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面，也来了个生意人和一个伊犁的农民，和先前的那个小伙子坐在了一起。他们没有说什么，大家相互对视了一下，微笑，表示友好。
粗壮的小伙子一直没有搭上话，两只眼睛不停地环顾四周，在审视、观察每一个坐在一起的人。
列车慢慢安静下来，人也坐满了，过道里还有几个没座位的年青人在来回走动，他们两手空空，好像没带东西。
汽笛响了，列车缓缓地离开了乌鲁木齐南站，向郑州方向驰去。
列车在茫茫的戈壁滩上沉重地爬行着，车窗外虽是寒冷的天气，而列车内却是暧烘烘的。刚才还在走来走去没座位的几个年青人象变戏法似的，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些商品，他们凑到旅客面前向旅客推销自己的商品，有卖新疆刀子的，有卖葡萄干的，有卖莫合烟的，还有卖四川榨菜和大瓶橙汁的。
有一个瘦高个儿来到我们面前，问有没有人要饮料，我没支声，一个河南商丘的老乡买了一瓶放在列车的桌面上，我拿起饮料看了看，又摇了摇，说：“这是假饮料，是冷水加色素兑成的，不能喝。”
早己在我对面坐着的，先前那个粗壮小伙子，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请这位大哥别乱说，不然的话，会有麻烦的！”
我看着他说话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刚想开口说上几句，又咽下去了。
列车继续往前行驶，己是深夜23点多钟了，过道左面的一个粗衣青年，站起身，取自己行李架上的包，想拿点东西出来，不小心，把一个包弄掉了下来，砸到了一个刚才还在卖新疆刀子的没座位的年轻人身上，年青人非常愤怒，大声叱骂粗衣青年，粗衣青年连忙道歉，说不小心弄掉的，并非有意，但卖刀子的青年欲罢不能，火气有增无减，就想动手打人了，和粗衣青年一块的几个打工农民也向卖刀人道歉，为自己的同伴说好话。
卖刀人蛮横地说：“好吧、我听你们的，不找他的麻烦，但是，等一会儿你们就必须听我的！”
几个打工农民没吱声。
粗壮小伙站起来，同卖刀人对视了一眼，有一种神秘的光，显然他们是相互认识的，而且从我的感觉看，粗壮小伙子与卖刀青年及刚才叫卖的几个年青人关系甚密，虽然他们并没说话。
我沉思了一会儿，对粗壮小伙子说：“你跟他们很熟吗？”
“我们是一块上车的。”粗壮小伙儿见我用觉察的目光看着他问，这样告诉我。
“你们靠卖东西能赚多少钱？”我问。
粗壮小伙儿停了一会儿说：“实话告诉你吧，光凭这几件东西，就是全部卖掉也不值几个钱，我们是吃火车饭的，卖东西只是表面活，是打掩护的，如遇危险就装成小贩儿。”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话，吃火车饭是什么意思？”我没头没脑地问。
靠窗坐的那位女老乡也瞪着两只疑感的眼，也想弄个明白，而我左边那位农民样的打工人却动了一下，显得不安起来，对面的其他人，则似听非听地抬起头，倒像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潜在的不祥之兆似的。
粗壮青年暗笑了一下，油滑地说：“其实我们这些人就靠各位可怜可怜，给几个钱，才能生活，这就是吃火车饭的意思。”
“可怜可怜？”我寻思了半响，又没头没脑地问：“你们这样做可是犯法的，就不怕被人抓住送给列车乘警了”？
“看来你这位大哥没出过门儿，对我们这一行还不太清楚，现在人人保命，命当然比钱重要，况且，我们几乎没遇到过不给钱的，也没遇到过跟我们拼上的，即便真的把我们送给乘警，一下火车，我们就自由了，根本不会有什么麻烦，只是这时候，列车乘警根本不会到这个车箱的，如果你不相信，你就走着瞧吧！”粗壮小伙儿说完，神秘地笑了笑。
近坐的旅客听后，都不约而同的迸住呼吸，好像灾难马上要来临似的。对面靠窗的一个三十四、五岁的身材高大的青年，脸上架了一副近视眼镜，显得很胆小，一直没说话，这时也把头埋在了胸口。我身旁的女老乡有点害怕，她丝毫顾不上少女的娇羞，一只小手突然拉住了我的右手，握得紧紧的，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好像在证明她有了我这个靠山可以安然无忧似的。而伊犁来的那位农民，却早己伏在案上呼呼地大睡了。
这时，列车的广播响起：“旅客同志们，前方到站吐鲁番车站，在吐鲁番下车的旅客，请您做好下车准备，下车时，请带好您的行李和物品。”
这时，离吐鲁番车站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粗壮小伙起身走出座位，到了车箱的过道里，其它卖货的“小贩”们，也一个个地站起来，他们先是聚在一起，小声地说着什么，之后便分散开来，还有几个就站在火车车箱的两头儿，不准旅客出去。
粗壮小伙说了：“各位朋友，我们要下车了，我们是吃火车这碗饭的，咱们还是文明点吧，随便讨点儿就下车了，多了多给点，少了少给点，不给是不行的，别指望乘警会来，开始吧，都利索点儿，别逼我们动粗，大家都是文明人！”说完，这群“文明人”就到各座位到去要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