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伤(2)

时间:2015-06-04 04:53:55 

第二天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醒来时,感觉精神饱满,胸膛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劲。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耀眼的光芒从窗口穿过,直接盖在我的头上和胸口,热乎乎的,我眯缝着眼睛凝视天花板,脑子里还带着惺忪的睡意,一件事猛然蹦出来,我霍然坐起,大吃一惊。

我怎么……在床上?我不是在参加乔北的葬礼么?此时我应该在灵堂,照预先的计划,今天我该去医院给乔北办死亡证明书,然后去火葬场联系火化的事,还得联系送葬的车子……事情一大堆,哪里还有这么奢侈的时间睡大觉?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9点钟了,耽误了不少工夫。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飞快穿衣下床,直奔卫生间。

洗漱完毕,我才意识到自己身体的灵活,连忙查看了一下——昨天那些突然出现的伤痕,又突然消失了。真奇怪。我来不及多想,拉开门就打算出去。也不知道是用力太小,还是没有打开门锁,一下子居然没把门拉开。

我没在意,把门锁打开,再用力——还是没打开。我确定已经打开了门锁,但这扇门仿佛粘在了门框上,无论我怎么使劲,它就是一动不动。对付了差不多有10分钟之后,我放弃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赶紧打电话找开锁的。

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没信号!只好跑到窗口,想对着外边呼救。扑到了窗户边上,才记起这是在23楼,楼下的人和车像蚂蚁一样忙忙碌碌,我从窗口探出头去,上下左右的窗户都紧闭着,喊了许久,嗓子干得发咸了,也没有一个人回应。可真是见鬼了!

我坐在床上,呆了许久,不时去试着开门,那门像具尸体,怎么用力都没反应。如是几番之后,我渐渐开始感到了恐惧——假如这门永远打不开怎么办?我岂不是要困死在此?想到这点,我一跃而起,飞奔到厨房,打开冰箱和食品柜,点了点自己的存粮——还够吃一个星期,但一个星期后怎么办?再说我也不能总不出去啊。

我哪里还顾得上为乔北而悲伤啊,现在满心都是考虑自己的死活了。正愁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楼。我立即扑到门上,用力敲打,大声喊叫。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拳头敲在门上,没有发出声音;我的喉咙喊破了,没有发出声音。

这令我惊恐万分,后退几步,自言自语:“我哑了?”这句话倒是真切地从嘴里发了出来。

这么说,我没哑?我再擂门,再喊,还是一样寂静无声。

看来,我是真的被困在屋子里了。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起作用,门打不开,手机打不出去,连我想发出声音引起门外的人注意,也做不到。从昨天开始我就感觉不对劲,身体上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伤口,乔北莫名其妙的死亡……可昨天的感觉没有如此强烈,威胁也没有如此的迫在眼前。

是什么力量?要做什么?我紧盯门口,忽然想起小时候,我和乔北捉到一只小老鼠,把老鼠关在一个木头笼子里,它焦急地寻找出路,发出吱吱的哭泣声……我现在变成了那只老鼠!

正浑身虚汗,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吓得我心跳猛然加剧,几乎喘不过气来。

屏幕上显示出乔北的名字,估计是乔南的电话,乔北死后,他的手机就让乔南拿着,好方便联系乔北的朋友。谢天谢地,我总算有救了!我雀跃着接通电话,一开口就打算喊乔南,但嗓子哽住了,只听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村,你在干什么?”

轰!我脑子嗡嗡乱响,后面的话完全没听进去——这是乔北的声音。乔北……不是死了吗?我竭力回想昨天葬礼上的一切——乔北躺在玻璃棺材里,脸色蜡黄,其他的人哭的哭、严肃的严肃,都不像是装的。再说,谁有那个闲钱烧手来开这么大的玩笑?但这确确实实是乔北的声音!

“快出来,我这边有麻烦了。”这是乔北漫不经心的语调。

我想问他很多事,最终,我只说出一句:“什么事?”

“有几个小流氓,到我店里收保护费。”乔北说。

“我马上过来。”我不假思索地说。挂了电话之后,我才意识到,完全是因为习惯,我才答应马上过去。从小到大,乔北帮我打过无数次架,我也帮他赶走过数不清的小流氓,已经习惯了。

乔北的生死问题,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还是当面问他吧。这小子花样百出,谁知道又在玩哪一出呢?

