾终身的,沙致远每每经过,老人喜欢的同时总要附带上一声叹息。
沙致远上了楼,小区门外的拐角处,小凡走了出来,她太清楚乐瑶了,那么相信羊毛出在羊身上的人,既然沙致远送了她一个水杯,她是断然不会丢在店里的。或者说,这虽不可证明她最后是出现在沙致远的店里,但也可以说明她在那天和小凡聊后有再去过小店,而她的水杯被沙致远再次标价出卖,他怎么可能会像对警察说的那样,对乐瑶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以小凡的思考,她绝对有理由相信乐瑶见过沙致远,沙致远也在说谎,至于为什么,则要跟踪过后才会知道。
其实小凡并不能解释这个跟自己有何关系,但是她不能忍受的是第一次打动自己的那幅画和那些美丽的沙漏,以及那样动人的含义出自一个满嘴谎言的市侩店主口中,更不能忍受自己不止一次地相信了这些。
可惜这里门卫森严,虽然只是两个老人。但是防盗设施十分齐全,她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也说不出自己和沙致远有怎样的关系,她只好远远地看着,有点着急。沙致远家的灯亮了。然后又暗了下来,不知是电压不稳还是如何,就在小凡犹豫要不要进去,门口的一个大妈左右打量了她好久,然后眯着眼睛仿佛洞察了天机一样,问道:“你就是小沙的女朋友吧,我说这孩子怎么老是不急着找,也不让我们帮忙了,原来有个长得这么标致的女朋友啦。”然后让小凡比较无所适从的是从门卫室里出来了好几个正在聊天的大妈。一起端详起小凡来。故事亭原创鬼故事。
小凡张着嘴,几次想要解释都被大妈打断,到后来竟然被大妈说得脸红了起来,看来中年妇女的团体合作力量是很强大的。其中一个大妈说道:“你一直跟着小沙。是不是两个人闹矛盾了呀,不要紧,跟大妈说说,小沙是个很好的孩子,大妈帮你们忙。”另一个就发挥充分的想象力:“我知道了,你是怕他和其他的女孩子在一起吧?”小凡到后面就几乎放弃了可以解释的念头。
没想到接着有位正在择菜的大妈抬起头,一脸不屑地看着其他的大妈,“你们别瞎帮忙了,他们俩感情可好了呢,就只有我知道,前天晚上小沙还带她回家了呢,虽然我眼神不太好。但我肯定就是这位姑娘,喝得有点醉。低着头,人家年轻人打打闹闹,玩玩跟踪,新鲜着呢,不要你们瞎搀和的。”然后就一脸喜爱地看着小凡,那感觉就像确定了自己的儿媳妇。
几位大妈没有这个眼福,看到这些,有点悻悻的,不说话了,末了还打个圆场,“你是小沙的女朋友,这孩子可有礼貌了,看见人就会打个招呼,不像其他的住户那样冷冰冰的。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样体贴温和,我们小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缓和很多呢。哦,对了,这是小沙这个月的电费单,你帮我们带上去给他吧,还有啊,告诉他熬夜太伤身了,每天晚上灯都开通宵,每个月的电费很高的呢。”小凡只好接过来。然后说下次过来的时候给他。
他竟然会让大妈们这么喜欢,看来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好人。可是,到底是哪里怪怪的呢?
对了,他的那位一起夜归的“女朋友”,不是小凡,但是喝醉的样子,低着头,看来身形比较接近小凡,前天回家?乐瑶!
