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之后再解释吧,你照我说的做。”她双手插兜站在那儿,镇定自若的模样显得很酷。
回形针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响声,在这空寂的病房里,听上去却格外惊心。我本能地感觉,这似乎是某种仪式。
当我撤到病床前,回形针已经用光了,我又从她口袋里掏出一把。她一直在那里站着,盯着床上的女人看。
在床的四周撒完回形针,我跪下来往床底下撒。当我把手伸进这一小片黑暗中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尖叫了一声。
“它抓住我了,它抓住我了,救我!”
费玲玲连忙掏出一把回形针向那个方向撒去,闪烁着亮光的回形针撤出去的时候,施加在我手腕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了。
我缩回手,看见手腕上有一道握痕,心脏立即加速狂跳起来。
“快离开这里吧!”费玲玲一边说一边继续向前撤回形针。
“你叫我离开?”我问。
“不是叫你”
我把视线投向窗户前的最后一片空地,在窗玻璃的倒影中,有一个男人的背影,也就是说,那无法被我看见的形体,此刻正面向我们。
她向前一步,推开窗,然后撤出手里剩下的回形针,覆盖了最后的空地。
我们静静地等着,摆动的窗扇上,那个男人的倒影仍旧在那里。
“它不走?”我说。
“等一等吧。”
“这个人到底是谁?”
费玲玲看了一下床上昏睡的女人:“我听人说,他们曾经是恋人。”
“恋人?”
“嗯,四年前,他俩开车出去玩,却发生了车祸。抢救女人时我在场,我出来的时候看见这个男人坐在那儿,一声不吭。我问他是不是家属,他没说话,我又告诉他情况可能不太好,他昕完之后就站起来走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男人被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后来这个女人被送到这个病房里,医院里经常有人看见这个戴帽子的男人一声不吭地坐在病房外,直到有一天,他消失了。”
“哪一天?”
“就是那对夫妇被告之怀的孩子是死胎的那一天!”
我似乎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据说普通的鬼在阳间是不能久留的,所以这个男人借着死胎变成了婴魅,几年后又回到了医院,然后就有了这一连串怪事儿归根到底,这是一场阴阳两隔的守候。
“快走吧,你被束缚在这里,早晚会变成恶鬼,最后只能害人害已。”费玲玲对着那空无一物的前方说。夜风吹动着窗帘,窗外是一片凝重的黑暗,似乎在呼唤它回到属于它的那个世界。
我们静静地等着,最后,窗帘突然从里向外飘动了一下,费玲玲苦笑着叹息一声: “总算结束了。”
“吓死我了,对了,你这些回形针怎么这么厉害?”
“我得回去睡觉了,明天再说吧。”
“你又卖关子。”
“这个关子我必须得卖,因为这是医院最大的秘密。”
第二天小江辞职了,实习生辞职就意味着实习成绩为零,要么重修,要么就毕不了业。但无论我怎么劝,她都执意要走。
“江丽美,我以后不会再当护士了,永远不会!”
“你到底怎么了?”
她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把一切和盘托出。原来那个跳楼病人的死,并不是一场单纯的自杀,而是一起事故。那天她因为太过疲惫弄错了药,那个病人产生了剧烈的不适反应,把她吓得不知所措。
没想到他突然抓住她的袖子说: “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可是,肯定会被知道的啊。”她说。
“不会!”他摇头, “我要你帮我自杀,我真的不想活了。”
在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扶着他去了男厕所。因为是午休时间,没有被人撞见,并且帮他绑好了绳子,让他上吊。
因为尸检需要家属同意,一般病人家属都不同意,刑事案件例外。所以小江用错药的事情谁也不会知道。
但罪恶感是会侵蚀人心的,这件事情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冲击,这几天她一直坐卧不宁。当时她对好几个质疑者都说了谎,声称看见了一个戴帽子,下巴有疤的男人。
或许是她在哪里听过那个灵异故事,或许只是信口胡说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巧合,当她昨晚真的看见那个男人的阴魂时,几乎恐惧到精神崩溃的程度。
这件事大概会在她的一生中都留下阴影。
我只能徒劳地安慰几句,最后目送她出了医院的大门。我正心有戚戚地叹气时,却看见顶楼的一扇窗前,有个人在对我招手。
是费玲玲!
我才想起,她答应要告诉我“医院最大的秘密”,便匆匆上了楼。
她在顶楼的一间废弃病房门前等我,这里本来是准备开辟出来做精神科的,但因为器材和人员的关系最后没有办起来,整栋楼就暂时荒废了。
“玲玲姐,你不是要告诉我”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往下看。”
正午的阳光明媚地透射进来,下面不过是医院的院子,还有一些小得像蚂蚁的行人: “怎么了?”
“你天天上班下班,没注意到什么吗?”
我摇头。
她掏出一支粉笔在地上画: “你看,医院的草地很讲究,有四条往外走的路,这四条路是相互交叉的,正中间就形成了一个正方形。”
“嗯,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看,这个闭合的正方形正好包住了医院的主要部分,这其实就是医院的风水!你留意一下拥有二十年以上历史的医院,都有一些风水学的布局。”
“就是这个啊?”我有些失望地说。
“听我把话说完。因为医院是个阴魂很多的地方,所以要布置这样一个四方避煞阵。但光有阵型还不够,在风水的正中心,也就是风水眼上,需要一个东西镇住整个医院的气场!”她用粉笔指在正方形的中央。
“是什么?”
“你跟我来!”
我们进了一间屋子,在屋子的角落里,我注意到有块被红布盖住的地方,她指着那里说: “那就是这家医院的风水眼。”
掀开红布,里面是一尊我不认识的神灵雕像,前面供着香。
“玲玲姐,这是什么神?”
“这尊不是神,是鬼,一个镇邪的鬼尸仙娘娘!”
我惊讶地打量着那尊雕像,一时间无法理解。费玲玲空灵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回形针实际上是借阳的道具,向年轻力壮的男病人借一点点儿阳气,可以用来驱邪。我告诉你,中国每所大医院的秘密就是每所医院都有一位护士在秘密供奉尸仙娘娘,来克制医院里的邪祟恶鬼。”
我惊愕地转向她: “这个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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