我打开门,走出去。我愣住了。门,居然打开了。我忽然想起,手机不是一直没信号吗?怎么乔北还可以打电话过来。仿佛,这门和这手机,是专门为了让乔北联系我才恢复正常了似的……这个想法让我打了个寒噤。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车子开到乔北店门口,往店里一瞧,热血猛地往头上一涌,什么想法都没了,给司机扔下100元,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就往店里冲。

乔北的小超市已经一片狼藉,货架东倒西歪,地面上满是踩得稀烂的货物。乔南被两个小流氓按在地上,衣服差不多被撕光了,乔北在另一边暴跳如雷想去救妹妹,一个彪形大汉把他叉在墙上,动弹不得。

我冲进去,不声不响地跳到那彪形大汉身边,随手抄起地上一把扳手,照他脑袋就来了一下。大汉也真挺得住,身子晃了一下,居然没倒。他放开乔北,眼睛充血,把我按住一顿好打。乔北拿着扳手又砸了几下,他才慢慢倒了下去。我和乔北疯狂地跳到乔南面前,一人一脚把两个小流氓踢飞,四个人扭打在一起。我眼前一片血红,愤怒几乎让我失去了理智——乔南,她可是我和乔北的小妹妹啊,从小到大,有我们在,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忽然,一切都安静下来,我对面那小流氓露出惊恐的神情,乔南发出一声尖叫。我回过头去,看到另一个小流氓冲刺出门,乔北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我脑子又轰地一响,一把扑过去,看看乔北,他眼睛大睁,瞳孔已经放大了。我扶起他,手上沾满了血,他的胸口鲜血直流,太阳穴那里有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医生检查了一下,就把位置让给了法医。之后我一直抱着乔南,因为她在不停地发抖。警察一遍又一遍问我事情经过,我一遍又一遍重复。周围的邻居也作了证明,逃跑的小流氓在他朋友家被抓住了,乔南被直接送到了殡仪馆,晚上8点的葬礼。

乔南想让我陪她,抓着我的衣襟不放。但我头疼欲裂,浑身好像被撕开了一样,肩膀上、大腿上,到处都是瘀伤。她说要陪我上医院,我摇了摇头,一个人打车回家了。

回到家里,什么也来不及想,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已经是下午6点50了。我想起还得参加乔北的葬礼,吃力地从床上挪到地面上,发胀的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心中涌动着难言的悲伤。

乔北死了!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就这么死了!我抽了支烟,带着对往事的回忆走进洗手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满脸胡茬,神情憔悴,掏出剃须刀剃胡须,这还是乔北送给我的剃须刀,是今年的最新款……我忽然浑身一震!查看肩膀和大腿,黑色的伤痕和昨天见到的一模一样。

而这所有情节,从我起床到现在经历的一切,都和昨天下午一模一样。

我忽然感觉到恐惧——昨天下午乔北的死,和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之间,仿佛有什么联系——昨天下午我感觉到乔北死了,今天上午他就死了——难道,我有了预知的能力?

我浑身发冷,回到卧室想了好一会,掏出手机看了看日期:2008年6月14。我会记住这个日子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手指碰到了绿色按钮,上一个电话是打给乔北的,现在它重拨了。可是乔北已经死了,不会有人接电话了。我刚想把电话按掉,电话已经通了,一个变形得我几乎辨认不出来的声音在喊:“江村你怎么还不来啊?快来帮忙啊,我一个人照管不过来这么多花圈……”这话和昨天一模一样。

我匆忙说了句“我就来”,就把电话挂了。也许,昨天我只是做了场梦,在梦里我预见到了乔北的死亡。我这么对自己说。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殡仪馆,一切都和昨天一样,乔北蜡黄着脸躺在棺材里,穿着一身原本是留给他爷爷的古怪寿衣。我绕着棺材转了三圈,几次开口想把自己的梦告诉乔南,却总是说不出口。

就这样继续往下走,我甚至连那些人会有什么样的台词、什么样的表情,都很清楚,有时候我恶作剧地想改变昨天梦到的一切,故意想破坏梦中已经定好的台词,但,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岔子,一切始终依照预定进行,就像依照预先写好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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