离开的时候,小凡回过头来,沙致远家的灯又变成了正常的光亮……



乐瑶消失的第五天,沙致远的店也终于开门了,自从上次跟踪过沙致远后,他一直没有再开店做生意。小凡其实心里很忐忑,因为那张电费单子还在自己的手上,一直没有交给他,而他也一定从大妈们那里知道了有人去找过他,即使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自己,也不把电费单子给他。相信这样的事并不能够瞒得了多久。而她实际上更在乎乐瑶跟着他回家,课也不上了,连起码地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也没有,不懂到底是想怎么样?可惜她始终不能明白她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警察,而自己一定要去看看他和她住在哪里,听那些大妈们谈论他的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凡走进了沙致远的小店,一切如常,沙致远看着她进来,似笑非笑的嘴角好像在说:“我就在这儿了,不用跟着了。”然后用手指了指门外,她疑惑地退出去一看,原来门外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门口好一阵子,直到摸到了口袋中的那张电费单子,才鼓起勇气又推门走了进去。
沙致远正在用心雕琢一个新沙漏的外壳,象牙白的外壳,在沙致远的手中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所有的工料都像上天赐予他的,当他在完型的白色外壳上一刀一刀刻出一个窈窕的倩影轮廓时,小凡才知道自己所谓的喜爱沙漏,是这样的仓促和粗心,这样看来,原来那样多的沙漏外壳上都一定有这个神似画中女子的背影吧,这也许才是沙漏真正盛人的地方。
小凡看着旁边一个精致的手工盒,没忍住便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如粉末一般细腻的幼沙,她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果然异于平常。她来这家店时每次都有那么多的好奇,这次也不例外:“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些世间罕见的沙?”沙致远凝神静气雕刻最后的几笔时,却在听到小凡的话时,刻刀掉落在桌面上,和往日不同的是,他生气地抢下了手工盒,手指用力地划过小凡的手。
她把手背在背后,看着不再和若春风的沙致远。这时风从小凡忘关的门外肆意闯进,沙致远还没来得及盖上手工盒的盖,盒中本就不多的幼沙被吹得零散在地。小凡不知如何是好。沙致远愣了半晌,站起身来,走到那幅画前,这风不仅吹散了盒中的沙,吹得悬挂着的风铃都左摇右摆,还把画的一角吹得飘起,沙致远低头一看,原来是画底的一枚图钉脱落掉在地上。一切好像都在风的指引之下,沙致远看着画中人。顾不上责怪小凡,思绪一下子就飘得很远。
小凡不停地在心里责骂自己,如此的不小心,她上前弯腰把图钉捡起递给沙致远,沙致远目光深邃而遥远,任由这风吹动画卷的一角,也没有要理睬小凡的意思。小凡看到那画的背面还是那些惹人动容的沙漏,料想沙致远一定又在怀念这画代表的故事。
“你知道吗?任何的容颜都会衰老,任何的爱情都会褪色,而只有一样东西能永久地留在这个世界上。”沙致远不知道是在问小凡,还是在回答自己。小凡正欲询问,沙致远从思绪中抽离。从她的手上拿回了那枚图钉,用手按在了画的那一角。
然后走到手工台前。重新盖好了盒盖,把未完成的沙漏和手工盒一起放进了背包。小凡赶紧连声说:“对不起。我只是碰巧看看,没想到你在做一个新的沙漏。”然后掏出了那张电费单子递给沙致远。
沙致远接过。看了看,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责怪小凡,或是多问这张单子的来由,反倒给了小凡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说:“没关系的,你是可以看懂这幅画的人,我当然希望你也喜欢这些沙漏了,你不嫌弃它们,是它们的幸运呢。不过我还打算再做一个蓝色的,到时候一起看吧,放在一起一定很漂亮。”
小凡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相信了这些故事,她虽然不懂乐瑶去了他那里是对还是不对,但是沙致远至少并没有把这些沙漏卖给她,他只是用心地做了新的沙漏要送给乐瑶,它们的确是不能用价格衡量的非卖品。小凡临走的时候,多看了一眼那个白色的水杯,大概是他教会了乐瑶这个道理吧,乐瑶便把水杯还给了他。小凡觉得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她会很祝福他们两个。在离开小店的时候,小凡买下了那个白色的水杯,她想看到乐瑶的时候可以再次送给她当做礼物。



