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三晚失眠了。夜,阴森森的。一切都如死了一般安静,但医生心里却如跑马车般的不安。医生总觉得这几天有点不对劲,仿佛身后总有人跟着,但又好像没有,很可怕的幻觉。医生甚至在床前准备一个木棒。武器或许能带给恐惧的人一丝安慰。明天,严格的来讲应是今天,因为挂钟刚敲响了12下,今天是前妻的忌日。
挂钟滴答滴答的响,清楚地记录着人们走向坟墓的时间轨迹。床上,医生的第二任妻子茹萍睡眠正酣。那白天化过浓妆的脸,即使卸妆后也很妩媚。茹萍也正是凭这张脸,闯入了医生的生活。第一次放纵后,二人已不可收拾。医生要一份长久的快乐,茹萍要一个名份及名份中包含的家产。最终,医生做了件有生以来最大的蠢事。他的医术精湛,可以救人于濒死,也可杀人于无形。
一年前的今天,医生在茹萍的帮助下将实验室的氯化氰偷偷拿回家,装在芬送给他的戒烟糖盒里。那晚凌晨三点,当挂钟敲响了三下以后,确知两点钟起过夜的芬已经沉睡后,医生将10克氯化氰溶入水中,然后用针管将毒液注入芬的手臂静脉。一分钟后,芬就永远的死去,没有任何挣扎,没有任何声响。医生陪着芬的尸体一直睡到天亮,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报了警。由于剂量运用得适到好处,警察在检查过程中什么也没有发现。死亡证明上,芬的死因是这样注明的:先天性心脏病突发,猝死。一年后,大家好像都已忘了这个人,这件事。所以,当半年后,医生与第二任妻子茹萍结婚,小区里的其他住户好像并没有觉得这个家庭发生过什么变化。但医生不能忘记,他从来不曾忘记,芬死在床上的样子——全身肌肉萎缩,手脚无力摆放在躯干旁,脸朝下垂掉在床沿上,一头长发遮住了脑袋和大半个身体。
这之后,医生总觉得有点恍惚,家里也会发生些奇怪的事情,那个装氯化氰的戒烟糖盒记得明明扔了,却又发现仍是在抽屉里,有时会发现已经烧掉的衣服又出现在衣柜里。但可能这都是医生的幻觉,因为茹萍从来就没有见过医生所说的这些东西。
钟声敲响了两下,已是凌晨两点。矇眬中,医生慢慢睡去。忽然,卫生间里响起一阵很大地冲水声,仿佛幽灵的嘶吼。刚刚有点睡意的医生又被惊醒了。医生以为是茹萍在上厕所。茹萍之前并没有起夜的习惯,死去的芬倒是总爱起夜。可是自从搬到了这里,茹萍也染上了起夜的习惯,深更半夜的起来。
医生知道自己今晚是睡不着了,他坐起来,打开灯,等着茹萍从卫生间出来。
可是——
医生觉得自己又有点恍惚了。
茹萍正睡在自己身旁,根本没有去卫生间。卫生间里有谁?
医生赶紧推了推茹萍。茹萍梦呓般的“嗯”了一声,接着睡着了。
“也许是家中来了小偷。小偷进来后,忽然内急,便去上厕所。”医生想,“现在的小偷可真猖獗。幸好自己没睡着,让我喊一声把小偷吓走。”医生正要喊。可当他看到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人,他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卫生间里出来的是芬,或者准确的说,是芬的尸体。仍是那天死时的模样。一身白底碎花的睡袍、手脚无力的垂着,头发遮住整体头和半个身子,嘴里传出费力的呼吸声,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支装满黄色液体的注射器。氯化氰毒液,医生一眼便看了出来。那颜色正是足以杀人又不至于被检验出来的浓度的氯化氰毒液。芬的尸体径直往卧室起来。当它走到床边里,便将半筒毒液注射进了茹萍的手臂。整个过程中,茹萍表现得非常配合,基本没醒,而芬的尸体则表现得非常娴熟,象一个高明的麻醉师。茹萍被半筒毒液注入体内后,眼见着呼吸困难,猝死可能也就几秒钟的事。看着茹萍呼吸渐渐微弱,芬的尸体又转到医生一侧,它拿出注射器给医生扎去——
“啊——”,医生大叫一声,惊醒了。好可怕的梦啊。医生定定神,打开灯,坐了起来。
“当、当、当”,床前的挂钟诡异的发出骇怪的声音,象鬼魂的哭声。已是凌晨三点,医生看了看身边的茹萍,却发现一个令人害怕的事情——茹萍好像确实中毒了。
她的舌头已掉出了口腔,口腔粘膜鲜红得刺眼,手脚垂在床沿边,呼吸困难。医生一眼便看出是氯化氰中毒。和当年芬一样,猝死可能就是几秒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