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改改小声对那个看不见的人说:“我妈来了。”然后,她一抬腿下了地,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低声低气地问母亲:“妈,你有事?”
“你在跟谁说话?”母亲严厉地问。
“……大周。”
哪里来了个大周?母亲连听都没听说过!她惊怵地问:“大周是谁?”
“我丈夫啊。”
“你结婚了?”
“你不知道?他不是你们给我找的吗?”田改改皱着眉,不解地看着母亲。
母亲惊慌地把她拽进东屋,低声问:“他长得什么样?”她怀疑是屯子里哪个死男人附了女儿的身。
田改改回头看了西屋一眼,说:“瘦瘦的,眉毛很重,耷拉眼角,高鼻梁,嘴唇挺厚的……妈,其实……”她好像怕母亲生气,不敢说下去了。
“其实什么?”
“……我对他的长相一点都不满意,太瘦了。他根本比不上那个人。”她说的“那个人”就是指那个姓姜的男教师。
她接着说:“妈,我不是抱怨你啊。他对我也挺好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木头抱着走呗!”
母亲傻住了,女儿描述的这个人,她从来没见过。但是,从女儿的神态看,这个人确实存在,就坐在西屋的炕上。他是女儿的丈夫!
“妈,没什么事,我就回我的屋啦?”田改改试探着说。
“你,你回吧……”
田改改转过身,轻飘飘地走回了她的西屋。
母亲朝西屋看去,油灯还在闪闪跳跳。
干活的父子终于回来了。吃完饭,田泉睡着之后,母亲小声对田改改的父亲说了这件事。
丈夫趴在炕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烟,一言不发。
第二天,田改改没来东屋吃早饭。
母亲走进西屋,见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正坐在西屋的炕上照镜子。
“改改,你怎么不吃饭?”
她不好意思地说:“妈呀,我都是嫁出门的人了,怎么能在娘家吃呢?晚上大周就回来,他给我带吃的。”
中午,田改改也没有吃饭。
到了晚上,她还是不吃饭。
父亲急了,走到西屋,大声呵斥她:“你想不想活了?赶快吃饭去!”
田改改怯怯地说:“他回来会生气的……”
父亲不再讲道理,抓住她的手腕,朝外拽。田改改害怕地看着父亲,死死地撑住门框不放手:“爸,求求你,你不能逼我呀,我不敢去吃啊!……”一边挣一边哭起来。
……这天的晚饭,田改改的父母和田泉都没有吃好。
天黑了,家家户户都睡了。
田改改的父母竖起耳朵听西屋的动静。田改改没有说话,好像在看书:“啪啦——啪啦——”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好像回来了什么人,她开始说话了,就像夫妻间的那种口气。东屋的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听。
那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听不见了。接着,他们听见田改改在被窝里吃着什么,“喀哧喀哧”,好像在啃胡萝卜。
又过了两天,田改改还是一口饭不吃,好像要断绝人间烟火。
她把平时舍不得穿的衣裳都拿了出来,一天换几套。她把自己打扮得鲜鲜亮亮,坐在炕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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