年轻的女孩子总会自己去臆想很多的故事和情节,然后好像真相也会像她们想的那样去发展,而如果故事没有驶向那条轨道。她们就会失望,受伤。或者感觉遭受了莫大的打击。其实有的时候,事实一直是事实,只是年轻的女孩子们总是不愿意去承认,然后继续编写幻想那个只属于她们自己的故事。
这时,女孩子们都放学了,小店里生意越来越好,小凡把钱轻放在沙致远的桌上,然后带着这个白色的水杯很满足地走出了小店。
小凡出了店门,握着这个水杯,想着乐瑶短期之内不会回家了,竟然鬼使神差般地转向另一条去沙致远家的小路。虽然小凡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是要去找乐瑶,送她这个杯子,可是她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何会格外想去看一眼这个心灵手巧的男店主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或者说和乐瑶一起过着怎样的生活。
店里的顾客走得差不多时,沙致远把店里的东西收收。准备回家,而他也好像格外怜惜那幅画,还不忘给它掸了掸灰尘。这一天的傍晚风格外的大,怕是要下雨了,他关好了店门,开始步行回家。风把树叶吹得沙沙响,这两天总是下点雷阵雨,然后又格外的晴。
当小区大门打开他准备进去的时候。门口的几位大妈兴高采烈地喊住了沙致远:“小沙啊。你那位女朋友来找你了,在我们这等你儿等了好一阵,我们聊了很久呢,后来我们看快要下雨了,就让她上你那栋楼,去电梯口等你了,你赶紧上楼吧。”沙致远当然知道这个女朋友是谁,想着那张电费单子和之前大妈们的笑言笑语,他微笑地看着她们,然后点了点头。进电梯之后,他露出了没有人见过的笑容。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好像又有了一个好的制作灵感。
电梯缓缓向上的时候,顷刻间,酝酿已久的暴雨从天而降。电闪雷鸣。门口的大妈乐呵呵地把门窗关好,然后在门卫室里围成一圈谈论沙致远和小凡。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沙致远看到了坐在门口怀抱着水杯的小凡,小凡立刻站了起来,急着要解释,她以为乐瑶会开门,只是家里似乎没人。沙致远摆了摆手,示意她没关系,然后打开门,邀请她进屋坐坐,这时天边雷声轰鸣,小凡进屋之后。门关上了。
小凡坐在沙发上,家里似乎是因为雨季气压太低而变得很热,可惜暴雨倾盆,没法打开窗户,这样难耐地坐了一会儿,小凡便汗流浃背。沙致远细心地递了一杯冰饮料,然后打开了空调,或许是来到沙致远家里让她太意外了吧,这杯平常的饮料竟然也可以格外清香,一下子就没有那么酷热难当了。
小凡一边喝,一边参观起沙致远的家,他家的房间大多堆满了很多手工用的器械。她发现除了小刀小斧子之外,还有一些很大件的工具,有一个体积庞大占了一整间卧室的仪器,小凡不知怎么去形容,那很像那种烧开水的锅炉。
疑惑之时,沙致远轻轻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那个精致的手工盒,然后温柔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个盒里的沙为何可以那样的细腻吗?这个就是加工的地方,高温下的锻造。才可以炼就出世界上最细腻圆润的沙,等会儿我也可以教你,让你也能做成美丽的沙漏,好吗?”
小凡开心地笑了,她离沙致远的生活越近,就越会被他无以复加的温柔感染,这样美丽的邀约。她当然不能拒绝。沙致远转身去准备需要的工具。小凡靠在沙发之上,可能是听到沙致远的这番话,让幸福的心如小鹿乱撞,头都有点晕晕乎乎的了,便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沙致远要新做的沙漏。需要的沙被小凡的粗心毁掉,他虽有点泄气,可是好的设计制造者不该被这些意外打乱,他甚至更坚信这是上天要他做出更好的沙漏。好在上次的原料还剩下一些。他打开冰箱。取出一个黑色的袋子,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扔进了刚刚那个高温加工炉。经过他的改造,这个炉子可以很轻易地在家用的电压下把坚硬的东西烧脆,按下开关的时候,就像小凡上次跟踪时所看到的那样,家里的灯都暗了。
约摸过了十多分钟,沙致远一直站在房间的门口,也正好看着客厅沙发上酣睡过去的小凡,毫无心机。安静纯洁……沙致远还在思考着些什么,时间已经到了,他关掉了炉的开关。解除了大功率的超强负荷,整个家又变得明亮起来。



“为什么?”小凡拼尽全力地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杀害这么多的人?”
