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我是小山沟里的一个农民,生活拮据,口袋比脸干净,女儿入学时连一个新书包都买不起,只好捡别人的破书包,缝缝补补将就着背。
日子过得这样难,我还是扔不掉舞文弄墨的癖好,常常坐在油灯下爬格码字,被邻居们嘲讽为挣不来一个大子儿的“坐家”。1997年4月份,我的第一篇幽默故事《三找老同学》终于在《故事会》上发表了,转过月就收到了稿费汇款单,整整150元,几乎是一亩地的产值,我有了自信心,左邻右舍也开始对我刮目相看。
可是,稿费是收到了,样刊却迟迟不见面。当时邮递员送信都是放在村部,丢信的事常有,我怕样刊被别人拿走,就隔三差五地往村部跑。到了5月下旬,样刊还是没见影子,我心急火燎,最后决定不能再等了,到县城里去买。
第二天,我跨上一辆破自行车,骑了两个多小时来到县城。县城的书报亭只有两家,我来到第一家一问,营业员说《故事会》特别受欢迎,到货不几天就卖完了。我又急忙来到第二家,营业员的话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最后一本刚刚被一个人买走了。”
《故事会》没买到,我只好骑车往回走。正是中午,日头毒辣,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直冒金花,正好前面有个卫生所,就赶紧进去请大夫看看。大夫一测血压,说我血压太高,应该马上治疗,否则会脑出血。我吓了一跳,可哪舍得花钱治病啊,就用凉水冲了冲脑袋,强撑着跨上了自行车。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我一头躺在了炕上。正在这时,村东头的吴老二来了,只见他拿着一个大信封跟我说:“这本《故事会》早该还你,可实在舍不得。今天我去县城办事,路过书报亭一问,正好还有最后一本,就买了下来,这本就物归原主吧。”我一看,正是《故事会》编辑部给我寄来的样刊,我吃了一惊,问道:“这本书怎么跑你手里去了?”吴老二解释说,书是他在路上捡的,信封皮已经破了,他就把书拿出来看,里面的故事太好看了,“没想到有一篇还是你写的,你太厉害了,是块作家的料!”
吴老二文化程度不高,一本杂志看了个把月是正常的,可他不该撒谎,明明是在村部顺手牵羊而得,愣说是在大道上捡的,难道书会长了翅膀自己飞到路上不成?自欺欺人,着实可恶!
我把样刊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舍不得放下。我们这有“冲喜”的习俗,遇到病灾用喜事“冲”,我的病好像被这本样刊“冲”好了,再去医院检查时一切正常。
我用稿费给女儿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书包,女儿抱着书包连蹦带跳,乐得就像一朵花似的。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放下书包,搂着我的脖子小声地说:“爸爸,我做错过一件事,一直没敢告诉你。”
我问她:“什么事啊?”女儿怯怯地说:“我说了,你可不能骂我。”我点了点头。
女兒说:“有一回,村部爷爷给我一封很厚的信,让我交给你,可是,走路的时候,书包破了,大信封不知什么时候掉了……爸爸,对不起。”
“啊,原来是这样……”
吴老二的一个亲戚在县文化局工作,他把我在亲戚跟前一通神吹,正巧文化局缺一个搞宣传的,就临时把我聘了过去,从此我的命运发生了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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