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无门

时间:2015-01-23 00:49:36 

天色灰白,城市的上空被一层厚厚的阴霾所笼罩,夕阳透过灰色的云层投射出一种惨白的光芒,让天色介乎于白天和夜晚之间。这是一年中最难熬的三伏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拥挤的街头左突右撞,蚁群般地寻找着食物。路灯还未点亮,举头看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会感到一阵眩晕。

老马停好自行车,来到单位门口“金水湾”餐厅的时候,刚好六点。他一如往常地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穿梭于这忙忙碌碌的人群中,似乎这里的忙碌与他毫不相干。以往一米八几的身高最近越来越抽抽,估计是烟酒过度的原因,那脸色看着就和那一身原本是名牌的衣服一样,疲惫且褶皱不堪。夏日的闷热在进入餐馆的一瞬间被空调阻隔,大功率开放的空调公事公办地熄灭潮热。老马一激灵,抹了一把额头湿腻的汗水,随即将嘴边即将燃尽的烟头吐到身前,用脚踩灭。

他想起一句话:你要是烦谁啊,就把谁名字写在烟蒂上,不但要“抽”他,抽完了还得把他用脚踩灭。老马今天就是憋着这股劲来的。

老马走进房间的时候,已开始推杯换盏的众人顿时停了下来。

“哎,师傅……您这是……”刘权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足以掩饰一闪而过的惊讶。“哎!就差您了……来来来,坐!”刘权迅速调好表情,起身相迎。

刘权是老马的徒弟,四十出头,有点谢顶,打扮是一贯的精干。他前几天刚竞聘成了经侦总队的大队长,今天是攒饭局请领导同事“走面儿”来了。

“嘿,刘大队长,您当领导了,得了道了,早忘了有我这个老家伙了吧?”老马撇了撇嘴说:“但我这人呀,还是记吃不记打。虽然退了休滚了蛋,但还拿事当事、拿人当人,再加上脸皮厚点,这不是蹬着自行车跑这儿给您道喜来了?”老马阴阳怪气,一嘴的不是。

“哎,哎,别啊,师傅。”刘权听这话,立马从桌子后面走了过来。“师傅,师傅!您是我大爷,是我祖宗。您这挑理了不是,我哪敢在您面前耍心眼玩花花肠子啊,我是谁教出来的啊?还不是您这老警察,哈哈。”刘权尽力控制局面,说着就把老马往里面拉。

“甭跟我来这套。”老马把手一甩,“我问你,你今天当了官了,眼里就没你师傅了?啊!”从他这真真假假的表情中,刘权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师傅,师傅,我错了,我错了行吗。”刘权继续赔不是,“说实在的,我本来就说叫您来着,可一想您这刚刚退休,正是回家享天伦之乐的时候,这……”

“甭跟我这儿找理由。”老马脸往下一耷拉,“都是明白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走茶凉的事天天有,刘大队长今儿个能叫我一声师傅,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儿了,至于这吃饭嘛?纯粹就是我岁数大了没人请了臊眉耷眼地硬往上凑,和你没啥关系。”老马连珠炮似地用嘴干人,弄得刘权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刘权毕竟是场面人,懂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道理,对付老马这样的,来硬的是万万不可的,毕竟错在自己。那就只能来软的,但还不能太软,太软了跌面。要软的得体、软的到位,这就要看刘权的功力了。

旁边的几个同事看着这对师徒的现场表演,都替刘权捏一把汗。这老马是什么人啊,说好听了是经侦总队的资深老民警,说难听了就是个倚老卖老的牛皮糖、滚刀肉,十几年都这个样,一点正事不干,邪的歪的倒不少,上班耗点,下班走人。在警察这个整天撅着屁股往前冲的职业里,老马该算是个另类,就冲他十几年都趴在最底层,一个案件没破,就够给他这当了大队长的徒弟“争脸”的了。这不,几天前老马赶着“清网行动”开始前刚刚退休,终于熬到了他向往的新生活。

“这样吧,还是老规矩,迟到了罚酒。”老马说着随手从桌上抄过来一瓶白酒,也不看什么度数高低,咚咚咚地给自己满了一杯,也不顾刘权的再三劝阻,一扬脖就给干了。年轻时过度的消耗和烟酒无度,让老马已经过早地濒临老态,往日虚胖的脸上布满皱纹,乍看上去说是六十都有人信,实际老马也不过刚过五十。

“嗝……”老马被酒噎了一下,打了个响嗝,之后把空酒杯往桌子上一蹾,“怎么着,刘大队长,这酒我自罚了,下面该看你的了。”老马故作面无表情地对刘权说。

“师傅,我这……”刘权面带难色。

“这什么这!倒满!”老马把杯子往桌子上一蹾,指着酒瓶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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