小凡再也不会知道了,她只是在弥留的那一秒,听着沙致远温柔的声音。“沙漏的真实含义是‘别耽误了青春’,你忘了我还想给你做一个蓝色的沙漏吗?和她们摆在一起,一定很漂亮……”她想起了那幅飘渺的画中人和画后所有的沙漏,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张小娴说过:“听说男人最喜欢送给女人的礼物是手表,手表代表时间,时间代表永恒。那为何不把骨灰放在永恒的时间里?就把骨灰代替幼沙,放在沙漏里,让它慢慢从一边流到另一边,永恒地流动。那代表岁月流逝,我没有忘记你。”
“是啊。永恒,好美的词语,那样沙漏不是很像象征着爱情、友谊和幸福吗,我懂了,送沙漏当做礼品的含义是我们要永远地幸福,永远地珍惜爱情和友谊!因为时间在消逝,事物在变迁,记忆也许会随着岁月消失,但是遗忘的时光却不会沉寂在心底,只要你把记忆后退回去,一切再从头看,它还是永恒。”
小凡曾不谙世事地说过这样一段话,也许如果还有来生,小凡会知道永恒是没错,可那并不代表去遏制自然的过程,那样的永恒只带着血腥,只会万劫不复,不会槃头再来。而这样的感悟应该再也没有机会了,她的头颅摆放在乐瑶的旁边,冰箱门关上的那一刻,镜面中的沙致远摇了摇头,笑了笑。然后转身把一整包他认为的俗物扔进了火化炉,等待她们涅式的永恒和重生。
然后所有的灯又都暗了下来……

另外一所学校的教室里,女生又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讨论门口新开的那家精品店,手工优良,老板温柔。店里一个女孩子专注地看着一幅画,老板修长的手指掀开了画,背面是好多个美丽的沙漏,女孩拿起来把玩,其中一个蓝色的颠倒过来的时候,印着两个字“小凡”。
“这是你送给你女朋友的吗?”女孩子问。
老板点了点头,“这是我送给她永恒的爱意。”
女孩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你叫什么名字啊?”老板的头侧了过来。
“我叫梦琪。”
“哦,梦琪啊,你好。”老板热情地伸出了手,那是一双白皙迷人洁净修长的手……



沙致远取出已烧脆的那些原料,然后摊开工具包,拿出好像药房捣药的罐子和小锤,把这些大大小小、一触即碎的颗粒放进罐中,然后细心地研磨起来,他不停地磨,不停地加入新的碎粒,不疾不徐,敲锤的声音厚重而坚定,小凡好像看到了沙漏里的沙缓缓下落的场面一样,和沙致远的研磨频率一致。而她走了过去,沙致远又拿出了一块大的碎片,轻轻地放入罐中,好像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却在下一秒,被敲击得粉碎,再在挤压和摩擦的过程中消失成沙。
小凡头疼欲裂,睁不开眼睛。只是恍恍惚惚地听得沙致远不知是对自己还是自言自语地说:“小凡,你知道这沙为何如此之细吗?”小凡说:“是高温烧出来的呀,再在你耐心用力的研磨之下。”沙致远低着头笑了,小凡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细细磨沙的声音。
“任何的爱情都会消失,任何的容颜都会褪色。小凡,我对你说过的,还记得吗?”此时沙致远却颤动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个他最爱的女人——
她有着姣好的容貌和柔顺的青丝,虽然长自己很多岁,但他们却是真心相爱,顶住了所有的流言飞语,发誓要永远在一起。可惜顶得过一切,却顶不过上天,她最终因骨癌而永远地离开了他。
她死的那一天,沙致远哭得肝肠寸断,当火葬场的师傅把她的骨灰交到自己手中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任何的爱情都会消失,任何的容颜都会褪色,而只有骨灰是一个人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仅剩的凭证。如果说时光会飞逝,容颜会衰老,那么不如就让那些如花的生命终结在最美的年华,用她们仅有的、独一无二的凭证做成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饰品。那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他想着想着,就抬起了头。小凡在模糊中竟然看到沙致远的脸上全是血水,他张开嘴,邪恶地看着自己笑着……
小凡一下子惊醒了,窗外一道闪电把黑夜照得透亮,然后一阵阵的雷声仿若要把这天地震穿。
她看见自己躺在沙发上,不知道自己睡过去多久了。梦里的沙致远怎么会这么可怕,而他还没告诉自己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凡的头好痛,不明白自己怎会做这样一个怪梦。
她摇晃着起身,屋子里很热,想必是刚刚燃烧过沙粒的结果,而沙致远就像梦中那样,坐在那里,专心而认真地磨着手中的细沙,然后从背包里取出那个白色的沙漏外壳,刻完沙漏底部的最后一笔。原来是“乐瑶”两个字。
沙致远沉醉在这个沙漏的世界,完全没有顾忌身后的小凡,他怜爱地抚摸着自己的杰作,然后把研磨完成的幼沙小心翼翼地从顶端的木制盖口灌入,那样温柔的眼神就像爱宠地喂自己心爱的女子喝水一般。小凡看呆了。原来这个沙漏是他做给乐瑶的礼物。直到这个白色沙漏完工。沙致远抬起了头,小凡想到刚才的梦境,本能地往后一退,却看见沙致远给了自己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微笑,小凡也笑了。
沙致远终于做好了这个白色的沙漏,他满意极了。看着他清理和擦拭手工台,小凡一边暗自嘲笑自己做的梦,一边晃着越睡越晕的脑袋去找洗手间洗把脸。
不知是睡得太沉,天气太热,还是沙致远的家太大了,她忘记自己走到了哪一间,正看到一间虚掩的房,推门进去,原来是厨房。沙致远的眼光果然不俗,所有的橱柜都是高光烤漆的,反射的灯光一下子刺了过来。小凡赶紧用手挡住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起来。她摇了摇头,揉了揉太阳穴。细细看着,厨房被收拾得格外干净,桌台上摆放着绞肉机、全自动切片机、粉碎机、烤箱、燃气烤箱和冰激凌机等等,简直是一样不缺。
而最惹人注目的是立在旁边的六门冰箱,小凡一直想说沙致远家的东西为什么都这么高大,这台冰箱镜面的外壳刻着韩国画师设计的牡丹花纹,她曾听说过,却没想到自己可以看到。
小凡站在冰箱前,镜面里映出自己的模样,她顺势理了理头发。然后好奇地打开了冰箱的门,想看看沙致远平时吃些什么,镜面外壳转向一边,看不见自己的时候,她看见了冰箱里一颗完整的头颅!
是的,那是一颗头颅,极低的温度在她的脖颈处和脸颊上结下了厚厚的冰霜,她的头发耷拉下来,她睁着极大的眼睛看着冰箱外的小凡,小凡那一刻停止了呼吸。
这颗头颅,是属于乐瑶的,美丽的班花,她在冰箱的冷冻室里没有表情,盯着小凡。小凡已经失去了惊叫的能力,她想起沙漏倒过来的时候,底座刻的那两个字“乐瑶”。而在那幅画背面的那些沙漏,每一个底座都有一个温婉的名字。她也想起了那张昂贵的电费单子,想起了那个第一眼就觉得古怪的高高的炉子,如果她不是那么多事,或许这一天也根本不会到来。
沙致远动人的声音好像从远处传来一样,“小凡,你不是也很想做成那样美丽的沙漏吗?你同意过我的,你还记得那个白色的沙漏吗?你说过它很美,因为它是属于美丽的乐瑶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沙为什么那么细腻吗?上次乐瑶也这样问过我,我告诉了她,我也会告诉你的。因为那些幼沙是人的骨灰,我把你们放进我改造过的高温火化炉里,只消十几分钟,你们就会变成最纯净最细腻的样子。”
沙致远走了进来,小凡透彻美好的梦醒了,这个十指纤纤的白净男生,她无法想象他拿起刀斧把人切成块,再放进炉里烧成灰的场景,她想着自己曾经拿起过那些装着骨灰的外形完美的沙漏,她的胃里就一阵痉挛。她终于没能忍住,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看见沙致远手中拿着一把很大的斧子。她不停地往后退去,头却又开始沉重。她终于想起了那杯带着古怪清香的冰镇饮料。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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